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欢挑了两根带骨头的肉给它,小黑叼着就趴在原地美滋滋的啃起来,薛清欢自己则坐在隐蔽处,小块小块的掰肉吃,正吃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佛门净地,你这小娘子如何能在此喂狗吃肉食?”
薛清欢吓了一跳,赶紧把肉干包藏起来,回头一看,见不是寺里的和尚,而是一位清秀年轻男子,这才松了口气。
小黑这时把两根骨肉啃完了,还要再吃,站起来在薛清欢手边共来拱去,薛清欢被它拱的烦,往四周看了看,除了那清秀男子外,没有沙弥和尚经过,于是又飞快抛了几块给小黑。
“喂,你怎的还不知悔改?可有听见我说的吗?”
那年轻男子见薛清欢被撞见了吃肉,还不收敛,当着他的面继续喂狗,这行为对他来说无疑是挑衅。
薛清欢很烦这种喜欢干涉别人的人:
“我吃我的肉,我喂我的狗,碍着你什么了?”
那男子来到薛清欢面前,被她这番话气到了:“你这小娘子,看起来知书达理,怎的说话如此放肆。此乃佛寺,你在佛寺之中喂狗吃肉,你自己也吃,这就不对!”
“怎么不对?我又没在佛祖跟前吃,这里是斋院,本就是吃饭的地方,再说了,佛家不也有句话叫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我心里尊敬佛祖和我吃不吃肉有什么关系吗?”薛清欢说。
“你!”那男子从未见过薛清欢这种明明自己做了错事,还能把道理说的这么光明正大的。
“你这是强词夺理。”那男子仍旧坚持指责薛清欢。
薛清欢被他说的烦了,干脆把手里的肉干全都倒给小黑,然后对那男子扬了扬手中的空纸包,说道:
“行,我不吃了,全给它吃,你还有什么道理跟它吧。”
“……”
那男子被薛清欢这番举动弄得是面红耳赤,他最是敬佛,平日里抄经参拜,一日都不会停歇,遇到那不敬佛之人,简直恨的牙痒痒。
薛清欢哪怕他恨,他越是这样,她还就越是不在乎。
两人对峙之时,就听见忠平伯夫人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申儿。”
那年轻男子听见声音,赶忙回身,对着忠平伯夫人躬身一礼:“娘。”
薛清欢一愣,将这男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就是忠平伯府的郎君,只不知是大郎君还是二郎君。若是大郎君的话还好,若是二郎君,那事情可就精彩啦。
“薛小娘子见笑,此乃我的次子,名叫林异申,今年十八了,比你大几岁。”忠平伯夫人对薛清欢介绍道。
还真是二郎君,林异申,对对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就是这个名字当时火遍了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申儿,这便是我与你说起的薛家小娘子。别看她年纪小,如今可是在尚贤院中就读,你当初未曾考取国子监,可是不如她呢。”忠平伯夫人又对林异申介绍薛清欢。
事情到这个时候,基本上一切也就明朗了。
侯夫人今日就是带着她出来跟忠平伯府的二郎君相亲来的,而忠平伯府这样的门第,说高不高,说低却也不低,若是婚事能成,侯夫人在侯爷面前好交代,毕竟侯府的庶孙女配伯府的嫡出郎君,怎么看都是薛清欢这头高攀,谁也说不了侯夫人的错。
可侯夫人又怎会给薛清欢攀一门好亲事呢?
她定然是知晓了忠平伯府二郎君的事迹,这才与忠平伯夫人达成共识,而忠平伯夫人这边对薛清欢和颜悦色,只怕也是因为自己儿子有问题,才迫不得已降低了标准。
“伯夫人,您千万别夸我了。就在刚才我还得罪了贵府郎君,若知道他是您家的公子,我刚才就收敛些了。”薛清欢说。
林异申看着薛清欢,问道:“哼,口蜜腹剑,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你打算如何收敛?”
