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的脸擦干净后,楚晏这才从怀里掏出那对小巧精致的珠花,有些笨拙地插在楚东歌的发髻上。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楚晏冷淡开口:父王给你的。
这下才忍住的眼泪又决堤了,楚东歌嗓门高,洪钟似的,又尖,嚎的声音比谁都大,竟压过了周围所有人悲恸欲绝的哭声。
楚晏被她吵得头疼,冷声道:要哭等会去灵堂哭。
楚东歌猛地收声,一脸希冀地望着他,二哥,能抱抱莺莺吗?
见她得寸进尺,楚晏的神色转瞬阴霾下来。从小挨他冷刀子的楚东歌哪能不明白这意思,刚想改口,后背突然被一只结实的臂膀揽上前,随后身子跌入一个风尘仆仆但又温暖的怀抱里。
楚晏身上的气息是陌生的,但楚东歌却感觉很是安心。
她短短的手臂努力的环抱住楚晏的腰,软乎乎的小脸贴在宽阔的肩膀上蹭了蹭。
楚晏瞥了眼,衣衫上全是湿淋淋的鼻涕和眼泪,他脸上登时有些嫌弃。
见楚东歌一直不松手,他干脆把人从地上抱起来。
去年还能跟小鸡仔似的提起来,今年楚晏抱着她竟感到有些吃力。
这丫头,这一年,看来胖了不少
他想起前世傅时雨的话,现在也对着楚东歌复述了遍,该减肥了。
小姑娘抬起脑袋,睁着圆溜溜的杏眼,一脸天真地问:二哥,什么叫减肥?
楚晏漠然道:少吃多动。
不然以后长太胖走路都费劲。
其实当年傅时雨原话是,少吃多动,不然以后会经常生病,吃东西都费劲了。
他语气温温柔柔的,说话也漂亮,楚东歌听着舒服,再加上怕以后真的吃不进东西,后来也正开始按照傅时雨说的减肥了。
但现在由楚晏的口中说出来,瞬间变了味儿,本来难得温馨的兄妹气氛瞬间滞凝下来。
心安理得躺在楚晏怀里撒娇的楚东歌,突然像是爆发了般,哇哇大哭起来,甚至开始蹬着腿,要从楚晏身上挣扎下来。
我再也不要二哥了!
她委屈的胸口一阵起伏,眼眶红肿,瞧着好不可怜。
我讨厌二哥!
从小到大,她第一次对楚晏说出讨厌的字眼。
果然,从古至今,女孩儿都讨厌被人拿体重来做文章。
楚东歌气鼓鼓地往王府里冲去,不小心踢到门槛,还不小心绊了个跟头。
楚晏拧着眉,瞥着她胖的像个皮球,一边哭一边跑远的背影,想起恍若隔世的旧事,眼里有些失神。
世子?重阳在旁边喊了声。
楚晏骤然回神,沉声道:抬棺。
他看着头顶庄严森森的王府牌匾,轻声呢喃了句,父王,我带你归家了。
除开将军的身份,广陵王乃皇亲国戚,身份尊贵,出殡前的事宜复杂繁琐,且吊唁的大臣也开始陆陆续续地来了,王府上上下下的人皆是歇不住脚的忙活起来。
宫中来了消息,圣上怜惜广陵世子年少丧父,且长途跋涉,身心交瘁,便特批他明日进宫面圣。
广陵世子尚未娶妻,广陵王又常年在沙场,府中只有一门妾室,所以很多事都落在了楚晏肩上。
他忙到太阳落土,月盘高挂。等到大臣和老将们都走完了,他才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歇了会儿。
重阳听到楚晏传唤,匆匆忙忙地奔过来,何事?世子。
楚晏睨他一眼,蓦地冲重阳招了招手。
重阳心里疑惑,附耳凑了过去。
*
傅时雨关上院门,太子刚已经来过了,他也得知了楚晏回京的消息。
广陵王的离世,他算是料到了,也算是没料到。料到他以后会死,但没料到发生了一连串的蝴蝶效应后,他还是会死。
有些事,冥冥之中,结果其实早就注定好了。
人亦是世间万物,敌不过天道轮回。
傅时雨对着森寒的夜色叹了口气,看向朝落的屋子,黑灯瞎火,看来已经睡了。他穿的少,被这凉飕飕的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
刚踏回卧房,房里就出现了一股突兀又含着凌冽的气息。
傅时雨眼里一怔,片刻后,神色又恢复了往日里漫不经心的平淡。
世子,不好好守着广陵王的灵堂,跑这儿来作甚。
见你。
楚晏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黑衣,剑眉入鬓,双眸浓黑,五官被窗棂里射进来的月光照的明暗交错,身上带着股让人紧绷的磅礴气场。
傅时雨像是感知不到他的存在,直接掠过楚晏的身影,弯腰坐到了六仙桌旁的圆凳上。
