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道圣旨,让爬树折杏花的小姑娘成了他的太子妃。
再回到京城,小姑娘成了清新柔嫩的少女,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肌肤仿若枝头杏花,白里透粉,笑起来时,嘴唇微微上翘,就像是星空中的弯月。
她端着一碟杏花糕盈盈笑着:“殿下尝尝我做的杏花糕,我也就这点手艺还能见人了。”
他吃了一口,味道,只能说无功无过,可看着眉眼弯弯的人,马上香甜地吃起来。那一天他突然间就明白了当年谢挺为何吃的如此可口了。
谢重华意味不明地扯扯嘴角,曾经的杏花糕藏得是她的情意,如今的杏花糕藏得是她的好奇心,她很好奇眼下太极殿内是何情形。
皇帝的魂在狗身上,那狗的魂呢?在皇帝身上?想想可能性还挺大,若真是如此,那倒是别样有趣,真想开开眼。
出门时,景宣帝心想事成的欢喜已经所剩无几,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脖子里冰冷的链条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此时的身份,马上,他将以现在的模样行走后宫,万一被人知道,稍微一想景宣帝就觉窒息,幸好,没有万一!
心情很好的谢重华牵着狗走在宫道上,看一眼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不满的狗皇帝,她又找到了一条不杀狗的理由,狗皇帝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
太极殿里,大总管李德海很不开心,盖因景宣帝陷入不明原因的昏迷。
这事还得说回一个时辰前,约莫是因为太-祖太宗都壮年而逝,景宣帝特别注意养生,每日午膳后都会歇上小半个时辰的功夫。
今天也不例外,待景宣帝睡了半个时辰还未自然睡醒,李德海便打算叫起,景宣帝特意吩咐过的。可无论李德海怎么叫唤甚至推搡,景宣帝就是不醒,李德海的冷汗当场就下来了,他壮着胆子探了探景宣帝的鼻息,有气的,脸色也是红润的,不然李德海能当场吓死。
可怎么都叫不醒景宣帝,李德海还是吓了个半死,他还不敢声张,悄悄请来了最信任的太医,太医也一筹莫展,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正愁肠百结着,小徒弟福林进来说,皇后来了。
李德海头霎时又大了一圈,至亲至疏夫妻,他私以为,这话用在帝后身上再恰当不过。他冷眼看着,陛下对皇后的宠爱不像是假的,对谢氏的忌惮也不像是假的。帝后二人最终会走到哪一步,端看陛下对皇后的心有几分真。
因此,李德海是万万不敢让谢皇后知道陛下昏迷不醒的消息,以免引起不堪设想的后果。稳稳心神,出现在谢重华面前时,李德海已然神色如常,好歹是做御前大总管的人,这份养气功夫还是有的。
“娘娘万福。”李德海笑盈盈请安,不经意间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狗眼,李德海微微一愣。
景宣帝仔细打量李德海神色,心里便有了数,自己的身体肯定出岔子了,但是还没驾崩,不然这奴才没这么镇定。肉身未死,情况就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景宣帝如此安慰自己。
“娘娘来的不巧,陛下还歇着呢,今儿忙过了头,歇的迟了。”偶尔也有这种情况,是以李德海心也不虚。
谢重华看着笑容谦卑恭敬的李德海,若非早知内情,她还真看不出其中猫腻,只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主子能装,奴才也不差,当年她可是被瞒的死死的。
“那我便不打扰陛下了,”谢重华笑着道,“本宫刚做了一些杏花糕,回头等陛下醒了尝尝。”
“陛下最爱吃娘娘做的杏花糕了。”李德海笑眯眯的。
谢重华笑笑,凝神听了又听,没听到想听到的犬吠,很有那么点的失望,转念又想,莫不是被堵上嘴了,毕竟堂堂九五之尊状如狗,着实是不好传扬出去。望一眼林立的侍卫,谢重华嘴角微翘,松了松手。
早就蠢蠢欲动的景宣帝一察觉到狗链松了,当即如离弦之箭蹿了出去。
这个变故显然在众人的意料之外,毫无防备之下,就这么让景宣帝钻了空子直奔殿内。
“旺财!”谢重华假惺惺喊,顺势就抬脚跟上,“不许放肆!”
