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宣帝有些意外又有些好奇,想知道她接下去怎么说。
眼见景宣帝耳朵都竖起来,谢重华心下冷笑,面上却红了眼圈,眼泪将落未落。
景宣帝心里一疼,就要替她拭泪,又被谢重华躲了过去,皇帝讪讪的举着手。
谢重华扭过脸不看景宣帝,彷佛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落泪,实则怕不小心让她看出异样。
“我们家和秦王府就在一条街上,祖母和老王妃常约着一块打牌听戏,两府里头都没有同龄人,难得遇上了一样大,我和秦王就时常一块玩。
那时候年纪小,我又性子野,爱穿个男装出门玩闹,假小子似的,也没那么多讲究,就经常一起玩闹。后来长大了,意识到男女有别,就慢慢疏远了。”
抛去私情,这都是事实,景宣帝查得到,她没必要说谎。
“怎么就疏远了,男未婚女未嫁。”景宣帝半开玩笑地问。当年先帝也告诉过他这一点,当时他想着是不是先帝向谢家透了口风,所以谢家棒打鸳鸯了。
谢重华瞥一眼景宣帝。
景宣帝略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三哥娶了三嫂,家里要是再和秦王府联姻,烈火烹油,不好。”
景宣帝愣了下:“你倒是实诚,什么话都说。”
“对着陛下,没什么话不能说的,我父亲最是小心谨慎一个人,不然也不会刚打了胜仗就告老。父亲总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所以凡事不要太满才好。”
景宣帝动容,谢国公是难得的明白人,倒是朕一直小人之心了。
“老国公也太谨慎了,他的忠心,朕都看在眼里。”
“父亲知道,只江山得代有人才出。”谢重华忽尔一笑,“父亲总说,天下是年轻人的,他们这些老家伙要是占着位置不退,年轻人怎么出头。”
景宣帝笑:“岳父高义。”
“那你当年是不是很难过。”话题又绕回来了。
谢重华抬眸看了景宣帝一眼:“说一点难过都没有是骗人的,总是要嫁人的,嫁生自然不如嫁熟。”
景宣帝脸扭了扭,嗯,他就是那个生。
“后来发现原来是不同的。”谢重华小小声嘀咕,耳尖微微红了。
“怎么个不同法?”景宣帝高兴起来,当下搂住她的腰肢揽到怀里追问,“你倒是和朕说说。”
谢重华不好意思地挣了下,没挣开,便顺势靠在景宣帝怀里,赧然道:“秦王那种是玩伴。”然后就不肯说了。
景宣帝心情明媚:“那朕呢,朕是什么?”
谢重华脸上笼了一层绯色,扭着脸不肯和景宣帝对视。
景宣帝心里比喝了蜜还甜,闹着要她说。
闹得谢重华没了办法,红着脸咕哝:“你是丈夫。”
闻言,景宣帝朗笑出声,很是愉悦的模样。
宫道悠且长。
走在其间,陆昭想起了小时候,母妃牵着他的手,缓缓走过道道宫墙。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一片。
陆昭抬头,强光灼得他眯了眼。
不一样的额。
皇宫还是那座皇宫。
可没了他的父皇他的母妃,却多了他心爱的姑娘。
一缕痛色染上眼,传出来的再多言语都不及那一眼,皇帝揽着她坐在高高的龙椅上。
“哪个女子不想当皇后,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陆昭又想起了那个夜晚,月光凉如水,他逃出王府,翻过墙头,躲过家丁,来到她面前。
满心的期待和忐忑,他想说服她和他一起走,他不想她进宫,不想她嫁给其他人。何况她要去的还是皇宫,那个地方吞人骨噬人心,再好的人进去了也要面目全非,亦如他的母妃。
可她说,“放弃唾手可得的皇后之位,跟你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陆昭,你当我傻吗?”
