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女主不想死[快穿]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女主不想死[快穿]》TXT全集下载_9

谢振和谢挺哪里还不明白,齐齐失声:“父亲!”

谢国公和上眼,景宣帝不放心他们谢家,最主要的原因是谢家在军中的影响力,而他就是那个最能影响军心的人,他死了,景宣帝是不是就能彻底安心。

见状,谢挺直接站了起来,焦躁不安地走到谢国公面前:“父亲,您真的想,您怎么能有这种荒谬的念头。大哥,你快劝劝父亲。”

谢振却看向了谢重华,他想只有妹妹能制得住父亲。

谢重华起身跪在谢国公面前,谢挺愣了下,在谢重华身旁跪下,谢振也撩起衣袍跪在谢重华另一侧。

望着跪在面前的三个儿女,谢国公的脸寸寸变白。

“父亲是不是觉得你死了,皇帝总该彻底放心了,我们谢家也就安全了。那么父亲想过吗,万一皇帝还是无法安心,还是想对我们谢家处之而后快呢?”

谢重华的声音和神情都很平静,那种平静就像是山雨欲来,透着压抑。

“不会。”谢国公像是在说服他们也是在说服自己,“没了我,我们家也就没了威胁,陛下不至于赶尽杀绝。”

“这都是父亲你的一厢情愿,你拿什么保证,万一皇帝就是容不得我们谢家。我初入宫,他便暗害我,可见他对我们谢家猜忌有多深。当今皇帝是个多疑之人,也是个狠心之人。便是没了父亲,人走茶凉也需要时日,您的遗泽会落在大哥他们身上,父亲猜,皇帝会不会忌惮?大哥年轻气盛,只怕皇帝会更不放心。

父亲再猜,你要死了,皇帝会不会猜到原因,他会不会怀疑我们谢家怀恨在心,可能想报报杀父之仇,所以斩草除根。”

谢国公脸颊颤了颤:“你这是强词夺理。”

“可您不能否认我说的这些不发生。父亲您在赌,拿我们谢氏一门的生死在赌皇帝的良心,”谢重华冷笑一声,“在我那个梦里,父亲就赌了,双手交出兵权,换来了家破人亡的结局,父亲如今还要再赌一次,就为了您所谓的忠心。”

“既如此,”谢重华突然拔下头上金钗,“左右一死,与其活着等死,不如此刻就让我死了。死了也就不用日日夜夜担惊受怕,惟恐哪一日醒来,我们谢家就成了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死了就不用再眼睁睁看着家人血流成河却无能为力。”

说着,她竟然抬手就要刺向脖颈。

谢挺劈手去夺,鲜血霎时迸射出。

谢国公惊得站了起来,心脏几乎要顺着喉咙口跳出来,直到见谢重华还好好的跪在那,雪白的脸上沾着几滴血,那双眼睛黑如深渊,彷佛潜藏着一头巨兽。

谢国公浑身的力气都散了,跌坐回椅子上,“你,你,你。”张着嘴,嘴角开合数次,却说不出话来,唯有一身未干的冷汗。

手心血流如注的谢挺顾不上疼痛,一脸后怕地瞪着谢重华:“你想死啊,差一点,差一点。”

谢重华浑无表情:“早晚要死,不如死个干脆,三哥何必拦我。”

谢挺又气又急,低吼:“你们到底要干嘛!”父亲想死,妹妹也想死,不用景宣帝动手,他们谢家就能死个干净。

谢振起身拿了书房里的伤药给谢挺包扎,对谢重华说道:“我知道妹妹心焦,可再焦急也不能做傻事,咱们好好和父亲说。”

谢国公眼皮子重重一跳,没有忽略长子说的是咱们,他和女儿是一个立场的。再看看谢挺,谢国公悲怆,“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父亲,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谢重华眼底忽然落下泪,“父亲,我不想死,更不想看着你们死。那种滋味,我已经在梦里经历过一遍,椎心泣血,肝肠寸断,我不想再经历第二遍。阿爹,我怕。”

