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淑妃,忽然听得阮清绮提起此事,脸上神色都有些不自在,只小心应道:“娘娘谬赞了,那宫人不过是赶了个巧,哪里当得了娘娘这般说。”
阮清绮凝目看着淑妃,像是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又仿佛是故意逗她:“正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宫里那么多人偏就淑妃永和宫里的人赶了这个巧,可见是淑妃你平日里用了心。你且放心,你这份心,我与陛下都是看在眼里,也都记着呢。”
这话听着像是夸赞淑妃,可贤妃听着却颇不是滋味,脸色也是微微变了变——她看不上阮清绮这个德不配位的皇后,自然也不怎么看得上淑妃这么个天真单纯到可以称之为单蠢的女人。只是,如今听着阮清绮的话,再回想以往之事,贤妃不免也对淑妃生出了些疑惑来:淑妃她到底是真蠢还是装出的蠢?
不知怎的,贤妃便想起三妃第一日来坤元宫请安,那日三人负气回去后的对话。
当时,她们三人里,德妃隐隐为首,便一齐去了长青宫议事。
那时候,她和德妃都觉着皇帝对皇后的看重亲近不过是故意为之,暗松了口气,偏淑妃在边上哭闹,口口声声说是“就是皇后故意给我们下马威——她就是借着要和我们商量侍寝的事,拖着我们,故意在我们面前显摆她和皇上的感情.......她,她怎么这么恶毒啊!”
那会儿,贤妃与德妃虽心里嫌弃淑妃哭闹聒噪,但到底还是将淑妃的话听了进去,不免有些意难平,之后才有了德妃在坤元宫动手之事。现下想想:若说淑妃那做派都是装出来的,是装出来糊弄自己和德妃替她去当前锋的.......
一时间,贤妃竟是有些不寒而栗,看着淑妃的眼神都变了。
淑妃有意要解释几句,可有些话出了口便是越抹越黑。所以,她最后也只能咬咬牙,当做什么也没听懂,只笑着道:“娘娘这般说,妾回头可要好好赏一赏那宫人。”
“应该的。”阮清绮的目光掠过贤妃微微变色的脸容以及淑妃含笑带嗔的娇面,心下微叹,面上还是笑了笑,微微颔首。
这般略说几句,阮清绮便显出疲色来。
贤妃与淑妃自是识得眼色,当即便起身告辞。
阮清绮虚情假意的说了几句好话,然后就拍了拍手,令人送这两人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阮清绮的错觉:这一次,贤妃与淑妃已没了往日里携手同行的亲近。甚至,贤妃有意无意的加快了步子,倒是将淑妃甩到了自己身后。
阮清绮看在眼里,松了口气,暗道:德妃被禁足、贤妃有了警惕、淑妃被戳破,这后宫应该能够安稳几日了。
这般一想,阮清绮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皇后真是做得太辛苦了——萧景廷这狗皇帝都不知道给她加个工资!早知如此,穿书前就该努力996,多修福报,才有好未来啊!
阮清绮颇有些悔之晚矣,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感慨了一番。等她回过神来,忍不住又抬手按了按胃,倒是觉出饿来了。
她现在还在和最后的三十斤做殊死搏斗,而减肥也如世间大部分的事情一样,总是越到后面越是艰难,半点也松懈不得。所以,她在饮食上并未又太大的变化,仍旧是以清淡减脂为主,这会儿虽是饿了也没打算提早用午膳,只吩咐人去给自己切个苹果,先吃个饭前水果。
只是,阮清绮拿着银签吃了两三块的苹果,萧景廷便来了。
他显然是心情不大好,一张脸冷得能掉出冰屑来。他阔步从殿外进来,步履如飞,几乎叫人反应不过来,阮清绮就险些被自己才入口的苹果给噎死,好容易才咽了下去,连忙起身与他行礼。
然而,萧景廷却是一言不发,抬眼扫了眼殿中侍立的宫人內侍,目光如刀,宫人內侍们似也能察觉到皇帝引而不发的怒火,皆是屏息敛声,更加恭谨起来。
萧景廷只停顿了片刻,很快便抬手摆了摆,冷然道:“都下去吧,朕有话要与皇后说。”
宫人內侍们一一退下。
见状,阮清绮索性也跟着起来,大着胆子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问道:“怎么了?”
