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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命大臣自顾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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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许观尘哭笑不得,只觉得萧启可笑。

萧启大概也知道自己这道歉没什么分量,也笑了笑,站起身,似是随口道:还有十天。

什么?

还有十天。萧启站在榻边,低头看着他,我不似从前的七殿下,做事情全仰仗着父皇了。萧贽教我,做事情要不择手段。丹书里的神兵利器,我不要也罢。不过是要走一步险棋,还有十天,我有别的安排。

萧启阴沉沉地笑了:我能在金陵城里纵火,烧了一整条街,我也能在宫里纵火,我也能把这把火引到萧贽身上。

好友初见,我看见你,到底还有一些愧疚,还不愿意要你的命,你不要得寸进尺。我舍不得杀你,就把账算在你师父和兄长头上,你与小五关系也不错,我还能把事情也算在他身上。

萧启说完便走,许观尘气得抄起案上的药碗,就朝他丢过去。

大病未愈,许观尘的手脚还发软,没有力气,丢得也不准,药碗砸在石壁上,碎陶片飞溅开来。

萧启朝外边喊了一声:小五。

小道童提着衣摆跑进来,还挽着衣袖,站在萧启面前,唤道:师兄。

观尘把药碗给砸了,你把碎片捡了,再煎一碗药给他。

小道童点点头应了。

萧启又道:你亲手把药碗捧到他面前,请他喝,求他喝,看着他喝完了才好。再把老道长请过来,给他诊脉。

小道童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待萧启走后,蹲下身去,捻起散在地上的碎陶片。

许观尘忙上前去帮他:你去煎药吧,我来捡。

小道童和善地笑了笑:小师叔的病还没好呢。

许观尘与他一起蹲在地上,满地捡碎片。

小道童闷闷的,垂着头道:我原来以为师兄是一个好人,可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许观尘摸摸他的小发髻。

我觉得师兄好像也没有这么好了。小道童抬眼看他,之前师兄在这儿打坐念经,可认真的模样,我就以为

许观尘扯着嘴角笑了笑:我原先也这样以为。

又过了一会儿,许观尘小心翼翼地把碎陶片托在手心,交给小道童:拿出去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划伤了手。

小道童把碎片接过去,挪了挪脚步,却迟迟不肯走,忽然压低声音问他:小师叔你想走吗?

许观尘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捧着碎陶片离开了。

想走么?自然是想走的。

他轻叹一声,只是师父与兄长都在此处,还多添了一个小五,他若是走了,这些人该怎么办?

药很快就熬好了,小道童端着药碗来找他,还把玉清子也给带过来了。

玉清子因为自个儿自作主张,向萧启拿了解药,没有告诉他,还编谎话骗他的事情,面色有些讪讪的。做师父的,竟是不怎么敢看徒弟。

许观尘一开始也恼他,恼他不与自己说这件事。与萧启谈条件,无疑是与虎谋皮。

后来想想之前,师父想拉他的衣袖,又不敢拉他的衣袖的模样,极小心、极小声地向他解释说:师父舍不得放手。

也就不怎么生气了。

萧启要国公府的丹书铁券,他有许多种法子。玉清子不过是关心则乱。

其实他二人,这一对师徒,修道全都修得不到家,胡乱动情,胡乱犯戒。

许观尘叹了口气,挽起衣袖,将左手手腕放在脉枕上:还是要麻烦师父了。

玉清子在榻前坐下,给他把脉,花白的胡子抖了抖:乖徒

我知道的。许观尘道,有什么话,就全都在这里边了,不怪师父。

玉清子应了一声,闭上眼睛给他诊脉。

过了一会儿,玉清子便收回了手:前两个月的底子打得不错,师父先给你开着方子,还能吊一阵子。

许观尘暂时不大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只抓起许问的手,放到玉清子面前。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萧启一直没有对武傀儡下指令,所以许问一直待在这里。

师父给兄长看看吧。许观尘道,师父原本也给飞扬看过,再给兄长看看。

那时候许问被拉到玉清子面前,许观尘站在许问身边,看不见他的目光。许问便朝玉清子眨了眨眼睛,玉清子早先就给他探过脉,早也知道许问这武傀儡的毛病有点不太对劲儿,如今便更加确定了。

只是他这模样,大概是还不愿意让许观尘知道。玉清子便顺着许观尘的意思,给许问诊脉:大公子这毛病,只怕是

许观尘有些失望:好吧。

喝过药,诊过脉,小道童与玉清子便出去了,武傀儡没有指令,便仍旧待在许观尘身边。

寒症才发作过,许观尘精神好些,抓着许问的手,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絮絮叨叨地与他说话。

