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尔却充耳不闻,扫视全场,笑谈:“这几年住你们家屋子每月房租都交,不够的我寒暑假出去打工补你们。在我的角度,我从来不欠你们。出事后,政府给我的所有现金补助,全部交给你们。我自己除了吃救济粮,没吃过你们家一口饭。”
“那是你哥哥欠我们的,他骗了我们家钱!”
“舅妈你别闹。你闹你去地府闹。温智鑫在地府。我把补助卡给你,是我心善。我心狠,他负的债一毛钱都跟我没关系。我这次回来,只是将我妈安葬。过程中一切费用都有政府兜底。你在这里大摆丧席收礼钱也不关我的事。只不过家贫无宅,来者是客,以为舅舅对我是有一点情分,最起码薄席会有一桌。是我想错了。也做错了。以后,就当我震死了,舅舅也别念着我是什么亲外甥女。我不会再回来。”
温尔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跟这座城,是彻底断了。
断的干干净净,一丝情分没有。
她甚至负气的想,当时林斯义千辛万苦救她出来是不是错了。他救了没有念想的她,又给了她一份几乎高不可攀的念想。
这好像,比了无牵挂还要严重。
“温温!”几位阿姨在后头叫她。
温尔实在想等她们,多谢列位的关心。
但是颜面尽失。
她只有目不斜视,坚决地往前走。
至少得走出这个家。
走出这条街。
“别激动。”肩膀上有一阵抓握痛,不是对方下手不分轻重,而是她走得太过猛烈,对方制停她不得不用了好大的力。
抬眸,迎接到一双琥珀色充满歉意的双瞳。
关城比任何一个人都先到达她面前,此刻站在她面前,挡着街上肆无忌惮的狂风,发丝也被吹得凌乱,对她说叹息一声:“停在这里。我过去拿车。一起回家。”
回哪个家?
温尔想问。
不过,在关城等着她,甚至渴望她开口时,她却点头,若无其事一笑,“好的。”
关城眸色一沉。开始讨厌她的厚重外壳。
但是,拿她无可奈何。
他没有哄姑娘的经验,束手无策,观察了她好几眼,才跟后面追上来的左曦说,“你看着她。”不放心地转身,到街对面去取车。
“我看什么呀,我不也要取车吗?”左曦跑地气喘吁吁,对着关城背影发了一声火,然后又抱歉地扭过头对温尔笑:“不是对你发火。是气你那些极品亲戚。不过没关系了,早断绝关系早解脱。我也过去拿车,你哪里也别跑哈。”
“你去吧。”温尔对她点头。
“温温!”此时关蓓蓓和长辈们也赶上来。
蒋帆和左曦见有人陪伴她,自然是结伴去取车。
此时,天空开始纷纷扬扬飘起线雨。
寂静,崭新的街头,路灯隔十米站一根,兢兢业业守护雨夜的小县城。
“咱们也过去吧,下雨了!”关夫人提议。
其他人附和。
温尔脚步抬了三次,忽然,身体骤停。
只见昏黄街头,纷扬雨线中,一辆车身玄黑的越野不知从哪里赶来,刹车声在前方时便刺耳响起,接着,刹在一家糕点坊前,车前灯闪了两下,驾驶座跳下来一个男人。
对方穿得单薄,好像是一件深灰色长袖t恤,下身黑长裤,脚上是低帮鞋,脚踝有一点点露出外面。
温尔将对方从头到尾盯得仔细,都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因为当对方从街对面朝她小跑过来的时候,她眼前花了,被泪水遮盖。
她听到身边有人,不知是谁说,“是斯义。”
她便委屈至极。
也同样向他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是当被自己朝思暮想的一个男人瞬间给用力搂住时,她除了哽咽,除了泣不成声,什么都做不了。
果然是当兵的人啊。
拥抱的用力程度,让她受不了。此时,她却需要这种力度。
林斯义紧紧抱着她,口里一叠声的安慰,不知说了什么,温尔没记住,此刻,她需要是他的声音,说什么无关紧要,他声音在就好。
……
对面街上,三辆车依次停开,刚才那么大的刹车声,每个人都被惊动。
蒋帆还没走到自己车前,和左曦一起杵在关城车边,他捣了捣已经上了驾驶座的关城胳膊,说:“完了。林斯义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一出场就知有没有,气氛杠杠的。
每个评论都恨不得纹到眼睛里细看的作者君表示:请大把向我砸评论吧!