谢国公眼角徒然一酸,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

谢振见状,立刻悲声道:“事已至此,父亲难道还不信妹妹的话,眼看着灭门之祸就在眼前,父亲还想自欺欺人,引颈受戮。今日是母亲忌日,若母亲在天有灵,您要如何对她说,您明知道谢家危在旦夕却无动于衷。父亲,我谢氏一门一百六十余口的荣辱就在您一念之间。”

谢国公面无人色,浑身紧绷如石头,指尖却在微微的颤抖。

*

谢重华的衣服上染了谢挺溅出来的血,下去换衣,出来便见谢振等着她。

谢振静静地看着她,良久不言。

说起来,他们兄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他们差了整整十岁,自然玩不到一块去。尤其母亲病逝后,她便被祖母带到沧州抚养,当时她才六岁。从此兄妹之间几年难得见一面,唯一的联络就是书信。可他对着那么小的妹妹又能写什么,只能是看见什么觉得女孩家会喜欢就送过去。后来她回来了,又马上入了宫,一入宫门深似海,同样没时间相处。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妹妹单纯活泼又美好。

是他一直不了解她,还是皇宫改变了她?

谢振想,大概两者兼而有之吧。

单纯的人如何能稳坐后位,哪怕有谢家撑腰,胸无城府的人绝不可能在后宫如鱼得水。他的妹妹从来就不是什么单纯无害的小白兔,只是他不了解而已。而皇宫这个地方又改变了她,让她胆大包天,让她野心勃勃。

谢振牵起嘴角想笑一下,到底笑出不出来,索性也就不笑了。

“在父亲面前有些话,我不方便问。”谢振顿了顿,声音沉下来,“你想做什么。”

谢重华睫毛落了落,缓缓说道:“既然龙椅上现在坐的这个容不下我们,为什么不换一个能容得下的。”

果然如此,当皇后哪有太后来得稳妥。

皇后的废立在皇帝的一念之间,然古往今来都不乏掌控皇帝废立的太后。

当皇帝的大舅子还是当皇帝的舅舅?谢振眼底划过一道暗芒,以前从来没敢想过,这一阵不得不想,他竟觉得似乎也不错,至少不用战战兢兢度日,惟恐刺激了帝王敏感的心。

“大哥,我从来就没指望过父亲做什么,只求他不阻止我们。父亲刻板,让他犯上,比杀了他还难受。而我在宫内,纵然有心,外头的事也鞭长莫及。我能指望能依靠只有你,大哥,如今谢氏一门的生死荣辱掌于你手中。”

每一个字都恍若一块千钧巨石,垒成一座大山压在谢振肩上,沉得谢振几乎要站立不稳。

良久之后,谢振苦笑:“妹妹可真看得起我。”

“大哥不要低估了自己,” 谢重华一字一顿,“你可以,我们谢家可以,必须可以。”

谢振一怔,片刻后,神情逐渐坚定。

谢重华轻轻地笑了下:“张友年处可有异动?”

谢振正色,当日谢重华提醒之后,他便暗中盯住了张友年,果不其然发现违和之处,只是具体却还不得而知,他的人尚未渗透到张友年身边。

谢重华点头:“大哥且盯着他,只大哥也该明白,就算盯住了张友年也并非万事大吉,这颗棋子废了,自然会有另外一颗棋子。”

谢振面色端凝:“我明白。”他当然明白,只要上面那一位容不下他们,就会有无数个张友年冒出来。

“大哥行事时当心武德司。”

谢振神情更凝重,武德司三个字压得他心头沉甸甸的。武德司分明暗两部分,明面上那些倒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暗地里那群人,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可能是庙堂高官,也可能是贩夫走卒。

“这张名单,大哥仔细收好了。”

谢振愕然,惊疑不定地望着谢重华:“这?”

谢重华微微一笑,笑容泛冷:“我那个梦也不是白做的。”

*

“娘娘怎么换衣服了?”

告别父母归来,芝兰第一眼便发现谢重华的衣服换了。

谢重华道:“三哥不慎打翻茶伤了手,溅了几滴到我身上。”

芝兰不疑有他:“三爷伤的可要紧?”

