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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命大臣自顾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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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不打紧。裴将军也嘱咐他,旁人问起来,只说陛下不好。

好。钟遥一路赶来,气喘吁吁的,陛下现在方便么?我有要紧的事情禀报。

小成公公进去通报,留裴钟两位将军在外边等着。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钟遥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也不知道阿尘怎么样了,他走了快有半个月了吧?

裴将军也叹气:萧启藏得紧。

小成公公很快就出来了:陛下让两位将军进去说话。

叩首行礼,钟遥将一直拿在手里的纸张展开给萧贽看,是之前许观尘给他画的、定国公府丹书铁券里藏着的舆图。

舆图原本没有标示,但是钟遥标上了字。

这是观尘从前给臣画的图,昨日晚上臣忽然就看明白了。钟遥指着纸上线条道,这图上全是线,山河不分。这是雁尾山,这又是雁喙山,当中山谷还有一条,是惊弦水。这地儿在雁北大漠深处,人迹罕至。

萧贽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萧启就是为这个,才烧了一整条街,把他给绑走的?

钟遥想了想,点点头:应当是。

不是。萧贽却摇了摇头,朕一开始也以为,他是为了这里边的jūn_duì,后来明白了,萧启要兵,元策也可以借给他。

那这东西对他来说只是增加胜算的筹码?

是。萧贽道,今日若朕中箭身死,他的筹划就成了,也就用不着这东西了。

裴将军问道:那陛下怎么想?

皇帝遇刺,重病不起。萧贽往榻上一躺,要舅舅去祭天祈福才能好一些,要坐轮椅去栖梧山行宫修养。朝里不是有那位徐大人吗?让那位徐大人把消息递给萧启,看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钟遥将舆图收好:这张图,臣想着,还是要传给雁北,让那边人去雁山和惊弦水附近看一看?

飞扬跟丢元策的地方,也要再查一查。

萧贽反手从案前抽出□□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翻了一页经书来看。

暴雨将歇,许观尘丢了竹杖,在林子里狂奔。

其实他跑得不快,手上脚上还挂着镣铐铁链,病弱的身子已经支撑不住,怎么能跑得快?

身后萧启骑着马追上来,喊了他一声:观尘。

许观尘扶着树,腿脚一软,险些跪在地上。拖着步子再往前走了两步,前边是低矮的山崖,下边还是那条河。那条二月初踏青的河流,因为才下过暴雨,河水水位上涨,水流很是湍急。

原来走了这么久,他连这条河都没有走出去。

身后萧启亦是下了马,趁着元策没跟上来,他才敢说:观尘,你不要生气,你过来,我同你说。雁北只是暂时给了元策,过几年就拿回来了。说把你送给他,也是他胡说的,我没说过。

他这话半真半假,许观尘却再不敢信他了,只是往后退。

许观尘继续往后退,萧启还是一遍一遍地向他解释雁北与元策的事情。

其实根本不是因为这个。

萧启抹了把脸上雨水,道:你兄长还有师父还都在我手里,你别退,你过来。

许观尘也回头看了一眼,原来他已经走到山崖边上去了,脚下河水湍急,夹杂着碎石。

山崖虽然不高,但是下边就是河流。萧启与他一起长大,自然知道许观尘不会水。他若是跳下去被河水卷走,必死无疑。

萧启一面与他说话,拿许问与玉清子威胁他,一面悄悄地往他面前挪。

你放过我吧,萧遇之都死了,你去做皇帝。许观尘也没想死,平静地看向他,淡淡道,我不想做你的顾命大臣了。

他与萧启断交之后,再没见过,这几日再见,也总是萧启拿话激他,他总是一言不发。

忽然这么说,萧启也愣了愣,点头应道:好啊,你先过来。

他不肯动,萧启又道:萧贽没死,城里没敲钟,收到的消息是他将死垂危。

许观尘的表情有些松动,反应过来,还是怀疑地看向他。萧启无奈,举起右手做发誓姿态。

许观尘想了想,道:算是还我从前替你求药的人情,你把解药给我。

你就算拿了解药又能怎样?你怎么把东西

给我。许观尘垂眸,算是还我的,我拿了药,同你回去。

到底还是了解萧启,这样要紧的东西,萧启不会放在别处,会随身带着。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子,伸长了手递给许观尘。

