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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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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周然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开门出去。

门外。

冬日的阳光从窗户外泄落,澄澈温暖,雪后的天空像水洗过的瓷瓶,极为透亮的蓝。

女孩子靠在窗边,她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清瘦干净,大衣搭在臂弯里,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神色淡淡的,长而浓密的眼睫低垂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听见周然的脚步声,她抬起头:回去了?

周然点点头,关切的劝她将衣服穿上:您穿太少了,可别着凉了。

纪以柔温和的一笑,将衣服穿上了,两人并肩往外走,她轻声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周然条理清晰的将刚才的对话内容又说了一遍,尤其是合同违约赔偿的问题,他解释了几句,纪以柔也无多少情绪波动,只点了点头:是她的处事习惯。

周然:看来叫您劝劝,也不现实了。那我还是早点找个下家跳槽吧。

纪以柔抿唇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极浅,一瞬即逝的: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我要回去开会了,执行温总的安排。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周然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您您有没有认识的朋友,能打听一点风声呢?

纪以柔一怔:没有这样的朋友。我给家里

周然哎了一声,打断她:不不不!

怎么了?

周然想说这是温总叮嘱的,可又觉得不适合说,半天才憋了一个理由: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个朋友可以帮忙的!您放心,我先走了!

他真是不擅长撒谎,因为心虚,匆匆忙忙钻到车里,冲她挥了挥手:纪小姐,请您等我消息,不用担心。林灵,记得送纪小姐回去!

纪以柔淡淡点了点头,神色清隽,目光温和,侧脸在天光里显得格外干净秀致,她轻声说,知道了。

周然放心了,催促司机开车去公司,黑色轿车发动,迅速离开。

林灵昨晚被紧急召唤回来,在家里烫头发烫到一半,匆匆忙忙出来,也没有怨言,伸手拦了辆车:纪小姐,我送您回去。

纪以柔摇摇头:我想走走。

可是可是你的腿受伤了啊。林灵在后面小声的提醒,却又不敢拦着她。

纪以柔没听到她说话,边走边打电话,等了片刻,接通后,她很直接的发问:爷爷,温家出了一点事情,您也知道了吧。能不能请您帮忙,帮我暂查一下?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

林小助理一怔,她不是刚刚对周然说了知道了吗原来知道了就只是知道了,她不相信。

也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纪以柔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只是淡淡的嗯一声,几分钟后,电话挂断了,她说了一句,知道了。

林灵看着她,有点担心,忍不住问:是有什么情况吗?

纪以柔轻轻舒了一口气:没事。

可是爷爷告诉她,他从年前就被人举报,各种理由都有,行贿受贿、权钱勾结、裙带关系等等,甚至说到上次温氏拿下的大项目,都是因为他曾暗中对高层施压。这些事情虽然不是真的,目前也被压了下来,可他现在确实不能再卷入这件事情。

纪以柔没再强求,她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也难怪,想想过年的时候,家里几乎无人来访,其实好像就已经在昭示着什么。她原先知道的情况,现在看起来只是冰山一角,问题恐怕比爷爷说的更严重一些。

那自己要要怎么样才能帮到她呢?

纪以柔走在树下,仰起头,澄澈的天光透过枝叶,落在她脸上,她唇角缓缓的勾了一下,有淡淡的自嘲。

怎么办呢,她真是讨厌这么无能为力的自己。

曾经以为陪在她身边就好了,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的。

第96章

情绪总是突如其来,可她不能放纵自己沉溺其中。

纪以柔思考片刻, 做出决定:给我叫个车, 我要回家, 回我家。

林灵啊了一声:现在很晚了, 您要不要等明天啊?

纪以柔摇头, 态度很坚持,目光清醒冷静:不, 现在, 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 我要回去。

林灵用力摇头:不不不, 我没事!我陪您一起, 这么晚了,我不能让您一个人。公司配过司机的,我现在就打电话。

不用了,路边叫一辆就行,我不想等。

她边说话, 边伸手拦了辆的士, 先坐了进去, 报了地址。

雪早就停了, 路上却有厚厚的积雪,高速早就封了, 师傅查了查路线:车子走省道,得绕个弯子啊。

纪以柔嗯了一声,说都可以, 神色倦倦的,不再说话了。

她已经有两天没合眼了,此刻眼睛一闭,就想起那天晚上,温怀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时的神情,坚定的目光,紧抿的嘴唇,紧绷的下颌,无一不透露出她对自己选择的坚持。

又想起那扇门。

她在里面,可自己就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脸上的伤口、意外受伤的脚踝,在某种意义上好像是个借口,为什么为什么不进去看她呢?