一字一句,宛如最锋利的刀锋,直插心脏。
原来在她看来,他想做的事那么傻。
原来她也想当皇后。母妃想当皇后,她也想当皇后。
皇后之位,就那么的诱人?让她们一个又一个的趋之若鹜。
一个是他最爱的母亲,一个是他最爱的姑娘。
既然她们都那么想当皇后,那他就遂了她们的心愿。
第27章 皇帝是条狗27
谢振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上写的是皇后中毒一事, 寄信人并未匿名,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客人——秦王陆昭。
谢振想, 皇后还真有些神通,她之前给的那个有关武德司的名单早已经被证实真实可靠。后来又给了他一份新的名单, 有关于秦王的。若非知道皇后绝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和他开玩笑, 谢振简直不敢相信, 秦王居然暗地里经营如此之深,当真是真人不露相,也越加肯定秦王果然是‘上进心’。
按照皇后给的指示,谢振对这份名单上的人做了一些小动作, 果不其然,秦王来了。
陆昭发现有人查他的底。
那么多年与世无争的伪装失灵?景宣帝终于怀疑他了?
陆昭不敢确定,但是也不敢冒险。
有心算无心,不备怎提防。
当景宣帝有了准备, 他成功的可能性便越小。
虽然自问小心翼翼, 尽量抹除了痕迹,然而雁过留痕,只要做过一定会留下痕迹, 端看追查人的本事。
景宣帝一旦认真调查起来,早晚会被他抓到自己的尾巴。届时他将变得无比被动, 所以他选择主动出击。
那一日太极殿内的情形成了梦魇,夜夜噬心,陆昭想, 也是时候了。
决定之后,陆昭找上了谢振。贸然出手,肯定准备不足,所以他需要盟友,谢家就是他精心选择的盟友。
得知景宣帝秘密下药令重华不孕,他才知道景宣帝防谢氏如虎,还真是不让人意外。先帝就生性多疑,没少防备他们秦王府,若非父王功高威重又不沾权,说不得早就被先帝巧立名目除掉了。景宣帝作为他的儿子,一脉相承的多疑,一边用着谢家巩固地位,一边防备谢家尾大不掉。
初初知道,他第一个念头是告诉重华,让她知道她的枕边人是何等用心险恶,让她保护好自己。
然而,他没有付诸于行动,他怕重华生下景宣帝的儿女,儿女是母亲的软肋,有了孩子,重华会不会变,景宣帝又会不会变,他害怕,于是他退缩了。
时隔多年,这个秘密终见天日。陆昭心头滋味复杂难辨,愧疚、难堪、忐忑、期待……难以形容。
“谢世子。”陆昭含笑打招呼。
谢振沉着脸,两指捏着那封‘秘信’,开门见山:“王爷何意?”
“谢世子不必如此,我并无恶意。”陆昭苦笑了下,“我与重华自幼相识,若非赐婚,我应该……”
“王爷慎言。”谢振打断陆昭的话
陆昭止住了话音,面上渐渐起了荒凉之色,低喃了一句:“我总是盼着她好的。”一些伤害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终将补偿她。
谢振险些控制不住冷笑。
盼着皇后好?
他所谓的盼着皇后好就是明知道景宣帝给皇后下药却袖手旁观,所谓的盼着皇后好就是暗中唆使张友年制造谢氏不臣的证据交给景宣帝,谢振只看到了满满的恶意。
只怕秦王总是盼着皇后不好的,才能消他当年被‘弃’之气。
陆昭抬眸,见谢振依旧一张冷脸,他扯扯嘴角:“若非心存疑虑,世子也不会来见我,我们何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谢振眼角微微一动,似乎被说中心事。
陆昭勾了下嘴角。谢国公在这个节骨眼上致仕,他才不信所谓的伤病,分明是怕功高震主者自危,所以急流勇退。他就不信,谢家人人都心甘情愿放权。左右权衡,他把目光定准谢振。世子,身份够贵重。年轻,难免气盛。
陆昭直视谢振:“我也是无意中知晓。世子应该知道,我母妃到底盛宠多年,哪怕仙逝了,在宫里也有几个得用的人。这么大的事,我想贵府有权利知道。知晓后,再去查真假也就容易了。”
“那我是要感谢王爷好意了。”谢振冷冷道。
陆昭无所谓地笑了笑:“世子是明白人,一些话无需我说的太明白心里就有数,皇帝为什么不想让皇后有孕。一个后族被如此防备,她的明天在何处?世子作为谢氏一族未来的掌舵人,考虑过吗?”
