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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命大臣自顾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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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许观尘垂眸看他,他便捂着肚子,又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天下道士是一家,小师叔,看卦摊很容易的,我很快就回来,求你了。

许观尘转头去看萧贽,萧贽却道:随你。

那我去帮他看一会儿。许观尘想了想,从衣袖里翻出两个铜钱,递给小道童,不用急着回来,玩一会儿再回来吧。

谢谢小师叔。

许观尘向设在对面的卦摊走去,小道士拿了铜钱,欢天喜地地就要走,却被萧贽压住肩膀,按在原地。

小道童觉得他太凶,说话也有些磕巴:你做、做什么?

这个萧贽从袖中拿出许观尘贴在他背上的那道符纸,是什么意思?

这个很简单的。

是什么?

大道赐福啊。

萧贽不说话,小道童还以为他听不懂,补道:就是祝愿祈福,要你好的符纸。

小道童走了,萧贽不动声色地把符纸收好。对面的许观尘一撩衣摆,就在小道童的卦摊前坐下,朝他挥挥手。

这时几个鲜衣华裳的纨绔子弟,自街前打马路过。

小王爷,再往前边有个道观

道观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尼姑庵。不去,全是臭小王爷一拉马缰绳,马匹停下,诶?小美人小道长?

第35章 星冕缁衣

华服公子勒马,落了地,振振衣袖,走到卦摊前。

身后侍从拿来软垫,放在卦摊前的小板凳上,铺得平整:小王爷,请。

第一单生意,还是帮别人看摊子,许观尘不好得罪人,抬眼看他:贵人算什么?

站在不远处的萧贽眉头一皱,快步上前,推开那位小王爷身后的一众侍从。

彼时小王爷潇洒地一挥衣袖,在卦摊前落座,笑着问道:小美人咳,小道长会算什么?

萧贽的眼神锐利,落在那小王爷身上,手指已经在动了,准备要把他丢出去。

萧遇之,过来坐。许观尘朝他招招手,空出半边板凳让给他。

萧贽便收了手,在他身边坐下,侧了侧身子,要把许观尘挡住。

许观尘垂眸,捻起白布上三个铜钱:姻缘仕途,富贵生死,都可以算。

小王爷搓手:小道长会不会看手相?

会。许观尘反手抽出拂尘,不过贫道学艺不精。

我不嫌弃,请小道长看看姻缘。小王爷撸起衣袖,朝他伸出左手。

许观尘一手捏着他的手指,一手执着拂尘,时不时用拂尘柄在他手上戳一戳。

那小王爷撑着头,盯着许观尘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在许观尘身边,也有个人也盯着许观尘瞧,还时不时转头,也用骇人的目光瞧一瞧他。

实在是吓人,小王爷倒吸一口凉气,往边上挪了挪,绕到另一边去,低声问许观尘:小道长,你身边这个黑衣裳的,看起来怪凶的哈。

许观尘答道:他就是这样的。

那是小道长的小王爷费力地想了想,保镖?护卫?

许观尘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道侣。

啊?找道侣找一个这么凶的啊?小王爷挑挑眉,想没想过换一个温柔体贴的?

许观尘忽然哎呀了一声,手中拂尘一挥,抽了一下小王爷的手心。

他打得不重,就是红了一道。

许观尘不等他说话,忙道:对不住,对不住,贵人手相实在奇特,贫道从未见过,一时惊讶,失礼了,失礼了。

小王爷猝不及防被拂尘打了,手心一阵发疼,想收回手来揉一揉,却被许观尘抓住了手指。

你别乱动,看不清楚。许观尘用手肘碰碰萧贽,你帮人家抓着。

萧贽伸手,两根手指夹着小王爷的指尖,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许观尘笑吟吟地看着他:我这个道侣是个粗人,不懂得分寸,疼不疼啊?

小美人当前,小王爷只能硬撑镇静:不疼,不疼。

待缓过来,小王爷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许观尘的手,挑眉道:小道长方才说,我的手相奇特。我瞧着,我的手相,与小道长的颇为相似,说不准

许观尘一扬拂尘,又打了他一下:贵人这手相实在奇异,贫道可比不上。

小王爷也被他这话引起兴趣,道:什么意思?

