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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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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没良心》TXT全集下载_7

首先第一句:生日快乐。

晚了。

收到这封信,她生日已过去三天。且生日当天他没有打电话给她。应该说从他离开家后,他就开始了无音讯。

这封信的第二话特别有意思:十七岁了,祝你快点长大?

长大后面用得是问号,仿佛在征询她意见,问她是否愿意快长大。

温尔当然愿意!

她恨不得今天就是她的十八岁,马上打电话跟他说,嗨,林斯义,我成年了,我们在一起吧?

事实却是还要再等上一年,朝思暮想,彷徨不定的一年。

他到底什么心思?

整封信读下来,除了那句快点长大后的问号值得推敲,其他信息皆是无用。

温尔难受了,没他消息前,整个人暴躁,有他消息后,又开始怅然若失。

她有时候甚至夜不能寐。

想他在军区干什么。

听说部队有好多英姿飒爽的漂亮姑娘,和外面的女孩比明显别具一格,不仅是制服的诱惑,还有性格和能力上的铿锵与利索。

林斯义显然喜欢这一类型。

从他对左曦的退避三舍上就可看出一二。

……

隔了大约两周,温尔才给他回信。

她之前想不出该给他写什么,近两周的焦灼后,她灵机一动,别有心思的将自己被一个男生围堵在食堂告白的事,佯装随意,在一大段讲述日常生活的段落后加上了。

只言片语,两个句子都未凑完整。

那个男生好烦……这样的,以冒号做的结尾。

至于冒号后面想表达什么,温尔装作不在意,心里却期待他有所反应。

将信寄出。

忐忑的等待日子开启。

四月初,一来一回,等到他的一封回信,中间历时二十八天,不可思议,在当代中国还有这般低下的效率,当然,如果你的写信对象是一名军种特殊的jūn_rén,这就一点不奇怪了。

温尔兴高采烈打开信封,先惊喜他这次竟然写了超过八页的分量,直坠地80分邮票不够,一连贴了四张,方载起满满的信肚,经千山万水来到她手中。

然而内容……

躲在被窝里看完的温尔认为,这封信只配她坐马桶时一阅,阅完即冲走,毫无重点,毫无价值,对她被男生告白的事只字未提,写了一堆综合格斗术疑难点剖析,仿佛一份学术论文,乏善可陈,食之无味!

怎么会这样呢?

自收到这封信后,温尔每天都这么问自己一遍,难道是她上封信“被告白事件”写的真的太过于随意了,他相信她能处理好,所以过目即忘,没放在心上?

但是问题又来了。

没放心上就算了,为什么写一大堆格斗术疑难点剖析?

不如像之前,写写他的现状来的有价值。

总之……

温尔失望透顶。

……

这天晚自习后,温尔单独走出校园。

四月天,街道两旁姹紫嫣红。

鼻尖是花香,眼前是一辆又一辆美食车上的各种小吃。

吊儿郎当的男同学,一群群围在墙边,接孩子的家长,走读的学生,一团团,各有各的阵营。

夜色遮不住这热闹。

温尔在大门旁的音像店等了大约十分钟,才恍惚想起关蓓蓓今天不舒服,请假没来。

那么,关城自然也不会来了。

自从这段时间她被男同学骚扰,关蓓蓓一怒之下请了关城这位保镖,每晚都来接她们。

风雨无阻。

哎,这么一想,关蓓蓓和关城都比林斯义重视那件事。

那个向她告白的男生,是她在信中没写清楚对方的恶劣行为吧,他才没在意?

“一定是这样的。”自言自语完毕,温尔叹一口气,提步往家走。

但是,总有狗挡她道。好像大庭广众之下,带一群人将一个女孩子围住是一件多么威风的事。

那帮男生笑声肆无忌惮。

温尔习惯了,身为美人,她承受了美人该有的“待遇”,此时,冷漠抬起眸光,看垃圾一样扫了为首的那位一眼。

通常,越是侮辱对方,对方越受刺激。

果然,该男生瞥她胸部一眼,呵呵笑出声,“看上去好软。”

温尔这一刻想的不是受侮辱,而是想知道林斯义听见,会是什么反应?

