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了。”
虞子栖旋即转身,“去看看。”
他快步走出星君殿,朝着来路一路疾行。
仙云让开他脚下的路,所过之处,留下一道浅显模糊的空白。
一进凌云殿的大门,俊貌听见声音转过身对他露齿一笑,略带讨好的喊了一句:“仙、仙尊。”
虞子栖脚下一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定元只觉得他一路匆匆,像是着急见什么人似的。他脑中灵光一闪,连忙解释道:“俊貌被拦在三天门外,刚好我正在重建三天门,听说他要找您,就带着他过来了。”
虞子栖站在原地静了静,略一点头,抬步走了进去。
俊貌堪比通天柱粗的神经都能感受到他似乎不高兴,他硬着头皮把怀里的东西双手捧着递过去,“尊、尊主派、派我来、来给您送东、东西。”
虞子栖:“什么东西?”
“汤、汤圆!”
定元要上前要接过来,被俊貌往旁边一避,躲开了那手。
他执意要亲手交给虞子栖,着急解释道:“尊、尊主说,要尽快、快吃,凉了就不、不好吃了。”
虞子栖眼皮微微一跳。
俊貌无害而坚持的举着包裹严实仍旧烫手的瓷碗。
“……”虞子栖伸手接过,抿着唇问:“他在做什么?”
“泡温温泉。”
果然在泡温泉,虞子栖略一颔首,示意知道了。
俊貌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他。
“还有别的事吗?”虞子栖手中温热,看着他问:“要亲眼看我吃了才走吗?”
俊貌立刻一凛,“属属下,告退。”
他高大壮实,步子也大,眼看着就要迈出殿门。
“等一下。”虞子栖喊住他脚步,俊貌立刻站住脚,双眼微微发亮注视着他:“您消气了吗?随属下一起回去吗?”
虞子栖心下一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生气,他怎么说的?”
“尊尊主说砍了您两两朵桃桃花,所所以您生生生气了。但是,”俊貌不敢招惹他,态度摆的非常端正,老老实实的说:“尊尊主已经知知道错……”
他话未说完,在虞子栖盯着他的视线中逐渐消音。
“什么叫‘我气他砍了我两朵桃花’?”虞子栖眉心凑着,忍了半晌,额角的青筋乱跳起来,“他砍了我的树,把我的云海搅合的一团乱,马上就要跟北海开战,我两员大将却躺在床上起不来身!”
虞子栖气的笑起来,“他知错?他知道个屁的错!你尊主不是脑子有坑,就是精神有病!”
俊貌被他骂的一缩脖子,一个字都不敢吭。
经过这段时间的近距离接触,他已经观察出来这个仙尊跟传闻中的不一样,但是这样堂而皇之的骂人还是太出乎意料了。
“滚滚滚。”虞子栖摆摆手,烦躁的说:“滚回去复命,就按照我刚刚的原话,一、字、不、差的说给他听。”
那恐怕魔宫的吊顶都要整个被掀翻。
俊貌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您别别生气,要不属属下再去给给您买点别别的吃的?”
“我……”虞子栖咬牙暗骂一声,朝着他快步过去,俊貌以为他要打自己,立刻抬手一挡脸,虞子栖却只是把手里的收口大瓷碗往他怀里重重一塞,“大可不必,还有这个!带走!”
俊貌捧着碗,可怜极了:“仙仙尊……”
虞子栖不再多说,无情的转过身,走向殿内。
俊貌求救般看向定元,定元无奈的一耸肩。
“仙尊……”俊貌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我不……”
‘我不敢带回去’只说出来了俩字,虞子栖彻底被点燃了怒火,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嘴里说的好听,实际上就会顶嘴,定元!把他打出去!”
仙界的人听话不听全的毛病恐怕都是跟他学的。
俊貌:“……”
虞子栖几步到了门口,眼看着就要进去了。
俊貌还从来没有碰到过完不成尊主交给的任务,这突如其来的被拒绝产生的挫败感另他难受无比,回去后会碰到什么暴怒场面也让他心惊肉跳。
“我我我以后什什么都都听您的!”千钧一发之际,俊貌急声高喊。
他想起来上回换脸的时候虞子栖曾经夸的那一张,立刻换到脸上,尊严和脸一块不要了:“求您您别生气气了,别让我带带回去行行吗?”
虞子栖忍到尽头,面带怒火侧眸怒视:“不可能,除非……嗯?”
卧槽,好帅!
虞子栖惊叹一句,险些把要出口的话忘干净。
俊貌根本不知道逆天的颜值能带来多少附加分,只觉得虞子栖的暴怒突然消散了一半,他还以为是自己诚恳的态度打动了他。
“除除除非什么?”
除非他跪下来给我道歉,哭着求我上……原谅!
“除非……”虞子栖后劲不足,清着嗓子慢吞吞的说:“除非他把砍下来的树杈……安回去。”
32、第 32 章
“让我去把那破树杈子接回去?”池戮靠在温泉池壁上, 嗤笑中带着狠戾和阴霾:“嘴里吃着我的汤圆,打仗用着我的手下,还想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他怕是忘了当初怎么求我的了!”