唉。许观尘摇摇头,叹口气,若是贫道没看错的话,贵人是永世孤鸾的命啊。

你继续说。

像我这个这么凶的许观尘指了指萧贽,要不比这个还凶的,你都找不到啦。

小王爷很快也反应过来,知道许观尘是在逗他玩儿,问道:无法可解?

许观尘摇头叹气:无法可解。

小王爷用尽平声力气,从萧贽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看向许观尘:我有法子可解。

哦?

用得着找人这么麻烦?小王爷反手要捉住他的手,直接抢一个回去得了。

要这么说,这命数,贫道也有法子可解。许观尘朝他招招手,我给贵人一样东西。

诶嘿?定情信物?这么快?小道长放心,你这个道侣,我来解决。小王爷撸起衣袖,再一次向许观尘伸出了手。

说到伸手,萧贽隔着衣袖,摸了摸套在手腕上的香草环结,准备动手。

小王爷一伸手,许观尘就按着他的手,噼里啪啦的,又用拂尘抽了四五下:你是哪家的小王爷?家族百年清誉,都叫你败没了。

小王爷身后一众侍从要动手,萧贽阴着脸,坐在许观尘身边没动。

只是原本无声无息,跟在他二人身后的侍卫,迅速都靠了过来,一个一个,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小王爷的侍从身后。

这倒显得许观尘的卦摊,很是热闹。

许观尘又道:你到底是哪家的?安国公家的,建宁王家的?百官朝拜的时候,你爹站哪儿?我找他老人家告状。

都是误会,有话好说,别扯我爹。小王爷瘪了瘪嘴,好委屈地瞟了一眼许观尘,我也不知道小道长是宫里的小公公啊。

谁是小公公!

许观尘气得直咬牙,恨不能踹他两脚,说谁小公公呢?

小公公,小公爷,虽然就差了一个字儿,可是这差的也太多了。

小王爷收回手,揉揉手心就要开溜:都是误会,想不到小道长认识的人还挺多,要是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等会儿。许观尘用拂尘敲了敲装着几个铜板的铜碟子,小本生意。

噢。小王爷摸遍衣襟与两只衣袖,从腰上拽下来一条金铸的小金鱼,丢在铜碟子里,喏。

许观尘却捻起鱼尾巴,把小金鱼丢还给他:小本生意,找不开。

小公

他又要喊小公公,许观尘咬咬牙,翻出几个铜板:你住口,现在快走,卦钱我帮你垫。

小公公,你这个人真好。小王爷又溜达回来,留下一句你人真好,有缘再见,看见萧贽阴得不行的脸,一溜烟儿就跑了。

那位小王爷走了之后,就再没有人到卦摊前面来。

许观尘无聊地撑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向旁边卖橘子的婆婆买了个橘子来吃。剥了一半,塞到萧贽手里,似是随口道:方才那个小王爷,是哪家的?

萧贽道:不知道。

许观尘把另一半橘子放下,抱着手:你不知道,你还赏给人家小金鱼?

方才那世子拿来当卦钱的小金鱼,是宫中的赏赐,皇帝亲赏的。

这些年来,定国公府年年都得三条,除夕、元宵还有中秋宫宴上各一条。别的国公府得的不多,只有一条,也都供在祠堂,哪能像方才那世子一样,拿出来带在身上?

所以许观尘很是怀疑地盯着他瞧。

萧贽仍道:真的不记得。

算了,吃橘子吧。许观尘剥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好好吃啊。

许观尘把所有的橘子都塞给他,怕他不吃,还硬给他塞了一个。

萧贽皱了皱眉,他怀疑许观尘是不是近来吃药,把舌头给吃坏了。

好酸。

跑出去玩儿的小道童忘了时候,直到正午时分才回来。

开春了,日头正好,该歇息纳凉的,都去了。只有许观尘与萧贽二人,坐在一张板凳上,守着卦摊儿。

小道士脚踩八卦,手抱太极手抱兰草、糖葫芦、花灯等各色小玩意儿,朝他行礼:多谢小师叔,小师叔快玩儿去吧。

好。许观尘起身,也向他回礼,你师父师兄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摆卦摊儿?