可惜鞭长莫及。

他远在天边。

然后这一想,就有些委屈了,慢慢地眼眶都开始模糊,对方以为自己恶作剧得逞,看她哭笑地更放肆。

其实温尔内心鄙视他们,完全一群不知所谓的垃圾,还以为自己多牛。

“你笑什么?”

这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一出现时,温尔便听出是谁来了。

她抬眸,看到比那个男生高出两个头的男人,面色阴沉,一手卡住男生的后颈,在对方以为是老师到达,开始要进行训诫的时候,突然一阵剧痛袭击了他。

男生惨叫着,仿佛被人抽了颈椎骨,倒在地上卷缩身体。

关城仍是不放过他,亏关城还是个教书育人的老师,他打起学生来,手劲极重,仍卡住那人的后颈,边蹲下身,语气与手段反差明显,循序教导的口吻,“小孩,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泡妹子,但是,没你这么下流。记住了,下次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别像今天这么挫。”

三言两语完毕,一声“滚”,吓地那帮人作鸟兽散。

在躺着的那位,爬起来后,也屁滚尿流地离开。

夜色瞬时恢复了安逸。

关城在自己牛仔裤擦了擦手,仿佛被那小孩脏了手似的,擦了好一会儿,接着,从旁边停着的摩托车上拿了一个白色头盔,长腿三两步迈到音像店前,盯着她微红的眼眶。

扯了扯唇角,“真哭?”

“没有。”温尔否认。她只是想某人了。

关城踱步到她面前来,“那眼睛怎么发红?”

温尔垂眸不答。

他笑了笑:“你这样。斯义该怪我没照顾好你了?”

“他?”温尔即刻抬眸:“他让你照顾我?”

“不然呢?”关城低头转了转手中的头盔,“这半个月,我为什么来接你们?”

“不是蓓蓓要求的吗……”温尔迷惑了,心中却又酸又软。

关城抬眸,盯着她红红的眼,低启声:“蓓蓓除了会瞎叫,还会干什么?”

温尔失笑,“所以真的是他。”

关城朝她昂下巴:“上车。”

温尔看到他那辆黑色摩托车,有些犹疑。

关城解释:“今天有事拖住了。开这个快点。”

温尔点点头:“谢谢你。关城哥。”

关城愣了,琥珀色的眸子打量着她。

“怎么?”温尔奇怪。

关城倏地一笑,眼神没直面她,边上车,边丢了一句:“这你第一次叫我。”

“……”温尔心说,你干嘛记那么清楚,平时也不是会在意称呼的人,怎么这回就不放过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林斯义是活在八页格斗术疑难点分析中的男人。猜猜他为什么给温尔分析这个?

下一本写《除恶》

黎梨跟周非凉的三年,纸醉金迷

分开不到三十天,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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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非凉得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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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黑除恶,卧底,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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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如她

当晚关城送她回来, 温尔再次道了谢谢。

关城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拧油门走了。

他这个人性格耿直,看上去沉默寡言, 但为人十分可靠, 温尔也在这晚跟他说了来大院以后最多的几句话。

接下来的一周,关城每晚都等在校园门口,接她和关蓓蓓一起放学。

直到温尔实在不好意思,再三谢绝, 关城才冷淡淡瞥她一眼,说了句“有事打我电话”,长腿跨上车,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之后,温尔每晚都和关蓓蓓步行二十分钟回家, 路上说说笑笑,偶尔买杯买茶,或是钻到某家小店里, 挑选文具。

