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殷池雪说得是没错啦,但是……
余鹤又开始犹豫不决了。
这小少爷心理素质太差了,动不动就跳河自杀,这谁受得了。
所以余鹤现在已然不是同情他,而是不敢得罪他。
但这种事真的很难开口,余鹤想了想,最终也没说,只道“算了”。
“话说回来,这里的人都不知道你是殷池雪么,他们都不怀疑的么?”
殷池雪耸耸肩,道:“我在海城用的是花名,所以极少有人知道我的真名。”
余鹤在内心鄙夷:“你当自己是艺人啊还整个花名出来”。
但是这样的话,就可以和殷池雪继续刷亲密值了吧?
好耶!可以回家惹!
一想到这个,余鹤就忍不住开心地跳了起来。
而一直躲在石头后面偷看的玉梓却暗暗攥紧了手,嘴巴紧抿。
殷池雪的到来使得陈家上下的男性都陷入莫大的危机,他们苦苦暗恋的小丫鬟也好,大小姐也好,似乎都被他勾去了魂儿似的,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就连陈玉蓉也难得的娇羞起来。
余鹤正在厨房煎药,就看见旁边几个打扫卫生的下人正凑在一起密谋什么,声音极小,但余鹤还是隐约听到了殷池雪的名字。
本来他是不太爱管这些人的事,但既然涉及到了殷池雪,那必然是要偷听一番。
他悄悄迂到几人身后,竖起耳朵,刚趴过去——
“你在这做什么呢。”一道轻软的声线赫然响起,吓得余鹤一哆嗦,手中的蒲扇应声落地。
他忙慌不迭地回头一看,见是魏琪彤。
“你走路都没声儿的嘛,吓我一跳。”余鹤心有余悸地拍着自己的小胸脯。
“我是来看看药煎好了没,就见你在这听墙角。”魏琪彤掩嘴笑道,“快如实招来,在这偷听什么呢。”
“哪有。”余鹤还死不承认,“药差不多了,你看一下,好了就端过去吧。”
魏琪彤点点头,从一旁拿过抹布,将药盅从炉子上取下来。
“对了,我有事想问你。”余鹤忽然道。
魏琪彤摸摸耳垂,然后把药倒进碗中:“你问。”
“那天你冲乔越良说了句你他妈的……这句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啊。”
魏琪彤看他一眼:“很奇怪么。”
“也不是……就是有点在意,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觉得新鲜罢了。”
魏琪彤笑笑:“你也知道,我先前是在戏班子讨生活的,那边的客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自然而然就跟着学了那么一两句。”
余鹤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道:“你去给玉梓送药的时候他有说什么么。”
“对我还是有抵触呢。”魏琪彤无奈地摇摇头,“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我做错在先,不过这几天好点了,会乖乖吃药了。”
“那就好,你们可是要相处一辈子的,所以尽量搞好关系吧。”
“借你吉言吧。”说罢,魏琪彤端着药碗出了厨房。
待魏琪彤走后,余鹤又凑过去想听听那群下人到底在说什么,但一搭眼,却发现那些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就走了。
莫名其妙。
从他们嘴里听到殷池雪的名字,还是会不舒服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鹤现在心里慌慌的,虽说现在平静无风,但他总感觉,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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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猩红新娘(29)
昏暗的灯光下, 玉梓正倚在床头,旁边是端着药碗的魏琪彤。
“来, 药凉的差不多了, 可以吃了。”魏琪彤声音听起来特别温柔且真诚。
玉梓看了她一眼, 又别过头看着窗外:“苏荫呢,这几天怎么都是你在送药,家里这么多下人,何必劳烦你动手。”
魏琪彤笑笑:“我知道, 我比不上你的生母,你对我有所抵触我也可以理解,但我是真的想同你示好,咱们毕竟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要和和气气地过日子嘛。”
玉梓沉吟片刻,才冷冷道:“我没问你这个, 我说苏荫呢。”
“哦他啊。”魏琪彤纤细的食指点着下巴,细细思忖一番道, “说是有事要和殷先生说,最近他们走得挺近呢。”
似是无意的一句话,却令玉梓一颗心再次沉了底。
见玉梓的脸冷了三分,魏琪彤小心翼翼问道:“玉梓,我怎么瞧着, 你不太开心呢,不可以哦,你要保持好心情才能有个好身体, 开心点。”
“我哪里还笑得出来。”玉梓紧紧扯着被角,“别以为殷池雪来我陈家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我爹傻,我可不傻。”