师父师兄常年云游在外,年节才回来,今年年节回来,前几日就走了。

再说了两句闲话,许观尘便作揖告辞。

时近正午,他二人找了间小棚子,吃了碗糯米团子。

此处离金陵路远,又近栖梧山行宫,栖梧山戒备严,所以偏僻,只有春日里城中人出外踏青,才有些人气儿。

因此此处,也就只有些临时搭建起来的木板小棚子。

只是这小棚子也有分别,木板隔开,临河隔间,开窗可望,实在是雅致得很。

糯米团子软糯香甜,用熬烂了的红豆与冰糖混着煮,很是清新可口。

许观尘抬眼,忽然对萧贽道:萧遇之,我发上是不是粘了什么东西?你看看。

萧贽闻言,果真正经去看,看了一会儿,道:没有。

你再看一下,我难受。许观尘愈发低了头,凑到他面前。

好。

趁着他不注意,许观尘手里的瓷勺,悄悄放进萧贽碗里,捞走一个团子,又捞走一个团子。

萧贽察觉垂眸:你在做什么?

许观尘无辜道:我没做什么。

看过了,你头上没有东西。

这样啊。许观尘乖巧吃团子,晚上有小道士跳《祝青天》,见者闻者,这一年来都有大道庇佑,但是我们看不到了。

《祝青天》是道士跳的祈福舞,踏青游春的时候,当地道观的道士会跳。此间有河,所以祈福舞总是在船板上跳。

不过许观尘要赶时间回去吃药,所以看不见了。

他拍拍萧贽的手背:你也不用太难过

可是萧贽看起来并不难过。

许观尘道:这个舞我也会跳,我在青州的时候也跳过。

萧贽抬眼看他,见他笑得弯起来的眼睛里,闪着隐隐的亮光,很是好看。

趁着他出神,许观尘眼疾手快,看准了萧贽碗里的一个团子,勺子就那么往前一摆,就把团子给带走了。

许观尘鼓着腮帮子,见萧贽看他,便道:不就吃你两个团子嘛,晚上我跳《祝青天》给你赔罪。

萧贽垂眸,把碗都推给他。

都给你吃,多跳几遍。

于是这天晚间,摘星台上,明月空下。星冕缁衣,素裳木屐。香草拂尘,摇铃玉环。

大道虚无,许观尘分明没有饮酒,却有几分醉态。长长的衣袖顺着滑落下来,露出白净绵软的手臂。

祈福舞,其实就是娱神舞,讨神仙欢心跳的舞。

萧贽心想,要他是神仙,他也经不住。

许观尘踢踏着木屐,背着手走到他面前,往他身上贴一道符,傻笑道:镇压恶龙。

萧贽早已知道了,什么镇压恶龙?那是大道赐福。

第36章 阳羡茶水

又过了几日,留在定国公府的老管事柴伯,上了一趟栖梧山。

那时候许观尘才吃过药,正与飞扬在他房里玩儿,便在飞扬房里,一同见了柴伯。

柴伯拱手,在他面前坐下,解下背上包袱,将蓝布包裹着的三个灵位,一一排布在他面前:公爷,昨日恩宁侯夫人来过一趟

恩宁侯夫人,就是杨寻他娘亲,曾经拦过许观尘的马车,求他在萧贽面前求情,许观尘回绝了。

而那三个灵位,分别是萧启、何镇与杨寻的。

整个何府都被烧了,萧启与何镇的,应该是杨寻从前在府里供着的。杨寻的,应当是他死后,不能留在杨家祠堂,恩宁侯夫人私下给他办的。

许观尘面色微冷,问道:谁让你收下的?

恩宁侯夫人在咱们府门前跪着不起,请也请不走,引得街上众人来看。柴伯道,恩宁侯夫人说,不求公爷替侯府求情,只希望公爷看在同窗多年的份儿上,能把这几个牌位供起来。老奴拿不准主意,所以来请示。

许观尘冷笑一声,道:却还要我供着他们。

公爷?柴伯劝道,原本也是多年同窗的情谊,恩宁侯夫人都将牌位送来了,我们也不能对外头,也能落个好名声。

这时飞扬笃定道:不好。

许观尘想想,也点了头:确实不好。

不供着这些人,旁的人要说他凉薄;倘若供着这些牌位,旁的人又要说他念着旧情,恐怕不怎么忠心。

左右坏话都被他占了。

与其这样,许观尘把那三个牌位重新用布盖起来:还给恩宁侯夫人,就说定国公府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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