温尔看上一款花纹别具一格的信纸,悄悄买回家, 珍藏在书桌抽屉里。

关蓓蓓不知道她的秘密。

这丫头忙着追逐蒋帆, 根本没空理温尔的情窦初开。

在情感上,温尔其实很佩服关蓓蓓, 勇敢追爱, 轰轰烈烈的,不管男方如何冷淡,她都毫不受打击。

这点和左曦对林斯义的方式又不同。

左曦是脆弱型, 追逐不到会对男方提诸多要求,让林斯义不堪重负。

相反的,关蓓蓓则可爱许多。

快到五月时,关蓓蓓在省电视台有一档劳动节献艺节目。

录制的那天一早,温尔就在春天的芳菲里,和关蓓蓓一起奔袭到了电视台,陪她一起录制。

可惜的是,节目时长有限,又中途增加了一档劳动者朗诵节目,关蓓蓓的芭蕾舞独舞被无情删下。

险在,彩排时,温尔已将对方惊若翩鸿的舞姿录入单反中,算稍有安慰。

“我还想让蒋帆哥在电视上看到我的样子,现在什么都没了。”走出电视台,关蓓蓓宛如丧家之犬。

温尔晃着她胳膊,哄她:“放心。我会把带子剪好,刻成光盘送给蒋帆一份。”

关蓓蓓提不起兴趣,整张小脸都纠结在一起:“算了。这有什么意思。以后有机会再跳给他看。”

怎么可能没意思?

温尔是全程目睹了这次节目,关蓓蓓从头到尾的精心准备。

她不仅跳给万千观众看,还特意跳给蒋帆。她的每一丝肢体动作都在对蒋帆倾诉芭蕾之美,认认真真,想讲一个美的故事给蒋帆而已。

这么可爱的姑娘,当然要被善待。

回到家,温尔即刻动手制作光盘的事。先剪影像,接着再跑店,最后选定一张封面为光影的模板,让老板制作了十张cd。

然后,将这十张cd放在自行车前筐中,迎着三区的春光,挨家挨户的送。

当然第一家肯定是蒋家了。

老远的,温尔就看到院子里蒋帆停着的车,她喜不自禁,放松手刹,从一个坡上冲下去。

蒋帆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绿裙子,白帆布鞋的姑娘,盛世笑颜的冲到了他的面前。

他正在打电话,早忙不迭的挂了,在她下来之前,成功抢拍到一张女孩笑逐颜开的骑行照,在相册里躺着,然后,迫不及待发给了一个称呼为041的人。

来不及配文,蒋帆先笑问眼前的姑娘:“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近一年后,温尔的确与初来乍到时截然不同,她随时可把笑容挂在脸上,此时,从车筐中取出一份cd,递到蒋帆手上。

“这是?”从封面上看不出内容,蒋帆表情疑惑。

温尔朝他灿烂一笑:“这是蓓蓓在电视台的芭蕾独舞。可惜被刷了。我全程观看,觉得太可惜了。你们没有看到简直是世纪损失。真的太棒了,她怎么会那么棒?”

“被刷了?”蒋帆之前是被那丫头念叨自己在电视台有个节目,还提醒他一定要看,原来这段时间忽然只字不提是因为被刷了。

他转了转手中的cd,神情说不出是事不关己还是失而复得的淡定。

温尔看他沉思不言的样子,笑了笑说:“真正美好的事物,光从外表是看不出什么的。打开它,你会惊艳。”

“听起来很动人。”蒋帆笑了,再次看了看一片光影的封面,的确传透不出什么信息,但是这个小丫头却告诉他,好东西在里头。

这已然超出青春期小孩的思想。很会吊人胃口,且寓意深刻。

“你好好看。我还要给其他人送。拜拜。”温尔告别,骑上车,忽然又脚尖点地,扭头看他:“你刚才是偷拍我了吗?”

