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这样想,徐氏面上还是要端出慈母模样,柔声接过话来:“我自知道樱樱的性子。如何又会因着她这点儿无心之失而怪罪她?”
如此,母女两个面上倒是和和气气的,仿佛很就是一对亲母女。
只是,待掉过头来,徐氏便立时寻了个机会,让自己的丫鬟去交好阮樱樱身边那两个燕王府的嬷嬷,借机透露些阮樱樱的身世——阮樱樱一个庶女,能嫁燕王做王妃已是走了大运,可若是阮樱樱身份有异呢?
真要论起来,阮樱樱不过是个游商的遗腹女,便是被阮家收做养女,也是万万担不起王妃这个位置的......只要燕王起了疑,查到阮樱樱的身世,她就不信燕王还能硬着头皮去一个商户女作为自己的王妃。
那两个燕王府的嬷嬷自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得了消息后,立时便将之透露到了燕王府。
燕王正在查阮樱樱的身世,得了徐氏有意透露的线索,立时便有了方向,心下已然有了底:看样子,阮樱樱多半是大徐氏与那游商的遗腹子,不是阮修竹的亲女儿......
如此,阮修竹和阮樱樱那太过亲密的言行就有些值得深思了。还有徐氏那里,她能透露出这样的消息,显然已经对阮樱樱或者阮修竹十分不满,是个值得深入的对象.......
燕王坐在案边,屈指在案上叩了叩,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来人,去阮府送个信,就说本王明日要去阮府探望阮二姑娘。”
先前,燕王一直硬撑着不肯去看阮樱樱,就是担心自己会被阮樱樱所影响,糊里糊涂的又为对方“心动”。而经过长时间的冷静思考以及阮樱樱渐渐水落石出的身世,燕王心里对于阮樱樱的那点动摇与不忍也渐渐没了,心肠重又恢复冷硬。
如今,燕王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可以试着再见一见阮樱樱了,试一试阮樱樱现下对他的影响力,顺便探一探徐氏的态度——当然,他肯定还要交代侍卫,若他见了阮樱樱后真有什么异样,必须立时回府。
自阮樱樱落马摔了腿后,燕王虽是又请太医又送嬷嬷却也一直不曾出面探望阮樱樱这个未婚妻。所以,阮樱樱嘴上不说,心里还是颇为难受的,只能勉强用燕王府送来的那两个嬷嬷自我安慰,安慰自己燕王还是看重自己的。
如今,好容易听说燕王来要来阮家,阮樱樱自然是十分欢喜,忙替燕王在徐氏以及父兄面前说话。想着自己如今还起不来身,只能坐在轮椅上,有损仪容。她又不免忧心起要如何打扮自己。
阮樱樱为燕王说好话,阮修竹听入耳中自是不悦,但随着萧景廷渐渐强势,他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如以往,想着燕王的权势地位,心下对于这桩婚事也不似以往那样反对了——若是阮家和燕王府联姻,朝中文武联合,便是萧景廷这个皇帝只怕也算不得什么了。
倒是徐氏,因着她私下令人透露了消息去燕王府,如今燕王忽的提议要来阮家,她心里便已隐隐有了想法:只怕,燕王来意不善。
不过,徐氏现下多少有些迁怒阮樱樱,也乐得叫阮樱樱丢了那即将到手的王妃位置,心里有所怀疑,面上仍旧是带着笑,还嗔了阮樱樱一句:“倒是少见你这样夸人,怪不得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
被徐氏这般一说,阮樱樱又羞又恼,脸都红了,只小声道:“娘又拿我说笑。”
话虽如此,她眼里还是亮晶晶的,显然是将许氏的话听入耳中。
阮修竹到底心里不舒服,转开话题道:“樱樱年纪还小,要论婚事也得等个三年。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行止的婚事定下......虽英国公府言而无信,可我们也不好为着英国公府退婚就耽误了行止的婚事......”说着,又看徐氏,“你身子还未养好,这些日子先在家歇一歇,看看名册。回头等身子好了,再仔细相看一二,早些将行止的婚事定下才好。”
徐氏闻言,自是点头应下,随即又转目打量阮行止的神色。
阮行止却神色淡定,笑着颔首:“早些定下也好。到时候,樱樱出嫁,也能多个替她添妆的嫂子。”
阮樱樱闻言,脸上又浮起红晕,气鼓鼓的瞪向阮行止:“哥哥!”