萧景廷并未应声,只转眸看着她。
他那张漂亮的脸如凝霜雪,冷得出奇,因他正抿着薄唇,五官轮廓也不似往日那般柔和,看上去竟是透出几分凌厉之色。尤其是他那双乌黑的眸子,眸中似是烧着火,怒火勃然。
就像是冰冷白净的霜雪上点燃明亮炽烈的火焰,有一种矛盾奇异的美感。
阮清绮眼也不眨的看着,片刻后方才找回理智,小声道:“要不,你先别生气,坐下再说?”
说着,她又用银签扎了一块苹果,挑起来,试探着道,“你要吃吗?”
话才出口,她就后悔了——人家正生气,她还问什么“你要吃吗”,这也太傻了吧?尤其是,她问的人还是个资深厌食症患者。
阮清绮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蠢了,霞飞双颊,脸都红透了。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一直沉默的萧景廷竟然回答她了。他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抬步上前来,走到阮清绮的身前,俯身低头,就这样就着阮清绮的手,张嘴含住了那块银签扎中的苹果。
果肉粉白,含着果肉的双唇却带着薄红。
其实,萧景廷的嘴唇很薄,抿着的时候总显得线条紧绷,不觉间便带了些肃冷的意味。只是,他人生得太过漂亮,哪怕此时面有薄怒,当他低着头用唇含住那块苹果时,唇红齿白,实在是漂亮得近乎妖异。
阮清绮又有些呆,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你还真吃啊?”
萧景廷本是一肚子的火,此时险些被她这呆呆的模样给逗笑了。他含笑“唔”了一声,索性将那块苹果咬入了口中。
大概是许久没吃水果了,他虽仍旧觉得这味道甜到腻味,但却并不怎么恶心反胃。咀嚼时,果肉里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溢开,竟是没有想象中的厌恶。
萧景廷的心情诡异的好了一些。
☆、打蛇七寸
萧景廷这般想着, 舌尖下意识的在唇上舔过,将唇上沾着的果汁也都收入口中。
直到此时, 阮清绮方才反应过来,她竭力将目光从萧景廷水红色的薄唇上移开,小声道:“......你还真吃啊?”
阮清绮是真的没想到:毕竟,萧景廷这厌食症患者, 平时喝口水都像是被逼的, 吃顿饭就像是要他命似的,实在难以想象他居然真就一声不吭的就吃了块苹果。
大概是萧景廷此刻的配合以及他近乎纵容的表现给了阮清绮胆子,不等萧景廷应声, 她又仰起头, 眨巴着眼睛去看萧景廷,眼睫微扬着, 乌眸如宝珠。
她的目光专注,萧景廷可以清晰的看见她黑亮的眼眸,乌黑的瞳仁上仿佛只映着他一个人。他下意识的闭了闭眼,喉结微动,只觉得口齿间仍旧残留着那一丝丝的甜腻的汁水。
太甜,也太腻了。
但似乎也并不如想象中的恶心。
阮清绮全然不知萧景廷的心思,她圆润的脸上写满了好奇,跃跃欲试的追问道:“怎么样, 好吃吗?”
萧景廷一顿,很快冷静下来,脸色也慢慢冷了下来, 简明扼要的回了三个字:“不好吃。”
阮清绮现下胆子肥了点,不怕他这冷脸,反倒又伸手用银签扎了块苹果,将之递到萧景廷的嘴边,殷切的劝道:“其实还挺甜的,陛下您要是没尝出味道,不若便再吃一口?”
然而,这一回,萧景廷撇开了头,没看她,只抬手按在了椅柄上,顺势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
见状,阮清绮悄悄翻了个白眼,最后还是自己张嘴将那块苹果给吃了,这才想起来要关心下萧景廷——就萧景廷今日进门时那脸色,八成是发生了什么事。想到这里,阮清绮便觉得嘴里的苹果也不甜了,她嚼了嚼,咽下口中的那块苹果,病试探着问道:“可是前头发生什么了?”