“真正美好的事物,光从外表看不出什么。我需要一张照片,反复欣赏你的内在美,可以吗?”蒋帆将她的话还给她。

如果温尔说不可以,倒将刚才的寓意给打乱了。

为了好姐妹,劝这个男人欣赏蓓蓓,她豁出去了,对蒋帆一笑:“那你不要外传哦。”

“不会外传。”蒋帆肯定答复。

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蒋帆又笑着自言自语:“不过传给林斯义没关系的。”

林斯义不是外人。

……

温尔来到窦逢春家。

对方恰好不在,她送给了窦妈妈,接着连续跑七家,每家都表示非常喜欢她的礼物,并且返送了各种小零食,小水果,塞满了她一车筐。

最后一站当然是关家。

关蓓蓓情绪还沉浸在节目被刷的悲伤中,和她母亲一起出去散心了。

也许等她晚上回来,情绪就不一样了,经过温尔的努力,关蓓蓓已然成为三区五一劳动节最大的演艺明星。

真正实力斐然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呢?

温尔和保姆打了招呼,准备把东西放到蓓蓓房间,给她一个惊喜。

经过关城房间时,门敞着,她随意瞥了一眼,接着,惊呼一声,吓了里面的男人一跳。

关城刚打球回来,正在换衣服,全身上下只着一条灰色内裤,肌肉匀称,腰身精瘦,闻声,惊诧转头,瞥到房门口一道惊呼而过的绿色身影。

那呼声虽惊吓但柔软无比,一听就不是关蓓蓓的动静。

关城低头看看自己的裸.状,内心同样受惊不小,赤脚迈步到门口,砰一声撞上门。

……

温尔在关蓓蓓房中呆了足足十分钟,确定隔壁房间房门紧锁,才心有余悸从里面移出来。

她是真受到惊吓。

关城也太豪放,换衣服竟然不关门!

虽然这是他家,但好歹有个妹妹不是?

林斯义就不会这样。

他特别注意这些。

他在家的那些岁月,他连她的房间都不会进,每次喊她做什么,只站在房门口喊一声,如果真有没办法的时候要进她屋,他的活动范围只会在书桌附近。

别说坐她床,他连她房间的椅子都不会碰。

更加不会在她面前裸.露。

印象中,林斯义就没有穿过背心之类的在她面前晃过。

关城换了衣服出来,温尔又不幸的与他巧遇,正好,温尔看见了他穿白色背心的模样,虽然不是特别暴.露,但荷尔蒙喷发,叫她眼睛无处可藏。

“……”只有无语在原地,惊愣愣地呆望他。

关城手里拿着不知什么东西,对她勾勾手:“过来帮个忙。”

温尔不情愿挪步,为了还之前他接她下学的恩情,慢吞吞来到沙发边。

这是一个过道厅。

关城坐下后,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长几上。

温尔这才看清那些是什么,她瞧了他几眼,问:“你受伤了?”

“显然。”关城竟然表现出幽默的一面,自嘲笑了一声,然后指示她,先喷红瓶,再喷白瓶之类。

温尔认真照做了,由他自己拉开左肩胛骨处的衣料,她对着喷了几下,干后,又换瓶子再度喷了几下。

搞定。

中途温尔问他怎么伤得。

他脱口而出,“谁知道那个傻……帽打球会戴手表。”

温尔猜他要骂的是傻逼,碍于她是姑娘,中途紧急改口了。

她唇角翘了翘,头一次觉得关城其实挺有趣。

随意喷完药,她没多问,为什么一块手表就把他伤这么重,具体细节是由手表引发,但他的伤肯定不是手表伤的。

她不关心这些,说了声,“那我走了。蓓蓓回来跟她说,光盘我刻好了。她十分漂亮。”

关城“嗯”了声,目送她背影下楼。目光,久久未收回。

……

五一。

学校放假三天。

同样整个三区也放假三天。

路上,操场上,到处是休假的人们。‘

温尔在前一天晚上,接到来自仙林的电话。

她舅舅让她回去看看。

距离大地震已经过去快一年,仙林百废待兴的状态已然进行到尾声。

听说新楼遍地,她回去时都可能迷失方向。

“你到车站时舅舅接你。咱们老县城回不去啦,那里已经是座大坟墓,你到新县城来。”