薛清欢重新牵起了小黑的绳索,摸摸它吃饱了肉肉不断舔嘴巴的狗头,说道:
“自然是换个地方喂呗。二郎哥哥觉得我能怎么收敛?”
林异申指着薛清欢,怒不可遏:“你,你简直不可救药!”
“没错,我就是这么不可救药的。”薛清欢满不在乎,对一旁沉默不语的忠平伯夫人福了福身,说道:“夫人,天色不早了,我该去找我家侯夫人了,免得她们先走不等我,我就得一人一狗自己走回侯府了。”
忠平伯夫人闻言不禁莞尔:
“这便要走吗?不若再去喝杯茶吧。”
薛清欢往林异申看去一眼,连连摇手:“不了不了,我怕我再待下去,二郎哥哥的眼睛就该给我瞪出来了,到时候我家小黑一个没看清,把他掉出来的眼珠子给叼走了可就不太好了。告辞。”
语毕,薛清欢不敢多做停留,牵了小黑扭头就走,留下那对mǔ_zǐ站在回廊上。
等到薛清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斋院回廊之后,林异申才回过神,反应过来薛清欢刚才是在骂他,想起自家娘亲跟自己说的话,林异申觉得自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娘,这便是您要我相看的人?”林异申难以置信的问。
忠平伯夫人看着盛怒的儿子,云淡风轻道:
“是。”
林异申怒道:“就她这样的,谁能瞧的上?”
“我觉得薛小娘子挺好的。”忠平伯夫人说:“至少,她能让你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对娘来说,这就够了,替你相看了那么多,就属这薛小娘子最得我意。”
忠平伯夫人的话,林异申又怎会不知是什么意思,自从他的一些癖好被家里发现以后,他娘就开始到处给他相看何时的小娘子,急着要逼他成亲。
今日他也是为此而来,没想到在斋院外遇到那么个奇葩,而对那奇葩,他娘的态度居然这般认可,林异申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娘喜欢她,那娘你自己娶她好了。我有喜欢的人了。”林异申说。
忠平伯夫人冷哼一声:“喜欢的人?那个戏子?今日我便与你把话挑明了,你若还认这个家,就给我彻彻底底的跟那戏子断了关系,你不要脸面,总得顾及爹娘哥哥的脸面吧。刚才那薛小娘子是安乐侯的庶孙女,出身确实不太好,但也正因为如此,安乐侯府才有可能把她许给你。婚后你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有她管着你,看着你,我与你爹颜面上也总能说的过去。”
这些道理林异申听了不下百次,每次听了都是一肚子火。
“娘只顾着自家颜面,可有想过若她真嫁给我,她又有什么好结果?我不喜欢她,她将一辈子在咱家后院蹉跎,对她来说就是好事吗?”林异申心中自有一干秤,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是分得清的。
忠平伯夫人闭目沉吟,而后说道:
“从小到大,娘什么都依着你,唯独这传宗接代,娶妻生子的大事,由不得你做主!我实话与你说了吧,安乐侯夫人已经听说了你的事情,而先前那薛小娘子是安乐侯的一个妾侍所生,性情乖张,不受侯夫人所喜,这才与我有了这番约定。你的事情被人知道以后,这已经是为娘能给你找到的门第最高的女子了。你听话,娶了她,只要你点头,下个月娘就派人去下庚帖,你们赶紧把婚事办了,你爹也好少为你操点心。”
林异申当然知道自己癖好被人知晓以后,人家在背后都是怎么议论他父母兄弟的,他身为人子,人弟,如何能对亲人的感受全然不顾呢?
于是,在忠平伯夫人的劝说之下,终于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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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侯府的路上,薛娴珺忍不住问侯夫人:
“祖母,今日你为何要让薛清欢跟着忠平伯夫人后面伺候呢?”