许观尘伸手接过,又道:元策来了,我兄长应该也在附近。

他也在林子里寻你。萧启顿了顿,元策手底下有很多武傀儡元策给他也下了命令。

让他过来。

萧启再看他两眼,见他态度坚决,便点了点头:好,我让元策喊他过来,你不要动。

他回头,元策也带着人追上来了。

或许萧启还有些怕许观尘死了,但元策不是,元策只是怕许观尘跑了,坏了他的事情。

元策抬手唤来手下,架起弓箭,漫不经心道:死了便死了,随口一句玩笑话,我又不是非要一个道士。

许观尘抿了抿唇,定定地看向他:定国公府的丹书铁券。

元策动作一顿,却放下了弓箭。

萧启既然把雁北许给你,雁北有一支秘密jūn_duì,若是留着,殿下的雁北也坐不稳。萧启原本要绑我,为的也是这个,日后好反攻雁北。许观尘道,定国公府的丹书铁券,殿下想不想要?

元策显然不知道这事儿,饶有兴趣地舔了舔后槽牙,挑了挑眉,笑着对萧启道:还有这事儿?他在你这儿这么多天,你连这个也没问出来?

他重新看向许观尘:你要什么?

让我兄长过来。

他会听你的?元策分明不信,再抬了抬手,朝站在几个武傀儡之间的许问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许观尘,你过去,到他那边去。

许观尘把萧启给的解药塞到许问手里,却看向元策:要劳殿下同我兄长说两句话。

元策笑了笑,他根本就支使不动武傀儡许问,要借他的口。

元策只道:你要说什么?

我兄长出入定国公府如入无人之境,就请殿下让我兄长把药送到定国公府。只要定国公府拿了这东西,就一定会送进宫去。

元策仍是笑:就说这个?

许观尘看着他的眼睛:就说这个。

你就不怕我半路反悔,让他把药给换了?

我兄长不是只听殿下的话么?殿下说的每一句话,他不是都听么?

好。元策把那句话吩咐给许问,许问很快就离去了。

人走了,你什么时候把丹书画来给我?

许观尘定定道:我要等我兄长回来。

方才下过雨,许观尘站在高崖上,道袍上都是泥点子,衣袖衣摆都被树枝划烂,头发也散开了,很是狼狈,像是落难的行脚道士。

才下过雨的夜里,云散雨霁,星子总是亮一些。

脚下河水渐渐变清,倒映出明亮的星子。

夜风吹过,将天地阴阳拨转一圈,颠倒成道士修道,灵台一点清明的模样。

好狼狈的行脚道士仿佛已然得道。

天地之间,冠上星汉,脚下银河。

许问一个人来去自如,动作很快,他很快就回到金陵城。因为萧贽有意设计萧启,城中守卫并不曾明显加强,他很容易就翻过城墙去他从前经常翻城墙出去玩儿。

把东西放在定国公府门前,还用力地拍了拍门,提醒门房。

他蹲在对面人家的墙头上。

这几日许观尘与他相处,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话,只是絮絮叨叨地同他说起家里的事情。

说老柴不再管家,现在只是看守祠堂;还说府里多了个三妹妹许月,原本总说想要个小姑娘,这下就有了;也说起很照顾他的小成公公成知节,还说起萧贽。

许观尘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很认真的在听。许观尘讲的所有事情,他都记得。

许问抬眼去看,门房开了门,看见没人,正奇怪着,低头看见地上一个药瓶,也没敢动,只是跑进去喊人。

很快的,看祠堂的老柴出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也披着衣裳出来了,两个人一商量,还是立即派人进宫去通报一声。

许问再看了一阵,没看见几个旧人,站起身来便要走,才站起身,看见长街那边有个人策马而来。

金陵城中有宵禁,是官府中人,才敢夜里在街上策马。

许问再看了两眼,那人一身蓝颜色的太监服,是成知节。穿这衣裳,也给他穿出一身风骨的御史模样。

他觉着惋惜,再看了两眼,也不敢再多待下去,脚尖一点便走了。

小成公公也没有多待,拿了药瓶子便回去了。

解药送到萧贽手里的时候,已经由老御医看过了,确是解药。

老御医说:箭上的毒是西北的风石走不错,但也改了几味药。裴将军那儿虽然有解药,要解毒,其实也有三分毒解不得。这下好了,这药肯定管用。

萧贽手里捏着细颈的瓷瓶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御医又道:只是不知,这药是从哪里来