俊貌:“……”
他离开凌云殿时死皮赖脸把那碗汤圆留下了,当然池戮并不知道那过程有多么的艰难和跌宕起伏。
“此一时彼一时,虞子栖翅膀硬了, 敢跟我谈条件了!?”池戮压紧的眼皮盖住大半瞳孔, 昏暗的投影留在那上头, 把深渊染的更深,“现在, 立刻, 去通知朱雀, 攻破笼仙罩!这次不管他怎么求我,我都不会再手软!”
俊貌:“…………”
他沉默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池戮眉头一皱:“去啊。”
“真、真去吗?”俊貌问。
“要不呢?”池戮耸眉看着他,“现在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俊貌偷偷抬头望他, 发现他脸色远没有语气那么骇人, 更多的则是烦躁。
说起来俊貌已经有几万年没有从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了,上回见到还是渡劫飞升出来的时候,他满脸风雨欲来的发布了对闻笛的三界追杀。
“要不……”俊貌犹豫着小声提建议:“属、属下去云海, 把那、那、那树枝接上?”
池戮沉默片刻,平静无波的水面投射出幽微暖黄灯光到他的下颌上,使得陡峭坚硬的转角镀上一层微光, 显得颊侧更加暗沉了。
“你不行, ”他表情不变, 冷笑一声:“商云吃着梦千里的香火够不够看,你去了估计渣都不剩。”
虽然他话说的直白,但是俊貌很服气。
毕竟凡间供奉各异万龙, 最后香火都烧到了梦千里这条真龙的身上,法力可见一斑。
俊貌:“那要、要不,派朱、朱雀去,他也、也是上古神、神兽,反噬、噬会小一、一点。”
池戮“哗啦!”一声站起身,大片的水花从他身上奔腾而下,劈里啪啦下暴雨一般砸下去。
紧接着,离开泉水的身体从手掌至手臂,蔓延至全身逐渐出现伤痕。
俊貌震惊的看着,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池戮随意扫了一眼,撇开脸,“你觉得朱雀受的住这个程度的反噬吗?”
俊貌沉重的摇摇头。
池戮回到水内,提起唇角一哂,露出明暗各占一半的梨涡。
他每次笑起来整张脸仿佛被分割成两部分,鼻下唇畔明朗如夏,露出的浅笑梨涡却一丝一毫都抵达不到眼中,常驻不去的只有不测、阴沉、乖戾。偶含笑意也是混杂着不羁、轻佻、嘲弄的冷笑。
片刻后,梨涡消失,池戮余光瞄到悬顶红丝,想起虞子栖戴在手腕上的红线。
池戮不信红线定姻缘,不,更确切的说,他对于仙界所有的一切事物和规章制度都不屑多看一眼。
但是虞子栖信,他从仙界走出来,他代表着仙界。
他坐在明华殿的莲花仙台首,冷、傲、冰霜不浸,高高在上。
下了莲花仙台,他潇洒浪荡、口蜜腹剑,可以在深夜中□□缠绵,彻夜放纵不休。
他是心甘情愿的雌伏,池戮心道,看的出来,他根本就不是被迫的。
他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因为……他,也喜欢我。
有一瞬间,池戮脸色复杂的难以描述,但那只是一瞬间而已,眨眼就恢复了平静。
“虞子栖他,很忙吗?”他问。
俊貌不明所以,实话实说道:“听定、定元说、说很忙,属、属下也是等了好、好、好一会儿,才见、见到人。”
因为很忙,所以没时间来看我。
池戮心里稍微顺畅了点。
“忙什么?”
俊貌:“安、安抚仙君,重整、整香火殿,盯、盯着动、动荡的云海。”
“……”
有一半是出自自己之手。
池戮沉默了。
须臾,他再次起身,修长、结实、布满均匀肌肉的身体彻底离开水面的刹那,衣裳自动闪现裹到他身上。
俊貌:“?”
池戮扫了一眼掌心开始出现的崩裂伤痕,不甚在意的取过臂缚套在小臂上,重重一拉那绑绳,单手打了个结。
他一边往外走,手上不停,去戴另一只,“我去一趟。”
俊貌电石火光的明白了他的目的地,露出些意外的表情,担忧着问:“您的伤……”
“没事。”池戮拉紧另一只臂缚,掌心的伤痕已经蔓延到手背,他垂下手,略带沙哑的声音落地的同时身影在门边消失不见,只余黑雾在原地蔓延,“时间差不多够。”
·
目送俊貌出了凌云殿的门,定元松了一口气。
他从腰间的乾坤袋中掏出来一个浅淡带着丝丝灰纹的埙来,交给虞子栖,“仙尊的埙找不到就算啦,我做了两个新的,这个给您用着。”
虞子栖接过来,在手指间把玩两圈评价道:“挺好看的。”
定元翘唇一笑。
虞子栖回到内厅,往宽厚椅子上一座,刚要翘腿,瞥见定元又硬生生的把腿定在了原地。
定元站在一旁,虞子栖一抬下颌:“坐。”
定元讪讪落座。
“什么表情,”虞子栖看着他问:“我还能吃了你吗?”