夜深了,我要歇息了。他催下眼皮,嗓音里含着股慵懒劲儿的沙哑,世子快些离开吧,若是等会被当成入宫行刺的刺客,便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听出他话里的威胁,楚晏无动于衷地站了会儿,突然迈步朝着傅时雨缓缓走近。
随着他身上冷厉的气息铺面朝天的压过来,傅时雨眉峰皱的更紧,心里突然变得有些烦躁。
刚想说话,突地闻到鼻尖涌进来一股淡淡的艾草香。
不知怎的,傅时雨竟愣了会儿神。
难道这人是特地熏过了艾草,才来自己屋里的。
短暂的失神后,他脑子又重新清醒过来,抬眼竟见楚晏已经坐在了旁边。
他拽住了傅时雨的手臂,趁人还没反应,丝毫不见客气,也不见尴尬,像是习惯性地把他捞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傅时雨眉眼瞬间沉下来,冷冷地盯着面无表情的楚晏。
他幻想过无数次两人重逢的场面,要么是形同陌路,要么是暗潮汹涌,但如何也没料到,这人见到自己,会是想现在这般,跟个没事人似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平静。
傅时雨推开他,想从楚晏怀里站起身,却反被楚晏搂住腰,两人冷热相差的胸膛贴的更紧。
傅时雨心里气狠了,脸上勾起了点笑意,世子,再不松手,我可叫人了。
叫吧。楚晏突然毫无征兆地扣住傅时雨后颈,炙热湿润的呼吸迎面压了下来,距离傅时雨只有一丝距离的时候,他才低哑地说:让他们进来看看我是怎么与你亲热的。
傅时雨还没来得及反应,唇肉就被狠狠地咬了一口,随后一股热烈又醇厚的酒香顺着直捣而入的舌尖涌进口腔。
虽然前世该做的都没少做,但不代表傅时雨现在会任由他占便宜,趁楚晏绞着自己舌尖,他眼里一寒,直接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浓郁的铁锈味混着酒气在嘴里缓缓弥漫,楚晏却依旧没松嘴,甚至吻的更深,仿佛要把傅时雨整个人都吞噬进血液里。
血丝混着津液从嘴角里溢出来,暧昧地淌进衣襟,脖颈上沾了些晶莹又明显的痕迹。
直到傅时雨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楚晏才不舍地松开嘴。
傅时雨这人平日里虽冷静自持,但气极了也会撒泼妄为,楚晏嘴里全是伤口,仿佛快被他咬烂了,嘴角更是破了好几处的皮,瞧着又红又肿,血淋淋的。
瞥见傅时雨眼角泛粉,但目光却幽幽阴冷,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瞪着他。楚晏眼里不禁染了些笑意,随意地舔了下嘴角肿痛的伤口,无形中给整张冷峻的脸庞添了几分邪气。
月共赏,杯同饮。
傅时雨眼里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祝捷酒。楚晏贴着他的耳边,亲密地在他修长白皙的脖子上吮出一个红印。
刚刚可喝到了?
听到这话的傅时雨,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嘴里的酒香。
楚晏垂眸盯着在光滑脖子上绽放开来的红梅,眼里幽深地呢喃着,不过再香的女儿红,也抵不上现在这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庆祝重逢,特地安排的小剧场!】
老楚:当不了舔狗,当撩汉高手还是可以的。
秃头作者(不屑):追媳妇就是要靠舔。
老楚:前世我没少舔。
小黑屋:黄牌警告一次!
秃头作者(白眼):我不是说那种舔。我的意思是行动和口头上都要一起舔,舔到你媳妇脸红害臊,那你的机会就来了!
小黑屋:红牌警告一次!
秃头作者(着急):我tm真没开车!
老楚(跃跃欲试):我好像懂了。
时雨宝贝(扶着老腰):哑巴教人学说话,万年老c害死人!
老楚:不是说我。
秃头作者:
第105章 缠郎
广陵王府
正打扮成楚晏的重阳坐在书房,装模作样的捏着毫笔,百无聊赖地在宣纸上画了只四不像的老虎头。
听到房门被推开,见来人是楚晏后,他连忙搁下笔,着急地从案后走出来,怎么样?可见到傅公子了?
你们说什么了?
傅公子肯弃暗投明了?
等等,你嘴怎么了?