侯夫人回程的心情还不错,闻言笑道:“自然是有我的用意。”
自从知道薛清欢有意搭上镇国公府之后,王氏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她要把薛清欢从安乐侯府嫁出去,门第若是太低,别人会说她苛待庶出,像忠平伯府这样的刚刚好。
若是往常的话,忠平伯府这门亲事,薛清欢都不可能攀上,怪只怪林家二郎君出了那档子事,忠平伯府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林二郎的事情,如今知道的人还不算多,只要赶在这件事被更多人知道之前,把薛清欢嫁过去,到时候东窗事发,她直接托说自己并不知情,旁的人又能说她什么?要怪就怪薛清欢运气不好,遇到个这样的郎君。
“祖母,您是不是想让薛清欢跟忠平伯府结亲啊?”
薛娴雅从旁问了一句,惊醒了薛娴珺,惊喜的问侯夫人:“祖母,可是真的?”
侯夫人抬眼看了她们一眼:“八字才写了一撇,不作数呢。”
“祖母当真这般打算?那也就是说,薛清欢今后就不能缠着小公爷了。”薛娴珺喜欢阮文霁,最希望薛清欢赶紧许人家的是她。
侯夫人但笑不语,心情大好的呼出一口顺心顺意的气。
只要把薛清欢这个不受规矩的嫁出去,那侯府也就能恢复往昔平静了。
第61章
侯夫人的心思薛清欢既然猜到了, 那就断没有叫她如愿的道理。
不过事情还没摆放到台面上,所以还不到挑明的时候, 回到府里以后,薛清欢就把这件事对长喜交代下去,让他这段日子盯着林家二郎的一举一动。
而薛清欢自己则趁着休假的期间,让孔擎带她去了一趟安阳县, 之前她已经吩咐孔擎来看过一回,确定这处湖泊里确实养了不少河蚌, 是当年薛清欢的外祖父救下这些渔民之后, 让他们在这里安身立命, 守着这片湖。
这些年, 湖里渔业发达, 水质优良,养出来的鱼和河蚌都非常不错,薛清欢当场让人打捞了一筐河蚌上来,开出了不少色泽亮丽, 形状浑圆的珠子。
薛清欢在回城的路上打开荷包,看着里面装着的两把珍珠, 觉得如果只是卖珍珠的话,一湖泊的珠子收成有限,价格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但若是把这些珠子全都用到首饰上,价值必然翻倍。
可是在大京府,珠宝首饰铺子也不是想开就能开的, 毕竟金玉坊遍布大京,若是开小了店铺,成不了气候,若开大了,风险也会随之增加。
进城之后,虽然已经夕阳西下,但薛清欢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往金玉坊去了一趟。
薛清欢转了一圈,发现金玉坊中主要卖的都是金银玉器,珍珠类的饰品并不太多,薛清欢找到掌柜的,将刚开出来的那小袋珍珠拿出,问掌柜:
“掌柜的,金玉坊收珠子吗?”
掌柜正在算账,闻言从噼里啪啦打算盘的空隙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不怎么感兴趣似的指了指旁边的伙计:
“给伙计看吧。”
柜台里走过来一个伙计,将薛清欢那小袋珍珠拿过去,倒在一只红绒布的托盘上,用西洋镜一颗一颗的看起来。
有几颗珠子色泽大小都很不错,伙计拿过来给掌柜过目,掌柜的不冷不热的点点头,给定了个价出来,伙计按照珠子的成色,拢共对薛清欢开出了一个价格问她卖不卖。
薛清欢看了一眼那价格,不高不低,算是在她预估的范围之内,便点点头同意了。
“掌柜的,这样的珠子您还要吗?”
掌柜闻言看了她一眼:“怎么,小娘子还有?”
“有。多着呢。”薛清欢说。
掌柜的甩了甩算盘:“能有多少啊。”
“一片湖全是。”薛清欢问:“贵坊能吃得下多少?”
掌柜的听见薛清欢平静的说出‘一片湖全是’之后,才对薛清欢投来了今日的正式第一眼,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语气有些犹疑:
“小娘子莫要开玩笑。”
“没开玩笑。所以贵坊能吃多少?”