阮行止如今对着阮樱樱总是心绪复杂,只能盼着阮樱樱早些出嫁,一切恢复正常。故而,眼见着阮樱樱这般羞恼,他也只是一笑,端着兄长模样道:“这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我做兄长的总是盼你好的。”
阮樱樱闻言亦是感动,亲自给阮修竹到了一盏茶递过去:“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了。”
要知道,当初阮清绮嫁入宫时,阮行止做哥哥的可没提添妆什么的,可见在阮行止心里自己这个妹妹还是更重要些的——这么一想,阮樱樱就更满意了。
只有阮修竹,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一桌子的人都在故意与他作对。
偏偏,他又寻不出发火的理由,只能自己一人坐着生闷气。
作者有话要说:燕王是有脑子的,只要有了怀疑,当然会慢慢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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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陀罗花
虽然早在燕王前去阮家见阮樱樱之前, 便已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自觉能够应付到时候可能会有的意外。但是, 当他再次看见阮樱樱时还是能够感觉到胸膛里那激烈跳动的心脏——那一霎那,似有无限的柔情自心尖涌出,令他心动心软,甚至还情不自禁的对着面前的阮樱樱笑了笑。
待得回过神来, 想起自己那不受控的心跳, 燕王只觉遍体生寒:没见到人时还不觉得,如今见到了人,若非他早有防备, 只怕他都要以为自己这是又一次“爱”上了阮樱樱。
先前, 就是顾忌着自己对着阮樱樱时那异样且不受控的感情,燕王这才硬撑着没去见阮樱樱。也就是这段时间里, 他将两人的那些过往回忆都反复回顾了一遍,已然能够确定自己对阮樱樱的感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深厚强烈。
也因为那日他撞见阮樱樱与阮修竹这对fù_nǚ不知避嫌、已属逾矩的亲密举止和安插在阮樱樱身边的那两个嬷嬷几次回禀,他对阮樱樱已然是毫无感情,甚至隐隐的生出了警惕防备之心——他对阮樱樱的感情来得太快太诡异。
便是燕王这般不信怪力乱神的,有时候想想都要怀疑阮樱樱是不是暗中给他下蛊了。
燕王心下百转千回,满是怀疑戒备,英俊的脸上却还是维持着微笑,状若温和的垂眸看着阮樱樱。
自落马摔了腿后, 阮樱樱便再没见过燕王,心下早便想得很,此时见着燕王自是满心欢喜。所以, 她不仅没有注意到燕王略显僵硬的神色,反倒是仰头看着对方,皱着鼻子小声撒娇:“我知王爷公务繁忙,可那些事总是忙不完的,还是要仔细自己的身体,该歇息的时候就该歇息才是。”
这些日子没见,阮樱樱也并未怀疑燕王,只当对方是忙于公事,方才一直没有抽空看她。如今见了面,她这才委婉的说了一句。
燕王并未立时应声,反到是抬手扶住她的轮椅扶手,顺势往前推去。
因为阮樱樱正坐在轮椅上,燕王这般一推,她背对着人,自是看不清燕王脸上的神色。
此时,燕王已敛起面上笑容,面无表情,而他抓着轮椅的手掌则是微微收拢,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泛青,显是压抑着剧烈的情绪。
然而,他说起话来却仍旧是不疾不徐,语声轻缓:“我这几日确实是忙得很,好容易才忙完了,这就赶着来看你了。”
顿了顿,他又低声哄了阮樱樱一句:“我听太医说,你的腿这几日养的不错,再过些日子应该就能好了。到时候不用轮椅,我再带你出门走走,省得闷坏了......”