第19章 回应
夜雨飘飘。
人人身上都沾了一些湿气。
温尔被林斯义抱了许久, 感觉过去几个月的分离都被他这个拥抱时长弥补回来了。
这时她才听清他的声音。
“上车吧,不哭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泪水浸湿他胸前衣料。
林斯义干脆拿自己胸前那点料子给她擦, 一边擦, 一边哄着些不哭了不哭了的话。
温尔破涕而笑,点点头,“嗯。”
鼻音颇重。
丢脸程度可见一斑。
林斯义捏捏她脸颊,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捏了好几下,接着,温尔眸光逐渐清晰,看到他英俊而微漾着笑意的脸,只是那笑未到眼底, 他手指从她脸颊上移下,又来到她背上轻拍着,声音低沉而暗哑:“真别哭了。觉得对不起你。”
温尔疑惑, 他对不起她什么?
“我回来太晚了。”他笑地苦涩。
明明不干他事,听到这句话, 温尔却又委屈冒泪。
林斯义再次抱抱她。
……
温尔前一天来时自己订的宾馆。
在县城东边。
跟林斯义报了地址, 后面三辆车都跟着他,大概十分钟, 来到目的地。
一行人下车。
在大堂登记。
今晚暂时无法回程。
好在整个仙林县城都是重建, 一切设施崭新如初。
饶是如此,温尔还是不好意思,怕几位女士不习惯。
拿了钥匙后, 一起往楼上走,温尔走在阿姨们的中间,和她们道抱歉。
她声音微带着沙哑,是刚才哭过的痕迹,语气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柔韧。
“温温,我们都没关系的,你不要在意太多。你自己好,长辈们才放心,知道吗?”顾黎清的声音。
左曦落在最后,从她的角度,看到二楼平台上,先是顾黎清停步,轻声安慰那个小女孩,再有顾黎清身后身长玉立的男人,一瞬不瞬关注着温尔的一举一动,这对mǔ_zǐ,俨然对温尔超出了“助养”关系,把对方当亲家人一样看待。
左曦内心五味杂陈。
身后有蒋帆时不时和关城耳语的暧昧笑声。
关城倒一直沉默。
蒋帆却像竹筒倒豆子,嘀咕个没完。“林斯义二十几年头一遭……”这些类似的句子,直听得左曦心烦气躁,回头,猛地狠瞪对方一眼。
蒋帆吓一跳,这才忌惮着她脸色,讪笑着鸣金收兵。
但有些事不是堵住一人之嘴,就能当做没发生过。
夜间,大家各自进房后。
窦逢春妈妈和顾黎清同住一个屋,两人靠着床头聊天。聊来聊去,顾黎清显然在回避,林斯义突然回来并且搂一个小姑娘许久的事,但回避失败。
窦妈妈早克制不住,终于问:“你现在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那是孩子的事。”
“斯义自小就有主见,老林都镇不住他。你还是少掺和他感情上的事。”窦妈妈忠告。
顾黎清说:“我也没掺和。只是挺喜欢左曦的。”
“你喜欢,他不喜欢呀!他喜欢,他早成了,还能对左曦视而不见这么久吗?你看他对温温,又不一样了呀,谁看不出来,这不是对妹妹的感情了。”
“……真的那个了?”
“哪个?”窦妈妈忍俊不禁。
顾黎清着急,“就是喜欢呀。他喜欢温温?”