李德海没跟上这套路,等他反应过来,谢重华已经越过他,李德海脸色骤变,急追上去:“娘娘!”
被拦下的谢重华不解般皱起眉,直视李德海。
李德海硬着头皮道:“娘娘且等等,奴婢让人把狗带出来。”
谢重华微眯了眼:“这殿里莫非是藏了什么人,所以本宫进不得。”
李德海心里苦,比泡在黄莲水里还苦,他倒宁愿是皇帝在殿里藏了人才好呢,反正头疼的又不是他,可不是啊。欲哭无泪的李德海弯着腰赔着笑脸:“娘娘说笑了,这殿里哪能藏人啊,只是皇上吩咐了不许人打扰,还请娘娘见谅。”
“少在这嬉皮笑脸糊弄本宫,”谢重华突然翻脸,端起正宫娘娘的派头推开李德海,“若皇上在休息用得着你防本宫防贼似的,只怕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李德海被推了一个趔趄,让出道来,转眼便有两个侍卫拦了前路。可见景宣帝是有多么的防备她,谢重华心里啧了一声,看来今天是看不成狗皇帝的热闹了,只也不好立刻偃旗息鼓,当下冷笑:“怎么,你们也要拦着本宫。”
“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景宣帝的声音清朗中还带着几分午睡刚醒的懒散,他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含笑望着谢重华:“难得见你发一次火。”
第7章 皇帝是条狗7
谢重华愣了愣,这就换回来了?心念一转,她拿捏着语气道:“我想把旺财带回来,可这个奴才防贼似的防着我,竟是一步都不让我上前。”说到这里,谢重华瞟一眼景宣帝,“莫不是陛下在里头藏了什么宝贝,不好叫我瞧见。”
这事细究起来肯定是她没理,所以谢重华决定胡搅蛮缠,吃醋的女人哪需要讲理。
景宣帝大笑,似乎是被拈酸吃醋的谢重华取悦:“说什么呢,朕这两天没歇好,就吩咐李德海不许人打扰,哪知道这奴才这么死板,连你也拦着。”
得嘞,娘娘没错,全是奴才的错。李德海膝盖更弯了几度,抬手打了下自己的脸:“娘娘赎罪,奴才愚钝。”
谢重华瞅他一眼,又看一眼景宣帝,脸色好转几分。
“朕似乎是闻到杏花糕的香味了。”景宣帝看了看芝兰手里的食盒,“正好朕有点饿了。”说着景宣帝拉起谢重华的手,带着她往殿里走,重新做人的景宣帝心情非常好,还有心思玩笑,“你要是不信,就进来瞧瞧,可有藏什么宝贝。”
宝贝么,还真有一个。
“汪汪汪。”惊慌失措的旺财见到主人,兴奋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飞奔向谢重华。
旺财绝对是全场最懵,莫名其妙出现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还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追,吓死狗子了。
听着这一叠声的狗叫声,谢重华就知道是此旺财是真的旺财,景宣帝可不会叫得这么欢。看看抱着她小腿很想往上爬的旺财,谢重华纳闷极了,怎么换回来的?
