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岚长木仓没拿开,挑了挑眉,我这也是正事。
老子跟你说真的!重阳以为金岚是想找他比划,气急道:等我忙完了,我们打个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谁说我是找你打架?金岚翻了下白眼,说:我现在是在捉拿你。
重阳眼里一怔,没弄懂他话里的意思,金岚看了眼他疑惑的神色,示意重阳往院子的檐廊看。
重阳心里古怪,但也依着他,转头望去。
夜半最沉寂,明月映窗棂,清辉衬美人。
周围环绕的浓雾给那人渡了层不真实的朦胧之感,似实似虚,重阳看着那道青色的身影时,一时竟分不清是人是鬼。
等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浅浅皱着眉间,开口了,庄樾给你动了手脚?
重阳眼里一怔,原来是刚刚不慎把心里话道了出来。
他脸上升起几分赧然,反应过来后,又一脸惊喜道:傅公子,原来你没死?
太好了!世子说他在想你。
总共就四个字,他改了一大半,这句话的含义也自然变了味。
傅时雨心知这不是那人会开口口的话,脸上并没多大起伏,重阳在对面浑然不觉,激动道:既然傅公子没事,那等会随我一起回边关吧。
傅时雨神色冷清,淡淡道:我要留在京城。
你也是。
重阳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傅时雨脸上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是在说真的。
心里的喜悦如同被当头一盆冷水浇灭,从头到脚平静下来的重阳,这才发现了这个傅公子好像与往日里不太一样。
但细说,又谈不上究竟是何处不一样。
以前的傅公子虽然会跟人保持距离,但同样会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而现在的傅公子,身上却不是以往那种礼貌的疏离,而是真的在把他人冷冰冰的隔绝在外,而且那双眼睛也毫无情绪,如同一潭死水,看多了心里还有点发憷。
明明心里知道这人就是傅公子,但重阳却感觉很是陌生,他嘴笨,也形容不出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忽然想起刚刚他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重阳急忙道:傅公子,为何我们要留在京城?
现在匈奴进犯,边关告急,我们可耽搁不得。
不过你若是不去也行,以免遇上什么危险,我先带着鬼骑军走了,到时候等我们打完胜仗,世子再来找你。
傅时雨沉默不语地看他一眼,还未开口,旁边的金岚就忍不住插嘴道:你是笨蛋吗?
他的意思是不让你去边关,你的鬼骑军也不能去!必须乖乖待在这里。
重阳心里缓缓沉了下来,用他这不太聪明的脑子想了想,脑海里陡然闪过一个让他后背寒毛直竖的猜测。
你他喉咙有些艰涩道:你是太子的人?
话一出口,重阳便开始默默在心里疯狂祈祷,希望这人能马上失口否认。
可惜傅时雨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在他对面站着,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这种情况,重阳已经心知他是默认了。
傅公子,你!重阳对着傅时雨那张太过熟悉的脸,临到嘴边的怒骂又开不了口,只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说:世子现在有危险。
傅时雨一脸冷静,徐徐道:边关十五万精兵悍将,匈奴进犯于他来说不过是小打小闹,谈何来的危险。
你糊涂啊!听到这话的重阳瞬间明白傅时雨也被瞒在鼓里,忙道:狗太子让皇上下了暗旨,城池里的所有兵都已经撤退了,只剩下军营里的那五万,跟匈奴这次进犯的大军比起来,远远不够!
艹!金岚听后,也跟着在旁边义愤填膺地骂道:这太子真不是个东西!
重阳并不理会他的怒骂,而是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傅时雨,希望能从这人滴水不漏的脸上看出一丝异色。
可惜让他失望了,傅时雨不仅没感到诧异,相反神色还平淡得波澜未起。
看着这样事不关己的傅时雨,重阳如同是被点燃了火线,轰得一声炸了,大声吼道:世子到底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
你怎么能背叛他,他为了你负伤去极寒谷求药,难道这还不能让你看到他的心意!
你若不让我跟鬼骑去,那就是眼睁睁看着世子送死,就算这样你也可以置之不理?
傅时雨不理会他夹木仓带棒的质问,用理智的近乎残忍的语气说:就算你不去,他也有把握打赢这场仗。
他已有谋逆之心,若放鬼骑回到边关,那便是放虎归山,以后等太子登基之时,他一定会成为太子的阻碍,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放你走。
傅时雨!重阳气得火冒三丈,干脆直呼他姓名,咬牙切齿道:今个你不放我走,我也得走!
