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又侧过头,压低声音与端砚吩咐了一句。
萧景廷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动作,不免挑眉:“说什么呢?”
阮清绮眨眨眼,抿唇一笑:“陛下等等就知道了。”
她不肯说,萧景廷也懒得多问,抬步在桌案另一边坐下。
阮清绮则是坐在令一边,牛肉吃完了,她便只得愁眉苦脸吃碗里剩下的蔬菜沙拉。
她看着那碗蔬菜沙拉的眼神十分沉痛,吃一口就要皱皱眉头,又或是鼻子,好容易咽下去了,她还要撇撇嘴,表情多变,神态鲜活。
而她那张面团儿似的小脸,仿佛被人用手揉来揉去,变了又变,竟还有些莫名的可爱。
萧景廷一向喜欢看人挣扎痛苦,尤擅以此为乐,此时看着阮清绮挣扎蔬菜的苦恼模样,竟觉着还有些下饭,不免多看了几眼,心下暗忖:这大概是阮清绮这人唯一的优点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后减肥菜单》
第一日
早:碧梗粥,金丝烧麦(一个)
午:鸡肉馄饨,蔬菜沙拉
晚:蔬菜沙拉,香煎牛肉
(注意,配合少量运动)
ps.因为原文名有点普通,所以我和编编商量了下,换了个文名《皇后如此多重(穿书)》,特意和小天使们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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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试探
阮清绮自是不知萧景廷不知不觉间竟还给她想了个优点。
她勉强着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去,只得又把木箸给放下了。
恰在此时,萧景廷那一碗沙拉很快就被端了上来。
因着有阮清绮的特别吩咐,萧景廷这碗沙拉里不仅有蔬菜叶子,还加了煎好的小块牛肉,拌在一起,红绿相间,看着便十分的诱人。
只是,萧景廷看见碗里的牛肉,眉心不由一蹙,脸色也有些不好——他不喜食荤,尤其是恶心红肉,牛肉便在其列。
阮清绮却是自觉好心:光啃菜叶子又有什么意思?牛肉可不比绿油油的菜叶子好吃?
这般想着,阮清绮便又侧头对着萧景廷笑了笑,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就看着他用膳。
萧景廷与她对视片刻,终于还是抬手拾起木箸,先从碗里拣了一片菜叶送入口里。
阮清绮托腮坐在一侧,一面看,一面故作体贴的劝着:“陛下要不要尝一尝牛肉,妾才吃过,御厨煎得很是不错,鲜嫩可口。”
萧景廷吃了一口,终是忍无可忍,放下木箸,转目看她。
他的一双眼睛生得极是漂亮,眼尾微挑,瞳仁墨黑,凝目看人时似是十分情深。
只是,阮清绮却从中看出了几分渗人的冷意来。她终于后知后觉的知道怕了,连忙低了头,避开了萧景廷看过来的目光。
然后,她主动服输:“要是陛下不吃,妾替陛下吃了?”
萧景廷扫她一眼。
阮清绮主动伸手要去把那一碗沙拉推到自己面前。
然而,也就在此时,萧景廷伸出手,正正好的覆在了阮清绮的手背上,用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将她的手按在了桌案上。
阮清绮试探着想要把手收回来,萧景廷却按得更用力了,她也只得沉下气,试探着问道:“陛下这是......?”
萧景廷眉梢微挑,眼里似是掠过一丝什么,按在阮清绮手背上的手却动了动,饶有兴致的捏了捏阮清绮肉嘟嘟的手,笑着道:“朕什么时候说不吃了?盛情难却,皇后这般体贴,朕又怎好不给皇后面子?”
顿了顿,萧景廷扬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语气淡淡的:“不如,你来喂朕?”
阮清绮的手被他捏着,又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头咯噔了一下,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然而,萧景廷的声调仍是慢条斯理,仿佛试探:“怎么,皇后不愿意?!”