重阳震惊地盯着楚晏被咬的满是小口子的嘴唇,奇怪道:不是说要去找傅公子吗?
楚晏听着他噼里啪啦,如同珠子滚出来的问话,默默除去黑衣,待重新换上孝服后,才说:猫咬的。
猫?什么猫这么牙尖嘴利?重阳一脸古怪。
楚晏不想同他在这个话题上扯下去,淡淡道:明日你和金岚随我一道进宫。
见自己的问题,这人一个都没回答,重阳心里一阵郁闷。忽地想起什么,又道:傍晚的时候,刑部来人了,说是要带陆娘娘走,被我们的人拦住了。
听到他怪异的称呼,楚晏倏地皱眉,凉飕飕地睨他一眼。
自知失言的重阳挠了挠后脑勺,干笑道:都怪金岚那小子!
他天天管陆良叫这个,害我也跟着说岔了,你放心,我已经同金岚说了,陆娘娘私底下叫叫就算了,宫里他肯定不敢造次的。
楚晏坐在太师椅上,端起旁边沏好的铁观音,冷淡道:私底下也不能这么叫。
重阳耸了耸肩,金岚那小子,我可说不通。
只有燕褚活着的时候能管他。
楚晏喝了口温茶,问:他和燕褚之前认识?
不知道。重阳摇头,之前鬼骑军只听令于我一人,后来汐夫人带回来一个模样乖巧的孩子。
这孩子就是金岚,鬼骑军也跟着划分为二,一半由我率领,一半由金岚率领。
楚晏嗯了声,突然问:有痣吗?
重阳一脸疑惑,什么?
楚晏耐着性子,又问了遍,带他回来的汐夫人,额间有没有痣?
时间太久,我都忘了,不过重阳沉吟道:你要是这么问的话,之前沈言亭不是提过燕褚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全靠汐夫人送来了寒蟾血和雪莲丹,虽然我不确定燕褚是不是靠这两件东西救的,但这事的确是发生过。
我前几天忽然想起来,当时来的汐夫人,额间就有颗朱砂痣,但两人长得一摸一样,所以我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汐夫人。
楚晏听后,眼里慢慢凝重下来,你有好奇过自己的来历吗?
没有。重阳无所谓道:最开始会好奇,后来活久了,就懒得去想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楚晏搁下茶盏,眼里有些意味深长,没什么。
话里虽平静,握着扶手的手背却开始暴起青筋。
想起今晚傅时雨说的那些话,他心里始终萦绕着一股不安。总感觉自己之所以能回来,肯定与那个古怪的白发人有关系。
那段不能让自己看到的过去里,傅时雨是不是又一个人做了什么。所以自己才会重生,他也会跟着回到一切开始之前。
*
时间拉回皇宫里那个僻静的小院子,今晚占够便宜的楚晏终于舍得松开嘴,不过手臂依旧搂在傅时雨腰上。
他俯下头,隔着薄薄的衣料,亲吻着傅时雨受伤的胸口。
伤可好了?
傅时雨没回答,楚晏抬起头,猛地发现胸口突然被东西抵住了。他垂下眸瞥了眼,发现抵在胸口的胸口上的原来是支木簪。
这伤不了人。他淡然开口。
骤然握住傅时雨的手腕,把削尖了的木簪抵在脖子的大动脉上,黝黑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他,幽幽道:想要杀我,放这才行。
傅时雨眯起漂亮的桃花眼,语气危险道:你以为我不敢?
敢。楚晏拇指按着傅时雨的虎头,嗓音格外低沉,但你若是杀不了我,刚刚发生的事又得重复一遍。
傅时雨听闻,脸色瞬间阴冷,沉默片刻后,不禁烦道:松手。
楚晏这次没再继续纠缠,爽快地松了五指,傅时雨活动了下手腕,从他的腿上站起身。
世子放着尸骨未寒的广陵王不管,深更半夜来找在下,就是为了做这种事?傅时雨含着讽刺道。
楚晏缓缓站起身,没理会他的嘲弄,想起傅时雨刚刚没回答自己,又问了遍,伤好了吗?
比起刚刚的烦闷,傅时雨现在也重新冷静下来。因为楚晏的突然到访,再加上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平静的面孔下,内里其实乱成一团糟,所以整个人才透着股不同往日的急躁。
被窗缝里刮进来的凉风一吹,堵在胸口的郁结之气也跟着散了,傅时雨一脸疏离道:多谢世子记挂,已经好了。
你要一直同我这么说话?楚晏掏出怀里的帕子,擦了擦嘴上的血迹,冷着脸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