兄长,一开始你们走的时候,爷爷也撑不住了。你知道,爷爷前半生都待在战场上,见过的死人多了去了,可是他就是撑不住了,发过丧,他就买了药,好去见你们。

后来我发现了,就把东西给换了。那一阵子,我总在想,从前金陵人都说我是神童,太聪明了,是不是不好?之后我就不当神童了,我当道士去了。

我当道士,其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念经打坐,就是想找点儿事情做,后来就习惯了。可惜爷爷也走了,我不喜欢一个人待在国公府里。

再后来先皇让我教萧贽念经,他这个人脾气不好,所以老皇帝叫我教他。他太凶了,我有时候也很怕他。有一阵子与他关系不错,但是萧启怪萧启,也怪我自己,怪我自己看不清。

许观尘沉沉地叹口气:我要是能再看清一点儿就好了,我要是能早点儿看清楚就好了。

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金陵城里一定都乱了。许观尘叹了口气,是我的错。

这时候石门打开,萧启从外边进来。

许观尘直觉不对,抬眼看他。

萧启磨了磨后牙,道:动作倒快,这么快就搜到金陵城周边来了。

他的意思大概是说,萧贽的人搜到这一片儿来了。

许观尘站起身来。

第69章 将计就计

许观尘听闻萧启此言,飞快地从榻上跳起来,还没站稳,眼前一黑,就重新坐回榻上。

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额头烫得很,手脚都发起汗来。

偏偏是这个时候。

寒症之后就有热症,他昨日晚上犯了寒症,偏偏是这个时候犯了热症。

许观尘摇了摇头,眼前还是发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浑身都发起热来,这山洞里还算是凉快,甚至有些阴冷,但他额上已经布满了汗珠。

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他仿佛听见外边隐约传来马蹄声与兵戈相击声。

其实应当是幻觉。他所在的山洞石壁很厚,声音传不到里边来。

但他来不及细想,勉强站起来,摸索着往前走出两步。

萧启上前几步,双手按着他的肩,就把他重新推到榻上去。

许观尘喘着粗气,咳了两声,又呕了一口鲜血。

你总吐血可怎么好?萧启低声道。

许观尘咬着牙,推了他两下。

等一会儿,等萧贽的人走了,叫小五给你煎药喝。萧启从衣袖里拿出殷红颜色的药丸子喂给他吃,你最好盼着萧贽的人快走。

许观尘咬紧了牙,不愿意松口。

萧启便一把钳住他的下巴,道:你再这样,就把你的下巴给卸了,乖乖吃药。

他把药丸子送进许观尘口里,手指还被他狠狠地咬了一口。

手指上的牙印很深,很快就冒出鲜血来。萧启看了一眼,就把血迹抹在许观尘的脸颊上。

许观尘犯着病,实在是没什么心思与萧启纠缠,用最后一点力气推开他,往后退了退,就抱着膝盖,靠在石壁边喘气。

萧贽的人就在外边,这是离得最近的一次,最好的一次机会,他得想法子把自己在这儿的消息给递出去,所以许观尘咬着舌尖,不敢同上一次一般昏睡过去。

石壁很凉,他靠在上边,稍稍缓过神来。

许观尘再舒了两口气,心想萧贽的人应当还在外边,反手背到身后,用指节叩了叩石壁。

这声音大概是传不出去的。许观尘咳了两声,还没来得及喊一声,萧启便发现了他的意图,怕他把人给喊过来,一抬手就掐住他的脖子。

萧启压低声音道:君崩臣殉的道理你不会不懂,你是我的顾命大臣,萧贽的人要是过来,杨寻、何镇还有我外祖已经在下边,只等你了。

许观尘被他掐着脖子,连抬抬手的力气也没有,后脑靠在石壁上,喘不过气儿,不自觉地就流了两行泪。

原本一直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许问暗中反手一指,萧启只觉得掐着许观尘的手忽然刺痛,便松开了他。

许观尘还是犯病,也不知道是被他掐的,还是热症热的,倒在榻上,脸颊与眼尾都泛着红。

萧启恐他再耍花样,随手扯下衣袖,扯成一条长布条。长布条从他脑后绕了一圈,就绑住了他的嘴,布条系得紧,把他的嘴角都勒红了。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许观尘原本就病着,经不起折腾。此时倒在榻上,眼泪洇在枕上,连呼吸都极轻极轻,哪里还能发出什么声音?