如寒雪灌顶,阮清绮只觉心头一凛,反应过来:萧景廷一反常态,八成是因为她穿书之后适才太浪,尤其是今日还先后借萧景廷厌食这事恶心对方,多半是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萧景廷原就是城府深沉、极擅隐忍之人,他虽厌食但还是掩饰得不错。
毕竟,这种病在古代是少有人知的,陆太后那些稍稍有些了解的人不过是觉得萧景廷胃口小吃得少,哪怕萧景廷后来厌食症严重到了饿死,到了男主女主口里也不过是一句“食少事繁,岂能久乎”......真正了解重视的人也不多。
正因如此,阮清绮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戳人家痛处,多半已经引起了萧景廷的怀疑。
所以说,人真的不能太浪了,浪翻了船,怕是就得被沉湖!
想起《相府娇女》里萧景廷的种种变态之举,想起原主的最后结局,阮清绮终于收起了轻忽之心,勉强镇定下来,抬手拾起木箸。
见她不应声,萧景廷的薄唇微微抿起,看人的目光里含着笑,那笑意里又仿佛另有深意。
阮清绮并未回避萧景廷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将木箸探入碗里。
她并没有避重就轻的去夹蔬菜叶子,反到是替萧景廷夹了一块牛肉——她适才说的是牛肉,自然就得给萧景廷夹牛肉,最好是能表现得不知道他的厌食症,只当寻常。
不过,哪怕如此,阮清绮多少也有些后悔了:以萧景廷适才的反应,多半是有些恶心牛肉,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叫加牛肉……现在,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咽得下去。
谁知,当阮清绮状若无意的夹着牛肉递到萧景廷的唇边时,萧景廷竟然真就薄唇微张的将这块肉咬了进去。
他的唇瓣虽有些薄但形状极好,颜色亦是极鲜亮的,露出牙齿细白如珠贝,真正的唇红齿白。
当他微微启唇,细齿咬着牛肉块,轻轻的咬着,嫩红的舌尖若隐若现,隐约间便透出了几分莫名的诱惑来。
像是口腹之欲,又仿佛是另一种更复杂、更难言的肉.欲。
阮清绮却顾不得这些,她想得更深些,自己先把自己吓得后背泛凉:她是看过《相府娇女》这本书的人,又经过早膳和午膳,自然已经十分确定萧景廷的厌食症,多少能够猜着萧景廷吃肉时该有多恶心多难受。可,萧景廷此时却是含笑吃着这块肉,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异色。
这已经不是善于掩饰可以形容的了,他是隐忍到了近乎可怕,令人想起了伏在暗中的毒蛇,为了一击必杀可以久久的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就为了等待机会。
好在,阮清绮虽然比不上萧景廷,但她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见过些世面的,很快就克制住了心中的凉意,握着木箸的手仍旧稳得很。
她很快又给萧景廷夹了一片蔬菜叶子递到他唇边,抿唇笑问道:“陛下可还要吃?”
萧景廷扫她一眼,不动声色:“那就再吃口吧。”
阮清绮笑着把蔬菜叶子塞到了他嘴边。
萧景廷慢慢咀嚼,慢慢的吃了,神色自若,全然看不出一丝异色。
吃完后,他才徐徐道:“朕少时长在冷宫,时常饥一顿饱一顿,倒是养小了胃口,也不大习惯与人同食。所以,皇后以后也不必特意等朕一起用膳,这点小事,朕自有分寸,皇后不必操心。”
阮清绮怀疑他还在试探,不好立时答应下来,便大着胆子把陆太后拎出来说:“可,太后特意吩咐妾要好好照顾陛下.......”
萧景廷深深看她,缓缓道:“皇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你想必是知道的吧?“
阮清绮垂头,低声应道:“是,妾明白了。”
与此同时,她心头稍宽,猜着自己应是过了这关,同时又暗暗的警告自己——以后对着萧景廷可不能再这么轻忽了。
一语毕,殿中仿佛都静了下来,没有一丝声响。
阮清绮在心里数了一二三也没等到萧景廷重新开口,只得主动提起话题:“才用过晚膳,妾正想去外头走一走,陛下可愿同行?”
