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丑丑鱼

秦羽觉得自己大老远跑到这个偏僻渔村来就是个巨大错误,再听信了洪杰对自己“海盗船”各种名不符实忽悠上了船，就是错上加错。

“到底要往哪开！”秦羽坐甲板上，手一直扶着船沿，他不敢松手，现四面看不到岸,浪很大,船跟玩具似晃得厉害。

“景色怎么样？”洪杰迎着风站船头,身上乱七八糟衣服风里潇洒地飞舞着。

“有什么景色……”秦羽趴到船沿上挂着，一看到海水他又想吐了，“就看见水了。”

“见过这么多水么！这么多！深浅不同海水，再往前开点还能看到黑色水，”洪闭上眼睛仰起脸，迎着风张开胳膊吸了一口气，“再闻闻，这才是真正空气。”

“停船！”秦羽被洪杰骗出来海上已经颠了一个多小时了，现连吐都吐不出东西了，他用后一点力气吼了一嗓子，挂船沿上不动了。

“内耳前庭太敏感，这点浪就晕了，真没用。”洪杰终于把船停下来，站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羽。

“内耳什么？”秦羽躺倒甲板上。

“内耳前庭平衡感受器。”洪杰跳下船头，走到他身边。

秦羽闭着眼，他吐得七荤八素，已经完全顾不上细听洪杰说是什么了：“听不懂。”

“没关系，这个不用听懂，”洪杰弯下腰整了整他衣服，突然用手抓住了他衣领，“现说能听懂就行。”

秦羽被洪杰从甲板上拽起来推进海里时候都没来得及挣扎，本来就晕，这事儿来得又太突然，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扔进了海里。

“干嘛！”秦羽水里扑腾着，沉下去又扑腾上来，脸都白了，“不会游泳！”

“抱着吧，”洪杰拿了个救生圈扔到他面前，又拿了把鱼枪瞄准他，“水里呆着，靠近船就开枪。”

秦羽扑过去抱着救生圈咳得惊天动地，好一会儿才喘着气往船上看了过来：“什么意思？”

“跑这儿来干什么。”洪杰瞄着他。

“说了找曹沐！”秦羽水里划了两下，想避开正正地指着他鱼枪。

洪杰枪跟着他移了移：“找曹沐干嘛？”

“不都已经告诉了么！余小佳突然不行了，想见他！”秦羽被浪打了一下，又呛了口海水，嗓子眼儿跟被沙轮磨过似疼，“让上去！”

“不信，”洪杰继续瞄着他，“这个时候这种理由太假了。”

“爱信不信。”秦羽摆了摆手，差点滑进水里，赶紧又抱紧救生圈。

“那行，那就不信了。”洪杰放下鱼枪，转身利索地发动了船，掉转船头就开。

“喂！洪杰！”秦羽急了，扑了几下水，“王八蛋！”

洪杰看着他，从旁边拿起一个大喇叭，对着他喊上了：“海里听着，海里听着！”

“操|大爷！”秦羽狠狠地拍了一下水面，一个浪过来，他又被扑了一嘴死咸海水。

“就两条路，漂着，还有说实话拉上来，”洪杰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喇叭，“想上来就趁早说实话，走了再回头就不一定能找到这里了，因为罗盘坏了大副还没帮修好。”

“滚吧！”秦羽觉得自己全身都虚脱了，冲洪杰竖了竖中指就没力气再说话。

洪杰放下喇叭，船劈开海浪很威风地往前开去。

开了也就一分钟，洪杰回过头看了看，秦羽居然不见了。

“嗯？”洪杰愣了愣，“望远镜给！”

他弯腰从旁边拿起望远镜，只看到了漂海面上救生圈。

“居然还有抱着救生圈淹死，”洪杰嘟囔了一句，手一挥，“右满舵！掉头！”

船开回了之前地方，但救生圈漂，也不知道准确地点了，洪杰离着还有几米跳进了海里。

没往下游多远，就看到了海水里挣扎秦羽，他游过去抓住秦羽衣服，拉着他往上游，秦羽还算清醒，没跟大多数溺水似，见就勒着脖子，不把俩一块儿淹死不算溺一回水。

洪杰把秦羽拖上了船扔甲板上，秦羽又是咳又是吐水折腾了半天才慢慢地翻了个身，躺甲板上闭着眼倒气。

“余小佳为什么不行了？之前不是说挺稳定吗？”洪杰蹲他身边看着他。

“不知道，也许是见了曹沐伤心了，”秦羽喘了半天才回答，声音里透着疲惫，“怎么，不是不信么。”

“信不信自己决定，”洪杰笑笑，坐到一边，把红色小坡跟套上，又站到了船头，“送回岸上。”

“老天爷，”秦羽一听这话，心里一阵舒坦，板甲上捶了几下，这会儿洪杰和他那双扎眼莫名其妙鞋都变得无比可爱起来，“谢谢啊！”