萧景廷正坐着生闷气,这会儿听得她出声方才侧头看了她一眼。
阮清绮看着他紧抿着的薄唇,又有点儿想给他喂苹果。
不过,萧景廷也不需要她的苹果,直截了当的道:“鲁中川自尽了。”
殿中一时静极。
过了一会儿,阮清绮才咽了咽口水,小小声的问一句:“那个,鲁中川是哪位?”
无论是原主残留的记忆还是《相府娇女》里的剧情,都没有这个人。所以,阮清绮一时还真有些懵了。
萧景廷听着她这问题,既觉好笑又觉好气,一直紧绷着的脸容也跟着缓和了下来。他抬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胸臆稍宽,便不答反问道:“前段时间,吏部京察,六科廊便有言官上折弹劾吏部尚书。”
说起这个,阮清绮倒还有些印象:原本,京察这种事就很容易招人议论,尤其是吏部尚书此回得了萧景廷的示意,下手更是没有半点留情,朝中的御史言官自是都坐不住的。都察院里如黄御史这般清流中坚人物也是看不惯,为此连番上书,弹劾吏部尚书是“以权谋私,党同伐异”,而主要负责监督京察的六科廊的言官们就闹得更加厉害........
想着想着,阮清绮倒是终于觉出鲁中川这个名字的熟悉来,只是仍旧不大确定,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萧景廷,等着他的回答。
萧景廷也没有卖关子,直接了当的道:“鲁中川乃是六科廊吏科都给事中。”
六科廊都给事中说起来也只正七品,在京城这种地方实在算不得大官,按理也不值得萧景廷这个皇帝多嘴。只是,官虽小,手上的权利却不小——六科廊乃是本朝特设,六科十三道的言官皆是只对皇帝负责,主要也是为了监督及牵制六部,算是唯二设在大内的衙门。除了六科廊外,另一个设在大内的衙门也就是内阁了——从午门入大内,右边是内阁,左边就是六科廊,由此也可看出其地位。
阮修竹一直以来便一直有心在六科廊与都察院经营,那些言官御史各个都是口舌如刀,他借刀杀人,排除异己,自是再顺手没有。此回吏部京察,动作过大,自是伤着了阮修竹这个首辅的面子。只是,阮修竹却没有亲自出面,只指使了手下六科廊的言官上折弹劾。而鲁中川作为吏科给事中自然是六科里骂的最厉害的。
说起来,萧景廷这几天也是挺可怜的。每天天不亮,阮清绮还在榻上抱被子睡觉,萧景廷就得从榻上爬起来,略用几口米汤就得坐着御辇去上早朝。他这屁股才坐上龙椅,还没坐热呢,得先听六科廊和都察院在下面轮番骂人,接着就是吏部自辩.......