掌柜的见薛清欢神色正经,拿不准她是不是认真的,拥有一片湖的珍珠,那是多大的财富,大京府又怎会没听过这号人物,更何况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便判定她说的不是实情,摆摆手道:
“鄙坊本小利薄,吃不下多少的。”掌柜说。
薛清欢听他的话,看他的态度就知道他定然是怀疑自己,看了看外面偏西的日头,今天时辰不早了,她不能留下说服掌柜的,只看掌柜刚才收珠子的态度,便知道金玉坊时常有人来卖珠子,他们也是惯收了的。
至于到底能收多少,还要等薛清欢有空的时候来跟掌柜的详谈。
辞了掌柜,薛清欢便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她便再次来到了金玉坊。
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那掌柜对薛清欢的态度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昨日冷淡疏离,今日热情洋溢,看见薛清欢从马车上下来,掌柜的几乎是从铺子里冲出来,又是让伙计准备茶水,又是让伙计拿下车凳,热情的仿若他亲妈来了,不对,他亲妈来了都没有这么热情。
“小娘子里面请,里面请。”掌柜的鞍前马后殷勤备至。
薛清欢狐疑的进了门,问道:“掌柜今日何故这般?”
掌柜的闻言立马对薛清欢一揖到:“小娘子见谅,昨日不知小娘子身份,多有怠慢。”
“身份?”
薛清欢想着自己的‘身份’,安乐侯庶孙女,这身份能让掌柜的改变态度?很显然不能!
想让掌柜的给自己一个解释,但再问的时候,掌柜却是但笑不语,直言让薛清欢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他无不应允。
这种态度上的转变薛清欢不是第一次遇见,曾经也感受过一回,就是在天绣阁。
她第一天在天绣阁买了八套衣裙,后来第二天去取衣裳的时候,天绣阁掌柜也是如金玉坊掌柜这般殷勤备至,但后来证实了,天绣阁是大王的产业。
那这金玉坊……
薛清欢跟金玉坊的掌柜说了自己有一片珍珠湖,希望能跟金玉坊合作的事情,掌柜的二话不说全都答应。
商量完之后,掌柜的还亲自送薛清欢出门,送她上马车。
薛清欢想了想后,决定还是要去一趟甜水巷,找大王问一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鉴于上回她是被大王‘赶出’常府的,薛清欢前去找人的时候,还在半路买了两份奶香酪,一份热的,一份冰的。
半晌后,薛清欢拎着奶香酪进到了竹园,刚巧遇到正在院中练剑的大王,看见薛清欢进来,赵肇一柄剑直刺薛清欢的方向,原是想与她过两招,没想到薛清欢扬了扬手中的奶香酪,表示自己不方便,然后连躲都不躲,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赵肇的剑往自己刺过来。
剑尖在离她一人远的地方收住,赵肇挽了个剑花,将剑直接抛到了韩介拿在手里的剑鞘之中,没好气的白了薛清欢一眼,薛清欢嘿嘿一笑,非常识趣的将自己随身用的帕子拿出来,递给并没有出什么汗的赵肇。
赵肇垂眸瞥了一眼她递来的帕子,片刻的估量和犹豫之后,才勉为其难的接过,嘴上却没有绕过薛清欢,说道:
“我道薛娘子得了一片珍珠湖,便不认识我这府邸的大门在何处了。”
薛清欢觉得有点冤枉,说道:
“大王,前天不是您赶我的嘛。我拢共也就那么几日未来,怎的到您口中就成了那忘恩负义之人了?”
赵肇用她的帕子擦了擦后脖子,闻言道:
“哟,几日不见,学会顶嘴了?”