魏琪彤无奈地笑笑:“他能有什么目的啊,无非就是你爹爹生意上需要这么个得力帮手罢了。”
玉梓猛地回过头,双目瞪大似铜铃。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啊,他就是夜海城的那个老板,出了名的流氓头子,一个老板来我家做秘书,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魏琪彤微微表现出惊讶:“我只觉得咱们这里姓殷的少,但也从未把他们联系到一起过,那么,你爹爹知道么。”
“他怎么会知道,他现在怕是被那殷池雪迷了心智,非要一口咬定他就是命里的贵人。”玉梓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看着玉梓这个样子,魏琪彤无奈地笑笑。
紧接着,她眼睛亮了亮,放下药碗凑到玉梓耳边,轻声道:
“看来你很不喜欢这个殷池雪对不对。”
玉梓没说话。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他赶出家门怎么样。”魏琪彤轻声哄着,就像在哄一个小婴儿。
“怎么赶……”玉梓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我爹那么看重他。”
魏琪彤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手轻轻拍了拍玉梓的手,似乎是在示意他放心:
“小妈有办法,不过呢,你也得配合小妈才行。”
玉梓抬眼看着魏琪彤,眼中是捉摸不透的深意。
“不然苏荫都不带你玩了,自从殷池雪来了后,你瞧他,一门心思都在殷池雪身上,就连我都看不过眼了。”魏琪彤继续循循善诱道。
似乎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半晌过后,玉梓才终于犹豫着点了下头:“好,那就听你的。”
————————
“苏荫,最近我儿身体好了不少,这都是你的功劳啊。”陈老爷难得脸上有了笑模样。
余鹤站在他面前,毕恭毕敬道:“都是大夫方子开得好罢了。”
“这个时候还跟我谦虚。”说着,陈老爷拉开抽屉。
一叠大洋出现在书桌上,陈老爷摸着他的胡子乐呵呵道:“赏你的,拿着吧。”
余鹤一见那几块大洋,眼睛都瞪成大洋形状。
他拿过那几枚大洋,学着电视剧中的人吹了口气放在耳边听了声响,接着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线:
“多谢陈老爷抬爱。”
“该我多谢你才是,我就玉梓这么一个儿子,我陈家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呢,他身体好起来才能了却我这心头病,你瞧我,是不是看起来都变年轻了。”
余鹤望着陈老爷那张苦瓜一样的老脸,憋住笑:“陈老爷不过五十,男人五十一枝花,正是最好的年纪。”
陈老爷哈哈大笑:“你这小嘴说话可真好听。”
领了赏,余鹤抱着那几块大洋乐呵呵出了门。
一出门,正撞上殷池雪。
“你在这干嘛呢。”余鹤说着,立马警惕地把那几块大洋藏进袖子里,财奴气息顿时显露无疑。
殷池雪瞧见了,笑道:“你藏什么,那点钱我还能抢你的不成。”
“那谁知道呢。”说着,余鹤故作大方地拍拍殷池雪的肩膀,“既然如此,我也难得大方一次,请你吃饭怎样。”
“当然可以,但我先说好,低于黄鹤楼级别的酒楼我不去。”殷池雪调笑道。
“我拜托你做个人吧,我这点钱还不够进去点壶茶的。”
“嗯?你不是会吃霸王餐么,还在乎钱多钱少的么。”
“这事儿别提了啊,我就吃了那么一次,你是不是还要记一辈子。”余鹤斜眼看着他,鄙夷道。
看着余鹤这副糗模样,殷池雪忽然觉得这小东西也太可爱了吧,自己做个套就跟着傻乎乎往里跳。
心绪一动,他抬手猛地拉过余鹤,捧着他的脸重重咬了下他的嘴唇。
余鹤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啃了,他嫌弃地“呸呸”两下,擦着嘴唇,瞪他一眼:
“是不是要大白天耍流氓。”
殷池雪一挑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一眼便看穿了余鹤心里那点小九九——明明喜欢的紧还要故作清高。
“好了,黄鹤楼就黄鹤楼,咱们点壶茶,听首小曲儿~”余鹤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两人同陈老爷打过招呼,出了陈家,坐着黄包车一路直奔黄鹤楼酒楼。
殷池雪看起来像是这边的熟客,带着余鹤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进了一间极富格调的雅间,随口喊了几道菜名让小二上菜。
什么狮子头、红煨鱼翅、东坡肉、西湖醋鱼……
听他报完菜名,余鹤吓得瞬间跌坐到桌底。
这尼玛都快赶上国宴级别了,还八大菜系各来一种,看来殷池雪这小子今天是打定主意要看自己被老板打死在这里了!