阮樱樱看不见燕王此时脸上的神色,听着他这般关切的言语,心下也是暖融融的,只嘴上还要嗔一句:“你总这样忙,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燕王顺势又哄了她几句,这才问起徐氏的情况来。
阮樱樱心下已不将燕王看作外人,自然是什么都与他说,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的叹气:“娘亲年纪也不小了,先时她有孕,我便常劝她保重身体......谁知,偏又出了这样的事,太医也说是要好好养一样呢......”
言语之间,对于徐氏这把年纪还要怀孕生子穷折腾这样的事情显然是不大支持的。
燕王听入耳里,倒是从阮樱樱这态度里猜出了徐氏为什么会私下令人给自己递消息了。
说真的,徐氏虽是继室,可她一进门就养着阮樱樱,十多年来花在阮樱樱身上的心力可谓是再真切没有,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无论从哪方面论,徐氏做继母的都不欠阮樱樱。如今,阮樱樱都已及笄要嫁人了,徐氏在这个年纪怀了孩子,想要再生一个也是情理之中。
便是其他人泛酸,背地里说几句闲话,阮樱樱这做女儿也不该说这些。阮樱樱这般.....就有点像是白眼狼了。
也难怪徐氏这么个兢兢业业做了人十多年好继母的心里会有怨气。
不过,燕王此来就是想要解决他和阮樱樱的婚事的,徐氏心下有怨,倒是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燕王心里想了一回,索性便将话题转到了徐氏身上,刻意引着阮樱樱说了不少,随即他才寻了个借口,说是要去看望下还在养病的徐氏。
其实,徐氏如今方才小产,正在卧床养病,燕王冒然过去确实是不大合理。只是,阮樱樱在这上面本就没有什么心机,只听燕王说了几句后便也点头答应下来。
燕王推着阮樱樱入了正院,也就在此时,恰见几个侍女端着已经有些枯败的花卉从院里出来,这个时节虽然花草养得好能放一段时日,但过个把月肯定还是要换新的。
燕王眼尖,一眼就看清了那几盆花,眸光微微变了变,状若无意的问道:“阮夫人如今还要卧床休养,首辅怕是不好歇在正院吧?“
阮樱樱点点头,这才细声与他道:“其实,娘亲有孕之后,爹爹就搬去书房了。”
话才出口,阮樱樱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吐了吐舌头,为阮修竹解释道:“你也知道的,爹爹他平日里要忙的事情那么多,他就是怕打搅了娘亲休息,这才主动搬去书房的。”
燕王微微颔首,对于适才的猜测已然有了六七成的肯定。
听说燕王过来,徐氏心里便有些没底——她先时让人将阮樱樱的身世透露给燕王,如今燕王一来阮家便过来寻她,指不定就是因着这事。徐氏心里固然有怨气,可阮樱樱身世这事确实是家丑,她这暗搓搓的把家丑捅出去,自己心里也总是有些心虚的。
燕王却是神色如旧,笑着说了几句,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对了,我先前叫人给你送来的东西里正好有些药材,是阮夫人现下用得上的。回头你且问一问身边的人,收拾些送过来,全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阮樱樱连忙点头应下。
燕王又说了几句,哄得她开了怀,这便要端着孝女模样,回头去拿礼单仔细看看,将单子上的药材跳出来送给徐氏养身体。
如此,燕王便借着这事将阮樱樱支开了。待侍女推着阮樱樱的轮椅离开,屋中只余下燕王与徐氏两人。
燕王站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状若无意的提起了自己适才看到的那几盆花:“我适才来时,正碰上侍女替换花草,想来夫人也是爱花之人?”