景宣帝也纳闷,他趁机跑进大殿,就见太医愁眉不展的守在床头,自己安安静静躺着,景宣帝大松一口气,他真怕自己形状如狗。
松了一口气的景宣帝还想更近一步看看自己的身体,宫人便蜂拥而至,情急之下撞到椅子,疼得他眼冒金星,紧接着便觉天旋地转,再回神,他已经回到自己身体内。
难道疼痛能让他换回来?一时之间景宣帝也想不明白,只能暂且压下。
“看来是吓坏了。”谢重华抱起旺财,如今它的体型和成年京巴差不多,倒还抱得动。
景宣帝的视线落在谢重华怀里的小獒犬上,小獒犬也正看着他,关系非比寻常的一人一狗隔空对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景宣帝觉得这狗似乎在打量他,盘算着什么。盘算着夺了他的肉身取而代之?景宣帝眼底闪过隐隐寒光。
“汪!”直觉过人的旺财炸了毛,凄厉地叫起来,一边叫着一边往谢重华怀里拱。
“嘶”景宣帝倒抽一口冷气,面上血色刹那间褪尽,整张脸白得几乎透明,好似正在遭遇极致痛苦。
“陛下。”李德海险险扶住脚步踉跄的景宣帝,满目惊惧,生怕景宣帝再次昏迷。
谢重华也满脸担忧,放下扑腾个不停的狗转而搀扶景宣帝。
“汪汪汪。”被放下的旺财委屈又不甘地叫起来,一下一下扒拉谢重华的裙摆,还在试图往上爬。
芝兰见状,赶紧将它抱起来,抚着皮毛安抚。
谢重华:“还不快传太医。”
“不必,朕没事了。”景宣帝摆摆手,剧痛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目光复杂又晦涩地看向小獒犬,剧痛袭来那一瞬间,他正在想,要不要杀了这条狗,没有一个人想当狗,尤其强势尊贵如他。变狗这种经历,他绝对不想再尝试第二遍,那一刻,他是真的起了杀意,随后锥心蚀骨的剧痛袭来。
景宣帝苦笑,看来自己暂时动不了这条狗。既然杀不得,那就……并不陌生的刺痛感再次袭来,景宣帝晃了晃身子,连忙压下那个念头,刺痛也随之消失。景宣帝的脸白了青青了白,杀不得,连要到身边来的念头都不能动,朕上辈子是怎么得罪这条狗了!
谢重华就看着景宣帝脸色来回变幻,精彩纷呈,心头大畅,同时也没忘了扮演贤妻:“还是让太医看看吧,不然我不放心。”
景宣帝慢慢抬头,入眼是谢重华关怀备至的面庞,他缓缓点了点了头,又冲李德海打了一个眼色。
李德海懂,眼下太极殿里就藏了一个太医,当然不能用,要另外请。
太医过来自然看不出什么,只能说操劳所致,注意休息,然后开了个太平方。
景宣帝挥挥手让太医下去。
谢重华:“陛下可听见了,太医让你多注意休息,政务要紧,可身体更要紧,您的身体可关系着江山社稷。”
“朕知道了。”景宣帝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余光瞄到已经镇定下来在殿内走来走去彷佛巡视地盘的小獒犬,忽然想起一件事。
“话说,你真不考虑给它换个名,旺财这名委实有些不雅。”景宣帝状似随意地说。
看来怨念还挺深,如此谢重华便开心了:“大俗即大雅。”
景宣帝:“俗过头了,人家叫旺财的狗都是土狗,你这条可是上等獒犬,用这么个名,你就不觉得委屈它。”
委屈它还是委屈你?谢重华微微挑眉,朝小獒犬拍拍手。
正在探险新环境的旺财立马颠颠跑过来,欢喜地蹭谢重华的手。
“旺财,你委屈吗?”
“汪汪汪。”旺财尾巴甩得欢快。
谢重华笑看景宣帝:“旺财说它很喜欢这个名字。”
景宣帝:“……”欺负狗不会说话是不是。
景宣帝糟心地看一眼傻乐傻乐的小獒犬,不想再说话了,朕操这个心干嘛,未必还会再换……吧,景宣帝气短了下。
想起自己还有可能再次变成狗,景宣帝整个人又不好了。
谢重华便提出告辞,让皇帝好好休息,她且得回去好好乐一乐,实在是忍得有点辛苦。景宣帝也想好好问问李德海自己‘昏迷’期间的事,巴不得她离开。
出了太极殿,谢重华嘴角就翘了起来,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景宣帝没有向她要狗,设身处地想,倘若她经历了景宣帝的遭遇,头一件要紧事就是把狗弄到自己手里,以免受制于人。她都如此想,何况强势如景宣帝,他只会更加想摆脱这种被动局面。
但是景宣帝没有,肯定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听来荒诞,可人都能附于狗身,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若非如此,当年景宣帝也不会甘心留在魏婉儿身边当狗。莫说景宣帝对魏婉儿的感情是后来才有的,便是一开始就深爱魏婉儿,以景宣帝的性子也不会想以狗的身份陪伴心上人左右。
谢重华啧了一声,笑眯眯看着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面的旺财,景宣帝这孽作的,真让人喜闻乐见!