“点这么多你吃得完么。”余鹤勉强从桌底爬上来,笑得脑门青筋暴起。
“吃得完。”殷池雪自信道。
“我kiao你这是长了个什么胃啊。”
殷池雪没理会他,又对着一旁的店小二道:“再上一壶大红袍吧,要雀舌品质的,不然不给钱哦。”
小二毛巾一甩,深鞠一躬,然后颠颠下了楼。
“我说……”余鹤刚要同他打商量少要两道菜。
房门响了响,殷池雪道了声进,接着,便从外面走进来一袅袅婷婷的美人,对着二人福了个安,然后轻轻嗓子,最后一言不合就扯开嗓子开唱。
余鹤感觉自己的钱包在哭泣,内心在流血,但他要忍着不能有意见,毕竟之前在殷池雪场子里砸坏那么多东西都没赔。
被这小子讹上也是在所难免的。
事实证明,殷池雪真的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八菜一汤他说吃完就真的能吃完。
余鹤是真的服了,五体投地的服,这绝对不是正常人的胃,而且他吃这么多都不胖的,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看着殷池雪又拿那大红袍漱口,余鹤直捂着心口喊肉疼。
吃饱喝足,终于,公开处刑的时刻到了——
黄鹤楼的老板亲自上楼来,先是问了下两人吃的还满意不,殷池雪这不要脸的竟然还一本正经地点评每道菜的优缺点。
什么东坡肉太腻,龙井虾仁不新鲜……
余鹤暗暗握着自己那可怜兮兮的几块大洋,在心里默默祈祷。
妈的,自己这辈子算是栽在殷池雪这狗贼身上了。
“我们下次一定注意。”那老板笑呵呵道。
“客人,一共是五十八银元。”旁边店小二将账单递过去。
余鹤一听,脑袋一片混乱,想着要不装死算了。
就在他打定主意刚闭上眼瘫死在椅子上之际——
那店小二的后脑勺挨了他老板重重一巴掌。
“没有眼力劲儿的臭小子!跟谁要钱呢!”
店小二也是被打懵了,像个智障儿童一样望着他家老板。
说完,那老板又搓着手,点头哈腰地对殷池雪笑道:“殷老板,我家新来的门生,不懂事,您别介意哈,我一会儿肯定好好教训他。”
除了店小二,余鹤同样二脸懵逼——
wtf?什么情况,这展开和电视里演的不一样啊。
“不必。”殷池雪大方笑道。
他掏出钱夹,掏出一张小面额银票放在桌子上:“吃了东西就该付钱,我可不像某人,厚脸皮,吃霸王餐。”
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眼余鹤。
又来又来,果然千万不要被人逮到小辫子,不然有的受了。
两人临走前,店老板就站在门口微微弓腰恭送二人,还特送了一壶竹叶青酒让二人提溜回去。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真要挨揍了。”余鹤长长松一口气。
“现在你已经欠我二百银元了,打算怎么还。”殷池雪说着,还亲昵地揽过余鹤的肩膀。
“是不是讹人,我怎么算也没有这么多。”余鹤心道这人怎么还趁火打劫呢。
“可没有,再怎么说我也是正经生意人,你上次砸坏我店里那么多东西,光灯就五十多银元,我还给你把零头抹了呢。”
“你可真大方。”
“不过你要是没钱的话,那就把你这人送我得了。”殷池雪继续恬不知耻地狮子大开口。
背后仿佛一道寒光闪过,余鹤瞬时打了个哆嗦。
菊花钉木桩!