提起这个,徐氏神色微变,竟是有些感伤:“我哪里懂这些?只是先时我有身子,总闻不惯熏香,只得寻些花草果子来熏熏屋子。只可惜......”
其实,她也不是闻不惯熏香,只是熏香这类东西最容易被动手脚,徐氏疑神疑鬼,生怕阮修竹在其中动手脚,这才改换了花草的。
只可惜,她这样小心翼翼、费尽心思,她的孩子最后也还是没有保住。
一念及此,徐氏便再说不出话来,满心的悲痛与不甘如同潮水涌了上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燕王自是察觉到徐氏神态变化,他却只作不知,仍旧是不疾不徐的往下道:“若我适才所见不虚,那几盆花乃是曼陀罗,此花有毒,久闻容易致幻,是不好搁在屋里的......”
此言一出,屋中立时便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随即,便听到了徐氏急促而又压抑的呼吸声,她那张原本苍白的脸容已然没了半点血色,只用自己瘦削的手掌紧紧抓着身上的锦被,极力克制着自己那激烈翻涌的情绪。
燕王视若无睹,不疾不徐的往下道:“当然,此事空口无凭,信与不信终究还是要看夫人自己的心意。倘夫人有意,自可以去查,若真查出什么......”
燕王语声一顿,并未立时将话说完。
徐氏却像是受伤的母豹,浑身都紧绷起来,张牙舞爪,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燕王这才一笑,淡淡道:“若真查出什么,只要夫人想,大可似之前那般,让人传个话去燕王府。”
徐氏紧紧攥着自己身上的丝被,骨节泛青,发出咯吱的声响。她咬紧牙关,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王爷怎的想起说这个?”
燕王深深看她一眼,已然看透了徐氏面上的故作镇定以及内里的歇斯底里。他并未多说,只是道:“想必夫人也明白:本王与阮二姑娘的婚事总是要退的。只是,这婚要如何退,总该有个更好的法子。”
燕王与阮樱樱已经订了亲,还是宫中赐婚,若是无缘无故的退了婚,只怕要惹人非议。
更何况,燕王从不觉得这事是自己过错,既然是阮樱樱与阮修竹这对fù_nǚ不清不楚,他自觉受了欺骗背叛,心下正堵着口气,自不会主动去背黑锅。甚至,他要成全这对“感情深厚”的fù_nǚ,帮着把他们的事情戳出去,如此才能顺理成章的退了婚。
徐氏一时无言,只低头想着事,脸色惨白。
恰在此时,阮樱樱坐着轮椅从外头回来,人还未到,笑声已先至了。徐氏反应极快,立时便压下纷乱思绪,收拾了下自己脸上神色,这才好应付对方。
好在,燕王该了解的都了解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也不想再在阮家与阮樱樱周旋——阮樱樱实在有些邪乎,他可不想再栽到对方身上。
不一时,燕王便借口还有公务要忙,起身离开了。
阮樱樱心下不舍,一脸依依的亲送燕王出门。
等这两人走后,徐氏立时便令身边伺候的贴身侍女将那几盆已经换下的花卉拿去外头查一查。
虽说这曼陀罗在京里算是罕见,可真要查自然也是有认得的人,很快便有了结果。
得知了曼陀罗的功效,想到自己此前的那夜夜噩梦,想到自己提心吊胆几个月、艰难保胎却还是没能保住的那一段痛苦时日,徐氏简直都要疯了。
她是早便知道阮修竹无情无义的,可她实在没想到阮修竹竟能冷血无情至此。
简直是,简直是畜生!猪狗不如!