谢重华笑了下:“些许小伤罢了,他这人老是毛毛躁躁的。”

萧氏也在抱怨谢挺毛毛躁躁:“你也是的,喝杯茶都能伤到手,你不是挺厉害的嘛。”

谢挺赔着笑脸儿:“马有失蹄,人有失手。”

话音刚落就听见谢重华笑盈盈的说:“让他显摆,他要是不显摆着想接住,也就不会伤到了。”

谢挺特想翻个白眼,他是为什么受伤的,这没良心的,他要是不伸手拦,受伤的那个该是谁,一回想那一刻,谢挺还有些腿软,不敢想自己要是迟了一步,会是个什么情形。

小妹这性子,可真看不出来,说扎就扎,还往脖子上扎,父亲都让她给震住了。他觉得父亲后面不说话了,不是被他们说服了,而是被吓服了。

萧氏好气又好笑地瞪了谢挺一眼,嗔道:“多大的人了。”

谢挺心头忽然一刺,想起了妹妹那个梦里她的结局,那么爽朗明媚的一个人郁郁而终,该是有多苦。

怜惜混杂着戾气慢慢升起,谢挺想,他决不允许噩梦成真。

先国公夫人闵氏的法事在镇国寺举行。

谢重华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祈求。

阿娘,你要保佑我,保佑谢氏。

回到正阳宫,还没进门,留守宫殿的玉兰便告诉谢重华:“陛下在里面逗旺财,来了有半个多时辰了。”

谢重华讶然,他还挺闲。

景宣帝今天是挺闲的,闲着无聊就想来正阳宫,然后想起皇后出宫去了,想了想还是来了,来了也不干别的,令人把旺财领上来。

眼下,景宣帝对这条狗是又爱又恨。爱则是好歹勉强算是他半个□□;恨则倒霉催的要附身当狗。

景宣帝一边逗狗一边观察,左看右看横看竖看都没看出这狗有什么特殊之处,真要说,那就是特别蠢,明明比九月大了一圈,还尽被欺负。

护短的景宣帝用脚尖拨开要抢旺财东西的九月,恨铁不成钢看一眼旺财,幕后黑手怎么就会选中这玩意让朕附身。对方又到底是什么来头?

魏婉儿那无论怎么审问都问不出,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她后面有没有可能‘梦’到。倒是要感谢她,解除了他对谢家的怀疑,也是,谢家要有这能耐,也不会用在这地方。

委屈巴巴的九月一见谢重华立刻飞奔过去,一下一下蹭着谢重华的小腿,不断叫,似乎是在状告景宣帝的区别待遇。

景宣帝啧了一声,上前拉起谢重华的手,免了她的礼,“回来了。”

谢重华含笑点头:“让陛下久等了。”

“也没多久,”景宣帝牵着谢重华坐下,问起法事来。

芝兰在边上看着,看着他们闲话家常,那情形与民间的恩爱夫妻无异。

她冷眼看着,景宣帝对娘娘的温柔与日俱增,连那个药都停了,显然是允许娘娘诞下嫡子,看来景宣帝不再防谢氏如虎狼。

芝兰垂下眼睛,盯着露出裙摆外的那一截脚尖,渐渐出了神。

*

近段时间以来,景宣帝的心情都不错。

魏婉儿的‘预言’成真,他终于可以放心地相信。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名为谢氏的那块巨石也终于能搬开。

如释重负的景宣帝岂能不喜,只他的好心情在收到武德司的密报之后过戛然而止。

先前他怀疑谢氏,而武德司的密报上也显示谢氏有不恭谨之处,所以他对武德司呈上来的密报深信不疑。

在魏婉儿说出她那个预言梦以后,他第一次开始怀疑武德司,于是另外派了一支人监视谢家。如今两份密报摆在他案头,内容所差不小。

景宣帝又拿起另一封密报,那是秦王陆昭的,安分守己?