谢振眼神泯灭一番,似有所动,片刻后,他目光沉沉盯着陆昭:“王爷倒是替我们谢氏考虑的很。”
陆昭面上添了几许苦涩:“世子不必讥讽我,其实我也有私心。被防备的何止是你们谢氏,我们秦王府也未能幸免,若只是提防还罢了,我们夹紧尾巴小心谨慎地做人,总能有一线生机。可当今皇帝已经不只局限于提防,已然在暗中准备动手对付我们这几家。如今我们算是一艘船上的,我替谢氏考虑实则也是替我自己考虑。”
谢振:“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陆昭:“若没有确凿证据,我怎么敢把世子约出来。”
然后,谢振就见到了陆昭所谓的证据——竟然是张友年受陆昭指示罗织的谢家不臣之心的证据。
陆昭还在说:“我们秦王府也有这么一些东西,这个张友年乃武德司的暗探,而武德司就是皇帝手里的刀,世子,铡刀已经悬在头顶,谢氏危矣。”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谢振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若非妹妹做了那个梦,能够‘未卜先知’,是不是梦里发生的事就会在现实中一一应验,他们谢家会被按上谋反的罪名,死的死,流的流,而他们还不知道真凶是谁,只以为是皇帝容不下谢家。
不,皇帝的确是容不下谢家的,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局,皇帝能看不穿是因为他自己就是局中人,他深深的忌惮着谢家,所以有了所谓的证据之后,深信不疑,都没有详细彻底的调查就定了谢家的罪。
再也没有比此刻,谢振更赞同皇后的做法。
秦王,景宣帝。有一个算一个,都留不得。
谢振稳住心神,慢慢和秦王周旋。
之后几日,谢振一点一点地妥协,像是调查过后,发现现实一如秦王所说的险峻。
*
骄阳似火,谢重华却觉得有点冷。
原来真的是陆昭所为,倒是她冤枉景宣帝,的确不是他下令武德司罗织谢氏的罪名。
不过那又如何呢?
下令诛杀流放谢氏的人是景宣帝。
何况,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安排,此时收手,难保有被景宣帝发现的一日,现成的证据。
现如今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松手的后果只会是伤到自己。
开弓没有回头箭。
其实,她也没想过回头。
眼下瞧着景宣帝是容下了谢氏,可谁敢保证以后景宣帝会不会变卦。
生死荣辱掌于他人之手的滋味,她再也不想品尝。
她的命运,她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难言的情绪溢满整个心脏,此时谢重华还不明白那是什么,多年之后,她才明白:那是野心。
转过身,谢重华提笔写上新的指令——让谢振向景宣帝揭发陆昭。
景宣帝会怎么做,她能猜到八分,毕竟她琢磨了他那么多年。
景宣帝会想一网打尽陆昭所有的党羽。多疑如他,会趁机试探想朝廷上哪些人是忠哪些是奸。所以景宣帝很大可能会按兵不动,等着瓮中捉鳖那一天。上辈子面对她和陆昭的宫变,他就是这么做的。明知道他们的打算,却没提前制止。
这一次,她要让景宣帝尝到自负的后果。
还有陆昭,陆昭最喜欢谍中谍的戏码,芝兰是,张友年是,现在就由她来为她表演一场,他以为谢家是他的,结果谢家成了景宣帝的。可事实上,谢家只是谢家的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场戏,上辈子陆昭没有唱成功,她来。
作者有话要说:打扰一下,推一推我的预收文《回到古代当咸鱼》
一朝穿越,父死母亡,寄人篱下,体弱多病