萧景廷早膳本就用的不多,可能还有点儿有点儿低血糖,听着就觉头疼脑胀的,忍了好几天,好容易才把鲁中川这个吏科给事中打发回去,算是杀鸡儆猴。然后,他又借着黄明悦之事安抚住了黄御史这些清流,正欲松口气,觉着可以安稳几天,谁知事情就来了:鲁中川回家后居然自尽了。
本来,萧景廷是没把鲁中川这等人放在眼里——鲁中川这样的人,面上看着目下无尘,清高不屈,看似有傲骨实则不过是打断骨头的狗,吃了阮修竹给的狗粮便要给人摇尾巴。他现下动不了阮修竹,打条狗还是可以的。
只是,萧景廷是真没想到,鲁中川回去后居然真就自尽了,还留下一封绝命书。他的发妻鲁平氏拿着这封绝命书去了一趟六科廊,回头也自缢了。
这般一闹,事情便彻底闹大了,鲁平氏殉节之事更是引得不少人说道,京城里也出了不少传言,还有说是新帝被吏部尚书沈奉公迷惑,发落了鲁中川这个直言上谏的忠臣,而沈奉公让人丢了官还不甘心,竟是把人一家子都给逼死了,简直是民意沸腾。
才被压下去的那些六科廊言官们简直都要疯了,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一下子都冒出来叮人了。那些都察院的御史少不得也要物伤其类,跟着出面,朝中上下的舆论彻底压不下了。当然,这些人要不敢直接骂皇帝,最多指桑骂槐几句,最倒霉的就是吏部尚书沈奉公,简直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差点就要成了本朝第一奸臣。
这一下子,不仅进行过半的京察之事可能要被推翻,就连吏部尚书沈奉公都快要保不住位置了。萧景廷费心许久却被人一朝推翻,气恼之余也不得不承认:阮修竹确实是有些手段,是他先时轻敌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因有阮清绮在边上插科打诨,萧景廷倒是勉强压住了心火,独自再心里将这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了一回,很快冷静了下来。他想了想,还是将事情仔细的与阮清绮说了。
阮清绮到没想到这段段时间,局面居然便掉了个头,忍不住感慨:“果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萧景廷扫了她一眼,总觉得她有些幸灾乐祸。
好在,阮清绮感慨了一会儿,还是道:“朝里那些事我是不大懂的,不过依我看,能依附我父亲的人估计也没什么风骨,若真有自尽的胆子,当初就直接寻陛下死劾了,也不至于被陛下打发回去吃自己。”
闻言,萧景廷心下略有不快,冷冷的扫了眼阮清绮。
阮清绮只当没看见,清了清嗓子,接着往下道:“依我看,他这种人肯定是最不舍的死的。这所谓的‘自尽’多半另有文章,说不得就是被人捏着把柄给逼死的,又或者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让人以为他是自尽......”
阮清绮说的,萧景廷自然也想得到,他有些头疼,抬手揉了揉额角:“朕自然也知道。只是这事一时也查不清楚,如今京中百姓纷然,怨声满道,朝里也是闹得不成,非要朕立时摆出态度,处置吏部尚书.......”
他初登基,正是要树威时,出了这样的事情若只一昧的拖着,迟迟没有决断,只怕朝中上下都会觉得他优柔寡断,不会心服。可朝里都知道,吏部尚书沈奉公这次京察乃是得了他的授意,倘他连吏部尚书都保不住,由此前车之鉴,只怕朝中大员就更不敢轻易向他尽忠效力了。
正因如此,萧景廷才愁的很。
阮清绮却道:“既然父亲现下在朝中步步紧逼,陛下又寻不出他的差错,倒不如掉头去他后院放把火,让他自顾不暇,陛下这里也能抽出手来解决鲁中川的事情。”
萧景廷倒还没想到这里,他略有怀疑:“以朕所见,阮修竹醉心权势,想是不会因着区区后院之事误了正事。”
阮清绮却是已有主意,眨了眨眼睛,笑盈盈的:“打蛇七寸,要想要父亲自乱阵脚,自顾不暇,自然是要从我那二妹妹处下手。”
闻言,萧景廷转眸看着阮清绮,面上虽是不显,心下却更加怀疑了:他自然知道阮修竹对于阮樱樱这个yòu_nǚ的宠爱,可宠爱归宠爱,阮樱樱真就重要到能打乱阮修竹前朝步调?
萧景廷是知道阮清绮当初在阮家的待遇,现下想着,都有些怀疑阮清绮是不是想要以此作为借口来报复阮樱樱?
当着阮清绮的面,萧景廷并未多加掩饰,所以阮清绮也很清楚的看见了萧景廷面上的怀疑已。
她正说得高兴,见状却觉得自己心里堵了口气,不上不下,难受的很。
最后,她干脆气哼哼的扭过头,鼓起双腮,恼道:“......算了,你不信的话,我也懒得多说。”
就萧景廷这态度,她阮清绮就算是饿死,死外面,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再和他说一个字!
除非,除非他求自己。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hello kitty?
当她没脾气的吗?!
哼!