这五个大字倏然浮现于脑海中。
这么想着,后面竟然还颇为应景的隐隐作痛。
太恐怖了,真的太恐怖了,且按照一般设定,殷池雪这种人除了长着一副天生丽质气死人的面孔外,就连那东西都不容小觑,毕竟作者亲儿子。
正当余鹤为自己的菊花堪忧之际,旁边一阵小小的骚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30章 猩红新娘(30)
一支穿着日军制服的队伍正扛枪从大街上招摇而过, 路过的行人纷纷躲闪,惊呼着跑到一边。
余鹤看着他们, 眉心顿时拧成个疙瘩。
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三三年也马上要过去了, 也就差不多两年不到的时间,这里将会彻底沦为动乱之城。
这么想着,不禁悲从中来。
虽说以后都会好的,但这里还有太多令自己放不下的人, 比如苏荷,傲娇的小少爷,明事理的陈老爷,暴力分子小刘同志, 忧国忧民的茗敏,啊, 勉强算上那位改邪归正的二姨太吧。
“在想什么。”看余鹤一直沉默,殷池雪忍不住问了句。
余鹤勉强笑笑:“没, 就是看着这些日本人,多少有点难过吧。”
整座天空都灰蒙蒙的,就像这大战前夕每个人的心情那般,低沉且失落。
这时候,殷池雪忽然举起右手, 就在那一瞬间,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乌云渐渐消散开, 太阳公公从云后露出了他那张羞涩的圆脸。
鸟群扑棱着翅膀从远方回来。
余鹤张着大嘴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他甚至怀疑,殷池雪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不然怎么他轻轻挥挥手,太阳就出来了呢。
“我一直都相信,太阳不会被乌云遮蔽,即便是短暂的阴天,也终将会拨开乌云重见阳光,重要的是,我们不可以先太阳而失去希望。”
殷池雪笑笑,逆光看过去,他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以前余鹤还在报社工作的时候,跑过不少专访,见过很多藏匿于光鲜外表下污秽的,甚至是残忍的事实,为了维.稳,报社会要求将这些血淋淋的现实紧紧压下去,一丝光也透不进去。
正因为见多了黑暗面,所以有时候对于这个古怪的世界,多少会有些失望。
但是,殷池雪就是那束光吧,也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所以对于这个世界,也会稍稍期待了。
生活中不止苦痛磨难,还有笑脸和温暖。
“突然觉得心情不错,要不要喝点竹叶青。”余鹤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酒壶。
“大白天喝酒,还是说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殷池雪敲敲他的脑袋。
“胡说,我是那种人么。”余鹤不服。
“是。”
余鹤刚要反驳,殷池雪又按住他:“好了,我们回去吧,世道混乱,外面不安全,还是回我们的象牙塔安心待着吧。”
余鹤点点头,又最后回头看了眼那支日本jūn_duì,耸耸肩。
罢了,反正早晚有一天,我们可以骄傲的屹立于世界之巅,不用惧怕任何人,再也无人敢侵犯。
——————————
两人有说有笑回了陈家,刚推开大门,便被人撞了个满怀。
余鹤定睛一看,见是魏琪彤。
她满脸焦灼之色,大冬天的脑门都沁出了冷汗。
见到余鹤他们魏琪彤就像见了亲爹妈一样抓住就不松手:
“你们,你们快来看看,出事了!”
魏琪彤急得眼泪都快要夺眶而出,双手不停颤抖。
余鹤心里一“咯噔”,马上问道:“你先别急,出什么事了。”
“玉梓他又昏过去了,然后……然后我心说赶紧给大夫打个电话,结果电话打不通,下人说是电路出了问题,就,就去修,结果好像……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也昏过去了,浑身都在抖,家里其他的下人都跟着老爷外出打猎了,家里就剩我和玉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魏琪彤说话时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真的是被吓坏了。
余鹤和殷池雪对视一眼。
“你去那边看看什么情况,我去看看玉梓。”余鹤还算冷静的建议道,接着便一路小跑赶到了玉梓的房间。
“玉梓!”他几乎是凄凄惨惨地喊着玉梓的名字,接着大力推开门。
玉梓就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怕了怕了,艹啊,余鹤是真的怕了。
这小少爷根本就离不开人,一没人就要出事。
他赶紧跑过去扶起玉梓,掐着他的人中,一个劲儿嘟哝着“玉梓你怎么了”。
半晌,怀中的玉梓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他醒了过来,余鹤这才如释重负地大松一口气,但心还是悬在半空,总也不得安顿。
“你怎么了啊,怎么忽然昏倒了。”余鹤扶着他躺到床上,端过一旁的水杯递过去。
玉梓看起来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他看着余鹤,小嘴一撇:“你去哪了。”
“这你别管,你先告诉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玉梓抬手揉揉太阳穴,勉强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没事啦,就是突然有点头晕。”
“你真是吓坏我了,怎么这么突然,最近有好好吃药么。”余鹤伸手摸了摸玉梓的手试了试温度。