“皇后嫂嫂。”
谢重华的好心情当场打了个折,皱眉看着小跑而来的魏婉儿。
停下后,魏婉儿狠狠喘了几口气,都是累的。她派人守在正阳宫外,吩咐只要獒犬离开正阳宫立刻通知她。只是不巧了,人来时,她在午睡,她跟前的萱草还觉得不是多要紧的事,自作主张没有告诉她。幸好自己及时醒来,也幸好还来得及。
魏婉儿仔细观察小獒犬,活蹦乱跳的,这么精神,应该不是景宣帝。正常人成了狗,都不会开心。魏婉儿失望极了,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附身,还是已经附身了只是她不知道,在那个梦里,附身只是暂时的,一个时辰后,表哥就会恢复正常。只有一个时辰而已,她错过的可能性极大,如是一想,魏婉儿心乱如麻。
“表妹怎么跑的这么急?”谢重华笑眯眯的,“后面有狗在撵你不成。”
魏婉儿如今可听不得狗这个字,听了就上火。她干巴巴地笑了笑:“远远瞧见嫂嫂在这,怕赶不上,就跑过来了。”
“是瞧见旺财了吧。”
魏婉儿嘴角抽了抽,过了这么些天,她仍然无法接受他英明神武的表哥居然叫旺财,她记得在那个梦里,分明叫三月来着,这一点不同让她有些不安,转念又想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一些旁枝末节变了也正常,要是什么都不会改变,她才得慌呢。
“嫂嫂今天怎么想起带旺财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防着她,不仅关着还拴着,让她连个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谢重华:“带它出来放放风。”
“挺好的,狗嘛都喜欢往外跑,”魏婉儿走向獒犬,声音温柔极了,“小乖乖,是不是?”
当年,魏婉儿给狗取的名就是乖乖,可真是煞费苦心了,不知道狗身人魂的皇帝听着这名会不会起一身鸡皮疙瘩。谢重华一哂,狗皇帝乐在其中都来不及。
小乖乖一点都不乖,一见魏婉儿靠近,旺财就跑,碍于狗链所制,跑不远,就绕着圈跑,牵着狗链的是芝兰,她是个促狭的,配合着旺财转,让魏婉儿怎么也摸不到狗。
魏婉儿气结,按说她没少讨好这狗,可这狗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养不熟,简直气死个人。
“你别动,把狗链给我。”魏婉儿狠瞪一点都不配合的芝兰。
芝兰便看谢重华。
魏婉儿先声夺人,委屈巴巴央求:“嫂嫂,我想和它玩一会儿。”
鲜嫩可爱的小姑娘软语恳求,谁能拒绝。谢重华就能,谁让她是铁石心肠。
“不知怎么的,旺财有些怕你。你且再等两天,你那条獒犬已经在路上了,到时候你多花些时间陪它,肯定和你亲。”
魏婉儿脸上神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她连忙低下头,声音小小弱弱的:“我就是想和它玩一下。”
不知道的见了,还当谢重华多欺负人。
谢重华忍着那股腻歪劲:“可旺财不愿意,表妹何必跟条畜牲较劲。”
魏婉儿还想说,你何必跟我较劲,死活不肯把狗送给我。
软的不行,想来硬的也没空子可以钻,魏婉儿是真的黔驴技穷了。可让她把这天大的机缘拱手让给谢重华,眼睁睁看着谢重华幸福美满,自己呢,落得个惨死冷宫的下场?魏婉儿重重打了一个寒颤,不,死都不行!她咬了咬牙,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眼里登时疼出泪花。
魏婉儿张开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蹲在宫道上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汪?汪!”毫无预兆的哭声吓得旺财唰得后退几步,眼睛都瞪圆了。下一刻,许是蹲着身哭泣的魏婉儿看起来着实好欺负,旺财瞬间胆大包天,龇着牙冲向大哭的魏婉儿,“汪!”