作者有话要说:阮清绮:除非你求我。
萧景廷:......午膳都没吃,你就开始白日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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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油拌饭
萧景廷微一侧头就能看见阮清绮气鼓鼓的小脸。
她本就生得圆润, 脸蛋圆圆的,鼓起雪腮生闷气时, 看着就更圆了。像极了把整个松果塞到嘴里的松鼠。
萧景廷看了几眼,抿了抿唇,这才忍住了没有笑出声——阮清绮现下正生气,若他再笑出声只怕就有火上添油之嫌了。所以, 萧景廷抿着薄唇, 稍作沉默,最后也只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阮清绮心下还有气,温声回头, 睁大眼睛看着他, 颇有些我看你要说什么的架势。
萧景廷被看得略有些不自在,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冷淡, 下意识的转开目光,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终于找到了话题:“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用午膳吧?”
阮清绮:“......”
虽然萧景廷并未直接开口求人,可他这厌食症患者都主动开口要吃午膳了,几乎可以说是隐晦的退让。阮清绮抬眼看了看他,到底还是消了气,点了点头:“算了, 先用午膳吧。”
萧景廷见她点头倒是略松了口气,主动扬声唤人来摆午膳。
因着阮清绮还在减肥,萧景廷又胃口不佳, 坤元宫里的膳食还和以往一般,少油少盐,多时蔬,一桌子摆开来也都是十分清淡。
萧景廷也不知是因为先前吃了块苹果开了胃,还是有意缓和气氛,倒是主动尝了尝摆在自己面前的那盅菊花豆腐汤。
这菊花豆腐汤当然不是豆腐菊花和水煮,乃是由御厨用刀在嫩豆腐上横切竖切,切出九十九条匀称的豆腐丝,豆腐底部相连不断,切开的豆腐丝却散开来,恰似菊花瓣从中绽开。以白玉盅盛之,再往里加调制好的清汤,汤水涟涟,恰似菊花水中绽开。堪称是赏心悦目。
原本,这汤用的也该是用野鸡火腿吊好的高汤,主要取个鲜。只是,萧景廷吃不惯油腻,阮清绮也不想吃太油的,最后便成了清汤寡水。
不过,这清淡也有清淡的好处,至少萧景廷勉强也能吃上几口,他吃了几口便搁下汤匙,主动道:“还不错,皇后也尝尝吧。”
话罢,端砚便上前来,也给阮清绮端了一盅菊花豆腐汤。
阮清绮尝了尝,虽然汤味清淡,但尝着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这还是萧景廷给推荐的——这多难得呀?阮清绮觉着自己也是挺容易讨好的,喝了几口菊花豆腐汤,心里就没剩下多少气了,脸上仿佛也被热汤的热气烘着,微微显出晕色来。
两人一起用过午膳,萧景廷见她神色缓和,方才抬手挥退宫人內侍,转口询问道:“先前之事,不知皇后可有什么想法?”
阮清绮吃饱喝足,又听见萧景廷主动相问,总算有了点扬眉吐气的感觉,也不和人赌气了,手上端着盏热茶,喝了口,便笑应道:“燕王不是还住慈恩寺吗?想法子让我那二妹妹再去一趟慈恩寺不就成了?”
萧景廷微微蹙眉:“你父兄既是已知道了燕王之事,想必是不会让她再去慈恩寺的,尤其是这种时候。”
阮清绮却不以为然:“我父亲忙着朝事,兄长又要准备春闱,哪里能够整日里盯着她?再说了,后院那些事,原都是徐氏这个当家主母做主。我父兄不好应付,徐氏却未必。二妹妹出门这样的‘小事’,只要徐氏点了头,那就没问题了。”
萧景廷想了想,倒觉可行,但还是要说一句:“阮修竹行事素来谨慎,这种时候只怕更加小心,多半已是叮嘱过徐氏了。便是徐氏再不知事,出嫁从夫,少不得也要小心些,必不会轻易放阮樱樱出门的。”
阮清绮眨巴下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子跟着一转,笑道:“那可不一定。”
若是徐氏没有私心,有了阮修竹的特意叮嘱,她肯定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为上,必然不会放阮樱樱出门的。可,若是徐氏有了私心呢?