“我觉得是。”窦妈妈老神在在笑。
顾黎清却无法苟同,她严肃道:“我们家情况不一样,小熙丢失那一年,我们家就病了,看到同样年纪的女孩,从他们爷爷,到我们家斯义,老老小小,谁不注意几眼去?”
顾黎清说着落泪:“温温才十七岁,和我们小熙一样大,斯义疼她,那是移情作用。就跟我对温温一见如故一样。甚至你们这些叔叔阿姨,谁见着温温不会联想到我们家那个小女儿呢?”
窦妈妈点头:“这点我也赞同。但是……”
“不说了,老章。我相信我们家斯义,他不会对未成年乱来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睡觉吧。”顾黎清直接躺下。
“唉。”窦妈妈叹息一声。
关灯声起,房间陷入漆黑。
顾黎清落泪。
……
窗外头,雷雨交加。
温尔和关蓓蓓同在一个房间,关蓓蓓疲惫,睡得浑然不知。
温尔在雷声中瑟瑟发抖。
觉得声音像当时地震重现,可怖。
忽地有人敲房门。
咚咚声,异军突起,她听得分明。
温尔穿上外套,打开门缝,看到一个男人修长笔直的腿,往上是男人换上另一件长袖t的样子,脸孔自然是林斯义的脸孔,在电闪雷鸣光线中,轮廓显眼,甚至看清深邃瞳孔中的无声邀请。
他静静的,眼神询问着她意见,要不要去他房间坐坐。
温尔犹豫几秒后点点头。
……
三个年轻男人都是单独一间房。
林斯义房间格局和她的差不多。
只是里头灯光大亮,墙纸上的复古花纹纹路,清晰可见。
“到床上去。”林斯义突然在她背后的一声。
“什么?”温尔受惊,瞪着大眼瞧他。
林斯义被她样子逗笑,直接走到床边,掀开自己的被子,热乎乎,还带着温度,“进去。不冷吗?”
“哦。”温尔回过味来,也不客气,脱了鞋,钻到被子里,背靠上床头,盖全下颚以下位置。
她把自己裹得像颗蛋,不知怎地林斯义就想起当时将她从废墟下抱出,她也是这种自卫般的姿势,后来,她来到大院,在一个雨夜执行他的跑步命令,冻地浑身瑟瑟发抖,也是呈这个姿势被他抱回家。
一个明显有心理创伤的小姑娘……
林斯义在窗前踱步,过了一会儿,转头告诉她,从明天起,他会要求本地政府取消对她的一切救济,她需得带着身份证本人签字同意这一项。
“你不是孤儿,你有我。”
“学校就在科学城,高考前哪也不用移动。”
“明天跟我妈回去后……”
他有条不紊安排。
温尔突然打断:“明天我打算到老学校找校长,准备九月份回学校上课。你不用替我安排。谢谢你们。”
他脚步顿停。
下颚线明显绷了绷。
温尔不愿迎接他转过来的视线,低眸,下巴抵在膝盖上,佯装镇定。
“你回来干什么?”他声音沉着问。
“这里是我家乡。”
“你看着我眼睛说一声这里是你家乡呢!”他发火了。若不是外面雷声轰隆,准惊动的左右隔壁不得安宁。
温尔闭了闭眼睛,义无反顾说:“我想回家。不想再做你妹妹。原本寄宿关系就是你和学校约好的,一年为期。没理由赖着不走。”
“这里不是你家。”林斯义看着她始终不肯对视上来的眼睛,迈步到床边,再次耐心启声:“不用担心我付出过多。你都要偿还的知道吗?”
“怎么还?”温尔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困兽,无家可归,且毫无独立性可言,“我只想要自由,谁也不欠。因为我还不起。”
“你怎么还不起了?”林斯义在她身侧坐下,低头,去寻她倔强的眼睛。
两人近到几乎彼此呼吸相闻。
温尔更加不敢抬起眼睛,垂着眸,悲愤交加,而这种情绪都冲着她自己的无能。
“你今天很会抱。”他突然毫无章法的来了一句。
“……”温尔脑袋里一嗡。想到骑自行车那回。
“以后都这样抱,别装着不懂。”
“……”温尔觉得他的声音炸耳朵,可能离得太近的缘故。
“以身相许。连本带利全部还我。但是别侥幸,达到我的以身相许条件,你做不做得到不一定,至少你目前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打不倒,看起来遥遥无期,所以自己得努力了,知道吗?”