凉的就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不必担心,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心中有数。”
“你有个吃数。”余鹤嗔怪着,随手拉过被子替他盖好,“你好好躺着,别乱跑,我先去隔壁看看电路,马上回来。”
余鹤刚要走,却忽然被玉梓拉住手。
一扭头,就见玉梓正窝在被子中,小脸皱成一团:“谁许你走了。”
“别闹,我真的得过去瞧瞧,那边还有个帮工受伤了,不及时送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我得过去帮忙。”
“不行,不让你走。”玉梓固执回答道。
玉梓这孩子是挺执拗的,但也不是不明事理,更何况隔壁人命关天,他却忽然使起了小性子,真让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候,院子中忽然传来嘈杂的讲话声,伴随着陈老爷爽朗的大笑声。
余鹤心中一喜,使劲挣脱开玉梓的手,火急火燎往外跑,打算先找陈老爷说说这事。
结果,就在他刚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倏然间,一声刺耳的尖叫瞬时划破天际——
鸟儿受了惊吓,忙扑棱着翅膀四散而逃。
余鹤愣了下,包括庭院中的其他人都跟着愣了。
陈老爷手中提着只被一箭穿心的梅花鹿,正乐呵呵地考虑着把鹿皮剥了给玉梓做张地毯,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完全打乱了他的思想。
尖叫声是从正院传来的,而且是女人的尖叫声。
陈老爷寻声望去,就见那边是魏琪彤的房间,他心道不好,连梅花鹿都顾不得,着急忙慌的三步两并做跑向了正院。
“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了!”凄惨惨的哭喊声不断传来。
余鹤也跟着跑过来,刚踏进前院就听到魏琪彤的苦苦哀求声。
陈老爷顿时惊得五官都扭在一起,本就凌厉的双眉此时更是像两把利刃,斜斜上挺。
他抬起青筋虬结的手,猛地推开了魏琪彤房间的门。
接下来的一幕,令在场所有人几乎在一瞬间窒息了——
余鹤一直以为,殷池雪是个流氓头子没错,但却是个有素质的正人君子型流氓,但当他看到眼下一幕时,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魏琪彤头发蓬乱,衣衫凌乱,衣服颈部的扣子都不知道被扯到了哪里去,此时的她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正瞪着她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缩在墙角里。
她的脚边躺着一个已经昏迷不醒的帮工,地上漫出大滩血迹。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则是殷池雪,而且,手中还拿着一根木棍……
我屮艸?余鹤完全懵了。
这是他妈的什么神展开?!
这怎么看,都像是殷池雪想要对这貌美迷人的二姨太欲行不轨,结果家丁上来阻拦,被殷池雪一棍子敲死了……
殷池雪平静地望着来人,又看看魏琪彤,接着,一摊手,棍子应声落地。
“老爷,老爷,我好怕啊呜呜呜。”魏琪彤见了陈老爷就像见了救命恩人一样,二话不说就扑到了他的怀中。
“老爷,幸亏您来得及时,不然我今天就要被这登徒子占了便宜了。”魏琪彤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陈老爷抬手安抚着魏琪彤,接着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殷池雪,犹如饿狼盯上了猎物般。
“这,我可以解释的。”殷池雪看起来还是异常平静。
但这句话,他是对余鹤说的。
余鹤看着他,本想骂一句“人渣”,但却又觉得事有蹊跷。
刚才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仔细想想,其中存在太多疑点。
这魏琪彤不是说这帮工是被电昏的么,地上那滩血又是怎么回事,而且自己就在隔壁玉梓房间里,这殷池雪就算再管不住自己的那根废物也不至于这么猴急。
“殷池雪,亏我拿你当自己人,没想到,你竟是这种无耻下作之人!”陈老爷一声怒吼,犹如狮子咆哮。
震得余鹤耳膜都疼。
“给我拿下!”陈老爷怒喝道。
旁边几个下人得了令,立马一拥而上,将殷池雪大力按在地上,拿绳子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等……”
“把他带到我书房来!”
余鹤刚要说什么,就被陈老爷无情打断。
几个下人本就看殷池雪不顺眼,这正好得了机会,于是乎在捆绑的途中就有不少人趁机泄私愤。
殷池雪都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狠狠踹了自己一脚。
魏琪彤还在哭,哭得身子都一抖一抖,紧紧躲在陈老爷怀中死不撒手。
“夫人不怕,我来了。”陈老爷语气放轻柔,贴心安慰着魏琪彤,仿佛一个令人垂泪的情种。
“老爷,这个帮工也是为了帮我打抱不平才遭此不测,咱们将他风光葬了吧。”魏琪彤啜泣道。
陈老爷温柔地拍打着魏琪彤的后背,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已经被她的善良所折服。
余鹤这才反应过来,妈的,贱人就是贱人,狗改不了吃屎,都怪自己太大意,到头来还是被这小贱人摆了一道。
想起之前魏琪彤对自己诉说的肺腑之言,余鹤现在是真他妈的极想吐。
殷池雪被人带去了书房,又来了几个人要把那惨死的帮工尸体抬走。
余鹤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这魏琪彤怎么就能确认这帮工确实是死了的?