薛清欢更加委屈:“大王明鉴,我哪敢顶嘴啊。”
“哼。”赵肇一声冷哼,显然是还没有消气。
薛清欢前天被赶回家以后,自己也反省了一下,想来想去,大王之所以跟她生气的原因,也许真的是因为她不在乎他要娶正妃这件事。
薛清欢倒也不是真的不在乎,她从以前就是喜欢大王的,但每每看着完美无缺的大王,她都会自惭形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甚至不需要任何名分,哪怕只是在他身边做一个端茶递水的人也甘之如饴。
万万没想到能重活一世,能够重新以稍微美好一点的形象站到大王面前,已经不敢奢求太多。
正因为这样,所以前日薛清欢才会说出自己不介意他娶正妃的事情,原就是不想让大王为难才说出的宽慰之言,不成想好心办了坏事,反而惹了大王不高兴。
薛清欢把奶香酥放到一旁,走到赵肇身前,在赵肇的注视之下,悄悄瞥了一眼已经走出竹园,体贴的为他们关上竹园大门的韩介。
韩介退出之后一瞬间,薛清欢就上前抱住她心爱的大王,温言道:
“我已经知道错了,大王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赵肇垂眸扫了她一眼:“真知道了?”
薛清欢连连点头:“知道了!下回绝对不那样说了。我喜欢大王,自然希望大王身边只有我一个人。”
赵肇也是没想到自己的脾气什么时候好到听她说一句‘喜欢’就消气的地步,然而事实就是这样,就连嘴角都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
薛清欢抬头,正好看见偷笑的赵肇,忽然大着胆子,一垫脚,在赵肇的嘴角飞快亲了一下,如愿以偿看到了赵肇被吓了一跳,忽然变严肃的神情。
原本还想笑他一笑的薛清欢见他这样,立刻就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轻浮唐突了。
“大王,我……”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就被一人狠狠的堵在了喉咙口。
竹林里,夏风清凉又蜜意浓情。
半晌后,薛清欢和赵肇双双躺在一张竹席躺椅中,一人吃葡萄,一人吃奶香酥。
薛清欢吃着葡萄问赵肇关于天绣阁和金玉坊的事情。
“父皇在漠北给了我一座山,这件事你知道的吧。”赵肇说了句看似毫无关联的话。
薛清欢跟赵肇去过漠北,对他所说的这座山并不陌生,要说今上对大王真的是不太宠爱,大王是今上的第一个儿子,但至今连王都没有封,四个皇子中,大王连年纪最小的哲王的待遇都不如。
当年今上让大王在漠北休养,说是休养,其实就是放养,让他别回京城,美其名曰赏了封地,封地却都是山丘密林,无法开垦,可以说是荒山野林都不为过。
“那座植被荒芜的雁岭山吗?”薛清欢问。
赵肇点头:“嗯,就是那座。”
薛清欢咽了棵蜜甜般的水润葡萄,不解赵肇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提起那座山,问道:
“那座山有什么特别的吗?”
大王带她爬过那座山,真真是荒凉,因为那座山,当时薛清欢还忍不住暗暗骂过今上对大王不好。就算大王生母出身不高,今上也不必这般冷漠无情的对待他吧,不仅不肯封王,连赏赐的东西都那么寒碜。
“那是座金矿山。”
……那……是座……金矿山。
竹林里就他们两个人,就算赵肇的声音很轻也不妨碍薛清欢听得分明。
然后就傻眼了。
嘴里的葡萄都不知道是继续吃还是不吃了。
“您……说什么?”薛清欢难以置信的问。
赵肇知道她听见了,只是不敢相信,但还是重复了一遍:“雁岭山不是荒山,是座金矿山。”
“……”
薛清欢整个人都震惊了。
一直被她暗暗嫌弃,暗暗骂的荒山是金矿山?金矿山是什么概念?就是漫山遍野都是金子的意思。
“呃,那今上知道这件事吗?”薛清欢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如果按照普通的逻辑来想,今上应该是不知道的,因为他从头到尾表现出来的,都是不待见大王,怎么会明知道雁岭山是做金矿山还给了大王呢?