景宣帝掀了掀嘴角。

如今他倒是更愿意相信魏婉儿。

刹那间,景宣帝眼神危险起来,看来武德司已经不干净。

*

太-祖祭日在即,景宣帝下旨召诸王进京参加祭礼。

听到消息时,谢重华微微一愣,前世并没有这么一回事。无端端的,景宣帝怎么想起传召诸王了。

谢重华嗅到了一丝不详的味道,是不是魏婉儿说了什么。

魏婉儿到底是什么来路,和她一样,死而复生?

谢重华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景宣帝到底知道多少。

最坏的情况,魏婉儿和她一样的来路。魏婉儿落在景宣帝手里,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么景宣帝便会知道她联合陆昭宫变一事。他是想先下手为强,趁陆昭入京来个瓮中捉鳖。

陆昭之后,是不是就该轮到他们谢家了。

一阵寒风掠过心头,谢重华神色冷下来。

“娘娘。”芝兰犹犹豫豫地叫了一声。

谢重华骤然回神,瞬息之间,神色恢复如常,她眼带疑惑地看着芝兰。

“娘娘怎么了,脸色不虞?”芝兰关切。

谢重华摇摇头:“祭礼虽说有礼部,可我哪里就能得清闲了,后宫这一块还不是得我看着,想起来就头大。”

芝兰就道:“是啊,这次还有诸王要进京,娘娘少不得要招待诸位王妃。”

谢重华听出她话里还有未尽之意,便等着。

芝兰抿了抿唇,见屋内只有她们主仆,她望着谢重华,小声道:“说来秦王殿下也要进京了。”

谢重华没有错过她眼底藏着的试探,心下微嘲,还想试探她是否余情未了,想向景宣帝邀功吗?

“那又如何?”谢重华微皱了眉,“你是怎么了,没头没脑的又提他?”

芝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眼见着娘娘和皇帝越来越恩爱,她就想知道娘娘是不是彻底忘了秦王这个人。

当年那么要好的两个人。哪怕过去了那么多年,秦王依旧惦记着娘娘,可娘娘,是的了,她是皇后娘娘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姑娘了。

芝兰慌忙跪下:“娘娘恕罪,说起诸王,奴婢忽然就想起了秦王。”

谢重华却捕捉到了芝兰脸上一闪而逝的难过,难过,她在难过什么,又是为谁难过?

谢重华不动声色地掐住虎口,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不当场变色。

芝兰是在为她难过,还是在为……陆昭难过?

她是在替景宣帝试探,还是在为……陆昭试探?

谢重华想起了那一次,她和芝兰提及谢达时,芝兰说‘娘娘和秦王不就没在一起’。谢重华仔细回忆,芝兰当时是个什么样的语气。悲愤,她在悲愤。

谢重华又想起了当年,谢氏湮灭,芝兰飞上枝头之日指日可待,她却选择了自尽,到底是觉得对不起她所以无颜苟活于世,还是不想做景宣帝的女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呼啸而来,谢重华脸色险些绷不住神情。

她短期茶盏喝了一口,温水入喉,却是凉的。

“在宫里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应当明白什么该说不该说。”

芝兰红了脸:“奴婢知错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诚然我们当年玩得来,然而时移世易,我与秦王如今唯一的瓜葛便是他是皇叔我是侄媳。我不希望再在你口中听到这种似是而非,彷佛我与秦王有什么的话。这里是皇宫,哪怕我问心无愧,可让有心人听了去,我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自来风月最害人。再有一下次,你就出宫去吧,你不适合继续留在我身边了。”

“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保证绝没有下一次。”芝兰急急哀求。

留意着她神色的谢重华一颗心直往下沉,就像是拴了一块铅石。在她撇清和陆昭的关系时,芝兰眼底的悲愤难过是那么真。

若她一心想攀景宣帝的高枝,何至于此。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芝兰背后的人是景宣帝,不只有前世经历在,她也暗中查过,确认芝兰和太极殿那边暗中往来。

如今,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调查是否彻底,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她并没有深入调查过芝兰。

