小丑丑丑鱼

跟曹沐谈完话之后，沈东心里踏实了一些,他就担心自己这些天跟家里亲戚一起会让曹沐觉得受了冷落,偏偏他每次跟姑姑他们出门都不敢不带曹沐，必须得让曹沐跟着，他怕万一回来时候看不到曹沐。

那可真能让他发疯。

曹沐倒是没什么怨言,回回跟着出去都跟透明似，始终没什么存感，但只要沈东往他那边看，一定会迎上他目光。

沈东每次看到他傻呵呵笑容，心里都会一软，管奶奶很不愿意他再回岛上,他还是开了口说要回去。

一提要走事，奶奶眼泪又下来了：“这才回来几天就要走，这么多年就回来了这么几天就要走……”

“您别哭，”表姐搂着奶奶，“小东以前是不记得事儿了才没回来，现都好了，那不就能经常回来了，就跟似，对不对小东。”

“嗯，们隔俩月就能换着休息一次，回来看您也不费事儿。”沈东拼命点头，他不能看到奶奶眼泪，心里一阵阵发酸。

“他跟不一样，那是大孙子。”奶奶一边儿抹眼泪一边儿嫌弃地看着表姐。

“没您这样啊，当面重男轻女，外孙女这么不受待见啊，”表姐捂着眼睛，“哎哟哭了。”

奶奶让她逗乐了，推了她一下：“就能说，爸妈都没这么能说，哪学。”

“谁带大跟谁学呗，小时候不一直跟着您呢么。”表姐笑眯眯地搂着奶奶。

“哎小时候真烦啊……”奶奶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开始跟姑姑和姑父抱怨表姐小时候如何让不省心。

“东啊，过来，”表姐拉沈东拉到一边，“也别跟老太太再商量了，直接买好票，她也就不哭了。”

“嗯。”沈东点头，他记忆还有些模糊，只隐约记得小时候总被表姐欺负，吃被抢，文具被抢，还被栽脏，没想到表姐长大了这么能帮他。

“有假时候就回来看看，飞回来也容易。”

“嗯。”

“下回回来给带串珍珠项链，”表姐拍拍他肩，“还有珍珠粉什么，别忘了！”

沈东乐了：“成，一定给带。”

“那个同事，”表姐看了看曹沐，曹沐正离他们几步远地方靠墙站着，眼睛一直看着沈东，“这次就是陪回来吗？”

“是。”沈东有点紧张，他这么多年基本没撒过什么谎。

“俩关系挺好？”

“还不错。”

“岛上守灯塔是不是就俩啊？”表姐又看了一眼曹沐，曹沐还是看沈东。

沈东觉得自己有点儿冒汗，如果被注意到，曹沐这表现确有点儿怪，就算是关系很好同事，也没谁这么一整天盯着不放。

“不，还有个大叔，退休了。”沈东想跟曹沐使个眼色，但表姐就他旁边站着，曹沐也未必能明白他意思。

“哦……”表姐拉长声音，沈东心都悬了起来，他只想让家安心，知道他好好就行了，别事他不打算让知道，表姐哦了半天，后叹了口气，“说啊，这孩子也是岛上呆久了吧，不习惯多地方？”

“啊？啊！是。”沈东赶紧点头。

“看就是，就跟他熟，他就一直盯着，挺没安全感样子，”表姐很低地啧了一声，“这一家子也顾不上理他。”

“没事儿，”沈东听完表姐话猛地松了口气，“回岛上就好了。”

“说到这个，姐是帮跟奶奶说了别逼，不过也考虑一下回来呗，以后看看能不能回来，怕呆久了也呆傻了。”

“嗯，”沈东随便应了一声，“其实比他呆年头长，看傻了么？”