上回徐氏与阮樱樱入宫,她亲自送了一回人,临别前还特意寻机与徐氏说了几句。当然,她当时也就是顺势挑拨离间一下。阮修竹、阮行止以及阮樱樱这三个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徐氏这做继室、做继母的,显然是最没有安全感,最容易被挑拨的。
便是徐氏自己,估计也能察觉到阮清绮是在挑拨离间。可,理智与情感总是不会同在一处,便是徐氏知道阮清绮说那些话没安好心,她也是听入耳,进了心的,少不得要多想。
有些事情,若是不挑破自然可以闭上眼睛,自欺欺人;可一旦挑破了,只会觉着处处碍眼,处处难受。偏偏,阮家上下没一个好人,全都是自私自利之辈,徐氏对阮樱樱的一腔母爱原就半真半假,可禁不起磋磨。说不定,徐氏这会儿已经觉着阮樱樱这个宝贝女儿碍眼了,想要把人嫁出去了呢.......
这种时候,只要给徐氏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她肯定是要睁只眼闭只眼的由着阮樱樱出门了。
阮清绮将事情想了一回,觉着自己当初随手一步棋,如今倒是能够排上用场了,心下得意,更兼胸有成竹,紧接着便转目去看萧景廷,打趣似的问道:“要不,陛下与我打个赌?”
“赌什么?”萧景廷微微抬眉,似也起了兴趣。
阮清绮正得意,唇角扬起,声调轻松:“就,赌我能不能想法子把阮樱樱引去慈恩寺?”
萧景廷见她这得意的小模样,觉着她要是有尾巴,这会儿肯定是要翘上天了。他难得的起了些纵容的心思,顺着阮清绮的话问道:“怎么赌?”
“要阮樱樱去不了慈恩寺,那就是陛下赢了,算我输。”阮清绮得了萧景廷的话,更觉欢喜,咬牙狠心道,“要是我输了,就叫我吃一整碗的猪油拌饭!”
真的是非常狠心了,这一整碗猪油拌饭肯定得要胖个好几斤。
别人家狠心,那是割自己肉,阮清绮这一狠心就是往自己身上攒肉。
萧景廷看着阮清绮的目光都变了变:真是最毒妇人心,阮清绮对自己都能这么狠得下心,看样子确实是很有信心了。
阮清绮咬完了牙便又转目去看萧景廷,紧接着道:“要是阮樱樱去了慈恩寺,那就是我赢了,陛下输了。那陛下也得.......”
萧景廷抬眸看过来,目光如刀,锋利非常。
阮清绮嘴里那还未出口的“那陛下也得吃一整碗的猪油拌饭”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她喉中微微哽了哽,倒是反应过来:也对,萧景廷吃饭都是数着米粒吃的,这要是逼他吃碗猪油拌饭,那和逼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阮清绮那颗“最毒妇人心”难得的生出些不忍来,想了想,好一会儿才补救般的道:“那陛下也得吃个苹果!”
一碗猪油拌饭和一个苹果,她对萧景廷够好的了吧?
萧景廷抬了抬眉梢,凝目看着阮清绮。
阮清绮也看着他,雪腮微鼓,仿佛正等着他的回答。
四目相对间,殿中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萧景廷不知怎的又想起适才阮清绮喂他的那块苹果。
有点甜,也有点腻味。
他顿了顿,说不清心里在这一刻究竟是什么想法,嘴里已是直接应了下来:“也好。”
阮清绮看着萧景廷,朝他笑了笑,暗道:回头得叫人挑个大些的苹果,盯着萧景廷吃。
不过,想归想,这要把阮樱樱引去慈恩寺,这也不是阮清绮一个人能办成的。阮清绮想了想,最后还是不得不与萧景廷求助:“......陛下,这事还得请您帮个忙。”
萧景廷:“......”
帮你?
帮你给我喂苹果?
脸呢?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应该还有一更,我尽量多码一点(#^.^#)感谢在2020-03-26 18:34:00~2020-03-28 12:4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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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母之心
脸呢?
