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烧完了六个,困倦的匈奴纷纷也被惊动,兵荒马乱地开始灭火的灭火,抓人的抓人。
楚晏走到下一处粮草账,看到外面竟没有匈奴把守,他心存怀疑,故意放慢脚步,往前走去。
敏锐地神经察觉到里面有一丝危险的气息,楚晏缓缓抽出腰间佩剑,屏息以待地等着那人从账内出来。
只见一只骨节分明,很是漂亮的手掀开了门帘,楚晏眼里一凛,手里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猛果断地往那人的手腕上劈去。
似乎是没料到会横生变故,那人翻转手腕,挡了下,楚晏看到刀刃落在那双瘦弱的手上,竟像是撞上了钢铁,发出锵得一声闷响。
他反应极快,见一击未中,几乎不带犹豫,又是干脆利落地一剑挥了过去,这次那人直接徒手握上剑刃,很是随意地一捏,楚晏手里的长剑瞬间碎成极快。
剑裂的的那一瞬,楚晏惊觉脖颈上出现了一丝冰冷的寒意,如同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他坚硬的靴底下意识地擦过草地,千钧一发地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几块反射着寒光的碎刃,狠狠插在了他刚刚站的位置上。
怎么是你?
听到对面惊讶的声音,楚晏抬头,发现站在跟前的人,竟是那天在雪地里,撞见的那个古里古怪的白发人。
庄樾皱着眉,那颗艳红的朱砂痣也随之隐进了额间拧起的沟壑。
见楚晏沉默,他有些不耐烦道:我问你话呢。
回答我!
楚晏不答,冷冷地瞪着他,傅时雨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庄樾双手环臂,你这小子敢砍我,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叫匈奴过来抓你。
楚晏跟他互看生厌,连瞅一眼都嫌心烦,若不是为了傅时雨
但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听到追过来的匈奴越来越近,刚准备离开,突然见对面庄樾一脸不敢置信地说:你也是来放火的?
楚晏心里莫名其妙,不解他这话是何意,不经意瞥到庄樾刚刚进去的粮草账里也亮起明亮的火光。
时候不早,我先走了。庄樾神色恢复如常,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想装作没什么事的跑路。
楚晏在他身后冰冷道:傅时雨派你来的。
他用的是陈述句,显然已经肯定了事实。
放屁!庄樾干笑道:在谷里待久了,我没事出来放放火取暖不行啊!
这种蹩脚的鬼话,楚晏一个字也不信,刚想说话。
庄樾猛地看向他身后,一脸震惊道:傅时雨,你怎么来了?
听到傅时雨这三个字,明明楚晏心知有诈,但他依旧忍不住回头。
果然后面哪有傅时雨的身影,只有熙熙攘攘举着火把追来的匈奴。
庄樾早就趁他移开目光的片刻功夫,溜的不见了踪影。
楚晏脸上仿佛布了层寒霜,眼里阴郁得仿佛要和周遭的夜色融合与一体,但想着此地不能多留,他只能稍微缓和神色,疾步如飞地往夜色深处奔去。
其实庄樾并未走远,而是一直跟在楚晏的身后,只是他没办法感知庄樾的存在。
他看到楚晏驾马离开后,垂眸瞥了眼手腕,上面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很是渗人地翻着血肉,却不见一丝血液渗出来。
*
我说这事下不为例啊!庄樾一脚踹开房门,怒火朝天地走进来,你这么做,已经违反这个世界的规则了。
傅时雨正坐在太师椅上,阅览着当年关于姑尔寨记载的古籍。
他看得认真,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的抱怨。
而且那小子还把我砍伤了。庄樾身子灵活地翻过案几,直接一屁股在傅时雨怀里落了座,他把自己腕上的伤口递到傅时雨眼前,还不给你爹吹吹。
傅时雨放下手里的书,淡淡道:反正明天就没了。
滚下去。
庄樾非但没下去,还勾着傅时雨的下巴,吊儿郎当地对准他的脸吐了口热气,这次的事,你要怎么报答我?
傅时雨还没开口,他就笑嘻嘻道:叫我声爹吧。
一声就够了。
滚。
庄樾有点气恼道:我累死累活地跑边关给你放火,得不到句好话就算了,连顺口叫声爹爹你都不肯。
话音刚落,后颈突然传来一阵细微地刺痛,庄樾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还没开口,傅时雨便在他耳边云淡风轻地问:是这儿吗?