有那么一刻,徐氏恨得心头滴血,恨得想要冲出去和阮修竹拼命。只是,哪怕她再恨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自然也知道自己那拼命的想法多么可笑。待冷静下来,徐氏也总算是想起了燕王的那些话,心里渐渐也有了其他的想法:阮修竹不义,也怪不得她不仁了。
不得不说,徐氏和燕王两个人,一个敢想,一个敢做,你来我往之下竟还真就商量出了一个“好主意”。
只是,因着阮樱樱腿脚未好,他们的安排便拖到了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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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夜宴
虽然萧景廷早前便答应了要带阮清绮去秋狩, 可朝里事忙,这事便也拖到了十月下旬。
正好, 这年风调雨顺,收成不错,朝里自然也就少了许多烦心事。萧景廷忙完了手头的事,这便大手一挥, 下令六部准备, 等到月底就要领着群臣在京郊的皇家猎场秋狩。
虽说阮修竹先时还因着多寿之事被萧景廷挑出错来,被迫在家“歇息”,但眼见着马上就要到年底了, 朝里到底不会清闲太久, 许多事也离不得阮修竹这个内阁首辅。所以,这一次的秋狩对于阮修竹来说显然是个很好的回归机会。
而萧景廷本就知道不可能单凭着多寿之事彻底解决阮修竹, 至多不过是借机敲打一二给阮清绮出个气罢了,这回也就顺应大流的点了阮修竹随驾。
为此,阮清绮还颇有些怨言,酸溜溜的道:“看样子,这朝里果真是离不得阮首辅——他这才歇几天呢,就又要‘披甲上阵’了?”
萧景廷隐约知道些燕王与徐氏私下往来,心里略有些猜测,但却不欲插手。所以, 他并未多说,只顺口安慰了阮清绮几句:“你也别总为这点事生气。阮家本就人心不齐,一个个的各怀心,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祸起萧墙了。”
听着萧景廷这话,阮清绮虽不知就里但还是立时想起了阮家的祸头:阮樱樱。也对,徐氏那胎没保住,指不定憋了多少怨气,再加一个阮樱樱,阮家里头指不定真就惹出大事来。
这般一想,阮清绮心里好受不少,便也安慰自己:其实,她也没必要这样紧盯着,不若便放宽心,由着这一家子狗咬狗吧。
反正,从原主的角度来说:阮家从上到下,从阮修竹这个亲爹到徐氏这个继母,从阮行止这个嫡亲兄长到阮樱樱这个庶出幼妹,全都不是好东西。无论哪个出事,都是拍手称快的好事。
******
经了这一段时间的调养,徐氏的身子已是养得差不多了,阮修竹也就顺理成章的从书房搬回了正院。
于是,这对夫妻明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恩爱假象。
也正因此,眼见着徐氏为着此回秋狩忙里忙外,阮修竹不免开口宽慰了她几句:“左右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身子才刚好,很不必这样折腾。”
徐氏对着阮修竹,自有一番说辞:“我知老爷心疼我,只是我这闲着也是闲着,难免要多想些......别的不说,樱樱先时腿伤未愈,自西山回来后便只得闷在家里。我瞧她一直不大高兴,如今她那腿好容易养好了,正碰上秋狩,可不就是个能出门透口气的好机会?我做母亲的,这会儿总得替她多准备些,叫她在外头松快些.......”
提起阮樱樱,阮修竹冷淡的面容也缓和下来,习惯性的颔首应声:“你说的也有道理。”
阮修竹这反应也在徐氏意料之中,她笑了笑,低头把弄着自己细嫩白皙的指尖,眼里闪过些什么,语声慈爱:“我还特意叫人给她做了几件鲜亮些的衣衫呢。她们小姑娘家,平日里就该多打扮打扮,这才讨人喜欢呢。”
阮修竹听着这话也觉顺耳,微微颔首,眉间也跟着舒展开来。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额外多说了一句:“行止的事,你也别忘了。”
徐氏语声一顿,紧接着又笑了:“老爷放心,这事我肯定忘不了——等到秋狩时,少不得要有大小晚宴,到时候各家姑娘都在,必能挑到合适的。”
阮修竹不过是随口一提,徐氏这般回,他也觉着没问题,这便将手上的书合了起来,口上道:“行了,就这样吧,今日早些安置吧。”
徐氏笑了笑,依旧是以往的贤淑模样,不假人手的上来替阮修竹宽衣,动作温柔。
只是,待得夫妻两人一同上榻安置,阮修竹照旧侧过身,以脊背对着徐氏。
徐氏看着阮修竹半露的脖颈,眼里不觉闪过一丝冷意,随即才慢慢的闭上眼。与此同时,她的手指不觉陷入被褥中,指尖泛白——她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去掐阮修竹的脖子。
如果可以,她真想直接掐死了阮修竹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哪怕同归于尽都好!