想到这点,他忙怒喝道:“住手!”
第31章 猩红新娘(31)【一更】
“你什么东西敢命令我们, 听不到老爷说抬走埋了么。”其中一个下人阴阳怪气道。
余鹤现在真恨不得冲过去打他一顿解气,但他又告诫自己, 不能冲动, 冲动误事。
那几个下人将尸体抬到一张草席上, 随便一卷,扛起来走出了魏琪彤的房间。
余鹤想去拦,但被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随手一推,他顿时摔倒在地, 还夸张的向后翻滚了一圈才停下。
望着那几个下人离去的背影,余鹤气得牙关紧咬,忍不住大力拍了下地面:
“艹。”
他当初就不该相信魏琪彤的鬼话,说什么一家人要好好相处, 就她?妈的都烂到根了,不作妖她就是不是魏琪彤了。
而且看陈老爷那架势, 摆明是不长脑子的对于魏琪彤的话深信不疑。
自古红颜多祸水,余鹤可算是见识到了。
余鹤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跌跌撞撞地跑向陈老爷的书房,结果刚到门口又被几个下人拦住。
“老爷正在里面替天行道,不该管的你少管,伺候好玉梓少爷就可以了。”那个下人长着一张面瘫脸,让人瞅着就来气。
好一个替天行道, 这种话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但余鹤现在更担心,万一殷池雪挨了打怎么办,以陈老爷那脾气, 要了他的命都有可能。
呜呜呜不要啊,殷池雪枪伤才刚痊愈,哪挨得过陈老爷那无情铁手。
“陈老爷!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殷池雪是被冤枉的啊!”余鹤一边同那些下人拉扯着,一边凄惨惨地冲着房门大喊。
话音刚落,房间内响亮的耳光夹杂着陈老爷的怒吼声传来。
这一巴掌,把余鹤的心都给打颤了。
太心疼了,殷池雪哪受过这种委屈啊,他可是跺跺脚海城都震三震的流氓头子啊。
该死的小刘呢,平时没事他就像条小尾巴一样紧跟在殷池雪屁股后面,这紧要关头就不见人了,要他何用!
这时候,房门却忽然打开了,几个下人押着殷池雪从里面走出来。
余鹤一见他那模样,心都快裂开了,眼泪瞬时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的头发凌乱,左边脸都肿了,嘴角都被扯裂了,正往外渗着血。
但无论多么狼狈的遭遇,他的腰板始终挺直,不屈不挠,不卑不亢,但余鹤这么一看,眼泪更是如决了堤一样。
“殷池雪,你没事吧。”余鹤哭道。
殷池雪回头看了他一眼,轻笑道:“乖,我没事。”
“少说废话,赶紧走!”其中一个毛手毛脚的下人狠狠推了他一把。
“你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余鹤急了,扯着其中一个下人就不撒手。
“带到该去的地方去。”
说着,后面又扑过来两个下人,他们一人拉住余鹤的一只手,把他往后拖。
余鹤不曾想过,自己都二十四的人了,有一天还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对于殷池雪的心疼与愧疚;对于自己无能的无奈,以及对于魏琪彤植入骨髓的恨意——
虽然回想起来,很丢人,但,只要是殷池雪,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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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找到人么?”
“抱歉,我们真的尽力了,那边塌方太严重,再等一等吧,有了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程式化的回答,听起来总是没什么感情。
“好,那谢谢你们了,请你们多费费心,拜托了。”哀求的言辞中漫上一丝哽咽。
挂断电话,女人浑身失了力一般倒在沙发上。
望着对面电视墙上方悬挂的全家福,中间那个朝气蓬勃的大男孩笑得可爱又温柔。
四年前,姐姐姐夫不幸于车祸中丧生,这个家便正式迎来了新的一员。
这么算算也快五年了,自己早就将他当做亲生儿子般看待,更何况他是姐姐唯一的孩子,血浓于水,而现在,他已经失联整整三个月,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