脸当然是被她给吃了啊。
阮清绮厚着脸皮去扯萧景廷的袖子, 再接再厉的与他道:“就,帮个小忙?”
萧景廷低头看了看抓着自己袖子的小手, 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你想怎么做?”
阮清绮就等着萧景廷这话,听他问起,立时便将自己想好的主意与他说了。然后, 她就眨巴着眼睛看着萧景廷, 满怀期待的问他:“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萧景廷稍作沉吟,只抿了抿唇,没有应声。
阮清绮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眸光专注, 就等着他的回答。
最后,萧景廷还是在她殷切的注视下点了头, 吐出四个字:“可以试试。”
当然,萧景廷也不可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阮清绮这么个近乎玩笑的主意上,所以他与阮清绮略说了几句,敲定了事情后便又起身回御书房处理政务了。
萧景廷虽不曾多言,可他的逻辑还是在行止上表露无疑:来了一趟坤元宫,气消了,午膳也吃了,自然也该挥一挥手, 回去做正事了。
阮清绮多少也知道萧景廷这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的狗德行,但此时见着,还是不免气得咬牙, 暗暗的对着他的背影发誓:到时候一定要给他挑个最大的苹果!看他吃到吐!
骂完了狗皇帝,阮清绮也没多耽搁,出殿逛了一圈后便又回了殿里开始她的午后瑜伽。
**********
自赏花宴那日从宫里回来后,阮樱樱便被徐氏拘在家中,一直都没能出门。
当然,阮樱樱原本也是也不大想出门——她第一次随徐氏去坤元宫请安那会儿,因着更衣时遇蛇受了场惊吓,回府后便病了一场,人也消瘦许多,实是形容可怜;而这回的赏花宴虽不比上一次吓人,但也算是小惊一场,她自觉是受了委屈,心里存了气的,虽然不似上次一般的生病但人也是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自然也就懒得出门了。
只是,徐氏得了阮修竹的话要拘着阮樱樱,自己又起意要替阮樱樱安排婚事,索性便拉着阮樱樱,仔细的教了她些中馈之事。
说来,这也是徐氏难能可贵的一点慈母之心——要知道,当初阮清绮入宫,前路坎坷,徐氏这做继母的也不过是略说几句场面话,实是懒得为阮清绮费这心思,至多就是安排几个似陈嬷嬷那样的内奸眼线。也就只是阮樱樱了,虽说徐氏如今越来越不耐烦这个女儿,可这到底也是自己宠着长大的女儿,论血缘也是自己的外甥女,到底是亲的,她自不愿叫阮樱樱走她走过的歪路,自然要仔细提点,一点点的教她。
然而,阮樱樱却是最不耐烦学这些的,徐氏与她说,她也多是左耳进右耳出。在她想来,爹爹必会给她挑选品行皆优的良人,娘亲也会给她挑选得用的管事嬷嬷,只要这两样过了关,她又何必费心费力的学这些呢?
徐氏是看着这个女儿长大的,见她这模样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心下多少有些不悦,只面上仍旧温温,说她两句:“娘也是为你好,这才与你说这些,不过是盼着你别走娘当初走过的歪路罢了......娘是过来人,当初也是走了不少歪路,吃了不少苦头。”
徐氏是乡野出门,小时只是个乡下土丫头,虽然因着徐家后来发了家,她也跟着读书习字,可许多事都只是半懂不懂,当年初嫁入阮家时,她是真的举步维艰——阮清绮生母林氏虽只是个庶女,但到底是国公府出身又是阮修竹的原配发妻,哪怕她已经死了,哪怕她早就遭了阮修竹的厌弃,她也似一座沉甸甸的高山压在徐氏身上,压得徐氏这个继室差点抬不起头。
徐氏什么都不懂,初来乍到便要面对那般的艰难局势——阮家院里上下多是林氏的人,胆大包天的老奴就爱拿着林氏当初设下的规矩说事,时不时的就有安国公那边的人借着来瞧外孙外孙女上门来给她脸色看,出门交际时总有人因为瞧不起她出身仪态而冷嘲热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