温尔挂上电话,随即跟林苑之沟通,林苑之表示想送她,温尔婉拒,让对方带着孩子好好在国外度假。

她都快十八岁了,一切都搞得定。

林苑之只好作罢,又说,“我嫂子本来要回来见你,这下你回老家,她回来可能会没意思了。”

温尔惊讶笑笑,“没关系。我第三天回来,阿姨没走的话,还可以陪陪她。”

林苑之立即轻捏她脸颊,笑道:“我们温温温柔又漂亮,还体贴懂事,真招人疼。”

林苑之不知道的是,林斯义平生最恨温尔的“体贴懂事”,他曾在这上面吃过大亏。

没想到大半年过去,事故再次上演。

那是五一的第二天。

顾黎清已经到达家中,和亲朋友好友正在聚会。

热热闹闹的下午。

电话响起时,与儿子久未通话的顾黎清喜不自禁,忙朝周围人嘘声,神情喜悦说了声“斯义”,旁人自然秒懂,纷纷住口,神情同样期待的想听听这对mǔ_zǐ说的哪些体己话。

没想到来电一接通,林斯义的声音崩地便不像话。

因为常年在部队,长辈们其实对他声音已经有模糊的幻觉,但再模糊,都绝不会是此刻这种嘶哑又沉不住气的语气。

“你有事好好说。”顾黎清对那头说。

“我怎么好好说?”林斯义只恨自己鞭长莫及,怄地声音抖:“你们知道她回去做什么的?那边不打电话通知我,我都不知道,她一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她一个人回去办丧礼!”

“……丧礼?”顾黎清显然惊讶:“我,我们都不知道啊……”

“妈你去。”林斯义说,“我已经打电话给关城,他会带你过去。把温尔好好带回来,她舅舅一家不是人。别让她受委屈。”

顾黎清想问,那你呢?那头已经结束通话,嘟嘟之声,似显得从未有过的焦急。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善良的小耳朵后来林斯义那样疼在手心里。啊,这个过程我一定要写得细腻再细腻一点!

下章041回来啦。

第一个v章,让我看看你们的脚印,可吗?

第18章 归来

这天下午, 放下电话简单收拾了一下,顾黎清便和大院的一行人, 心急如焚往仙林县城赶。

关家一家出动了四口人, 夫妻两人,兄妹两人,然后窦家还去了一位,窦妈妈平时最疼温尔, 本来在林家坐着玩乐的,一听说那小姑娘一个人回老家奔丧,心疼的眼泪都掉下来。

左曦和蒋帆也去了,陪在顾黎清身边,寸步不离。

总共三辆车, 开到仙林新县城,两个半小时。

从林斯义给的地址上,他们找到了当地“三孤”救助办, 得知更加全面的消息。

温尔一家,当时除了她在受灾严重的仙林中学被抢救出, 她母亲和兄长都在城区的出租屋内遇难。

且建筑几乎夷为平地, 遗体难以寻找。按照失踪人口三个月了无音讯即被定为遇难的准则,她兄长和母亲皆以死亡人口论之。

而意料之外的, 今年四月下旬, 她母亲遗体竟然在郊外一处临水山庄废墟中被挖出。

因为临水,虽遗体形态被损坏,但并未高度腐烂, 反而形成法医学上的“完好保存”。

她舅舅一家已完成直系亲属dna的鉴定,确定遗体属她母亲。

温尔回去,先在殡仪馆认尸,接着简单办了场丧礼,将遗体火化。

当地“三孤”救助办将顾黎清等人领到时。

温尔正等在骨灰领取处。

天当时阴。

灰蒙蒙似要落雨。

她穿一件白色衬衫,腿上套着一条蓝色牛仔裤,干干净净的扎着马尾,脸颊上不见悲痛,显得有些放空的眼神,盯着栏杆外一枝随风飘摇的不知名花朵。

心思不可捉摸。

明明看着简单的人,却悄悄一个人回来办丧礼,不需要同情,不需要陪伴,坚韧强悍的气场叫旁观者不知以何种姿态面对她。

“温温!”好在关蓓蓓没心没肺,当即打破众人初见到温尔独守骨灰领取处时的震惊,率先往台阶上跑。

温尔回眸。

关蓓蓓已冲上来,当即紧紧来了个拥抱。

“你怎么回事?”抱完后,关蓓蓓急地面红耳赤:“回来都不说一声,这么大事呢你一个人怎么办!”