宋嘉鱼简直要窒息
正愁着,她发现——
窗口的老梅树顾影自怜:这府里也就老夫是干净的。
猫老大腆着花肚皮:看在小鱼干的份上,以后猫爷罩你。
猎鹰痴汉脸:美人儿,你摸摸我,我替你扇死那个丑八怪。
……
宋嘉鱼:我觉得我又可以苟了
第28章 皇帝是条狗28
“秦王如此挑拨离间, 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谢振跪在景宣帝面前, 缓缓将秦王找他之事道来, 自然不会一五一十地说, 而是有所增减。
谢振省去了下药使皇后不孕一事, 这事说了, 景宣帝少不得难堪,对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害无益。所以他只说了张友年的事。
张友年。
上首的景宣帝眯了眯眼, 在他怀疑武德司也不干净后,便开始暗中调查, 张友年便是重点调查对象之一,只目前还没查清。结果他真的是秦王陆昭的人。
秦王好本事,居然把钉子埋到朕这儿来了。
他居然还想利用这颗钉子挑拨朕和谢家的关系。
景宣帝眼底浮现冷厉之色, 好一个秦王,以前是朕小瞧他了。
“你做的很好, 谢氏的忠心,朕都看在眼里。”景宣帝沉声说道。
谢振道:“这都是微臣的本份。”
景宣帝颔首, 出了秦王之后,他更喜欢本份的人,谢氏也的确本份。
“秦王私下做到哪一步了,朕还需要时间调查,眼下, 你先稳住他。”
谢振惊疑:“陛下的意思是?”
“你答应他。”
离开太极殿后,谢振心情复杂。
目前的进展都在按照皇后的剧本进行,他这妹妹, 神了。
*
谢重华把玩着刚摘下的荷花,这世上没有白受的苦,所谓的料事如神,不过是苦出来的经验。
“娘娘,安嫔和大皇子过来了。”芝兰提醒。
“儿臣给母后请安。”
“臣妾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谢重华朝大皇子招了招手,“过来让母后看看。”
大皇子怯生生地看了看谢重华,小短腿往定嫔身边迈了迈。
定嫔连忙推了推儿子:“还不快去娘娘那。”
她出身平平,侥幸生下了皇长子也不多得宠,是万万不敢得罪皇后的。况且,儿子和皇后处好了关系,也是只有好的,毕竟皇后无子。既是长子,若又得了皇后的支持,那才是儿子的造化。
大皇子才三岁,哪里知道他娘那些心思,只是单纯地怕生。
谢重华虽然会定期询问皇子公主的起居饮食,但并不会经常见面。一来皇子公主年幼,还不到时时请安的年纪;二来谢重华没想过抱养,也就懒得多看,省得传出些有的没的。
谢重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抬脚走了过去,揉了下大皇子的头顶。
大概是母亲就在身边,也可能是发现了谢重华有些眼熟,大皇子没躲开,只仰头望着他,乌溜溜的眼睛天真无邪。
景宣帝生的人模狗样,定嫔也是个美人,大皇子自然生得十分玉雪可爱。
忽然间,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若是她有孩子,是不是会比大皇子更可爱?
可惜,不会有了,永远都不会有。
谢重华收回手,刚刚生出那意思柔意也荡然无存,她深深地看了大皇子一眼,三岁,很好的年纪。
“这花给你玩。”谢重华声音温柔。
大皇子懵懵懂懂接过粉红的荷花。
“还不快谢谢母后。”定嫔赶紧道。
“谢谢,母后。”大皇子奶声奶气地说。
谢重华笑了,轻轻地刮了下他的小鼻子:“真乖,以后都要乖乖的,知道吗?”
大皇子眨巴了下眼睛,软乎乎地回答:“我最乖了。”说完抱着定嫔的腿笑起来,像是不好意思。
定嫔就笑:“诶呦,还不好意思了。”
“照顾好大皇子。”谢重华说了一声,抬脚离开。
定嫔福身恭送,等人走远了,忽然松了一口气。
“娘娘这是怎么了?”