然而,痛恨厌憎之余,徐氏又还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她心里很清楚:若是她真伸手去掐对方,到时候死的只可能是她。所以,她现下只能忍着,咬牙忍着.......幸好,这回秋狩便是送上门的好机会,她和燕王也已给阮修竹安排好了一场“好戏”。
想起这个,徐氏终于心平气和了一些,心里甚至还涌出了些恶毒的念头:到时候,她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揭了阮修竹外头的那层人皮,好叫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盛名在外、仪容绝佳的首辅实际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且不提徐氏这头的想法和准备,对于才养好了腿伤的阮樱樱来说,秋狩确实是个出门透气的好机会。
只是,想起自己先时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阮樱樱对着所谓的骑射就有些敬而远之了。便是徐氏让人给她又做了几套漂亮的骑装,她也不甚喜欢,端着委屈模样,小声推拒道:“先时我与长姐一起跑马,便出了大丑......这回秋狩,我就不跟着丢人了......”
徐氏顺着她的心意叹了口气:“这也怪不得你——你那会儿才刚学呢,若非皇后非要较真,怎么可能会摔着......”
阮樱樱低着头,绞着手指不应声。
徐氏便又笑着劝她:“不过,毕竟是秋狩,还是该准备几套骑装的。实在不行,到时就叫燕王带着你便是了——燕王骑术高绝,总是能护着你的。”
提起燕王,阮樱樱脸上就红了,忍不住抬眼去瞪徐氏,嘴里声音却是软绵绵的,只叫了一声:“娘!”
徐氏抬手掩唇:“好好好,我不说了。”
徐氏这般一说,阮樱樱心里便已有几分肯了。
待得秋狩那日,夜里设宴,众人在座饮酒,气氛倒是极轻松热闹的。燕王寻了个借口从宴上下去了,不一时便派了人去请阮樱樱过去说话。
旁的人不曾注意,可一直留意着阮樱樱身侧动静的阮修竹却是看见了,心下多少有些不悦:虽说阮樱樱与燕王已经订了亲,许多事不必太讲究。可也不能这样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啊!燕王这般行事,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好似是心里堵着口气,阮修竹不由又多喝了一杯酒,正欲抬手阻拦。
然而,也就在此时,徐氏却握住了阮修竹的手,叹了口气:“老爷,就随她去吧。”
阮修竹闻言一怔,回头去看徐氏。
徐氏却是叹气:“樱樱也不是小姑娘了,她自己有主意着呢。我们做父母的再这样管头管脚的,只会叫她不快.......”