“秦一为什么让来找曹沐，都死了。”洪杰走过去弯腰捏了捏秦羽手腕，算是把脉。

“不折腾这一下，还能多活几天。”秦羽皱着眉头。

“信话，也得信话，没骗，曹沐没回来，回不回来也不一定，不过不会帮告诉他余小佳不行了，”洪杰踢了踢秦羽，回到船头，“起锚！目标，靠岸！”

“啊……”秦羽翻了个身趴板甲上，“神经病。”

洪杰把秦羽带回了渔村自己家里，这几天家里没，老爷子他床边地上用砖头写了字，说是去镇上他叔叔家住几天。

“躺着吧，”洪杰指了指自己床，“一年也睡不了几次，不过老头儿一直帮收拾，干净。”

“不干净也没事。”秦羽倒到床上，现给他个泥坑他都能躺进去，头本来就疼，坐着船出去转了两三个小时还被扔海里呛了半天水，他现就感觉自己死了。

“喝茶吗？”洪杰走了出去。

进门时候秦羽看到外面放着一套看起来用了几年老茶具，他刚想说可以，洪杰又探了脑袋进来说：“算了还是喝水吧。”

“好。”秦羽闭上眼睛，他不想再说话了。

洪杰再进来时候给他拿了一杯水，秦羽喝时候发现味道不对，他皱了皱眉：“水里放什么了？”

“大海灵魂！”洪杰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秦羽跟他对视了几秒钟，很干脆地把杯子里水倒了地上。

“喂！”洪杰喊了起来，“就这么对待大……”

“有正常水么？”秦羽打断他。

“没有，不是难受吗，放了点儿药，再给一杯，别再倒了啊！”洪杰拿过他手里杯子走了出去，又倒了一杯同样水进来。

“能正常说话么？一开始说是药不就行了？”秦羽把水喝光了，“有衣服吗，换一下，这一身海水捂身上真难受。”

“捂干了就得了，这么多讲究。”洪杰说是这么说，但还是从柜子里拿了衣服出来，上回沈东给他买。

“洪杰，其实还有个问题想问，”秦羽起身慢慢下了床，背对着洪杰换衣服，“真是把衣服身上捂干么，见几次，从来没闻到身上有味儿。”

“真好笑，为什么要有味儿啊，没味儿很奇怪吗？”洪杰很不爽地问。

“一年四季不脱也不换衣服，没味儿当然很奇怪。”

“这是秘密，告诉可以，不过要交换。”洪杰笑笑。

“嗯。”

“秦一是不是爱上余小佳了？是不是真打算放弃了？”

“交换两个问题？”秦羽回头看他。

“这秘密肯定值两个。”

“是不是爱上了不知道，不过打算放弃是真，为什么没味儿？”

“白痴，”洪杰抱着胳膊笑了，“谁告诉从来不换衣服了，天天换，一样衣服有很多套。”

“……好吧，”秦羽愣了半天，后叹了口气，“真够可以，这么多年都这么装，不难受么，还记不记得以前什么样？”

“一直这样，村里都知道这儿不太好，”洪杰指了指自己头，“其实他们不懂，海儿子不是……”

“睡一会儿。”

“这些渔民能看透。”洪杰坚持把话说完了，又把秦羽泡了水手机放进了自己口袋里，这才转身走出了屋子。

余小佳不行了？突然不行了？

洪杰坐院子里，这事他不能告诉曹沐，曹沐估计还沉浸姐姐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悲痛中，但起码姐姐是安全，如果现他知道连这一点都没了，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曹沐和沈东现都他能力不能及地方呆着，他不能冒险。

如果余小佳变成一堆泡沫之前他俩回不来，那就让余小佳带着遗憾走吧，他永远都不会再提起这个女，曹沐也永远不会知道他姐姐已经消失了。

“船长，”洪杰用右手握了握自己左手，“真是心狠手辣。”

说完他用一只手捂着自己右眼：“过奖过奖，不过用错词了，这叫果断。”

沈东亲戚不多，妈妈那边基本没了，爸爸这边几个叔都出了国，就只有姑姑一家和奶奶了。

但就这样，他医院还是被奶奶，姑姑姑父，表姐表姐夫围得严严实实，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家子围着他哭得惊天动地，奶奶把他脸都揉破皮儿了。

一直到姑父打了两辆车把他们都拉到了饭店，奶奶情绪才稍微平静了一些，沈东也是到了这会儿才有时间看了看一直沉默地跟他们身后曹沐。

曹沐虽然有些不适应，也很想挨着沈东，但坐下时候，他还是选择了坐沈东对面，把位置留给了眼睛都是肿着奶奶和姑姑。

坐对面也不错，可以看着沈东。

“这个是朋友吧？”奶奶可算是想起来还有一个了，看着曹沐问了一句。

“嗯，……同事。”沈东犹豫着撒了个谎，他忘了跟曹沐提前说一声，有点担心曹沐能不能配合。

曹沐还算反应，只愣了一秒，就跟着点了点头。

“都这么年轻就岛上呆着啊，多受罪，”奶奶接过表姐递过来纸巾擦了擦眼睛，“们沈东从小没怎么吃过苦，什么也不会做，都得照顾他吧。”