“看一直挺傻，就没变过。”表姐笑了，拍拍他，去跟奶奶聊天了。

曹沐“有点怪”已经让奶奶和表姐都有觉察，沈东没敢再多耽误，直接带着曹沐买了回去车票。

“还是一段一段地走，”沈东拿着票，“本来想多呆两天，但是再呆两天怕是个就能看出咱俩不对劲了。”

“不对劲？”曹沐站路边，脸上有点儿迷茫，“一段一段走去哪啊？”

“回岛上啊。”沈东看着他。

“哦，回岛，”曹沐眼睛亮了，“们现哪啊？”

“……家啊，”沈东有点儿担心，摸了摸曹沐脸，“知道是谁吧？”

“啊，”曹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得沈东心里一直打鼓，后他也伸手摸了摸沈东脸，很得意地笑着说，“是儿子。”

“抽！”沈东骂了他一句，提着心放了下来，曹沐现除了坚持不懈地不记得洪杰之外，别事就算忘了，提醒一下也差不多能想起来，还不错。

其实不当着洪杰面，曹沐也经常能想起来船长这个，但是……

这就是命啊，沈东一边乐一边心里再次为洪杰默默悲伤了一会儿。

出发之前，奶奶姑姑姐姐搂成一团车站哭成了仨泪儿，姑父这些天很少说话，这会儿也被她们哭得传染了，眼眶有点儿发红。

沈东本来不想再哭，这么些年他都没哭过，就回家这趟，哭好几回了，但正当他憋着眼泪时候，突然看到曹沐脸上居然有眼泪。

他憋着眼泪一下忍不住了，虽然他不知道这种时候曹沐哭个什么劲儿，可看到曹沐脸上泪水时候，他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奶奶看到大家终于成功地把沈东也弄哭了，像完成了任务一样抹了抹脸：“好了，小东上车吧，别误了。”

“记得经常打电话回来！”姑姑交待他。

“妈，他们那个岛没有手机信号……”姐姐哭得睫毛膏和眼线都糊成一片了。

“那就上岸时候打，他不是说能上岸吗。”姑姑抱着沈东胳膊。

“嗯，上岸就打电话，一定。”

等到车开了，沈东才闭着眼定了定神，然后看了看身边曹沐：“曹宝贝儿，刚哭了？”

“嗯。”曹沐点点头。

“哭什么啊？”沈东觉得很神奇。

“不知道，大家都哭，”曹沐揉了揉自己脸，“就想，如果和他们是一起来送，就哭了。”

“没事儿瞎想什么呢！”沈东悄悄他手上握了握。

“闲着嘛，就想一下，不也哭了吗。”

“本来没想哭，看到哭了才哭。”

“那哭为什么哭啊，都不知道为什么哭。”

“谁知道呢，”沈东吸吸鼻子，很含糊地说了一句，“心疼呗。”

曹沐没说话，座位上往窗外看，对着玻璃傻笑了很长时间。

用了两三天时间，沈东总算带着曹沐回到了海边小镇上。

从长途大巴上下来时候，扑面而来带着海腥味粘糊糊空气让他莫名其妙有了一种亲切感。

真是……这里呆太久了啊，一个干燥空气中长大，居然会对海边这种又潮又腥空气产生这种感觉。

“好舒服。”曹沐闭着眼狠狠地吸了几口气，开过他身边一辆农用车扬起一阵黑色尾气，呛得他咳了半天。

“舒服么？”沈东乐得不行，往码头走时候还一直乐，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乐什么。

“今天有大船吗？”曹沐坐码头边，把脚泡海水里，一脸享受地眯缝着眼。

“没有，明天一早有，咱码头小旅馆住一夜就行，反正挨着海边，或者……”沈东想了想，蹲到曹沐身边，“咱们晚上就这里吧，陪泡水。”

“好！”曹沐非常愉，胳膊一伸就把身上t恤给脱了，“陪泡一夜吗？”

泡一夜捞上来全身都得皱巴了！

“泡不了一夜，不过可以码头这儿看泡，别乱游就行。”沈东看着曹沐站起来准备脱裤子，赶紧瞅了瞅四周，有零星几个远处，海边，曹沐这个脱衣服行为倒还不算奇怪，只要不脱光就行。