定嫔也说不上来怎么了,就是觉得紧张,虽然每次见到皇后她都挺紧张的,可没哪次像今天一样,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着箍着。
太-祖祭日这一天,艳阳高照,热浪翻滚。
谢重华还穿着厚厚的礼服,十分遭罪。
同样遭罪的景宣帝摸了一把她的手,摸到几缕汗意,低声道:“马上就结束了。”
谢重华望着他,心想,是要马上结束了。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秦王摔碎了腰间的玉佩,一群侍卫突然拔刀刺向身边同僚。
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鸡飞狗跳。
谢振高呼:“护驾!”
陆昭嘴角勾起笑容,等着谢振出其不意,却等来被出其不意,本以为是强援的谢振居然成了景宣帝的强援。
“你骗我!”陆昭双目赤红,如何想不到既然谢振欺骗了他,那么今天的计划肯定在景宣帝的意料之中。他以为自己是设局人,原来是被设局人。
谢振义正言辞:“我谢氏忠心不二,岂会与尔等乱臣贼子同流合污。秦王,你埋伏在外面的人已经被拿下,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莫要负隅顽抗。”
紧接着谢振又高呼:“陛下知道尔等将士都是一时糊涂,若你们及时迷途知返,陛下还能网开一面,倘若冥顽不灵,只能自取死路。”
伴随着谢振的话,大批骁勇侍卫冲进来,剑指陆昭。
景宣帝目光沉沉,逡巡一圈,掷地有声:“投降,朕不追究你们的家人。”至于当事人,若是轻饶,以后谁都敢造反,这些人必须付出代价,也让其他人知道谋反的下场。
谁人无父母妻儿,谋反是为了荣华富贵,当荣华富贵可望不可即,自然会选择护住家小。
景宣帝此言一出,当下就有人扔了手中的刀,有了第一个,马上就有了第二个,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知道大势已去的陆昭脸色寸寸发白,忽然抬头,望向前方。谢重华正站在景宣帝身侧,华丽的凤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目逼人。
这一刻,陆昭很想问问她,她是否知道谢振的计划,又是否知道景宣帝对她下药,嘴角动了动,终究咽了下去,他已经败了,又何必连累她。
陆昭无声地咧了咧嘴,倏尔抽出袖中匕首刺向自己。
“叮”飞来的箭矢射中陆昭的手腕,吃痛之下,他松开手,匕首掉落。
当即又有两名侍卫迅速制住陆昭,不给他自行了断的机会。
谢振暗暗松了一口气,皇后说了要留秦王活口,说实话接到指令的谢振有点慌,这是余情未了?虽然心里打鼓,但是谢振还是选择了照办,发生了那么多事以后,谢振不敢不拿皇后的话当耳旁风。照这个情况下去,以后他们谢家一族荣辱兴衰都握在皇后掌中。
谢振转身奔向高台上的景宣帝,跪下复命:“陛下,秦王就擒。”
景宣帝连说三声好:“你做的很好。”
话音刚落,身后的宫女突然暴起,袭向景宣帝。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又太短暂,而所有人都处在心有余悸的放松之中,哪怕是景宣帝,他也以为高枕无忧了,万万没料到这一出。
毫无防备的景宣帝只觉得后心口一凉,耳边尽是慌乱的惊呼,眼前是皇后不敢置信的脸。
“陛下!”谢重华惊慌失措地扶住踉跄的景宣帝。
疼痛才后知后觉的传来,景宣帝难以置信地睁大眼,黑暗袭来,失去了知觉。
*
李德海的心几乎要从胸口挣出来。
天已经塌了一半,陛下生死未卜还在抢救,皇后娘娘主持着大局。
李德海就想起了早前皇上的叮嘱,若他有个万一,就让他……竟然不幸言中了。
思及皇上对谢氏的忌惮,皇上对他的嘱咐里可没哪一条是让皇后和谢氏在他不能理事后主持大局的,而现在皇宫内外都在皇后和谢氏把控之下。
李德海不敢多想,只想赶紧拿了皇上留下的信物和圣旨安排下去,幸好那东西藏得隐秘。
“师傅你手里拿的什么”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德海惊出了一身冷汗,豁然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徒弟福林:“你?”