寒冬腊月,夜里尤其的冷。
萧景廷对于这种寒夜冒风出门闲逛之事没有半点的兴趣,随口道:“你去吧。”
阮清绮:我就知道!
起身前,她还特意问了一句:“妾便让人给陛下备水?”
既然不想出门走,您老人家就趁早洗洗睡吧?
萧景廷颔首,语气却是可有可无的:“也好。”
阮清绮立时便吩咐了下去,叫人给自己取了件斗篷披上,这便出门溜达消食去了。
不过,夜里确实是比白日里更冷了许多,阮清绮走了一会儿便觉得冷风直往脖子里钻。
但是,想到自己回殿后又得与萧景廷同处一室,她还是硬着头皮多走了一圈,顺道在坤元宫边那几株据说是孝成帝亲手所植的梅花树边赏了赏梅花,亲手折了几枝。
这毕竟是孝成帝给陆太后亲手手植的,宫人原还想要劝上几句,结果阮清绮便直接道:“叫人拿个瓶来,把这几枝梅花插好,送去慈宁宫——太后娘娘才去慈宁宫不久,必是十分想念这几株梅花。如此,也算是我的一片孝心了。”
这般一说,宫人们倒不好再劝了。
阮清绮还特意点了今日午间为她解说梅花树来历的绿荷去送梅花。
绿荷恭敬应下,回头又给寻了个美女耸肩瓶来,先给阮清绮过目。
阮清绮看过,点了头,绿荷才在瓶中蓄了水,插了几枝梅花进去,领着人往慈宁宫去送梅花。
阮清绮面上不显,心里倒是暗暗点头:这绿荷确是不错——午间,她出门散步问起梅花时,就是绿荷主动应声,可见是个有意表现且又了解宫中之事的。
此时再看,这宫女模样寻常,人却十分聪明,表现之余也甚是有胆子——她想必也知道这时候去慈宁宫送这梅花约莫不是好差事,指不定就要因此被陆太后迁怒,可她还是眉头也不皱的应了下来。
回头再试一试,若是可以,这倒是个可用之才。
她毕竟初入宫,根基不稳,内忧外患,总还是要有几个可用之人才是。至于阮家带来的人,如陈嬷嬷这等的是绝不可信的,端砚看着不错却也只是中规中矩,只怕也不怎么了解宫中那些事。
所以,还是要从身边的宫女里挑几个得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午安安,么么哒~
ps. 陛下已经洗白白,准备暖被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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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美人
慈宁宫。
陆太后很快便看见了阮清绮派绿荷送去的那瓶梅花。
时候尚早,陆太后还未歇下,乌发挽了个松松的髻儿,身着杏黄常服,体态妙曼,看着倒是比白日里还素净了许多,远望之却仍旧光艳逼人,灼若太阳升朝霞,令人不敢直视。
更难得的是,她久居高位,手握权柄,这么些年下来,更是养出了一身比美貌更盛的气势。
听说是坤宁宫里来了人,陆太后略有讶异,但还是点头让人进来了。
绿荷双手捧着一瓶梅花,领着人上来行礼,然后才细声将来意说了:“娘娘今日赏梅,听说了坤元宫那几株梅花的来历,心下很是感动,便亲手折了几枝梅花来,特意令奴婢跑一趟,将这瓶儿梅花送来慈宁宫,聊尽孝心。”
陆太后半倚在黄花梨嵌大理石椅上,将手搁在扶手上,姿态慵懒且随意。
听着绿荷的话,看着那瓶梅花,她握着扶手上的手掌慢慢的收紧了些,过了一会儿才颔首,笑应道:“难得她竟有这般孝心,也不枉我对她与皇帝的一番苦心。”
顿了顿,陆太后又看了身边大宫女逢秋一眼。
逢秋会意,抬步下去,将那瓶梅花接了来,就搁在陆太后手边的紫檀小几上。
陆太后侧过头去看那几枝梅花。
殿中的烛火犹自跳动着,带来跃动的烛光,映照在陆太后的侧颜上。
光和影都是流动着的,可陆太后的侧颜却是沉静的,映出的是比烛火更灼人的艳色。只见她眼睫浓长,目光专注,像是在仔细的欣赏案几上的这几枝梅花,又像是在回忆些什么,神色静默。
宫人们皆是垂首屏息,殿中一时静到了极点,落针可闻,只有寝殿一角的香炉中烧着檀香,香雾袅袅,香远益清。
过了一会儿,陆太后方才开口:“行了,你起来吧。”
这话是与仍旧跪在下首的绿荷说的。
顿了顿,陆太后又补充道:“回去后,你和你家娘娘说一声。就说她的孝心我明白了,我一向喜静,不爱旁人打搅,她和皇帝明日就不必再来慈宁宫请安了。她毕竟是皇后,我会派人去各宫传话,明儿就让三妃去坤元宫给她请安。她们姐妹几个,到时也能说一说话........”