温尔想回复,不是一个人,余光却瞧到顾黎清等人,顿时,讶异在原地。

“就你一个人吗,温温?”窦妈妈目光慈爱又怜惜的看着她。

温尔叹息一声,朝众人勾起唇角:“舅舅他们在公墓那边。因为处理骨灰……需要一点时间。我先等在这里。”

“那你呆会怎么走呢?”顾黎清问。

温尔指了指右前方的山上:“公墓就在那里。我走过去就行。”

“抱着骨灰盒?”蒋帆感到不可思议。他想,怪不得林斯义气急败坏成那样,这姑娘简直把自己当钢铁侠用。

一个达到法医学上“完美保存”的尸身是多么吓人,她不但认尸了,还一个人抱着骨灰盒往山上走。

不说怕吧,她心里该凄凉成什么样子呢?

随着温尔的点头。

众人皆是鸦雀无声。

关蓓蓓首先红眼,说:“那我们陪你一起。”

温尔笑着“嗯”了声。

这场阴雨始终不落,也不知在等什么。

封存骨灰盒时,似挂了几滴水珠,温尔本来一声不吭,急忙就对忙活在墓前的师傅说:“叔叔,请给我妈妈遮一下。”

师傅一声“好的”音落,温尔就察觉到头顶上有一把伞。将她罩住的同时,也遮住了墓坑里的骨灰盒。

她说:“谢谢关城哥。”

关城撑着伞没回话。

温尔垂眸,继续盯着师傅劳作。

其实总共过程不到半个小时。

她的母亲便安安静静躺在那个小坑里。

温尔想起母亲生前,最后一次见对方,是在闷热夏日午后,她中午回来做中饭,将饭菜烧好,自己草草吃了几口,又急着往学校赶,想多做几道数学题。

母亲当时在梳妆台前吹头发,对她说,“晚上不用赶回来,我不回来吃了。”

温尔没问她去哪里,下意识过问温智鑫怎么办,温智鑫不吃剩饭剩菜,她每餐都要现做。

母亲不耐烦回眸,“你把他伺候那么好干嘛?贱样子。”

不知那句贱样子是骂温智鑫还是骂的温尔。

那次一别后,不到三十分钟,就发生了大地震。

想来母亲当时正在饭桌前用餐,而温智鑫在她离开前也是睡在卧室内,温尔便认为他们都被掩埋。

没想到三十分钟,母亲竟然到了郊外一处旅游山庄。

那么,温尔给她做的那顿饭,理所当然没有享用了吧。

这就是此生,母女间最后的联系了。

“温温,难过的话,可以跟阿姨聊聊。”从公墓回来,下午五点钟,天空铅云笼罩,群山环绕的仙林新县城,正焦急等着一场雨来。

将下不下最是闷热。

崭新的街道上,规划齐整,坐在街头边,仿佛是来到哪个旅游景点,一点人间烟火气无。

顾黎清拉着温尔的手,靠在墙边,想跟她聊聊。

温尔却反向安慰起来:“阿姨,我没事的。都快一年了。这条街上,每家每户都有亲人丧生,大家都在向前看,我当然也要向前。”

“是这样最好了。我们怕影响你学习。现在,你最重要的是学习。知道吗?”