福林微微一笑:“师傅,这东西还是我替你拿着吧。”
那笑在灯火下竟透出几分阴森。
李德海后退一步,紧紧握着手里的圣旨:“大胆!”
“师傅,你还看不清如今的局势吗,我劝你莫要做无谓的挣扎了。”福林一挥手,便有两个侍卫逼向李德海。
李德海颓然,直勾勾盯着福林:“是皇后吗?”
福林笑而不语。
李德海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原来陛下对谢皇后的防备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5 00:23:01~2020-06-28 15: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9章 皇帝是条狗29
“你安分点, 宫里出大事了。”德柱安抚焦躁不安的旺财, 景宣帝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得赫赫扬扬, 皇宫上头彷佛压了一座大山, 德柱都忍不住心惶惶。他想大概是旺财也受到了影响, 所以格外焦躁, 一个劲儿地想出去,可这种情形, 他哪里敢放旺财出去,也不敢为了这点小事去打扰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正乱着呢,万一陛下……德柱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没有万一, 陛下洪福齐天,定然能转危为安。
景宣帝心急如焚, 试图去咬绑在树上的狗链。
德柱急忙制住,加重了声音:“旺财, 不许胡闹。”
景宣帝简直想咬人,恶狠狠瞪着德柱。
德柱没来由的发寒,照顾了旺财大半年,他还没见过它如此凶狠的模样,像是随时要扑上来咬死他, 只越是这样,德柱越不敢带它出去,这节骨眼上可由不得它胡闹。
德柱好声好气地安抚:“你乖一点, 没闹,回头没事了,我再带你出去放风。”
景宣帝气炸,它不要回头,他就要现在,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何了。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居然还有一个刺客埋伏在自己身边,还在秦王失败之后突然发难,他昏迷之后,又发生什么,秦王死灰复燃了?
实在是景宣帝的模样有些下人,德柱忍不住退到安全范围:“你乖啊,别闹,娘娘现下正愁着,你就别给娘娘添乱了。”
想起皇后,景宣帝更焦急,皇后现在如何了,是不是吓坏了。
众人眼里吓坏了的谢重华强撑着主持大局,混乱的军事在她的安排下瞬间井井有条,大臣看在眼里暗暗点头。眼下皇帝生死未卜,若是皇后再慌乱无措,难免乱上加乱,现下这节骨眼上,最重要的就是稳。
“皇帝,皇帝!”声嘶力竭的哭嚎声传来,是得到消息的魏太后,魏太后身体不适,所以没有参加祭典。得到消息后,险些吓晕过去,什么毛病都好了,连忙赶过来。
魏太后冲进来,直奔龙床,拨开正在问诊的御医。
大臣:“……”再次感恩皇后是个稳妥人。
“母后勿要耽误了御医救治。”稳得住的谢重华拉住哭哭咧咧似乎想扑到儿子身上的魏太后。
魏太后哭声一顿,尴尴尬尬地退后几步,把位置腾给御医。
御医敢怒不敢言地又围上去。
“你们要好好的救皇帝,要是皇帝有个万一,哀家诛了你们的九族。”魏太后厉声恐吓,接着暴跳如雷:“秦王呢,赶紧推出去斩了,大逆不道的畜牲,竟然敢刺杀皇帝,哀家要他千刀万剐。还有秦王府,一个都不能饶。”
魏太后尖利的声音回荡在太极殿内。满腔愤恨下是掩藏不住的惊恐,儿子要是有个万一,她怎么办,她能有现在的舒坦日子,靠的可都是儿子,一旦儿子没了,孙子上位,肯定不一样。
余光瞥见谢重华,魏太后心里一突,难得的聪明了一回,没了儿子,她哪里压得住背靠谢氏的皇后。
“皇帝,皇帝。”魏太后泪如雨下,“你睁开眼看看母后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母后怎么活。”
床上的景宣帝无知无觉,若非还有一口气在,宛如死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魏太后越来越焦躁。
“皇帝何时会醒来?”