绿荷一一记下,轻声应了。
陆太后便又叹道:“下去吧。”
绿荷起身,恭谨行礼,这才领着人起身离开。
等坤元宫这一行人走了,逢秋方才试探着道:“娘娘,您说坤元宫那位......这大晚上的送这一瓶儿梅花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太后淡淡道:“她既说了是孝心,那便当她是孝敬我吧。”
“哪有这样的道理......”逢秋想着那几株孝成帝为陆太后亲手种下的梅花树,再看看瓶里的梅花,终究还是觉得不大舒服,小声嘟囔道,“她这不是借花献佛?”
这般一想,逢秋越发觉得这位新皇后实在不算高明,甚至有些傻——连讨好人都不会,送礼都能送成这样子,若非陆太后涵养非常,只怕已经立时发作出来了。
陆太后待身边心腹倒是一向宽纵,或者说她秉性倨傲,实在是懒得计较这些。所以,逢秋这话虽然已是有些逾越,陆太后却仍旧不以为意,只是道:“行了,借花献佛又有什么不好——她这会儿还不得把我当佛供着?再说了,她这个身份,这个位置,真要太聪明了,太低调隐忍了,我反倒不放心.......这般倒是正好。”
逢秋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凑趣般的应声:“所以,您让三妃明儿去坤元宫请安,这是......?”
陆太后道:“先叫她们小姑娘们闹一闹吧。先时皇后未入宫,宫里静得如一潭死水,如今皇后入了宫,少不得要闹起来。就是要这么多闹一闹,宫里才有人气呢。”
逢秋想了想,不由又有些想笑,笑过了倒是又生出些莫名的怜悯:人人都艳羡皇后尊位,可这位新皇后就算位居坤元宫又如何?她那般模样做派,真正的德不配位,只怕宫里头就没有真心服她的,底下三妃多半都是野心正炽,磨刀霍霍的想拉她下来呢......
*******
绿荷从慈宁宫回来后便直接去与阮清绮回话。
彼时,阮清绮方才沐浴过,躺在软榻上歇着。
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享受真正的宫廷spa。
泡在加了花露和花瓣的温汤浴池里,自有宫人替她按揉擦洗。待她从浴池起来,便有宫人拿着干净的棉布巾子给她裹着,一点点的擦拭身上的水珠,最后才扶着她在浴池一边的软榻上躺下。
另有四个宫人手里捧着香膏、熏炉、棉巾、发油等物上来。
一个替她绞发,前前后后足用了三条干棉巾才好些,然后再抹了发油,一面用梳子梳理乌发,一面用熏炉将那一头绸缎般的乌发慢慢烘干了。
一个替她涂抹香膏,润肤增香。
另外两个则是跪坐在软榻便,配合默契、一左一右的替她涂按摩放松。
说真的,阮清绮在现代时也算是个高级白富美,不是没有见过世面、没有享受过的人,可这一回仍旧免不了的感慨:别说,这宫女的手是真的手如柔荑,娇嫩柔软,按摩手法也是真的精准,确实是舒服。
她午间因为做瑜伽而有些酸疼的手脚也被按揉得舒展开来,一时间疼痛全消。
所以说,封建主义真的害人啊,这才三两下的功夫,她这都要被腐蚀了......