她该好好查一查了,彻底地查一查。有些事也许并非她看到的那个模样。

第25章 皇帝是条狗25

暴雨如注, 噼里啪啦打在窗棂上,又急又凶。

芝兰抱怨着走进门, 跺跺脚抖掉一身雨花:“这雨也是的, 说来就来,打的人措手不及。”她擦了擦脸上的雨花,捧着一碟西瓜凑到谢重华面前,笑意融融, “娘娘尝尝,这西瓜看着水灵的很。”

谢重华看着她,芝兰的笑容里不见丁点阴霾, 那么自然那么纯真, 忽然间觉得齿冷。

她竟是不知道,自己身边藏了如此了不得的一个人。只以为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却还是小觑了她。一仆二主, 还是谍中谍, 不仅她被偏得团团转,连景宣帝都被骗过去了。

多么滑稽,堂堂帝后, 被一个丫鬟玩弄在股掌之间, 若非事实摆在眼前, 谢重华都不敢相信,芝兰真正的主子是秦王陆昭。

陆昭。

谢重华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考虑, 如何暗中提醒他莫要进京,景宣帝恐怕会对他不利,让他小心。

‘我替你报仇’眼前又浮现出他派人暗中传进来的纸条,上面的遒劲有力的字慢慢变得张牙舞爪,仿若噬人的怪兽。

当年有多感动,如今就有多悲愤。

谢重华真想问一问芝兰,为什么?为了景宣帝背叛她还能是图个荣华富贵,为了陆昭又是图个什么。

终有一天,她会问清楚。

谢重华从芝兰手里接过一块西瓜,声音平和带笑:“是不错,你也尝尝。”

芝兰欢欢喜喜地拿起一块西瓜:“真甜。”

这时候玉兰进来了,隐晦地朝谢重华点了点头。

谢重华便对芝兰道:“你去给皇上送些。”

“娘娘真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皇上。”芝兰打趣,一如往常。

谢重华笑了笑。

芝兰不疑有他,一直以来太极殿的事都是她负责,也给了她接近景宣帝的便利,她福身告退 ,自去送西瓜。

玉兰才将袖子里的纸条递了上去:“是扫地的小宫女给奴婢的。”

谢重华点点头,知道芝兰不可用之后,她就慢慢建立了另外和宫外联系的通道,她不可能有什么都等出宫时和家人说。因着上辈子的经历,这个过程倒也不难。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落魄后才知道身边的是人还是鬼,知道了也就不会再上当了。

“把书房里那本《论语》拿来。”

什么都写在纸上,一旦落入他人之手便是祸端,所以她和大哥之间有一套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暗号。

送上《论语》,玉兰后退几步,恭敬地垂眼看地面,绝不乱瞄。最近发生的事令她有些害怕,芝兰竟然背叛了娘娘,娘娘对她那么好,她在宫里过的这日子,比不得宠的妃嫔也不差什么,背叛娘娘芝兰图什么。

比照着纸条上的暗号,谢重华在《论语》上找出相应的字眼,第一句话出来后,谢重华的脸色骤然阴沉,恍若山雨欲来,她闭上眼定了定心神,片刻后继续对下去。

垂着首的玉兰觉得脖子都有点酸了,也没听见上面的动静,不禁有些担忧,忍了又忍,小心翼翼地抬了一点头,就见坐在那的皇后,面色苍白的几乎透明,衬得眼睛格外乌黑,瞳孔里像是燃着两簇火。

玉兰吃了一惊,不由唤了一声:“娘娘?”

谢重华充耳不闻,捏着《论语》的手背上浮现青筋,根根分明。

大哥说张友年明面上是景宣帝的人,实则是陆昭的棋子。

当年就是张友年首告他们谢家有不臣之心。

秦王,陆昭。

好一个秦王!

张友年和芝兰原来都是他的人。

如果说只是芝兰,她还能告诉自己,虽然陆昭知道芝兰在奉皇帝之命给她下药,他出于私心没有提醒她,甚至可能是芝兰出于私心没有告诉陆昭。

可张友年,张友年灭门的把柄握在他手里,陆昭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要‘告发’谢家,可陆昭依然没有提醒,甚至后来也没有提及。

为什么?