“你们到底能不能救回皇帝。”
“来人,把这两个庸医推出去斩了。”
被魏太后点中的御医慌忙跪下求饶:“太后息怒,太后饶命。”
“母后息怒,眼下陛下正危在旦夕,如何能杀御医寒了他们的心破了他们的胆子,母后还请稍安勿躁,给御医一些时间。”谢重华的话换来一众御医的感激。
魏太后勃然大怒:“你是不是巴不得他们治不好皇帝,你就能当太后了!”
殿内大臣皱了皱眉。
谢重华身子颤了颤,颜色如雪,缓声道:“母后这话诛心。我留着御医便是想让他们尽力救治皇上,都杀了,让谁来救皇上,何况皇帝仁德宽厚,若他清醒着,绝不会杀御医。”
魏太后噎了噎,紧接着怒喝一声:“那他们倒是救啊,皇上要有个好歹,哀家绝饶不了你们。”
谢重华便道:“起来吧,好好救治皇上,本宫相信你们的医术,也相信皇帝得天庇佑,定能安然无恙。”
这话可就比魏太后说的得人心多了。就有人在心里想,皇帝要有个万一,垂帘听政的那个他们希望是明理的皇后而不是只会胡搅蛮缠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太后。话说回来,从礼法从背景来看,也轮不到太皇太后垂帘。
“国舅呢,国舅安在,皇帝出了这么大的事,国舅身为亲娘舅怎么能不守着。”魏太后环顾一圈,没看见兄弟,立马吆喝起来。
吆喝的几位重臣皱了眉头。魏家就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人,都是靠着魏太后面子吃饭,皇帝把他们荣养着,并没有给实权,自然也就没资格出现在太极殿,此刻能站在这里的,哪个不是在朝堂上手握实权的。
魏太后想把娘家人招来,打的什么心思,几位重臣心知肚明,这是怕皇上有个万一,所以赶紧找来娘家人争权来着。想想魏太后的不着调,再想想魏家人的嘴脸,要是让这样的人掌了权,想想就让人憋屈。
只能说几位重臣想的有点深刻,魏太后姑且还想不到争权夺利这一茬,她就是儿子生死不知靠不上,就想找娘家人当依靠,这样才心安。
谢重华道:“眼下宫里戒严,严禁随意出入。”
魏太后大怒:“国舅是皇帝的亲娘舅,不是外人。”
“国舅自然不是外人,只眼下这节骨眼上,进进出出的人越少越好。还请母后体谅,陛下昏迷不醒,我也惊惧万分,很想让父亲进宫定心,可我又想到有那么多重臣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父亲已经致仕,不在其位便不谋其政。”
这话几位大臣听得顺耳,尤其是皇后言语之间的信任令他们十分受用。
谢国公那样的能人,谢皇后都不召进宫,一是避嫌,二是给他们这些人面子,他们都是朝廷肱股之臣,理应由他们替皇帝分忧稳定朝纲。
魏太后哑口无言,再看几位重臣都面露赞同之色,又气又急,嗷一声又哭起来:“皇帝,你这还没走呢,这些人就不把母后看在眼里了,你要有个万一,母后哪还有活路可以走。”
谢重华等魏太后嚎得差不多了,才道:“还请母后保重身体,您这样不只陛下担心,也影响御医救治皇帝。”
魏太后哽了下,嚎不下去,看了一圈,总觉得这些人在嘲笑她,顿时悲从中来又惶惶不安,不再鬼哭狼嚎,而是啜泣不止,口中碎碎念:“皇帝,你可一定要醒来,母后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啊,你就是母后的命。”
然而任魏太后哭干了眼泪,到了掌灯时分,景宣帝还是没有醒来,御医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个别胆小的,已经两股战战汗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