不是不想,是是不敢吗?

思绪如潮,将她笼罩,车子在雪地里开的极为缓慢,没多久,她睡着了。

数个小时后。

车停下,此时是凌晨2点。

寂静冬夜,万籁无声,偶尔能听到雪花从松树尖上坠落的身影,远处有星点灯光,让人联想到冬日炉火。

纪以柔在车停下之前就醒了,她付了钱,叫醒林灵,看着小姑娘睡的天昏地暗的神情,笑了一下:你不用再陪着我。我让管家给你安排房间,你先睡。

林灵怔怔的点点头:您不睡吗?

我还有事。

她要跟爷爷谈一谈,有很多问题,电话是谈不到什么的。

她快步走进去,在大门前站定,按了门铃,很快,管家穿着单衣,匆匆跑出来,将铁门打开:小姐,您怎么现在回来了?

纪以柔看他穿的单薄,眉心微蹙:有点事情。刘叔,你穿的太少了。

没事。已经在部队里半夜集合也这么穿。快进来快进来。

纪以柔嗯了一声,将林灵带进来:这是我的助理,麻烦你给她安排一间客房。还有爷爷睡了吗?

三个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话,管家走在最前面,听到这句明显脚步一顿:没睡。

这么晚了,爷爷怎么还没休息?

人老了,没瞌睡,睡不着。进来吧。

老人的声音从里面穿了出来,淡淡的,平稳如常。

纪以柔在玄关处换了双鞋,往客厅里走,茶几上放了一碗热姜汤,飘着白白的热气,纪岳隔空点了点:喝吧。

咕噜一碗热汤喝完,一阵暖融的感觉包裹住五脏六腑,纪以柔放下空碗:您知道我要回来?

当然,纪岳笑骂了一句,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还不懂你什么性子。

纪以柔也笑了一下,笑意转瞬即逝,她的神色严肃起来:爷爷,您只说现在情况敏感,可您也没说,现在敏感到,需要有人监视着您的生活了吧。

纪岳一怔。

纪以柔看他神色,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您打电话的时候,也是有人在旁边听着的吗?

纪岳沉默的点了点头。

纪以柔怔住。

原来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吗。虽然爷爷在电话里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她总感觉到一丝淡淡的不对劲,所以选择回来。原来爷爷已经被监控通话了,行动自由也受限了。

纪岳往她这边坐了坐,大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粗糙温厚:不用担心。爷爷不要紧。

纪以柔头更低了。

我会再想想办法。你等等吧。我已经在让我的学生问了,力所能及

纪以柔抬起头,眼睛微红,打断他:不。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您不用管。

纪岳眉心微拧了一下:丫头,情况比你想象中的更差,更复杂,我敢肯定,绝对是有人在上面兴风作浪。可能是你温爷爷以前的对头,也可能是我以前的政敌。所以这件事,已经超过了你的能力范围。

纪以柔反手擦了下眼睛,站了起来,声调冷冷的:我知道。可这就是我的事情,您不许再管了。好了,我走了。

纪岳也跟着站起来:你现在走什么走?天亮了再走?