算我重阳瞎了眼,你原来同他们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他刚想从地上站起来,金岚的长木仓威胁似的怼在重阳的胸口上。
滚开!重阳虎眼一瞪,冷冷道:别逼我跟你来真格。
金岚耸了耸肩,我也没办法,他说不能你走,我就不能放你走。
毕竟鬼骑令在他手上,我得听。
你说什么?重阳震惊道:鬼骑令在谁手上?
金岚瞥了眼站在对面的傅时雨,没好气道:还能是谁。
不然你以为我家里待的好好的,为何大老远跑来这种鬼地方。
重阳魂不守舍地看向对面站着的人影,心里依旧不敢相信。
一个好好的人,不就死了一次,怎么说变就变了。
这人还是傅公子吗?
满腹疑问得不到解答,傅时雨也不再同他多言,转身进了屋子,似乎想到什么,他又回过头,漠然道:别再反抗了,如果你不想跟那些鬼骑兵自相残杀的话。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瞬间击中了重阳的软肋,他眼里一沉,这话我也送给你,如果你不想跟世子自相残杀的话,我劝你现在收手。
连我这个粗人都能看明白,太子小人之心,难当大局,怎有资格担的上大庆的君王之位。
傅公子之前救了这么多疫民,想必也是心怀百姓,系着苍生,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江山河图落入这种心胸狭隘的奸人手中。
傅时雨听完重阳声情并茂的劝诫,面上却没有被打动的意思,沉默良久后,才在重阳希冀的目光中,生冷道:只要太子能登基,他是个怎样的君王,于我已经没了关系。
这话无疑是打破了重阳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他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神色木讷地看着傅时雨进了掌着灯的屋子。
临近破晓,万籁俱寂。
月轮被乌云蔽了光,周遭的景色显得昏暗不清,一道矫捷身影飞快掠过屋檐,无声无息地出了乌漆墨黑的院子。
见人消失后,朝落重新掌起了灯,看向睡在床榻上的人,小心翼翼地说:公子,重阳大哥跑了。
傅时雨默然许久,才轻嗯了一声。
要追吗?朝落问道。
傅时雨翻了个身,面朝内,缓缓道:不必了。
明日过了子时,你让金岚率领鬼骑前往边关,不要声张。
朝落啊了一声,疑惑道:那公子为何不让鬼骑现在跟重阳大哥走?
这庄子附近的水渠还未完工。傅时雨语气凉凉地解释着,想必还有太子的眼线,由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带人走,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皇宫里的侍卫捉回来。
朝落有些天真地讲:可重阳大哥和鬼骑军不是很厉害吗?皇宫里的侍卫应该困不住他们。
困不困得住另说。傅时雨淡淡道:于边关的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时间,就算困不住,能在路上耽搁些时辰也是可行的。
朝落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起什么,她又有些郁闷地说:可公子为何不把这些话同重阳大哥说呢?这样他就不会误会你了。
而且若是他把这些话告诉给世子,世子恐怕也会对公子有误解。
傅时雨不言,无声了很久,朝落以为他睡着了,刚准备熄了灯出去。
那样最好。
傅时雨在忽明忽暗地火光中,很轻地叹了口气,仿佛夹杂了无数难言复杂的情绪。
起码能断了他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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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哟西
狼牙谷
曼达和一众匈奴士兵藏在山谷中,安静地等着广陵世子出现。
但他们少说也在这里侯了两个时辰了,但谷里依旧毫无异动,曼达见没等到人,心里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从山峰的阴影里走出来,对着旁边的匈奴吩咐道:你们在这儿守着。
是。
曼达神色凝重,飞快地跨上了马,拽紧缰绳,沉声道:驾!