但今上是在漠北发迹,他自己便是在漠北长大,若说完全不知道雁岭山的事情似乎也不太可能。
那就是知道。
今上明知雁岭山是金矿山,却还是给了大王,那他对大王就不是真的不闻不问了。
“知道。”赵肇说。
薛清欢原本还想问既然今上知道,为什么表现的对大王不闻不问呢。但见大王的神情似乎并不太想再说这个,薛清欢干脆便也不追问了。
身在皇家,总有一些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
“所以,这跟我问的天绣阁和金玉坊有什么关系啊?”薛清欢体贴的转移了话题。
赵肇收回思绪:“天绣阁、金玉坊如今都是我的产业啊。还有其他的铺子,大御街、小御街、朱雀街、南北街,这些地方你能看到的铺子,他们的店契十有八、九都是我的,所以你想要干什么都可以。”
大京府繁华的街道拢共也就那么几条,十有八、九都是大王……妥妥的京城包租公啊。
赵肇见薛清欢一脸震惊,不禁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颊,打趣道:
“怎么,被本大王的身家吓到了?你快些嫁给我,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薛清欢从赵肇手下救回自己的脸颊,捂着咕哝:
“我倒是想快些,哪快的起来啊。”
赵肇牵过薛清欢的手握在掌心:“只要你愿意,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我会办好的。”
虽然大王这句话说得很轻松,但薛清欢却明白,大王想要快些娶她为妻这件事办起来绝对不会容易,之前薛清欢觉得今上不重视大王,那大王只要坚持娶,今上可能也不会有意见,但现在既然知道今上对大王不是不闻不问,那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娶一个安乐侯府的庶孙女呢?
不过这些话薛清欢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想想,毕竟大王是她心目中的神,他应允的事情就算前面有千难险阻,他也一定会做到。
“之前薛董冒了他的名中了个探花,如今薛董未能得逞,那我爹定然就是明年春闱的探花郎,等到了那时,大王再开口可能会好一些。”薛清欢说。
“那岂非还要再等大半年之久?我等不起了。”赵肇轻挠薛清欢的掌心。
薛清欢被他挠的痒痒,回掐了他一下:“你这人,一辈子都等过来了,大半年怎的就等不起了?”
两人上一世是互相喜欢,碍于身份没能在一起,说是等了一辈子也不为过。
赵肇抬眼戏谑:“我确实等不起了。好些狼崽子对你虎视眈眈,我若再等下去,就真的危险了。到嘴的鸭子还能给人抢了去?”
薛清欢老脸一红:“大王说什么呢。什么虎视眈眈,说的我跟砧板上的肉似的。”
“前有阮文霁,后有林异申,这俩小王八蛋我都得防着呢。”赵肇正色说道。
薛清欢没想到赵肇连‘林异申’的事情都知道,赶忙解释:
“林二郎之事,我事先绝不知晓,是我家那侯夫人作出来的事情。况且,林异申的事儿大王您应该也听说过的吧。您还要防他干什么呀?”
“林异申怎么不要防?他娘如今想找个儿媳妇进门都快要想疯了,你这样的她还不上赶着巴结?看着好了,我若无所作为,两个月内,林家必作妖。”
这一点赵肇和薛清欢倒是想到一起去了。于是,薛清欢把她后面对付林家的计划跟赵肇说了一遍,赵肇听后却摇头:
“太费劲。”
薛清欢问:“那我该如何?”
“交给我吧。”赵肇拉着薛清欢的手在嘴边亲了一下,两人浓情蜜意仿佛化不开似的。
第62章
侯夫人一直在府中等着林家来提亲, 毕竟她都对林夫人把话说到那份上了, 只要林家来提亲, 她就当场做主应下这门亲事。
可她在府里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心中纳闷至极,便写了封帖子, 邀请林夫人来府里做客,算是催促一番。
可谁知道,她派去送帖子的人很快回来。
“林夫人可收下帖子了?”侯夫人问那派出去送帖子的婆子。
婆子面露难色:“侯夫人,林夫人她没收帖子。”
“什么?”侯夫人觉得荒谬:“她怎会不收?”