第8章 皇帝是条狗8
魏婉儿哭着跑回了寿宁宫,把魏太后心疼得够呛:“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皇后娘娘的狗咬人。”因为没及时叫醒魏婉儿的萱草十分想将功补过,出口的话便多了水分,“县主吓坏了。”
魏太后吓得脸色都变了,抱着魏婉儿上下摩挲:“咬到哪儿了,赶紧让我瞧瞧,你们都是死人吗,快传太医!”
哪有咬到,旺财扑了扑并未动口。吓到了倒是有的,冷不丁一条狗扑过来,哪怕是条小狗,也足够吓人了。
魏婉儿被吓的狗呛,回过神来,又被谢重华不咸不淡几句话打发,她好不容易酝酿出的哭戏都没法接着唱下去,气了个半死,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便有了这一出。
“幸好县主躲得快,没有被咬到。”萱草一脸心有余悸。
魏太后大松一口气:“没咬到便好,没咬到便好。”连说两遍,魏太后开始生气,“是不是那条番邦犬?在后宫就不该养这种烈犬,这不就差点闯祸了,来人啊,去把那条咬人的狗打死了,就说是哀家的懿旨,哀家倒要看看皇后敢不敢抗旨。”
魏太后老早就看那条狗不顺眼了,更看不顺眼狗的主人,如今这条狗还敢欺婉儿,魏太后实在是吞不下这口恶气,动不了皇后,难道哀家还动不了一条狗了。
“不要!”魏婉儿吓得花容失色,她想让魏太后替她出这口恶气,可没想这么出气,打死了狗,她怎么办。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心里明白,皇帝表哥不喜欢她,而姑母又做不了表哥的主。姑母见识有限,做上太后全凭肚子争气,做了太后也没长什么本事,就是个被高高供着的只负责吃喝玩乐的老太太。姑母能想出的办法也就是生米做成熟饭这种馊主意,梦境证明,这个主意馊的不能再馊了。
姑母指望不上,她只能寄希望于狗,走谢重华那条路,那条经梦境证明正确的路。
魏太后更气:“都这样了,你还舍不得,这狗给你下了降头不成。”
“跟狗没关系,不是因为狗。”
不是狗那就是狗的主人了,魏太后横眉立目:“是皇后让狗咬你的。”
魏婉儿哭哭啼啼不说话。
“她岂能如此恶毒,居然让狗咬你。” 魏太后怒不可遏地站起来,要去找谢重华算账。
火拱的差不多了,魏婉儿才拉住魏太后,抽抽噎噎开口:“不是,皇后没让狗咬我,我也不知道那条狗怎么突然扑上来了。姑母,我好难过,我对他那么好,做梦都梦见他,可他却不喜欢我,都不让我靠近。”
听得魏太后好气又好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说情郎呢:“你这傻孩子,跟畜生哪有道理可讲的。这样看来,可见还是你和那条狗缘分不够,听姑姑的话,别再惦记它了,姑姑另外给你找。”
“我不要,我就要他,”魏婉儿跺着脚哭喊,“我只喜欢他,姑姑,我就要他,只要他!”
没在谢重华那耍成的无赖,魏婉儿留到了魏太后,还一耍一个准。
“你啊你,好好好,咱们就要它。”魏太后拿魏婉儿没办法,此刻魏婉儿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魏太后也得想法子找梯子。
“姑姑你真好!”魏婉儿破涕为笑,扑上去搂着魏太后的脖子撒娇,转而又欲言又止开始咬唇,“可皇后?”