狼牙谷离大庆军营驻扎的地方不远,曼达一路紧赶慢赶,半刻不敢停歇,半个时辰的路程,他一炷香的时间就赶到了。
他看着远处灯火辉煌,风平浪静的军营,心里缓缓松了口气。
看来那位广陵世子也没回这里。
哈达彻夜未眠,正同其他兵将一起守在大庆的军营里,听到马蹄声,他提着大刀冲了出来,看到的却是驾马而归的大哥。
他眼里一怔,连忙上前迎接,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曼达看到军营里没什么事后,这才重新掉转马头,准备赶回狼牙谷,=广陵世子今晚一直没有出现,我担心中了计,所以回来瞧瞧。
大哥放心吧!哈达拍着胸脯保证道:有我在,现在连只蚊子都闯不进来,更别提他现在只身一人,我还怕这孬种不敢来呢。
曼达听着他妄自尊大的口气,有些不满地瞪他一眼,虽说现在瞧着平静无波,但他心里却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不安。
*
而现在,正被人记挂着的楚晏已经策马飞奔,一溜烟儿便出了大庆的地界,他看着远处平原上并列排开的军帐,他眯了眯眼,悄无声息地跃下了马,随后拍了拍马腹。
黑马通人性地打了个响鼻,随后扬起前蹄,往来时地方向奔踏而去。
楚晏蒙上面巾,伏身趴在草丛里,观察了下前方后,这才匍匐着往匈奴军营的方向前进。
现在军营里的匈奴大多被曼达带去了大庆,楚晏粗略观察了几眼,这里所剩的应该不到五千人。
当然五千人,于他来说,也是一道注定突破不了的难关。
他无声无息地爬到匈奴的军营附近,随即藏在最偏僻的一处军帐旁,如同黑暗中捕食的野兽,耐心又沉默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楚晏听到有脚步声正在靠近,眼里微凝,一把脱鞘的匕首从袖口飞快地滑到了掌心。
两个正在巡逻的匈奴刚一走过来,眼前霎时闪过一束寒光,还没来得及看清,脖子上瞬间多了条汩汩冒血的大口。
楚晏把两人拖到隐蔽处,脱了其中一个匈奴的盔甲,麻利地套在身上。
伪装完成后,便低垂着头,开始神色自然地在匈奴的军营里游走。
楚晏这次来的目的,主要是想找到匈奴粮草的储备账。
匈奴与大庆的生活习性并不一样,他们常年在平原驻扎,且位置随时都有可能移动,所以平日里军营里粮草大多是从附近城池里搜刮抢夺而来。
他算了算路程,匈奴前线的军营和大本营的距离,少说也要耽搁一天,再加上此次进犯,匈奴十万大军,一定会提前在这里备好充足的粮草,但十万大军的粮草可不是少数目,对于大庆来说,不过是调拨的事,但对于生活在草原上的匈奴,这可不是短时间就能完成的事。
所以
楚晏看着远处的十几个粮草的储备账,眼睛深处闪过一道微妙的暗光。
只要毁了他们的粮草账,曼达定会自乱阵脚,要么用他父王来威胁自己出现,要么为了向自己示威,开始举兵进犯大庆。
如果是前者,匈奴重新筹备军粮,少说也要三天时间,而重阳那时候想必已经赶到了,若是后者,听到这战报后,朝廷为了迎战,一定会派出一员新的大将,率领撤退的大军力缆狂澜。
而这员大将定是封长行所信任的武官。
届时
想起自己心里的计划,楚晏眼里快速划过一丝狠戾的笑意。
他将用封长行自己手里的棋子,来毁掉这盘布局已久的棋枰。
楚晏不动声色地走远,继续装成巡逻的匈奴,游刃有余地和那些士兵碰面,甚至还打了几声招呼。
一直晃到丑时,这是人体最困倦,也是神经最松懈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眼天空,黑蒙蒙得不见皎月,连星辰都稀疏的很。
楚晏勾了下唇角,看来连老天爷都向着他。
他走向最角落的粮草账,假装是来同他们换岗的士兵。
看守在账帘外的两个士兵齐齐打了个哈欠,说了句卷着舌音的匈奴话,楚晏也嗓音浑厚地回了句。
夜色昏暗,两人瞧不清楚晏的五官,再加上他的口音纯正,所以他们也没多大怀疑。
其中一个士兵拍了拍楚晏的肩膀,刚想转身离开,肚子突然一阵绞痛,他低下头,只来得及看到一小截没入皮肉的刀刃,站在他身后的那士兵瞳孔紧缩,张开嘴刚想喊,一柄带血的匕首极速地插进口腔,直接刺穿了他脆弱不堪的咽喉。
两个士兵都没来得及出声,便被楚晏轻松搞定,他掀开牛皮帘,快步走进账内。
看了几眼里面堆积的粮草,楚晏直接用匕首划开了麻袋,随后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火把,随手扔到了粮草堆上,然后趁火势还没大起来,又身轻如燕地继续掠到下一个粮草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