若说他无情,可他后来还想为她报仇。

报仇吗?

此时此刻,谢重华开始怀疑,当年陆昭和她联手宫变真的是为了替她报仇,还是他本身就想宫变。

她想起了从祖母哪里听到的一桩秘辛,祖母是和太-祖、老秦王一个辈分的人,年轻时也在权力中心打过转。祖母说,宸妃的死和先太后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若是真要报仇,只怕陆昭报的是他自己的仇。

原以为她已经看透人心诡谲,原来人的心还可以更可怕。

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明,谢重华抽丝剥茧。

假设陆昭从一开始就有了夺位的心思,张友年的告发是他默许的,甚至有可能是他操控的。

谢家倒了,景宣帝过河拆桥的行为寒了一干武将尤其是老牌勋贵的心。

当年愿意跟着她和陆昭宫变的,大部分就是这群人,还有谢家旧部。

如果当年陆昭成功了,那可就是教科书一般的一箭双雕。

他们谢家要是还在,以父亲对景宣帝的忠心,那是拼死也要勤王护驾的,可景宣帝夷平了谢氏,仇恨让她选择和陆昭合作。

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上心头,直达灵魂深处,谢重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不是真相?

如果是,那么压垮谢家那些所谓罪名,到底是景宣帝罗织的,还是陆昭?若是陆昭……

谢重华忽然想起,直到她死前,景宣帝在她面前都没有承认是他罗织的罪名,当时她只觉得他虚伪,敢做不敢当。

如果真的不是呢?谢重华咬了下舌尖,止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战栗,漆黑的眼眸盯着手里的书,却无焦距。

不是又如何,下令诛杀父兄流放家眷的人是景宣帝。滔天的恨意在心头翻滚,搅动着五脏六腑,谢重华眼底迸射出惊人的戾气。

害了谢氏之人,无论是谁,都该死!

景宣帝不例外。

陆昭也不例外。

“娘娘?”实在是谢重华脸色太过吓人,玉兰止不住的不安。

谢重华径直站起来,快步前往书房。

*

谢振抬手烧了纸条,望着它一点一点成为灰烬,一双眉头紧锁成团。

如果说收买芝兰,秦王还能是为了当年那点私情。

可控制张友年?发现秦王和张友年暗中有往来,他还怕自己调查错了,再三厘清,确认无疑才敢告诉宫里的皇后。据他所知,皇后和秦王早年有过一段,总归是不一样的。

与世无争的秦王竟然控制住了一员大将,他想干嘛?

他想报复他们谢家和皇帝?毕竟当年皇后和他确实差点修成正果。

皇后告诉他,秦王或有登高之心,高?他已经是铁帽子王,再高那可就只有那个位置了。

谢振难以置信,或者说不敢相信。他以为自己的皇后妹妹已经足够野心勃勃,可到底他们是被逼无奈,不舍出一身剐,就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秦王呢,他图个什么?

难道皇帝也在暗中准备收拾秦王府?

一时之间,谢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不去想,这且不是重点,重点是要防备秦王。端看张友年这桩事便知,秦王对他们谢家没存多少善意。区别就在于秦王是隔岸观火还是煽风点火。

张友年的告发便在□□祭礼不久之后,到底是哪个马上便有分晓。

*

秦王进宫时,正值雨过天晴,一道彩虹横挂天空。

“陛下,秦王求见。”李德海恭声禀报。

景宣帝捏着手里的半块杏花糕,夏末初秋,杏花早就谢了,这杏花还是早前存下的,味道不如新鲜的美,不过景宣帝还是挺捧场地吃了好几块。

谢重华垂了下眼帘。诸王觐见可不是想见就见的,早早地投了门贴,皇帝准了才许觐见,所以景宣帝是知道这会儿陆昭要来的。而她也是景宣帝叫来的,她可不信这是巧合,景宣帝就是故意的,想试探她和陆昭余情未了。