“他照顾。”曹沐很肯定地回答。

“他还能照顾呢？”表姐笑着看了看沈东。

“他给煮面。”

“他也就会煮个面了。”奶奶拍拍沈东脑袋。

“很好吃。”曹沐补充说明。

“是吗？哟可吃过他煮面，那味道可不怎么样。”奶奶笑了。

“现……”沈东笑笑，想说现煮面水平还不错。

“是很好吃，”曹沐有些不太高兴，脸上笑容消失了，声音也冷了下去，“每天都吃。”

桌上气氛顿时有点尴尬，奶奶大概没想到一句玩笑会让曹沐有这样反应，愣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现手艺长进多了，”沈东赶紧开口，又看了曹沐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有空煮面给您尝尝就知道了。”

服务员这会儿正好进来点菜，气氛这才慢慢转了过去，大家都忙着点菜，点全是沈东以前爱吃，一堆肉。

曹沐沉默地坐着，上菜了他就埋头吃，听着大家说沈东小时候事，这些事他都不知道，也插不上嘴。

“说，”奶奶边吃边看着姑父，小声说，“们公司有合适工作吗？给小东问问，他也不能一直岛上守塔啊，太受罪了。”

“回头问问。”姑父点点头。

沈东一听这话有点儿着急，他看了看曹沐，曹沐正低着头专心吃，他压低声音：“奶奶，这事儿不着急，岛上挺好，不受罪。”

“哪能不受罪，不是说岛上什么都没有吗，那是能长呆地方吗？”奶奶有些激动，看了一眼对面曹沐，“呆时间长了都变得怪怪了，奶奶怎么放心！”

沈东很担心地往曹沐那边看，曹沐应该是听到了奶奶这句话，但他没抬头，还是吃，只是拿着筷子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瞎说，”表姐笑着给奶奶倒了点饮料，“要说呢，这事小东自己做主，他愿意回来，爸就给他联系联系，他要不愿意回来，咱也别急，他岛上呆了那么久，这突然让他回来，也不好适应。”

沈东拼命点头，就差扑过去搂着表姐亲一口了，说实话，如果没有曹沐，他不会考虑太多别事，这里有他亲，有他好不容易想起来过去，回来并不是什么难下决心事。

但现，不一样了。

吃完饭之后，奶奶被姑姑要求回家休息，沈东找了个借口说是想看看以前学校，带着曹沐往学校那边走了。

曹沐一直不说话，沈东也没出声，一直走到学校旁边小公园了，沈东才问了一句：“去公园看看吧？”

“公园？”曹沐有些茫然，“不是去看学校啊？”

“不是，就是想跟单独呆会儿，这段时间肯定要跟家里一起，有机会就带出来走走呗。”沈东笑笑。

“嗯。”曹沐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跟着沈东走进了公园。

这个公园挺小，没什么，沈东带着他慢慢遛达到了荷花池旁边，曹沐长椅上坐下了，看着水发呆。

“现不累吧？”沈东盯着他脸，他怕曹沐投完河之后再投一次荷花池。

“嗯，不累。”

“奶奶话……”沈东想了想，“不用太意，毕竟是很多年没见了，老都是想孩子留自己身边。”

“啊？”曹沐一脸迷茫地抬头看着他，“什么话？”

“就吃饭时候说话，不记得了？”沈东也迷茫了。

“不记得。”曹沐低下头，继续盯着水面发呆。

“曹沐沐啊，”沈东走到他面前，捏着他下巴把他脸抬了起来，“骗技术还不过关啊。”

“没骗，不记得了。”曹沐坚持。

曹沐真不记得什么事时候表情肯定不是这样，但沈东没再继续点破他，只是笑了笑：“那就不记得了吧，再陪呆几天好么？”

“嗯，”曹沐点点头，“真会回岛上吗？”

“真。”

“不回去，也不回去，”曹沐让了步，“只是怕……”

“回去，”沈东打断他话，看了看四周没，迅速低头他嘴上亲了一下，“这里有亲，很舍不得他们，但是……”

沈东想了想，也不知道曹沐能不能理解：“这里没有家，真正家，能让觉得是后归宿家。”

曹沐定定地看着他，很长时间才拍了拍他胳膊，一脸严肃地说：“是家。”

“又不是爸爸了？”沈东乐了。

“都是，没有什么，就是什么。”曹沐咧嘴跟着他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