庄樾神色僵硬地笑道:什么意思,我没懂。
傅时雨指尖捏着根极细的银针,针尖插了点皮肉,但并未全部没进去。
他冷淡道:你们虽死不了,但也总该有个弱点才对。
听到这话的庄樾不见着急,倒是扯着嘴角笑起来,怎么发现的?
眼神。傅时雨收起银针,伸手把庄樾推了下去。
前世我伤了你所有的致命处,但从未见你有过一次害怕,但我由此无意间摸到你的后颈
你当时的眼神,瞧着就像是要杀了我。
听到这话的庄樾,没再赖在他怀里不肯起来,直接坐到了案几上,开玩笑:不愧是我的儿子,就是聪明绝顶。
但你想多了,这里是鬼骑的弱点,可不是我的。
庄樾翘着腿,一只脚又开始不正经地踩到了傅时雨的大腿上,笑脸盈盈道:这个世界没人能杀得了我。
鬼骑用你们现代的话来说,就是npc,但我不一样。
他脸上并没有多大情绪,但目光中却给人一种睥睨世间万物的压迫感。
我是这里的神。
傅时雨在庄樾的小腿上按了下,不知道摁到了什么地方,刚刚还大言不惭的人瞬间抱着小腿嘶嘶抽着凉气。
喂!庄樾气道:你真以为你现在大了,我就不会打你了啊!
傅时雨冷漠地睨他一眼,再胡言乱语,我可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
庄樾见这人有点动了真怒,也没再多说,升了个懒腰,从案后跳下来,怎么倒还像是我错了。
算了,不跟你计较,我要回山谷好好补个觉了。
刚准备出去,傅时雨突然在他背后,没头没尾地在问了句。
朝落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又懒又秃的作者,难得一次的小剧场】
秃头作者:代替广大读者采访下你,请问你以后还会误会时雨宝贝吗?
老楚:我相信他是爱我的。
时雨宝贝:我爱你眼盲心瞎,我爱你成天臭脸,我爱你乱吃飞醋,我爱你沉默寡言,我爱你不爱洗澡,我爱你顶个大鸟儿,除了让我痛,其他没什么卵用。
老楚:
秃头作者:哟西哟西,大鸟儿给我看看滴干活!
暂时没有出场戏份的大鸟儿:很期待能有和大家见面的一天。
从前有座山,山外有双丘,中间一窄洞,大鸟栖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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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城府
庄樾的脚步一顿,拉长的影子踩在鞋底,回过脸的同时,他脸上的复杂情绪转瞬收敛,嬉皮笑脸道:谁是朝落?
傅时雨端起放在案上已经凉了的浓茶,淡淡道:别装糊涂。
你知道在我面前没用。
庄樾面上一僵,双眸深沉地盯了他半晌后,才道:这事我还真不能说。
前朝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因为燕褚?傅时雨毫不留情地戳庄樾心窝。
果然一提到这个名字,庄樾的神色猝然升起几分阴郁之色,连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笑脸都挂不住。
傅时雨掌心一痛,发现端着的茶盏毫无症状地从中间裂开了,噼里啪啦地摔在了案几上,混着渣滓的茶水打湿了上面放着的一堆书籍和画卷。
鲜血顺着虎口的伤口,啪嗒滴落在了茶水汇成的细流里,像一朵逐渐晕染开的艳色红梅。
书房里一时安静的可怕,摇曳的烛火如同在墙上映出森森鬼影。
庄樾眼里凉得似腊月寒冬,冰冷的目光如同是一道有形的冰锥,目不斜视地钉在傅时雨脸上。
他语调平平道:你清楚我的底线是什么,这次就算了。
再有下次,我会考虑再多花几十年功夫,找其他人来接替我的位置。
傅时雨拿出丝帕,眉眼清冷,不紧不慢地擦着手上血迹,不紧不慢地吐了两个字,虚伪。
听到这两个字的庄樾倒是咧开嘴角笑了,身子如同一团轻影,眨眼就到了傅时雨跟前,稍稍俯身,仿佛快要触到傅时雨的没什么血色的唇上。
你敢。傅时雨掀起眼皮,凉凉地瞅他一眼。
庄樾在离他只有一丝距离的地方顿住动作,情色地凑近傅时雨耳边,我以为只有你能懂我。
毕竟我们是同样的人,不是吗?