“你胡言乱语什么?”外头轰鸣的雷声盖住了温尔狂乱的心跳。
她觉得林斯义疯了。
这不是那个知道自己喜欢他,一声不吭逃回部队几个月不打电话的林斯义。
他此刻,纤长又有力的手指,突地拢到她两边脸颊来,温尔仿佛被烫着了一般,在被子里颤了一下。
至少此时此刻,她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而他却货真价实一个成年男性,双方权利与地位皆是不等。
他摸到她脸上来时,温尔想的是,这个不可以。
林斯义想得却是,我一切皆可以,既然相互倾心,他就一切可以。然后,他看到她吓着的样子,热情迅速回落至胸腔,并狠狠问候了自己祖宗十八代,心里一边对无辜被牵连的祖宗们抱歉,一边沙哑自内心发出狡辩:“怕什么。只想给你拢个头发。”
他快速自一道惊雷声中,由兽化为正常人属性。
手指从她耳后的发上挪下,看着她仍旧防御性低垂的眼皮,林斯义扬起唇角:“好好学习。以身相许。知道了?”
这话音又将以身相许四个字转为一则玩笑,一则调侃,总之传达的信息就是,不要放在心上。
林斯义可真是老奸巨猾。
温尔脸色涨红,用眼神骂了他以上四个字。
林斯义坐进单人沙发中,自顾自发笑。
两人气氛不可言说的很。
直到外面有人敲门,“斯义,温温在你这儿?”
温尔才后知后觉咀嚼出自己刚才和林斯义发生了什么。
……他是回应了她的喜欢吗?
年少的喜欢伴随心惊胆战。
不是人人都有关蓓蓓一样的强心脏,百折不挠,笑笑就雨过天晴。
温尔不由猜他心思。
是开玩笑,还是直白暗示?
他表情上却令她毫无头绪。
前来敲门的是关城。
关蓓蓓被雷惊醒,看不到她人,跑到关城那里求助,面对打开门时关城震惊的眼神。
林斯义轻描淡写:“我在跟她谈事。”
关城点点头,替他们带上门。
再次剩下两个人的房间,林斯义让她在这里睡下,温尔拒绝了,她看到那张单人沙发不足以包裹他的体格,想到他从南京千里迢迢赶回来,一面感动,一面不忍打扰他。
说了声晚安后,正事稀里糊涂停滞,人魂不守舍出了他房间。
在走廊外头,她看到了关城。
橙黄光线下,男人背影竟怆然。
温尔奇怪问他,怎么还没回去。
关城扭头睨她,看到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而这一年,是他七年暗恋生涯的初始年,痛苦不堪,各种滋味尝受。
但是林斯义,他意气风发,关城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去,原来,竟是一个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041暂时不会掉,得先甜甜恋爱把他喂饱,再那个啥……哈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虾米不吃鱼 5瓶;
么!
第20章 秘密
从仙林回来, 温尔投入到紧张的学习当中。
高三到底在哪上的事情,林斯义仍没劝服她。
他那天回归, 第二天直接在仙林和大队人马分手, 他回来的仓促,千难万难才挤出24小时,除了在宾馆的八小时,其他时间全耗在路上。
温尔看到他眼底的疲惫, 和身上隔了一夜仍穿着的衣服,和他在闸道口分别,拥抱的好彻底。
林斯义在她耳廓边笑:“哥有味道吗?”