如此一来,她倒怀疑魏婉儿应该不知道当年她和陆昭联手宫变的事,不然景宣帝没必要搞这种小动作。或者说是景宣帝疑心太重,对魏婉儿的话并不尽信,如此倒也好。

景宣帝不动声色地溜一眼谢重华,见她微露惊讶还有些许尴尬,旁的情绪再没有,心里舒坦了些。

对于皇后和陆昭那段过往,景宣帝承认自己有点在意,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让人听着就觉美好,可放在自己妻子和别的男人身上,景宣帝美好不起来,只觉得如鲠在喉芒刺在背。

“宣。”

陆昭穿着织金蟒袍,头戴玉冠。他生了一张极其耐看的脸,面如白玉,目若朗星,鼻若悬胆,俊美的出奇,眼角眉梢又不乏英气,端地举世无双。

无疑的,陆昭完美继承了生母的优点。昔年宸妃艳绝后宫,英明神武的太-祖都被迷的神魂颠倒。

说来当年,年幼的谢重华之所以和陆昭不打不相识,也是因为被陆昭的好相貌迷了眼,头一次见面色迷心窍地来了一句:这个妹妹好漂亮,我要和她玩。最忌讳被人当女孩的陆昭抬手就给了她一爪子。至此,两人结下梁子。

一进门,入眼的便是共坐在椅上的帝后,陆昭有一瞬间的失神,想起了兰芝递出来的消息:帝后日益恩爱。

舌尖漫上一股涩意,陆昭压下,跪下行礼:“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空阔的太极殿内,清润的声音清晰可闻。

陆昭低眉敛目地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一丈外是高坐龙椅的帝后。那么近,又那么远。

第26章 皇帝是条狗26

“平身。”

秦王慢慢站了起来, 视线恭敬地微垂着。

“一别多年,秦王叔风采更胜当年啊。”景宣帝朗笑出声。

上一次见面还是先帝驾崩,彼时失去庇护的景宣帝正惶惶不安,哪有心思关注秦王这个‘情敌’, 只记得模样生得极好。

如今再看, 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都说女子爱俏, 景宣帝有点酸, 意味深长地看了皇后一眼。

谢重华讶然回望,似乎在询问怎么了。

景宣帝忽然间就畅快了。

“不及圣上多矣。”秦王语带三分笑,因要回话,便微微抬了下眉眼, 就见景宣帝的手搭在谢重华的腰间, 呼吸滞了滞。

“王叔过谦了, 来人啊,赐座。”大有要好好唠家常的架势。

也的确如此,景宣帝笑语盈盈地寒暄,说着说着状似忽然想起来, “说来, 皇后也在沧州住了好些年。”

谢重华差点气笑了, 她声音平平地回道:“幼时随祖母在那儿住了八年,因祖母和先太妃是故交,倒是认得王爷的。”

不防她直接说了出来,这种事就这样, 皇后要是遮遮掩掩吞吞吐吐,景宣帝必要生气。皇后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就轮到景宣帝尴尬了,颇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窘迫。

景宣帝瞅了皇后一眼,见她模样冷冷的,心就虚了:“那倒是巧了。”

被谢重华将了军,景宣帝就不好再继续试探了,三言两语打发了秦王,然后瞥了一眼李德海。

李德海乖觉地带着宫人退下。

一人走,谢重华就站了起来。

皇帝赶紧拉住她,涎着笑脸问:“这是怎么了,挂了个脸,都能挂油壶了。”

谢重华推开景宣帝伸过来的手,径直道:“陛下怕是听人说了我和秦王一些有的没有,所以特意试探我来着。”

东风压倒西风,她不虚,景宣帝就虚了。

“没有的事,朕自是相信你的。”

“好糊弄我,我在这,就这么巧秦王就来了,陛下是拿我当三岁小儿哄。”

“巧了,就是巧了嘛。”景宣帝倔强地维持最后的窗户纸。

谢重华却捅破了:“陛下不就是怀疑我对秦王余情未了么。”

她说了,她竟然真的说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