曹沐还算清醒，穿着内裤下水。

一片细密气泡消散之后，沈东看到了水面上漂着曹沐内裤和……被套了内裤里小丑鱼。

沈东忍着笑，想伸手把它从内裤里弄出来，但看到它裹着内裤横冲直撞样子，又把手收了回来，坐码头上笑得停不下来。

曹小鱼同学变回鱼，算是小丑鱼里个头偏小那种，一条内裤对于它来说有些大，很艰辛地跟内裤斗争了一分钟之后，它才从裤腰那边冲了出去。

沈东看着它水里来回疯了一样窜，笑着把内裤捞了上来放一边，也脱掉了自己衣服，跳进了海里。

入水那一瞬间，他感觉一阵轻松，清澈海水，暖暖阳光，还有水里被折射光柱，让他有一种飞起来愉感受。

他闭上眼往下游了几米，睁开眼睛，世界都变得安静了，只能听到水流划过耳边时声音，惬意而放松。

小小橙色影子他前方摆着尾巴奋力地冲了过来，这不是普通小丑鱼速度，这是超鱼曹小鱼速度，沈东没躲开，被它鼻子上撞了一下。

他伸手想抓，但曹小鱼一摆尾巴很得瑟地扭着游开了，他一把抓了个空。

看他抓空了，曹小鱼同学又扭着窜了过来，尾巴很夸张地摆着，带起一串小水泡。

靠！沈东又抓了两次，连鱼鳞都没碰着，他游到水面上换了口气，也不再潜下去了，躺海面上漂着。

这种感觉着实不错，沈东眯缝着眼看着蓝天白云，海风时不时吹过，海浪一下下扑着他身体，还有一条一直围着他转圈，不停地用尾巴他身上蹭小丑鱼。

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啊。

沈东一直海里泡得有点儿受不了了才上了岸，坐码头上看着海水。

码头很静，但又不是完全没那种安静，远处时不时传来声让觉得踏实平静。

沈东这一夜都码头上过，天黑以后曹沐也上了岸，俩躺码头上枕着胳膊看星星。

“家那边晚上看不到星星。”

“嗯，有污染。”

“喜欢水里看星星。”

“那回水里去看。”

“不，现喜欢躺旁边看。”

沈东扭脸看了看他：“现哪儿学这一套一套。”

“没学，想说就说了，不愿意听就不说了。”曹沐笑了笑。

“哟，还学会这么说话。”沈东感觉很神奇地看着他。

“本来就会说话，爷爷说比姐姐会说话，”曹沐侧过身，眼睛很亮，“心情一好就说得特别好，也从来不结巴。”

“靠！”沈东一巴掌拍他腰上，“闭嘴。”

大船早上八点出发，沈东上船，曹小鱼还是跟之前一样，跟着船游。

船到岛上时，沈东远远就看到了小码头上站着陈叔，还有陈叔旁边看上去垂头丧气小张。

沈东回岛上没跟陈叔说，不过老远陈叔已经看到他了，冲他挥手。

他也赶紧挥手，虽然他这些年跟陈叔统共没说过几句话，但出这一趟门经历了这么多事，现看到陈叔，有种说不上来感觉，跟见了亲叔叔似。

“怎么回来了也没提前说啊，”陈叔看着他从船上跳下来，笑着问，“还跟小张说呢，这七年没上岸，没有两三个月估计都不愿意回来。”

沈东笑了笑没出声，现他倒是不结巴了，但见了陈叔，还是习惯性地像以前那样不太爱说话。

“胖了，是不是回家吃得太好了，”陈叔笑着冲旁边小张说，“看他是不是胖了？”

“之前没注意啊，就见了一面，”小张还是垂头丧气，“来时候光顾着震惊这里连手机信号都没有了……”