“知道。”温尔点头。

然后笑着将手从她掌心移出,站起身说,“阿姨你坐一会儿,我去安排晚饭。吃完了尽量早回去。”

“好。”

看着小姑娘进了堂屋的背影,顾黎清还是不放心,她去街上找到关蓓蓓,让蓓蓓跟着她。

关蓓蓓和其他人正在新县城的街头稍作参观,闻声立马点头跑回去。

左曦在阴风中裹了裹风衣,对沉默不语的关城说:“到底什么情况,斯义说了会回来吗?”

顾黎清听到,奇问:“他并没有告诉我会回来啊。”

蒋帆看关城。

顾黎清也看关城:“现在事情已经办结束,他回来也没意思。你能联系上他,就跟他说不要回来了。南京那么远。”

“我不清楚。”关城无可奈何松了松自己指关节,烟尚夹在指中,低启声:“他有自己的打算。外人管不上。”

于是这段谈话又以无边的沉默为结束。

这一行人心情都沉重无比。

看得出来,温尔过去生活得并不好。

但她又温柔善良的不似这小地方可养出来的人。

令人刮目相看,令人瞩目。

璞玉染尘,最为憾。

大家沉默站了一会儿,纷纷往回走。

长街寂静。

从他们刚才出来的那家门口灯光中,突然传来一阵瓷片碎裂之声。

在后院中。

众人一惊,首先想到是不是温尔出了事。

然而,事情的确是跟温尔有关,却不是她出了事,而是她舅妈出了事。

这个巴蜀女人,脸蛋有两坨高原红,颧骨奇高,光长相就刻薄不已。

“怎么了?”蒋帆走过去,将温尔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院子里站满了温家人。

还有些过来吃丧酒的街坊四邻。

露天摆的大圆桌,一共有六张,有一张台面被掀翻,残羹冷炙被打翻,和碎片一起面目狰狞的躺在地上。

“这是干什么?”温尔冷笑一声,自蒋帆身后,无动于衷地睨着地上撒泼的女人:“你不是我舅妈吗?一定要给我难堪?”

“丫头。什么叫给你难堪?”发声的是她舅舅,一个身高体瘦的精明男人,他说话时眼光瞟着蒋帆一行人,明显话说给他们听,“各位都是大地方来的,都晓得我们这里经过天灾各家都苦,我也不好过,不然不会把小耳朵送走。这一年,我是处处打听我姐姐的下落,终于有了消息,忙前忙后把她送上山。现在就只剩一个外甥女,和我血脉相连,我就打算让她回来,之后新学校开学,好好在我这里念书,不麻烦在场各位。可这丫头倒好,说回来可以,那个遇难人员补助金……不就八千块钱,非要跟我要回来!”

“颠倒黑白。”温尔怒极反笑。

“什么颠倒黑白,事实就是大家都听到咧,你跟我要你妈妈补助金,和你自己每个月六百块的孤儿补助!”

“六百?”左曦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六百够她脚上一双鞋吗?”

“你们是欺负人!”温尔舅妈闻言发疯,捡起地上的碗片又砸又扔,其说来就来的撒泼相令温尔不敢靠近。

不是怕对方,是觉得丢人。

她几乎心如死灰,在一片混乱中,对顾黎清等人说:“叔叔阿姨们先回宾馆吧。我自己处理。这是我们家务事。”

关城告诉她,不要怕。然后对地上撒泼的女人说:“你再他妈吵,我把你整个院子砸了信不信?”

他放狠话信手拈来,且气势叫人一看就非开玩笑,很有震慑人心的作用。

温尔舅妈果然就哽咽着收敛,但仍左一句右一句的你们欺负人……

温尔笑了笑,索性丢人丢到底道,“我什么都没干。进来问一声有没有空桌子,我这些叔叔阿姨们都还没吃饭。就问了这一句,你直接就掀一张桌子,说大家都别吃,全让给我们吃。我吃你什么了?”

“温温……”关蓓蓓目睹全程,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也没见过这种市井小民,心疼温尔都心疼死了,红着眼,拉她胳膊,想叫她别说,直接回家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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