“男狐狸精味。”她恶狠狠的回道。
他身体明显一怔,继而领会她心思,悄悄在离开时在她耳边留了一句, “等我。”
转身上车,从落下的车窗中朝她摇了下手,转眸离开。
温尔站在人群中, 觉得他最后打招呼的手势,眼神, 都好像只对她一个人。
那句“等我”, 从此,被她摆在了心中与高考倒计时表同等重要的位置。
等他回来, 等高三来, 他和她将是最完美的一场相遇,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
肆无忌惮, 相爱。
……
“温温,你骑慢一点儿!”后来回忆中,在三区的日子,关蓓蓓是她除了林斯义之外第二重要的人。
当然后来,当温尔得知关城对她的默默无闻付出后,她是愧疚的,因为那段岁月,她对关城的印象极为模糊。
温尔停下车,回头看自上坡冲下来的关蓓蓓:“干嘛?”
关蓓蓓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在风中扬成煎饼状,气喘吁吁刹车,与她龙头几乎撞到一起。
温尔往旁避让。
关蓓蓓稳住后,气喘吁吁拍她肩膀:“是你干嘛!回去那么快做什么,今天都周五有卷子不能明天写?”
“我不比你。我多写题可以抵债。”
“抵什么债?”
“成绩单越漂亮,我负罪感越轻。”
“哦,你是说林家吧。哈哈,你肯定出人头地将来带他们吃香喝辣,真不行,你就抵给人家做媳妇,不要彩礼就行!”
温尔和对方聊不下去了,索性下车,推着往前疾步,“你再说,我不理你。”
自从仙林回来后,每个人都拿她和林斯义取笑。
大人小孩,一个个都不放过她。
不就拥抱了两回么。弄地好像她非林斯义不嫁似的。
“你脸好红。哈哈哈。”关蓓蓓走在她旁边,发出肆无忌惮的大笑。
温尔脸色更加无处可藏。
关蓓蓓豪放道:“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反而咱俩成一条战线的人,共同话题多了好多嘛。”
“停止。”提起共同话题四个字,温尔头皮就一阵发麻。
关蓓蓓道:“不要害羞。高中女生都有奶了,完全可以谈恋爱。甚至做羞羞的事。”
“你小心关城打你!”温尔崩溃,推着自行车疯狂往前跑。
关蓓蓓在后面追着,轻轻松松道:“你老实说,你和斯义哥kiss过没有?”
“没有!没有!牵手也没有!”
“ml过吗?”
“……什么玩意儿?”
“ml,做.爱。”
“啊啊啊啊——”
“喂,温温!”关蓓蓓在原地跺脚,还不忘对着温尔凌乱逃窜的背影喊,“ml过时一定要跟我说啊,咱们不要有小咪咪!”
这天傍晚逃回家。
温尔再和林斯义通电话时便如坐针毡,林斯义以为她生病,大发慈悲停下综合格斗术进阶版重难点分析,柔声道:“累了就挂电话吧。我刚好洗衣服。”
“你讲的我都没听懂。”温尔和盘托出。
每次周末,林斯义有时间都会打电话回来过问她学习和体能情况。甚至在线教学。
效果好不好,温尔是心虚的。林斯义倒是高兴,每次都讲得激情滂湃。
不过到底是隔靴搔痒的事情。
林斯义开过一次视频,看她打沙袋的路数,就知道效果微乎其微。
“这种事要手把手教,你听不懂正常。”
“嗯,那等你回来。我挂了。”
“……等等。”
“嗯?”温尔兴致缺缺。
“高三别走了。”
“……”她怔。
“还在?”
“……在。”
“已经定了。今年国庆前我调回,到时候离家近,每天来回跑,十月下旬就陪你参加招飞初选,后面还要复选,定选,录取,每道程序都很麻烦,不要回仙林。听到了?”