就在阮清绮舒服的都要睡着时,端砚轻手轻脚的上来跪坐在榻边,凑到她的耳边通禀:“娘娘,绿荷回来了。”
阮清绮一下子醒过神来,睁开眼,开口道:“让她进来回话吧。”
端砚应声出去,不一时便引了绿荷入内。
绿荷上前行礼,这便仔仔细细的将自己在慈宁宫里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了。
阮清绮还趴着,听绿荷的回禀,忍不住的把陆太后的话做了个阅读理解,分析了下陆太后字里行间蕴藏的深意。
说起来,陆太后提起三妃,应该不仅仅是给她添堵吧?说不定还是故意借此讽刺她这个新后——要知道,孝成帝那会儿,陆太后这个皇后可是没有见过一个妃嫔的,难怪她这么有优越感.......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是月悬中天,阮清绮也没再拖着,挥手让人退下,自己则是披了外袍,趿着软底绣鞋回了内殿。
萧景廷早已沐浴更衣,正靠坐在榻上,手里握着一卷书,就着榻边案几上的灯光漫不经心的看着,握着书卷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如玉。
他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寝衣,乌发披散而下,微敞的领口遮了大半,隐约可以看见单薄瘦削的肩头。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萧景廷这人原就生得昳丽,堪称绝艳,此时新浴后,灯下看去真就是美得如同一卷画,令人不敢久视。
阮清绮的脚步都顿了顿,随即便又镇定下来,上前去与萧景廷见礼。
萧景廷头也不抬,手上握着那卷书,慢悠悠的又翻了一页,口上道:“行了,时候不早了,不必这般讲究.......”
说话间,他便将手上的那卷书往边上一搁,有些不耐的补充道:“早些安置吧。”
阮清绮才被萧景廷敲打过,这会儿自然也乖顺的很,立时点头,起身上榻。
坤元宫的床榻自是十分华贵宽敞,榻上摆了两床被子,一里一外,连大红绣金龙凤枕也是一边一个,泾渭分明。萧景廷便靠在外头,阮清绮不敢惊动他,尽量的轻手轻脚,猫似的钻进了里头那床被子里。
见她躺下,萧景廷也没有说话的心思,令人将殿中的灯都熄了,自己也跟着躺了下来。
不一时,殿外的灯火便被人一一吹灭了,就连榻边的几盏灯也都慢慢的熄了,殿中立时便暗了下来。
另有宫人轻手轻脚的上前来,小心的将床帐放下,然后又轻手轻脚的退下。
床帐放下后,榻中又暗了几分,仿佛是一个独立的、黑暗的密闭空间一般。阮清绮躺在榻上,无论是闭眼还是睁眼都是一片黑暗,万籁俱寂,只有榻边人的细微的呼吸声,像是后背渗出的细汗,有些凉又有些痒。
她忍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道:“陛下,妾有一事想求陛下......”
说罢,阮清绮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周遭还是一片沉静——萧景廷根本没理她。
阮清绮几乎想要就这么算了。她心里其实也有些挣扎既想要拉着萧景廷把事情说了,又怕自己这样扰人清梦会触怒对方。
犹豫再三,阮清绮还是僵着脖子侧头,悄声将手从被子里探出,轻轻的揪了下萧景廷靠着的软枕一角,重又小小声的叫了一下:“陛下.....”