小张垂头丧气上了大船去帮着搬东西，陈叔看着沈东：“回去一趟变化挺大，看上去精神不少。”

“原，原来很……萎靡么？”沈东笑笑，条件反射地又磕巴了。

“说不上，就是感觉现心情不错，”陈叔拍拍他肩，“挺好。”

“给和小张带了点儿特产，都是吃，俩尝尝。”

“……”陈叔挺吃惊地看了他半天，“说话不那样了啊？”

“啊，”沈东有点儿不好意思，转身往船上走，“好了。”

“所以还是回趟家好，早回可能早就好了。”陈叔他身后挺愉地说。

沈东值班室里呆到天黑，小张始终垂头丧气，但除了垂头丧气，似乎也没有什么别情绪，也没嚷嚷着要回去。

没准儿真能长呆，那陈叔也差不多能退休了。

“今天值班，俩休息吧，”小张抱着一袋松子吃了俩小时了，“沈东救了命了，真好吃，比咸鱼好吃多了。”

“省点吃，一天就让吃没了，”陈叔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沈东啊，这电脑里面游戏也救了他命了。”

沈东笑了笑，这得谢谢洪杰。

回到自己屋子时候，沈东把每样东西都摸了一遍，他上岛之后还从来没离开这屋子超过48小时。

他把手机拿出来放桌上，那块儿表盘可以退休了，岛上打不了电话，但能看时间，虽然这儿准确时间也没什么意义。

有点儿困，但沈东躺床上并没有睡，曹沐晚上肯定得过来找他。

瞪眼看着天花板瞪了一个多小时，沈东听到有窗户上敲了敲，他刚想说怎么不直接进门，一扭头看到窗户上一大片黑影，跟无头怪似，吓得他差点直接滚下床去。

“什么表情啊。”外面有说话。

沈东瞪着黑影看了半天，听到是听出是洪杰声音了，但愣是没看出来他这是什么构造。

他正琢磨呢，门被推开了，曹沐一脸开心地蹦了进来：“沈东！”

“宝贝儿，”沈东冲他笑笑，下了床，又扭头看看窗外黑影，“跟船长一块儿来？”

“嗯，什么船长？这一直跟着，”曹沐扑到床上趴着，“还是这个床舒服。”

“是么？”沈东冲窗外黑影招了招示意他进来。

“嗯，这个枕头上有味道，别枕头都没有。”曹沐把脸埋到枕头里不动了。

洪杰从门外走进来时候，沈东总算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指着洪杰脑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船长您这是干嘛呢，参加晚宴啊？”

“怎么了！”洪杰看上去挺郁闷，大概是因为曹沐又不知道他是谁，他摸了摸头上草帽，“这帽子自己编，不好看？”

渔民都会编草帽，但没谁会把帽子弄得这么大，仨排着站都能站得下，还是个平顶，沈东走过去把他帽子给掀了：“这是帽子啊，这真不是凉席绞个圆扣头上么！”

“懂什么！”洪杰很不服气地抢过帽子又戴上了，叹了口气，“随便说吧，只能编得出平。”

“跑这儿来干嘛？”沈东坐到床边，顺手曹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挺有弹性。

“秦羽家呢。”洪杰用手指撑着把脸全遮掉了帽沿看着沈东。

“谁？”沈东耳朵都立起来了。

“秦羽啊秦羽！他找曹小鱼呢。”

“找曹沐干嘛？这事儿还有完没完了他们要干嘛！”沈东压着声音，心里火窜了起来，怎么就是没法安生呢！

“别吼啊，又不是让他来，”洪杰很不爽地斜了他一眼，把帽沿放来来挡着脸，“要不回去把他弄死得了。”

“神经病，”沈东皱着眉，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说吧，他找曹沐干嘛？”

“余小佳病了，想见见曹小鱼。”洪杰帽子后面说。

一直把脸埋枕头里曹沐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引领时尚船长真是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