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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命大臣自顾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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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小成公公却道:陛下是要派人去风月楼走一趟?他俯身行礼:元策殿下与小公爷说话时,奴才就在旁边,恰巧听了两句。

萧贽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他从前是做什么的,便道:你怎么想?

小成公公俯身叩首:奴才愿意带飞扬走这一遭,把许大公子的遗物取回来。

萧贽把玉佩丢给他,道:你带人去,拿不回来,就把东西抢回来。

江南繁华地,属金陵风月最好。

风月楼,又是金陵城中有名的温柔富贵乡。

小成公公将玉佩挂在腰间,显眼得很,甫一进门,就有人迎了上来,带着他上了楼。

楼上雅间,用绘着美人图的屏风与帷幔隔开,朦朦胧胧的好几层薄纱。

元策生来是一副贵公子模样。帷帐那边正奏笛箫琵琶,他倚靠在软枕上,指尖随着乐曲在案上轻点。

忽闻脚步声,元策连忙半坐起来,笑道:小公爷倒是叫我好等

门扇从外边被推开,小成公公站在门那边朝他作揖:小公爷身体不适,奴才斗胆,向小公爷讨了玉佩,前来赴约。

元策顿觉无趣,兴致阑珊地躺回榻上,随口道:进来吧。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把你身后那个傻子留在外边。

他说的是跟在小成公公身后的飞扬,飞扬虽然心智不全,却也分得清楚好坏,听他这么说,哼了一声,也不愿意进去。

元策身边的两个人守在雅间外。一个是戴着面具的那个,另一个就是那个模样普通的文人,他二人似乎总是跟着元策。

小成公公暗中将他二人都看过一眼,觉得没有异样,安抚好飞扬,只身一人进了门。

乐声不绝,元策枕着手,问道:他自个儿不来求我,我怎么把东西给他?

小公爷心系兄长,却实在是卧床不起。小成公公答道,殿下与许大公子并无交集,留着许大公子的东西

我与他没有交集,你一个小太监就有了?元策斜睨他一眼,实不相瞒,倘若当时许问倒戈投我,现在早已在我朝中加官进爵。

小成公公掐了掐手心,从从容容道:倘若如此,许大公子还是许大公子么?

是啊。元策不知为的什么发笑,所以他现在活成个鬼。

他二人话不投机,竟然也聊了许久。

最后,元策竟道:小公爷既然让你来,也不好意思叫你空手而归。他随手一指:那边的刀架上,许问的长刀,拿回去吧。

长刀生锈,小成公公费力拔出刀刃,看见近刀柄处,刻着二字有怀。这是许问的佩刀的名字。

元策见他举动,便笑道:你倒识货,也认得许问?

小成公公却道:不认得,是小公爷教的。

元策料他一个娃娃脸的小太监,也不会知道什么事,再摆了摆手,就让他出去了。

小成公公出去时,飞扬正气呼呼地靠在墙边。

小成公公哄他:走罢,别生气了,你观尘哥哥还等你呢,快回去看他。

观尘哥哥总是睡着。飞扬瘪了瘪嘴,哥哥要是总不醒

小成公公一惊,忙摇摇头,让他不要再说。

他怕这话被别人听去,可是门外守着的那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他二人一起出了风月楼,飞扬提着衣摆,道:小成公公,刚刚有一个人和飞扬一样。

小成公公听不明白,问他什么意思,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直到了福宁殿,他才反应过来。

飞扬的意思是说,元策身边那两个人,其中一个,与他一般,也是用活人炼成的武傀儡。

第54章 宫墙城楼

许观尘再一次醒来时,是在深夜。

萧贽警觉,他只动一动手指,便把萧贽闹醒了。

许观尘的声音轻得听不见:要喝水。

萧贽再抱了抱他,然后起身,将榻前帷帐用银钩挽好,端来一个小烛台放在榻前。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扶着许观尘,慢慢地把水喂给他。

只饮半杯,许观尘便摇了摇头。

他轻声问道:什么时候了?