萧景廷仍旧是闭着眼睛,充耳不闻,不想理她——因着要做戏,他今晚还忍着恶心吃了块肉和菜,虽是把那阵儿的恶心强行压下了,可总觉得胃里难受,更是提不起兴致,懒得理会对方。
他想着,阮清绮至少也该懂点眼色,知难而退,早点闭嘴。
可阮清绮偏在这时候显出了她持之以恒的耐力——他揪完了枕头,又去抓他洒落在枕边的乌发。
只小小一缕,握在掌中。
黑暗里,她再一次叫:“陛下。”
大概是周遭太.安静了,她又离得太近,近的能够感觉到被褥翻动间传递来的热度以及香气。
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听上去又轻又软,隐隐的又有些甜,那一丝的甜意就像是细长的棉线,微不可察却又确实存在,不松不紧的系在心头……
说不出的感觉。
萧景廷没有睁眼,但还是打破沉默,冷定的开口:“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sliwe 9瓶营养液,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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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一二
阮清绮本还想着:若是萧景廷再不应声,她就先老实睡觉,回头再寻机会与人商量。
没想到,萧景廷真就应声了,她既意外又惊喜,当即便抱着被子翻个身,一面半撑着身体去看人,一面在心里斟酌着说辞。
因着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发丝自枕边掠过,无声间摩挲过萧景廷的侧颊。
发尾微湿,犹带着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少女清香,衬得人侧颊肌肤紧绷,隐隐的有些痒。
锦衾间一时静默,时间仿佛都在黑暗与静默中被拉长了。
萧景廷闭着眼,隐约生出些燥意,但他却没去理会落在自己侧颊的那一缕发丝,不耐出声:“到底什么事?”
开口的同时,萧景廷心下也有些复杂:这种时候,阮清绮偏要依他身边,歪缠半日还不开口,还能有什么事?
帝后大婚,同床却不圆房,确实是不合规矩。若是阮清绮因此不安,生出些旁的心思,萧景廷其实也能够理解。
但是,理解却不等同认可。他登基不久,前朝有首辅阮修竹和燕王,后宫有陆太后.......越是这样的时候,他越是不能出一点纰漏,自不会去碰后宫里任何一个女人。毕竟,若因此出了个“意外”,只会让他处境更是艰难。
阮清绮全然不知萧景廷的心思,听出他语声里的不耐,也不敢再耽搁,立时便将自己的事情给说了:“适才太后令人传了话,说是让明日不必去慈宁宫请安,让我留在坤元宫里,等三妃过来请安。”
闻言,萧景廷睁开眼,看了她一眼。
大概是熄灯后有一段时间,双眸已经适应了黑暗,又或者是萧景廷的眼眸实在明亮,在这一片黑暗中,阮清绮依旧可以清晰的看见他那双眼尾微挑的桃花眼。
像是映着月光的深海,粼粼的波光下藏着暗流。
黑暗里,他的脸容在有些模糊,看不清神色,但仍可勾勒出精致绝伦的轮廓。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一点情绪:“你是皇后,这种事你自己看着办便是了。”
阮清绮便试探着说起自己的想法:“我是想着,按照规矩,大婚这三日,陛下是要歇在坤元宫的。可陛下身为天子总是要雨露均沾,总还是要去德妃她们几个的宫里坐一坐........虽说德妃、贤妃还有淑妃三人论起身份都在伯仲之间,但这事还是得分个先后,不知陛下可想好了要先去哪宫?”
话声未落,阮清绮便听到了萧景廷的冷笑声。
她知道对方多半是猜到了她的用意,但话已至此,她索性把心一横,把话说完了:“陛下也说了,我是皇后,这些事原该我来管着。要不,就由我替陛下安排一二?”
阮清绮将话说得很是漂亮,仿佛一腔苦心,全然是为萧景廷着想。
然而,萧景廷却没给她面子,反倒直言便戳破了她的小心思:“难得皇后总能把这把话说得这般漂亮……你厚着脸皮与朕说这个,不就是想拿朕去三妃面前做人情?”