萧贽却忽然怒了,一抬手就把药瓶子甩出去,底下人忙上前去看,得亏瓶子瓷实,没有摔碎,只是瓶口缺了个角。

他起身,自顾自地坐到了轮椅上。底下人将殿里门槛暂时卸下来,见他面色铁青,也不敢拦他,由着他出去了。

萧贽手上多茧,有一些是练刀练剑练出来的,还有一些是他从前推轮椅推出来的。

他推着轮椅出了福宁殿,先路过宫中兰台。

兰台就是宫中藏书之所,许观尘还在宫里的时候,在那儿帮抄书官吏抄过书。

此时还是深夜,只有几个看守的小吏在兰台。萧贽在殿门前停下,让他们把许观尘抄的书都拣出来。

然后兰台就走水了,萧贽一推案上蜡烛,就把许观尘从前抄的那些书一把火烧尽。夜里起风,烧到旁边一间存放宣纸的屋子。

宫人们迅速救火,萧贽推着轮椅又走了。

他自个儿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绕着宫城胡乱走,看见什么都进去看一看。

清晨的时候路过珍和宫,一时兴起,也进去看了看。

一进去,披在衣桁上的一抹正红色险些灼伤他的眼睛。

萧贽忽然又恼火起来,推着轮椅上前,一把将衣桁推倒,挂着的礼服落地,扬起红颜色的轻纱,覆在他的眼前。

萧贽向来从容,是因为从前他总觉着,凭着许观尘从前与萧启的交情,许观尘应该懂得乖巧地保全自己,等着自己派人来救他。

现在好了,弄了瓶解药过来,谁知道他在萧启手里吃了什么苦头,才换了这么一个东西过来。

静虚观附近与金陵城中一来一回,就算是许问一个人来去自由,路上也要花不少时候。

清晨的时候,许问回来了。

那时候许观尘坐在山崖边打坐念经,老神在在的模样,应该是念了一夜的经,一直在等他。

元策想要哄哄他,让他说说雁北的秘密jūn_duì在哪儿,转眼见许问回来,便道:回来了。

许观尘缓缓地一抬眼:劳殿下问问我兄长,东西送到了没有。

元策便转头去问许问,许问点点头:送到了。

元策再转回头去看许观尘,于是许观尘随手折了一枝树枝,在面前的地上画了三条线:就在这里。

那三条线互相平行,画得实在是很抽象。他也是胡乱画的,也不算是胡乱画,毕竟那图上确实有三条线,他只是画画的功夫差了一点儿。

元策皱着眉,看了一阵:这是哪里?

许观尘笑了笑,用手将地上的三条线抹去:我不知道,我还没有参透。这话倒是真的。

解药送到了,这样一群人围着他,身后就是悬崖,他再想跑,也跑不了。

于是许观尘站起身,拢了拢衣裳:走吧,我同你们回去。

回去的时候骑马,因为马匹都是他们训练过的,懂得听他们的口哨,不怕许观尘再想着跑。

雨过天晴,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照在身上,有些热意。

许观尘双手挽着缰绳,坐在马背上,也不用他驱马,这马会跟着他们一起走。

忽然他眼睛一闭,骑在马上,往边上一倒,就从马背上跌下去,摔在萧启的马蹄前。

萧启让底下人去看他,底下人一摸他的额头,才知道他烧得不成样子。

萧启下了马,架着他的手,把他甩到马背上去。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实是烧得厉害了。

也难怪,那样一场暴雨,又坐在山崖上吹了一夜的风,许观尘体质弱,只怕是要送了半条命。

萧启忽然想,倒也不用许观尘送命,若是他烧糊涂了,烧失忆了,那就好了。

第73章 生关死劫

许观尘烧得糊涂,玉清子与小道童小五寸步不离的守着,给他端水喂药,擦脸掖被。

他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三日。

金陵城里,尤其是定国公府,却闹得翻了天。

宫里对外称皇帝遇刺病重,情况危急。次日,陛下的母家舅舅裴将军带着百官,为皇帝祈福祭天。

皇帝在福宁殿正养病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走漏了定国公府小公爷失踪的风声。

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萧贽原本把这件事藏得很好,这事情就只有他身边亲信与几个公爷知道。

定国公府小公爷失踪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金陵城。

城中传言甚重,或说许家以兵戈起家,到底杀戮过重,一家子都偿命去了,或说小公爷是逃去雁北,与温良恭俭的七皇子共商大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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