婆子说:“奴婢按照侯夫人的吩咐前去林家送帖子, 林家非但没让老奴进门,还让人把老奴给赶了出来。恶狠狠的警告老奴, 说今后再也不必送帖子去林家门上了。侯夫人, 那林夫人怕不是要与您绝交吧。”
“绝交……”侯夫人将这两个字放在口中重复了两遍, 感觉非常陌生。
凭她的身份,京中贵妇不说争相巴结她,至少一定会维持交往,哪怕是面子上的,怎可能会出现这种直接把送贴人赶出去的事。
“林家近来可有事发生?”
别说侯夫人之前与林夫人相谈甚欢,彼此有心撮合子女, 就算没有薛清欢这档子事儿, 林夫人与她也算朋友,突然翻脸,定有缘故。
那婆子也是常替主子办事的精明人,早知道自己回来回话之后, 侯夫人会问缘由,于是提早一步就打听了。
“夫人猜的不错,林家近来确实有事发生。”婆子向侯夫人更近一步,小声说道:“老奴找林家门房的人打听了一下,说是前儿夜里,林公子给人打了一顿,丢到林府门前,夫人可知打人的是谁?”
侯夫人蹙眉,猜不出:“谁?”
婆子指了指侯夫人:“您。”
“胡说八道!”侯夫人怒斥:“我何时派人做过此事?”
“是啊,老奴当时也为您解释了。可林家门房的人说,林公子被打的时候亲耳听见那帮人说出是安乐侯府的人。还说您假意要与林府结亲,其实就是戏耍他们!”
婆子说完之后,侯夫人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这,这么敷衍的栽赃理由林家居然也信?”
“其实若单单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还有呢。您知道昨儿什么人拜访过林家吗?信国公夫人和舒安伯夫人,这两位在林家待了半日,与林夫人在房中说了好长时间的话,等两位夫人离开之后,林夫人就对林家门房和下人说出,不再与安乐侯府交往的话,把安乐侯府所有的帖子全都拒之门外。”
信国公夫人和舒安伯夫人是京中有名的媒人,只要托她俩上门说亲的人家,就没有不成的。
“她们与林夫人说了什么?”侯夫人实在不解。
她与那两位也算有点交情,平日宴会中见了也是会凑在一起说说话的,可没得罪过她俩。
“具体说了什么,门房也说不清楚,但好像是说您,就是夫人您把林家当枪使,差点给林家惹来大祸。”婆子把自己打听出来的事情尽数告诉侯夫人。
侯夫人听得恍恍惚惚,心中疑惑,难道是因为阮家?林家知道了阮家公子对薛清欢有意之事,所以怕阮家找林家麻烦?
也不对啊。
且不说阮家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就算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林家也不可能怕阮家怕到要跟安乐侯府绝交的地步吧。
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信国公夫人和舒安伯夫人到底与林夫人说了什么,让她对自己竟避如蛇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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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和林家‘密谋’撮合薛清欢和林异申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就被解决了。
尚贤院已然放夏假,今日天气不算闷热,没什么太阳,卞氏说生孩子之前,想要去一趟佛寺求个安产,薛清欢自然作陪,正好薛冒这几日看书看得头昏脑涨,也想出门走走,便随她们一同来了。
到了佛寺门口,薛清欢就听见一道声音唤她:
“清欢。”
薛清欢回头,看见林清雅提着裙摆从石阶下方爬上来,薛清欢眼前一亮,迎上前去:
“你怎么也来了?”
林清雅指了指石阶下的车驾,车驾是直接往佛寺东门去的,西门迎接普通信众,能从佛寺东门进的都是皇亲国戚。
“你随长公主来的?”薛清欢问。
“嗯。祖母每年这时候都会到佛寺来小住几日。我在车上看见你了,便与祖母告了假来寻你。”林清雅凑近薛清欢小声说道:“快到我祖父的忌日了,祖母这段时间心情都不会很好。我本就怕她,这时候更怕了。我今日能与你一同拜佛吗?”
她们说着话的功夫,长公主的车驾已经从大开的佛寺东门进入,石阶下有六个护卫,应该是长公主应允了林清雅的请求,给她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