阮清绮:“……”
沉默总是最令人尴尬。
过了一会儿,阮清绮干笑:“......陛下说笑了。”
若是可以,阮清绮自然不想去惹萧景廷。
只是,她这个皇后原就根基不深,德妃、淑妃、贤妃三个出身高贵,还比她早一年进宫,肯定都不会心服,同仇敌忾之下说不得已经打算结盟对付她。
所以,明日三妃来请安时,她不仅得设法挫一挫这三人的锐气,还得设法破坏她们之间的关系。
对于如今一穷二白的阮清绮来说,萧景廷显然是性价比最高的“工具人”——三妃肯定都盼着萧景廷离开坤元宫后先去自己宫里,肯定也都愿意去争取。
小姑娘间的友谊本就十分脆弱,尤其禁不起嫉妒和挑拨。只要方法得当,这三个人自己就能闹起来。而阮清绮这个皇后也能暂时维持住自己的地位以及后宫脆弱的平和。
至于萧景廷?
反正他就是纯盖被子纯睡觉,不就是换张床的事情?去哪睡又有什么区别?
阮清绮自觉,自己替他安排还能免了他的选择困难症呢。
只是,想归想,真被萧景廷一语道破,阮清绮不免也有些心虚,不敢多说。
萧景廷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与她计较的心思,声音冷硬:“睡吧。”
阮清绮动了动唇,到底不敢再说,乖乖的拉起被子,然后又翻过身,背对着萧景廷闭上了眼睛——既然萧景廷没有直言拒绝,她就当对方是默许了吧。
反正,三妃明儿就要来,她也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
虽说这身体的确实是大坑小坑多得很,但睡眠质量还真的是非常的好。
阮清绮夜里闭上眼后不一时便睡了过去。一夜无梦,待得醒来时外头的天都已经亮了。
明亮的晨光透过床帐照在枕边,枕边那用金线绣出的凤纹在光下越发耀目,明光流转。
阮清绮不必睁眼都能猜着萧景廷肯定已经走了。
她初醒时还是睡眼惺忪,并没有立刻起身,反到是伸展开了手脚,呈大字型躺在榻上,感受了下一人躺一张大床的无拘无束。
然后,她便开始试着做了几个瑜伽舒展拉伸的动作,因为身体还不习惯,她一开始做着的时候动作也不达标准。但是,做了半套后,睡意很快便消散了去,人也精神了许多,只是腹中的饥饿感也像小爪子般的挠起了胃壁。
阮清绮吐出一口浊气,觉得好些了,这才抬手拢了拢自己一头乱蓬蓬的乌发,这才扬声唤了端砚上来。
端砚闻声入殿来,先在幔帐外行礼,然后又轻声请示道:“娘娘,可是要起了?”
阮清绮靠在软枕上,漫不经心的点头:“嗯。”
随即,她又像是才想起似的,紧接着便又问了一句:“陛下何时起的?可用过早膳,可有给我留了什么话?”
端砚候在榻边,细声应道:“陛下是寅时就起了,盥洗更衣后便出门了,也没用早膳,倒是给娘娘留了几句话.......陛下他,他说......”
不知怎的,一说到这里,端砚的声音便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阮清绮猜着萧景廷这变态多半不会有好话,冷笑了一声,道:“你直说就是,吞吞吐吐做什么?”
端砚到底是心向着阮清绮这边的,犹豫了一瞬,还是硬着头皮把话给说完了:“陛下他说,娘娘昨夜里又是磨牙又是说梦话,搅得人夜不能寐。以后还得注意些,若再有下次,他就直接拿帕子把您的嘴给堵了,省得叫您再作怪。”
阮清绮一听就知道萧景廷这是故意诋毁人。
真的,要不是萧景廷已经走了,阮清绮真能拿起枕头去和他干一架——反正,以她现下这体重,再对比下萧景廷那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小身板,要家暴也是她家暴对方,大不了就是个同归于尽......
只可惜,萧景廷不在这里,阮清绮也只能深吸了一口,平心静气的为自己解释;“你是伺候过我的,想必也知道我磨不磨牙,说不说梦话吧?”
端砚顿了顿,不敢抬眼,只小声道:“知,知道。”
她在阮清绮身边伺候了许多年,自然也是知道阮清绮睡觉一般都不磨牙不说梦话的,可,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明陛下在说谎?
端砚都不敢再想下去,哪里还敢再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