顿了顿,徐氏转眸去看已经要起身离席的阮樱樱,口中不禁感慨:“老爷你瞧,樱樱她也十分欢喜呢。”
阮修竹下意识的转眸看过去,果真看见了阮樱樱那笑盈盈的脸容。
宴上篝火正旺,灯光摇曳里,阮樱樱一张小脸被照得雪白,娇嫩的颊边仿佛浮着两团霞红,似羞似喜,似嗔似怪。
阮修竹看着看着,不由一怔。
徐氏抬手替他斟酒,像是想起了什么,柔声感慨:“我瞧她现下这模样,就好像是姐姐当年一般......唉,时间过得真快,这一晃眼的功夫,樱樱都是大姑娘了。”
徐氏甚少在阮修竹跟前提起长姐,然而,阮修竹还是不由得在她的话声里想起了大徐氏。
或许是酒意上涌,或许是宴上的灯火太过刺眼,又或者仅仅只是过往岁月和这一刻的复杂情绪在心里发酵出了难以诉之于口的诸般滋味,素来冷淡自制的阮修竹竟也难得晃了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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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ù_nǚ翻脸
也就在阮修竹出神想事的时候, 徐氏握着酒杯的指尖不易察觉的翘了翘。
虽然徐家原也不过是庄户人家,但徐氏这个小女儿倒还真没吃过什么大苦头, 及笄没多久便嫁入阮家,此后更是少有要自己动手做活的时候。故而,她这一双手保养得宜,十指纤纤, 白皙修长, 就连指甲上都染了淡淡的蔻丹,颜色极好。
也正因此,徐氏指尖翘起时, 嵌在指甲里的细小粉末便也跟着落在了酒杯里。
夜宴里灯火摇曳, 粉末本就细小,这般飘落更是不曾引起旁人注意。只能隐约看见酒杯里的酒水映着细微的灯光, 轻轻晃动,那落在杯中的细小粉末不一时便已融入其中。
徐氏这一连串的动作可谓是自然流畅,便如行云流水,很快便将酒杯递到了阮修竹手边,叹了口气:“罢了,不说那些了,还是先喝酒吧......”
阮修竹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往阮樱樱处看了眼。
然而, 也就只这么一会儿工夫,阮樱樱已是不见踪影,想必是已经跟着燕王派来的人走了。
见此情况, 阮修竹心下越发不悦,难得的想起外人常说的那句话“女大不中留”——若是换做以往,还没碰见燕王时,阮樱樱便是离席肯定也会先来与他或是徐氏请示一声,而不是如现下一般,燕王不过是派了个人,她就去了......
阮修竹越想越觉心里憋火,偏这些话也不好说出口。故而,他索性也不多言,冷着脸接了徐氏递来的酒水,一口饮尽。
仿佛,这样就能浇灭心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
徐氏见状,又给他斟了一杯酒,低声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老爷很不必这样生气——难得樱樱她自己喜欢,燕王待她也十分用心......女儿家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当年姐姐就是.......唉,这般说来,樱樱能碰着燕王,多少也算是缘分了。”
徐氏说话时轻轻柔柔的,可话里的字字句句仿佛就是直戳阮修竹的心口。
单是“樱樱她自己喜欢”,“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姐姐”,“缘分”这几个词就够叫人憋火的了。
阮修竹听着听着,忍不住便又就着徐氏递来的酒水喝了几杯。
待得宴散时,阮修竹难得的有了些醉意,徐氏忙搀着他回了营帐,又道:“老爷且先躺会儿,我叫人去端热水来给您擦一擦。”
阮修竹有些头晕,靠坐在榻上,伸手按了按额头,过了一会儿方才含糊应了一声。
徐氏急忙忙的出去端热水了,营帐里只阮修竹一人躺着,晕沉沉的,偏身上又渐渐升腾出热燥来。他下意识的伸手接了自己的外衣,才解了衣襟又觉不耐,正欲开口唤人进来伺候,忽而又听得门外传来哭声——
是阮樱樱的哭声。
阮修竹正头疼欲裂,听到这哭声时几乎要以为是酒醉后的幻听。只是,他到底还是惦记着阮樱樱,担心阮樱樱真就在外头出了什么事又或者被燕王欺负了,勉强用手撑着身子自榻上坐起来,探头往外看去。
不一时那哭声便更近了。
只见阮樱樱一手掀开营帐的帘子,一手掩面抹泪,就这么一路哭着从外头闯进营帐里。守在外头的侍卫们阻拦不及,只得亦步亦趋的跟着进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阮修竹抬手揉了揉额角,看清门边境况时不由又蹙起眉头,随即便摆摆手挥退那几个侍卫:“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