萧贽捧在手心里,仔仔细细地照顾了三年的病人,就这么被萧启按在手底下。

许观尘恍恍惚惚的,眼前还是黑的,耳边也都一片安静,再听不见什么声音。

混沌之中,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不如就去找爹娘和爷爷做主吧。他约莫是撑不住了,什么萧启,什么元策,让爷爷帮帮他,让爷爷拿着长刀把这些人都赶跑吧。而他,他只消躲在爷爷身

后,什么也不用管。

他不怎么想在这儿待了。

这念头也不过是一瞬。

真不活了,留下一个偌大的定国公府,还没有定下新的公爷,许月一个人在府里,怕是挡不住那些别有用心的旁支亲戚。

还有被炼成武傀儡的兄长,师父也还在这里,师父又这样老了,总不能把他一个人留下。飞扬心性不定,恐怕要发疯,与他交好的裴舅舅、萧绝他们,还有家里人,恐怕得为他哭死。

最要紧怕是萧贽,萧贽又疯又凶,他要死了,害得萧贽成了鳏夫,只怕能把萧贽气得少活好几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解下系在他口中的布条,又轻轻拨开他握得很紧的拳头,帮他松了松衣裳,扶着他,让他平躺在榻上,然后给他盖上被子。

那人捉起他的手腕,给他诊脉。

原来是师父。

许观尘想趴在师父肩上哭一阵,但是他没力气。

他总是这样,病着的时候难受想哭,但是没力气,病好了之后,疲于应付诸事,也就忘了。

许观尘其实是有感觉的,知道自己还在静室里,萧贽的人没在道观里找到他。

玉清子坐在榻边给他诊脉,抬眼见他眉头紧蹙,睡得并不安稳的模样,便抬手将他的眉心抚平。

那时候萧启不在,只有小道童小五和武傀儡许问在,小道童的脸上写满了紧张,紧盯着许观尘看,生怕他出事。武傀儡许问面无表情,双手背在身后,却连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也不知是玉清子有意无意,他一面给许观尘把脉,一面道:他这些年,过得不好啊。

许问当然知道许观尘过得不好,家里人除了爷爷都去了,爷爷也老了,没几年也去了,留他一个人,也没人教他怎么做,就要他一个人把国公府扛在肩上。

这些天来,许问常常想,倘若他能在许观尘身边,就算爷娘叔伯不在身边,只要他把公爷的位置给接过去,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因许观尘失踪了好几日,萧贽心中不舒坦,福宁殿里的气氛冷到了极点。宫人不敢说笑放肆,就连说话声音也压得极低。

晚上也不怎么点灯,只是萧贽案上点着蜡烛供他看折子,还有必要的地方点起宫灯。整个福宁殿阴沉沉的,倒不大像是金碧辉煌的宫廷。

晚些的时候,裴舅舅与萧绝过来。

因为许观尘的事情,他二人把手边的事情都推后了,就是萧绝要给陈舟翻案的事情,也往后推了推。

萧贽随手合上折子,揉了揉鼻梁,起身去偏殿见他们。

夏日里,偏殿敞着门窗,见过礼后,他们三人就坐在檐下廊里说话。

萧贽靠在案边,撑着头,一言不发。

裴舅舅道:已经快搜到栖梧山那一片儿了,一无所获,恐怕底下人搜查不力,陛下看,是不是从城里向外,再搜一遍?

萧贽点头准了。

萧绝道:这几日飞扬跟在元策身边,元策上回在风月楼被烧伤了手,只是待在驿馆养伤,不见他出门。对了,他说他身边那个文人知微被烧死了,可是也不见他难过。他身边那个带着面具的侍卫这几日也不见了,我佯装不经意间问起他,他说那侍卫先往西北边去,给他探路去了。我想着,这两个人应该都不寻常。

萧贽心下了然,那个侍卫和知微,其中一个约莫就是萧启。怨只怨自己当时没有多加防备,才弄成现在这样。

萧绝又道:这几日元策在收拾东西要走,徐大人送上来的折子,陛下看了没有?

萧贽声音沙哑低沉:哪个徐大人?

就是之前随我一起去停云镇迎元策的那个徐大人,看来陛下是没看他的折子。萧绝道,元策要走,他要陛下送送他,说事关国体。其实我想着,应该没有这样的道理,元策是皇子,与陛下的身份还差着一截儿呢。

萧贽眉心一跳,挑了挑眉:去哪里送?

城门外十里地。

他扶着额头,笑了两声。

裴将军会意,只道:这姓徐的有问题?

他要朕去送,朕便去送。萧贽思忖了一会儿,你二人不用管到时如何去送,只管继续寻人,当日护卫伴驾,让那位徐大人推人来办。

陛下是要将计就计?只是裴将军道,是不是有点儿太冒险了?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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