纪以柔不为所动,推开门,一脚就踏入黑暗里,背影清瘦倔强。

纪岳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你现在回去,也做不了什么。等等吧,天亮了,高速就通了,回去只要两个小时。

女孩子沉默的走回来,砰砰的上楼,站在楼梯口时又往下喊:您真的不许管。

纪岳失笑,这丫头,长大了也没有变,甚至比以前更倔了。

纪以柔回到房间,开始打电话,她认识的人太少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通讯录里的人也不多,几乎都很少联系,她是天生冷清的性子,很少建立亲密关系,事情发生到现在,只有两个人给她打过电话,一个是郁绵,大概是听裴松溪说的,另一个是赵宇他是她小时候很好的玩伴,虽然有很多年没见,可那次温怀钰的生日聚会上,他见到她很惊喜,留下她的手机号码,知晓事情的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她。

她手指落在屏幕上不动,心里满满的不确定,她确定郁绵会愿意帮她,可郁绵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她不确定赵宇会说什么,她隐约知道赵宇对她的心意,可在重逢之后,她已经结婚了。

犹豫片刻,最终,她分别给这两个人打了电话。

天才蒙蒙亮,六点还没到,纪以柔小声开门,怕吵醒旁人,连鞋子也没穿,光着脚下楼梯。

可还是被纪岳叫住了。

老人似乎一夜没睡,坐下沙发上,银发整齐的后梳,坐姿笔挺,如青松翠柏,他淡淡的撩了一下眼皮:司机在等着了。你那个小助理,也等着了。

纪以柔一怔:您呢,您昨晚没睡吗?

纪岳大概是不习惯流露情绪:废话。赶紧走吧,别在家里吵我,你们年轻人就是事情多,走走走。

纪以柔才不管他的责备,上前用力抱了老人一下:我走了,您听我的,就安静在家里待着钓鱼,不要冒险去做别的事情。

她说完松手,快步往门外走去,背影纤细,却格外坚定。

纪岳说的不错,高速已经通了,比昨晚顺利的多,2个小时,还不到八点的时候,她就到了温氏集团的楼下,给周然打电话。

周然下来接她,这次还好,因为来的时间早,倒没有遇到上次的混乱场面。

办公室里。

纪以柔捧着一杯热气,轻轻的呵着气:我在找人问了。你先等等。

周然翻阅文件的手一顿:您您不是昨晚一夜没睡吧?

纪以柔摇头:睡了。

在车上睡了几个小时,后来,整夜都没能再睡着了。

周然松了一口气:您可千万别累坏了。

纪以柔嗯了一声,换了话题:查的怎么样?

周然眉头蹙起:好像有了一点进展,应该不止是意外。

这让我想起之前的一件事情。

上次。她受伤的事情对了,后来的调查结果呢?

周然一顿:这个

纪以柔神色一冷:说。

周然头低了下去:是温先生做的。

他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末了,才补充一句:刚才不是我故意不说,是温总之前叮嘱过,不要告诉别人。

纪以柔垂下眼睫:我知道了。但是,周然,你为什么不继续顺着这个方向查?

嗯?

情绪会蒙蔽理性。有时候人们会先入为主的拒绝相信一些事情,哪怕那就是事实。

周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说

纪以柔轻轻点了点头:把握主动权。不要太慢了。希望一切都不要太晚。

周然说了一声知道,就抱着一堆文件出去,在走廊上大声喊:开会!都给老子到会议室来开会。

纪以柔注视着他的背影,抿了下唇,缓缓笑了。

可一切已经晚了。

就在会议开完后的十分钟后,有两件事,忽然点燃了网络舆论第一件,有知情人士透露,温氏集团在建筑材料上以次充好,机器设备要么年久失修,要么选用了不符合国家标准的设备,这才是导致事故发生的重要原因。

如果说,第一件事或许在透露事情真相,掀起风波的范围也不那么大的话,那第二件,完全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公司外围堵示威的死伤者家属中,有个单亲妈妈带着她年仅3岁的孩子,在寒风上站了数个小时,回到家之后,孩子已经没有了呼吸,年轻的母亲悲痛到晕厥,昏死过去。

网络舆论如潮涌入,在这个新春佳节,万家欢聚的时刻,人的同情心和怜悯心比以往旺盛,八卦闲聊的时间也足够的多,一时间,#温氏集团无良商家#、#大型事故#、#温氏该倒闭#等数条内容全都空降热搜。

周然的电话被打爆了,他耐着性子,好脾气的,一个一个电话打过去,心里却在一点一点往下沉。

两个小时后,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宁静。

纪以柔在一旁,淡淡开口:事情失控了。

她的语调平稳无波,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陈述句。

周然垂下头:是的。我要去见温总一面,您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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