魏太后笑容僵了僵,光顾着答应,忘记皇后是个油盐不进的,上次她都说到那地步了,皇后也不肯退让,而且皇帝还说了话。只魏太后正在气头上,岂肯退让,当下道:“你让哀家想想。”
*
景宣帝细细询问李德海在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对李德海的应对尚算满意,到底是跟了他十来年的老人,不枉自己重用他。
“你做的很好。”
得景宣帝这一句话,李德海心神彻底松了,说到底这些都是他情急之下的自作主张,并不敢保证一定合乎景宣帝的心意。
“下次,”景宣帝顿了顿。
李德海脸都白了,还有下次,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已经折寿十年,再来一回怕不是要当场去世,李德海慌忙跪下,都快哭了,“万岁爷诶,您可别吓奴婢。”
景宣帝笑了,笑着笑着,笑容渐渐隐没,他难道想再来一次,只是直觉自己没这么幸运,恐怕下一次还是会有的。
这肯定不是病,太医说他身体好的很,也不可能有这种病,倒像是巫蛊之术。景宣帝阴谋论起来,莫非有人在厌胜他,是谁?谢氏?景宣帝微眯了眼,那么巧,他偏偏就附身在皇后的狗身上,真的只是巧合。可谢氏要是有这神通,用在这岂不是大材小用,何不让朕和谢家人互换身子更好,总不能只是为了折辱朕。或者是出中途出了什么意外,景宣帝若有所思。
眼见着景宣帝沉思,跪在地上的李德海乖觉地连呼吸都放轻了。今天这事处处透着诡异,皇上不明原因的昏迷,醒来之后却不惊讶,似乎是知道自己昏迷了。这是什么个情况,古里古怪的紧。李德海正琢磨着,头顶便传来景宣帝平静的声音。
“下次若朕再这样,你不必惊慌,就和这次一样应对,不许外扬,也不许任何人靠近,”景宣帝缓缓道,“皇后也不行。”
李德海心头一凛,恭恭敬敬地诺了一声。所以说别看陛下宠爱皇后,该防还是防着的,他自忖对陛下了解有六七分,不了解的那三四分里便有陛下对皇后到底是何等心思。他一个阉人,估计这辈子都是无法了解的,有时想想也挺好。
想了想,景宣帝担心万一下次不是只‘昏迷’一个时辰左右,一旦久了甚至一‘睡’不起……国不可一日无君。他又细细叮嘱了李德海,届时可以传召哪些人进宫,如何行事。
李德海越听越像是在交代后事,饶是他见惯了的大场面也扛不住了,冷汗唰得滚下来,瞬息之间打湿了后背:“陛下,陛下,您到底是怎么了?”
景宣帝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等匪夷所思之事一时半会儿他也束手无策,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尽可能避免最坏的结果。
“你且听着,该知道的时候你自会知道。”
李德海不敢再多嘴,重重咬了下舌尖,强令自己镇定下来,恨不得把景宣帝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在心上。
交代的差不多了,景宣帝令战战兢兢的李德海退下。
李德海脚步虚浮着离开,显见的被吓得不轻。
枯坐片刻,景宣帝走到桌前,摊开一张空白的圣旨。注目良久,景宣帝似在思考如何下笔,又似在犹豫。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提笔开始书写,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
这是一道令皇长子继位的遗诏,同时下旨皇后谢氏殉葬。皇长子年仅三岁,母族卑弱;而皇后正当壮年,谢氏显赫。
汉初太后临朝,刘氏江山险些改姓吕。子少母壮,必乱天下!于是汉武帝杀汉昭帝生母钩弋夫人,哪怕钩弋夫人母族不显。可谢氏之强盛,便是他都深深忌惮。
古往今来都不乏拥兵自重的将帅,他们陆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最初,太-祖不过幽州节度使陈励府上马奴,陈励裂土封王东征北伐,太-祖于尸山血海中展露峥嵘,羽翼丰满后伺机脱离陈励自立门户,最终于乱世中力压群雄开国立朝。
大周建立第二年,太-祖结义兄弟梁国公贺年兵变,想取陆氏而代之,险些颠覆陆周江山。自从贺年之乱后,太-祖太宗便防上了这群开国功臣,这些打过江山的人骨子里就缺乏对皇权的尊重,且更野心勃勃,胆大包天。