萧贽放下茶杯,用拇指抹去他唇角水渍:才过三更,你再歇一会儿。

许观尘就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还是走神。萧贽把被子拉过来,把他裹成个小圆球,就这么陪着他坐了一会儿。

许观尘似是自言自语:梦见兄长了。

萧贽起身,把那柄生了锈的长刀拿进来,递到他面前。

许观尘才有些回神,颇恍惚地抬头看他,眼中才有点光亮。

给你拿回来了。长刀出鞘半寸,萧贽怕他伤着自己,刀刃对着自己这边。

许观尘怔怔的,伸手抚上刀柄与刀身连接处。当时铸剑,此处的有怀二字,是他年幼时的字迹。

他顿时心口一疼,喉头哽塞着,说不出半句话来。眼中朦胧,将那二字都模糊了,眼眶里滑下两滴热泪,滴落在刀身铁锈上,只把那刀锈洗得更真切。

方才喝的那半杯水,这会子全被他哭出来了。

萧贽见他哭了,忙道:不该招惹你的,别哭了,别哭了。

他想将长刀收起来,但是许观尘死死地抓着刀鞘,他便用手捂着刀刃,又道:我不拿走,你别哭了。

许观尘收住了泪,红着眼眶,把那长刀认认真真看过两遍,抚过长刀上每一个缝隙、每一寸裂痕,还有每一点陈旧的血迹。

尚带着哭腔,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兄长。

萧贽拥他入怀,拍着他的背哄他。

原本萧贽也不会哄人,只是许观尘每回病时,他便无师自通了。

许观尘双手抓着他的衣襟,趴在他的肩上,浑身颤抖,抽抽噎噎的。

怕他久病未愈,这会儿又哭个不停,萧贽哄不好他了,用衣袖帮他擦擦脸,捧起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他一口,佯怒道:不许哭了。

许观尘愣愣的,然后一个没忍住,就打了个哭嗝。

萧贽捞起浸在温水里的帕子给他擦脸,许观尘冷静下来,也凑过去,趁着萧贽专心给他擦脸,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多谢。

帮他擦好脸,萧贽一抬手,把帕子甩回盆里:做什么忽然说这种话?

忽然觉得,很对不起你。许观尘挠了挠头,低头垂眸,从前总是躲着你,现在又总是麻烦你,好像和我一起,我的什么坏事都被你赶上了。

萧贽还想装凶,让他别胡思乱想,快点睡觉,但是对他,却再也凶不起来了,装的也不行。

病着的人,就是娇气一些。

又默了一阵,许观尘问道:师父有过来吗?

你睡着之后来给你诊过脉,改了药方就走了。他说事关你的性命,拦不住他,便让他走了。

这样,下回他再来,把我叫醒。许观尘想了一会儿,能不能让你的人暗中查一查师父?我总觉得

其实萧贽早已经让人暗中查玉清子了,只是不愿意叫许观尘知道,便应道:好,等会儿我吩咐下去。

许观尘想了想,又道:上回那个地图,我拿给表兄看了,你有空问问他,看他解出来了没有。

萧贽一一应了:好,我明日就问他。

元策遇刺的那件事,还有在查么?

萧绝在管。萧贽道,你睡着的时候他来过一回,嚎得太大声,怕闹着你,把他赶出去了。

许观尘还要再问问别的事情,此时,宫墙那边传来宫人打更的声音,萧贽便把他按到榻上,让他躺好:睡吧。

睡不着了,都睡了一天一夜许观尘脸色忽然一变,一手推开他,一手掩着嘴。很浓重的铁锈味,许观尘一愣,却低声抱怨道,怎么回回都吐血?

他拿开手,手心里一抹鲜红,很是刺目。

仿佛是早已习惯,许观尘拽住他的衣袖,很平静地通知他:又犯病了,热。

萧贽见他额上朱砂又没了颜色,便也知道他是犯病了,从暗格里翻出殷红的丸药,喂给他一颗,然后给他披上外衫,抱着他往殿外走。

这回吃药吃得及时,许观尘尚有一些清醒的意识,思绪杂乱,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道难怪,他说萧贽的手劲儿怎么这么大,原来是这些年抱他,练出来的。

再没有别的念头,他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在寒潭底下。

已是夏初,但因为是清晨,寒潭下冷得很。

许观尘侧卧在石床上,萧贽就坐在旁边的地上,守着他,也守着一支小小的蜡烛,幽微的烛光。

趁许观尘睡着,萧贽也闭着眼睛养神,手里拨弄着许观尘送他的念珠,时不时伸手试试他额头的温度。

许观尘垂眸看他,不知道是不是与许观尘在一起待久了,他安静下来的模样,神情气质,竟有几分与许观尘相似。

这时萧贽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觉着差不多了,便收起念珠,执着烛台,要看看他眉心朱砂是不是又变红了。

蜡烛光亮昏昏,就照在许观尘面上,也照入他眼中,亮得很。

醒了?萧贽放下烛台,把他抱起来。

石床冰凉,许观尘睡久了,身上也有些凉,便攀着他的脖子,往他怀里缩了缩。

出了寒潭,穿过走廊。

近夏日,昼长夜短,日出的时辰越来越早。

许观尘看见将明未明的天色,双手挂在他脖子上,晃了晃双脚,半抱怨半试探道:还回去睡觉呀?