“……难道我真要以身相许?”她真的无以回报。
“你考上再许吧。考不上情愿收现金。”林斯义说着笑。
温尔挂上电话,耳畔还回荡他清冽的笑声。叹息一声,坐到书桌前,乖乖夜战,不然,还真“许”不出去。
……
林斯义回来前,八月末,发生一件大事。
蒋帆欺上瞒下,研究生没念完,悄悄选了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金融,在众人一无所知情况下,临拖行李上飞机当天才露出苗头,蒋家人懵了,关蓓蓓也懵了。
在蒋帆做决定前,他是理化天才,他功勋卓越的爷爷对他给予厚望,铸国防基石,造民族脊梁,这根大旗他不但没扛起来,还投奔资本主义怀抱,可想而知的鸡飞狗跳。
那段时间,蒋家乱成一锅粥。
温尔是当天下午才知道。
而之前关蓓蓓正在准备蒋帆的生日礼物,一玻璃罐子各色各样的糖果。
都是关蓓蓓最爱的口味。
温尔一开始取笑她,该选蒋帆本身爱好的一些事物。而不是她自己的口舌之欲。
关蓓蓓当即反驳,说选蒋帆喜欢的没意思,且他不缺任何东西,他缺的是属于关蓓蓓的深刻记忆,这些她爱吃的糖送他,以后他只要尝到甜味就会想到她关蓓蓓,甜味,就是关蓓蓓的味道!
温尔当时简直惊艳,甘拜下风恭维,果然在爱情道路上,蓓蓓才是导师。
导师蓓蓓却在二十四小时不到后大栽跟头。
她拿着礼物到蒋家,得知蒋帆飞美国的消息,震惊的一个下午没来上课。
她迷路了。
温尔后来在三区森林公园里的某个小池塘边找到她,关蓓蓓哭得像只小花猫,温尔几乎认不出。
蒋帆没有跟她告别。
小女孩的心思总被大人当做玩笑。
蒋帆把她当做玩笑。
温尔决定带关蓓蓓去机场堵人的念头,只在一秒钟之间就付出行动。
她们手牵手在三区狂奔。
关蓓蓓泪水模糊眼睛看不见路。
温尔带着她奔跑。
接着上了出租车,开四十分钟到机场,当时天色已黑,大屏幕显示蒋帆的那班飞机仍在延误。
用尽千方百计,温尔将关蓓蓓领进了最靠近蒋帆的地方。
两个人在关内告别。
关蓓蓓穿了一件白裙子,齐肩短发,大而明亮的眼睛。
蒋帆仍像平时的大哥哥样子,给她擦眼泪,温尔的角度却看到他眼底深处的退避三舍。
可悲……
她为关蓓蓓流下泪。
蒋帆走后。三区恢复宁静。
温尔好长一段时间内没听到追逐嬉戏在自己身后的明亮声音……
温温,温温……
你在干嘛……
你等等我……
我们之间没有小咪咪(秘密)!
爱情多么可怕,它张开大口吸引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靠近,接着手起刀落一口吞得对方血肉模糊。
她不敢再对林斯义轻易说爱。
所有的爱都将伤筋动骨,那是一种彼此融合的过程,有时伤痛发生在相互靠近之时,有时也会发生在融合中,即使表面风平浪静的恋人,谁都无法信誓旦旦一定会走到底。
小心翼翼,才是对待爱情的正确态度。
即保护自己,也保全对方。
九月。
林家都在等待一个人归来的消息。
林斯义的爷爷,父母,专程从北京赶回。
温尔见到那位功勋卓越的老人家,一头花白的发,满脸皱纹,眼底精光灼灼,叫她乳名,小耳朵。
但林家男人可能都是一副模样,不苟言笑,从林家爷爷,到林家爸爸,再到林斯义,第一眼望上去,直叫人不敢靠近。
眼底,唇角,周身气场,除了冷就是冷。
“温温别怕。爷爷不吃人。”林苑之在旁边笑。
温尔也非胆小之人,只是天生情感淡薄,不怎么与人亲近,尤其初次见面之人。
到底“乖巧”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这才微微颔首,笑开。