傅时雨嫌恶地推开他的脸,烦躁道:谁会像你用一魂一魄,去创造一个自己的影子出来。
庄樾随意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她可不是我的影子。
人家有名有姓。
傅时雨懒得跟这人在这个话题上多扯,免得又一不留神触到了他的逆鳞,既然不愿说,那你现在可以滚了。
呵呵呵庄樾冷笑道:你对我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傅时雨置若罔闻地往门边走去,眼见着他快要跨出门槛,庄樾突然在身后没头没尾地说了句,皇宫里重病在榻的那位。
他意有所指地说:应该活不了多久了,趁他现在苟着一口气,去见见吧。
傅时雨目光深长,失神地看向院子里那颗光秃秃的柿子树,良久后,才意味不明地嗯了声。
确实该进宫了。
*
不好了!左贤王!
曼达还未离开大庆军营,就听到远处士兵跑来禀报说自家的营地被人烧了,而且烧得还是jūn_duì里重中之最的粮草库。
听到这消息的众人都有些沉默,良久后,哈达才惊愕道: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曼达紧攥着马鞭,手背青筋暴突,眼里狠戾道:还能是谁,你去趟狼牙谷。
让他们撤兵!
哈达脸色微变,拽住曼达马上的缰绳,大哥,往哪撤?
曼达神色阴霾地对着眼前的平原吐了口浊气,沉声道:大庆。
他烧我军营,我也定扰的大庆不得安宁!
*
隋庆第四十一年间,太子执政,边陲爆发了大庆有史以来损失最惨重的一次战役,定远将军被俘,广陵世子不知所踪,众兵群龙无首,被匈奴打的节节败退,火烧了凤阳城,梁都、西陵城等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城池。
前线不停传来恶耗,太子在早朝上大发雷霆,准备重新暂定一位神武大将军前往边关。
皇宫内殿
封长行穿着玄色四爪蟒袍,正坐在檀木案后批阅着奏折,底下站了一个身着深紫色官袍的大臣。
户部尚书大臣拱了拱手,神色凝重地说:启禀殿下,微臣已经同犬子交代过了。
封长行没开口,慢悠悠地批阅完桌上的一本奏折,小春子有眼力见地拿过来,吹干了上面的笔墨,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摞好。
嗯。封长行眉宇间有几分疲惫,小春子连忙上前替他揉按着太阳穴。
明日上朝时,按孤所说行事。
是。户部尚书连忙应道。
等提及这事时,微臣便让犬子自荐领兵,前去边关救急。
说完,户部尚书看了眼他阴晴不定的神色,心里有些揣摩不透,略显忐忑地说:可殿下,微臣家中只有
封长行睨他一眼,像是知道了他想说什么,淡淡道:十万匈奴进犯。
撤退的十万兵将全部歇在东阳城,你儿子率领皇城里的八万精兵,总共十八万的兵,若是最后还吃了败仗,就算最后在沙场上捡回条命,孤也会亲自夺了他脑袋。
户部尚书诚惶诚恐地应了声是,想起什么,又道:可万一被朝中大臣知晓此事,那岂不是会有损殿下的威名。
没人会知晓。封长行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幽幽道:广陵王和与他关系亲近的五万精兵会全部死在疆场。
至于广陵世子。他语气顿了下,就算活着,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户部尚书眼里一怔,心里逐渐开始回过味来,等理清他话里的意思后,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至了眉心。
只要此次他长子打了胜仗,便可以理所当然的接过大将军一位,而下月便是家中小女与太子成亲的日子,届时楚家的兵权转了个弯,也会重新回到太子的手上,就算广陵世子活着,他若回到大庆,只剩下一个空壳的爵位,再加上前头吃了败仗,算是戴罪之身,这爵位能不能到手都不一定,没有实权的广陵世子便是砧板上的肉,任他人宰割,当然前提还要在太子愿意留他一命的情况之下。
按照这位太子的心性和城府来看,广陵世子多半是活不到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