萧贽明白他的意思,又宠着他纵着他,一面往前走,一面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出去走走吧。许观尘抿了抿唇,再过一会儿,去宫墙城楼上走一遭,就能看见日出了。

萧贽不语。

许观尘又道:才犯过病,最近应该都不会有事了。我总睡觉,才会有事。

福宁殿宫人才打扫过一遍,药味与血腥味都消失不见,帐子里有浅浅淡淡的香气。

再没要人伺候,萧贽把他抱回殿中,放在榻上。

许观尘急忙推开他,抗议道:我不睡觉!

萧贽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去给他拿来茶水与柳枝。

许观尘愣了愣,然后开始洗漱。

萧贽又翻了两件冬春时候穿的干净衣裳,给他披上,怕他吹风受寒。

萧贽蹲在他面前,帮他将系带系上,抬眸看了他一眼:去宫墙城楼?

嗯。许观尘不自觉,伸手摸摸他的耳朵。

萧贽正帮他整理衣领:又做什么?

我从前在雁北,一个人骑着马在大漠里,迎面走来一匹跛脚的豺狼,吓得我差点从马上跌下去。我当时心想,这不就是萧遇之么。许观尘忍不住偷笑,现在好像不是

被驯化并不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情。

但是见他笑,萧贽的心情也不错。

被驯化确实不是一件自豪的事情,但是心甘情愿的事情。

萧贽带着他登上宫禁城楼,才迈上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一轮红日从天际跃出,天光大亮,将整个金陵城都照亮。

宫中的城楼是石头筑成的,金陵城中再没有比城楼高的建筑,站在城楼上,可以将整个金陵城收入眼底。

底下就是宫门,出宫入宫,都从这里走。

正巧此时宫禁时辰过了,底下侍卫推动厚重的城门,发出沉闷的声音。

萧贽转头,看看身边的小道士,道:我率军攻进宫城的那个下午,就站在城楼上看。天地浩大都是我的,后来想起,还有一个小道士不在宫里

就想把你抢回来,和宫中那些珍奇宝物放在一起,把你同那些宝物一起锁在珍和宫里,叫你变成其中一个,我最喜欢的那个。萧贽舔了舔后槽牙,盯猎物似的盯着他,然后晚些时候,你自投罗网来了。

许观尘现在全不怕他,拢着手,轻声咕哝道:说得好听,我在宫里待了三年,也没见你把我锁起来。只敢趁我不在,在房里偷偷地弄,还喊我的名字。

你同那些死物不一样。

萧贽按着他的后脑,把他按进怀里。许观尘摇了摇头,挣不开,只听见萧贽很有力的心跳声。

萧贽继续道:之前已经弄丢过一次了

他是说,用气话把许观尘气得跑去雁北一年那一次。

失而复得,所以诚惶诚恐。

许观尘被按在他怀里,忽然伸手拍了拍他:我憋死了。

他抬起头,长呼一口气,却又把脑袋埋到他怀里,软和和地说了一句:我也很喜欢你。

宫里教我怨憎与仇恨,没有教我怎么喜欢人。萧贽扶着他的肩,然后捧起他的脸,小道士你教我。

嗯,我教你。

许观尘顺着他的动作,稍稍抬起头。

唇贴上唇的时候,许观尘余光一瞥,看见底下守宫门的侍卫,推了萧贽两下:有人。

没推开,忘记他手劲儿大了。

第55章 凤冠霞帔

城楼上风大,萧贽要亲他,许观尘又害臊,硬说下边有人,看得见几十丈高的城楼上。于是萧贽把他按在墙角里,好好地亲了几口。

萧贽舔了舔嘴角,笑道:小道士药香缠骨,亲起来特别有滋味。

最后是许观尘羞红了脸,推开他,说闷得喘不过气,只怕是要犯病,才让他收敛一些。

却也惹得萧贽紧张了好一阵儿,最后拍拍他的屁股,叫他以后不要拿这种事情来说。

许观尘委屈:我都说了三回不要了,你一回都不听。

我的错,现在听了。萧贽帮他拢了拢身上衣裳,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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