林斯义在两天后归来。
在机场即被簇拥着上车,仿佛胸前挂着光荣大红花一般,弄地他啼笑皆非。
“你们这样,我以为我退伍了。”一群人上赶着安慰的造型。
林斯义扯着唇角,忍不住笑。
可惜没看到那个姑娘。
“是物以稀为贵啊。”窦逢春在前头叹气,“蒋帆走了,咱们三区少一顶梁柱。大家心里都不得劲,幸好你回来续命。不然,得颓废老一阵子。”
“又不是血气年少,出门干架呼朋唤友。现在不是拼人头的年代。”林斯义对蒋帆不告而别的事情有所耳闻,倒不是温尔告诉他,最近几通电话中她除了问他数学题,乖巧地像没她这个人,他还奇怪为什么突然不骄不躁了,直到关城打电话质问蒋帆有没有跟他联系时,林斯义才知道,原来是蓓蓓栽了跟头,温尔这旁观者学谨慎了。
这样也好。
林斯义暂时没动她的打算,他扭头望窗外,初秋的嘉江在天际崩腾,似一别经年,对这座从小生长的城有所陌生,他竟恍惚了片刻。
车子拐进三区,他已经闭目好长时间,窦逢春提醒他到家了。
他掀门下车。被保姆告知,所有人都去了饭店,叫他们直接过去。
于是,这一车人又灰溜溜赶到饭店。
林斯义上楼时,除了主桌人都在等,其他桌全部嘻嘻哈哈吃上了。
“斯义哥!你又变帅了!”
打招呼声不绝于耳。
林斯义不仅变帅了,更有男人味,本就稳重的情绪越发层层叠叠,包裹得越发叫人看不透。
他明明笑着和夸他又帅了的表弟交际,捏在表弟脸上的手劲却叫小表弟嗷嗷苦叫,也不知是演戏,还是林斯义真的下手重,一屋子人都被表兄弟两人的“表演”逗乐。
温尔也坐在这一桌,比较偏里的位置,包间虽大,当五台桌子都挤在里面,显然有些施展不开。
但大家都愿意挤在一起,说说笑笑,情绪到位的很。
林斯义从两桌的缝隙中挤过来,显然直奔她时,温尔还傻愣愣地抓着筷子,筷头上夹了一只虾,方才正要吃,被那一行人推门而入,瞬间高涨的气氛给轰停,这会儿,林斯义第一个就和小表弟打闹,这一桌都是平辈,且都比他小,温尔觉得自己坐的这么里,可安全了,不会被他闹。
没成想还是闹过来。
以表弟为开端,第二个就直奔她。
“吃这么少。多吃点。”他两句都用的陈述。
声音磁性,像闹哄哄场合里突然闯入的男播音员,听得温尔不自知的红了一张脸。
这气氛下,旁人只会认为是她热出来的。
连温尔自己都也这般认为,时间太短,长辈们在等,林斯义说完这句话,加自然地拍了下她肩膀,人便从夹缝中夹出去了。
温尔想想自己刚才回了他什么话,想起来了,“哦”“嗯”又傻又真实,不由乐开怀。
作者有话要说:记住那只糖果罐,蒋帆后来追妻火葬场的重要道具。哈哈。
哎呀,今晚十二点后还有一更,写林斯义陪耳朵买内衣,哈哈哈哈。
对了,上章结尾有新增内容,没看的去点一下。
第21章 内里
相比主桌上的正儿八经, 温尔坐的这桌简直闹翻。
林斯义一共有两个叔叔,一个姑姑, 加他爸爸一个, 等于四家人,大院里的世交来得不算多,但也坐了两桌。
女眷坐一起,小辈坐一起, 这两方是最能闹得。
温尔被吵地头疼。但是开心溢于言表。
她从前的家庭极少有这种和谐享乐,人们见面只会道东家长西家短,而通常她家是被埋汰的对象。
久而久之,她就不参聚会了。
到大院来的一年,她感觉自己逐渐像个有温度的人。不用提防, 不用猜忌,平平静静做本我,快乐自在到有时会做梦惊醒, 然后掐掐自己,提醒自己原来这一切竟都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