太-祖太宗两代人都没少为这群骄兵悍将劳心伤神。太宗皇帝临终前再三教诲:人心易变,忠奸难辨。辨不出来当如何,不以心论,以能力论,有能力造反者,不得不防。
身为开国功臣之一,历经三朝的谢氏有这个能力。自登基以来他如坐针毡,惟恐谢氏不驯,更何况年幼的皇长子。有朝一日他驾崩,皇长子便是砧板上的鱼肉。
思及此,景宣帝面色越加晦涩难辨,注目笔墨未干的的圣旨,良久后沉沉一叹,他由衷希望这份遗诏没有见天日那一天。
第9章 皇帝是条狗9
魏婉儿及笄在即,魏太后找谢重华商量个中细节。
来之前,谢重华已经做好了魏太后兴师问罪的准备。昨天魏婉儿可是哭着跑回寿宁宫,以魏太后那护短劲,怎么可能不想找她算账。
昨天没等到,今天终于等来了寿宁宫的传召。出发前,谢重华就安排好人,情况一不对立马通知皇帝。她是晚辈,天然矮一截,何况魏太后还是个擅长胡搅蛮缠的。反正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婆媳有矛盾,丈夫来化解。
到了寿宁宫,发现魏太后竟然是和颜悦色的,谢重华微一挑眉,直觉没好事,顿时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不想魏太后一开口,说的还真是及笄礼的事。魏太后向来是恨不得把最好的送给魏婉儿,及笄这么重要的事,自然是要求尽善尽美,几乎照搬了公主笄礼的规格。
谢重华心想,难不成怕她在及笄礼上搞小动作,所以隐忍不发,要是魏太后和魏婉儿懂得顾忌倒是挺好的,就怕她们行事毫无顾忌随着性子来。
只能说谢重华想的有点甜,魏太后这是憋着大招呢。
魏太后以及笄礼之名传召谢重华到寿宁宫是为了调虎离山,好方便抢狗。
魏太后答应了魏婉儿好好想想,回头真的好好想了想,奈何绞尽了脑汁都想不出来,发动宫人帮忙一起想,也没能想出个好办法来。
软的已经试过了,那天把话说到那份上,谢重华都没松口。来硬的,魏太后拿捏着婆婆的款命令谢重华,奈何谢重华不吃这一套还有皇帝撑腰。
软的硬的都不行,魏太后想的头疼了,终于给她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那就抢呗,进了寿宁宫的门,便是皇帝来了,她也不还,皇帝还能为了一条狗把她这个当娘的怎么着不成。
这个办法……挺不要脸的。
俗话说得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魏婉儿纠结个半死,一边觉得也许还真的行,一边又担心皇帝表哥的反应。
转念又想,得不到狗,她连想讨好表哥都没办法,余生无指望。得到了狗,便是表哥厌恶了她,她还能想办法补救。
如是一想,魏婉儿醍醐灌顶,她怎么本末倒置了,眼下还有什么是比得到狗更重要的,没有!
于是,谢重华一到寿宁宫,以玲珑为首的抢狗小分队便出发。玲珑不想去的,可太后下令,不想去也得硬着头皮去,不由暗暗怪魏婉儿不省心。
到了正阳宫,出来迎接玲珑的是玉兰。
寒暄两句,玲珑说出来意:“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闲聊说起了小獒犬,遂让我来把獒犬牵过去玩一会儿。”
玉兰心里咯噔一下,娘娘一直防着安乐县主抢狗,怎么会愿意带狗去寿宁宫,是实在没办法了,还是……玲珑撒谎。
玉兰吃不准哪个情况,便打算尽可能拖延时间,好派人去寿宁宫探探情况再说。
“姑姑先喝盏茶,这是雨前的龙井,我让人去看看旺财,姑姑有所不知,这两天旺财正闹脾气呢,逮着谁咬谁。”
玲珑心知玉兰想拖延时间,其实她也不想干这糟心事,谢皇后可不是软柿子,不可能吃哑巴亏,少不得要闹到皇上跟前,平白伤皇上和太后的mǔ_zǐ情分。太后总是说陛下不贴心,可要玲珑来说,也得太后做几件能让陛下觉得贴心的事啊。可太后是一点忙没给皇上帮上,皇上尚未登基时,太后好歹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不拖后腿。然皇上一登基,太后就三天两头替魏家人给皇上出难题,眼见着本就单薄的mǔ_zǐ情分是越来越薄了,太后还犹不自知。
如此想着,玲珑便想顺水推舟应下,让玉兰施展,最好赶紧把皇后娘娘请回来,她空着手回去总比带着狗回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