定元:“……仙尊许久不曾发火了。”
“多久?”
“几万年了。”定元迟疑道:“这件事确实让人生气,但是仙尊就不担心魔尊恼羞成怒,调头过来攻打仙界吗?”
虞子栖抿唇不语。半晌,呼出一口气,“现在有点担心了。”
定元:“……”
定元脑袋里思绪纷杂,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塌了的殿怎么样了?”虞子栖问着,转身往殿内走去。
定元跟上他,“损伤厉害的直接重建,损伤轻一些的,就勉强修一修算了。”
“别勉强啊,”虞子栖道:“君寒一年四季香火烧的这么旺,让他拿呗。”
定元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让他拿,不好吧?上次补修魔宫,也是他出了香火。”
虞子栖一摊手:“放心大胆的去要,他绝对给的干干脆脆。”
定元刚要细问原因,就在这时,脚下微微颤动的云突然静止了。
定元睁大眼,有些迷茫的对上虞子栖的双眸。
视线一错而过,虞子栖看向门外。恰好晓风在门外急匆匆的通报:“仙尊,宝诰上仙求见。”
虞子栖眼神沉了沉,深吸一口气才平静道:“进来吧。”
宝诰一阵风一样过来,“云海平静了!仙尊!”他激动道:“花树也长好了!”
虞子栖眼梢一凝,望向云海的方向。
与此同时,定元的埙内接连传出来飘渺药仙和晓风的声音:
“定元,余仙尊醒了。”
“仙君,闻仙君能起身了。”
定元掏出来埙,吃惊的望向虞子栖。
云海花树长好,那就代表着由它引发的一系列麻烦后果都迎刃而解,会逐渐恢复原样。
虞子栖久久无声,在众人的凝视中喉咙上下一滚,“自己长好的?”
宝诰微妙的眨了眨眼,睁开道:“……是魔尊,把掉落的树枝接了回去。”
“噢,”虞子栖平静的问:“他人呢?”
宝诰:“等我赶到云海,发现他人已经离去了,只能靠推演和花树的记忆得知,是他把树枝接回了原位,又用法力让它们结合,长到了一起。”
虞子栖想了许多都想不通,不解的问:“怎么你一动红线就会受到强烈反噬,魔尊就没事呢?三番两次来去自如,云海就跟他家的后花园一样。”
宝诰矜持的说:“即便魔尊强大如斯,也是会受到反噬的,只是程度轻重不同而已。”
虞子栖心中停了半拍。
宝诰继续道:“他非仙界众人,受到的反噬只会更强。”
霎那间,虞子栖回想起他们走出云海的那一幕来。
池戮曾经展开过结界挡住自己的去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放自己走了。当时他没多想,过后再想却觉得不对劲。
池戮缓缓收起的掌心,还有抿紧而微微垂向下的唇角,甚至即刻消失赶回去泡温泉,都处处透露着蹊跷。
他根本不是想放过自己,而是受到了强烈反噬,需要立刻离开仙界回去避难!
虞子栖心道,自作自受,活该!
“定元!”虞子栖脸上绷的镇静泰然,语气却不自觉的急促起来:“走,去看看。”
“?”定元戆直的望着他:“……去哪里,看谁?”
虞子栖视线从眼角射出,定定的看着他。
定元只觉那视线锐利的像一把剑,能透过眼眶直接扎进了自己的脑子里,“哦哦哦……”他福至心灵,手忙脚乱的跟站在原地目送的人摆摆手,快步追上虞子栖的脚步,含蓄的说:“我懂懂懂懂……”
33、第 33 章
定元把虚空开在白骨渊外。
二人落地, 虞子栖环顾四周,原先十里香樟树所在的位置此刻长出了嫩绿的新芽。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清新湿润起来。
“怎么不直接把虚空开到魔宫里头?”他问。
定元嘟囔道:“我的法力不够嘛。”
虞子栖要踏进白骨渊的脚下一停,转过身来, “之前你怎么能直接开到寒泉宫和狰狞窟门口呢?”
“那次是意外,”定元每次回想起来都跟做梦一样,“寒泉宫的禁制比狰狞窟还强, 那次应当是魔尊飞升九阶遭受的反噬太严重, 导致法力出现透支情况, 禁制偶然薄弱,被我碰巧碰上了。”
原来如此。
虞子栖点点头, 把亮如浩海的目光放长远, 投放在寒泉宫的方向, 建议道:“你再试一下。”
定元:“?”
虞子栖:“直接把虚空开到寒泉宫,看能不能进去。”
如果能进去,那说明魔尊受的反噬非常严重。
定元闪电间搞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 但是内心依旧是拒绝的, “这不好吧?如果被魔尊发现有人在强闯他的禁制,那一瞬间的反噬,小仙, 可能,会死的很惨啊仙尊。”
虞子栖考虑片刻,“这样, 你开一下看能不能成功, 我们不过去。”
定元跟他一起望着那方向, 片刻后一咬牙,单手拉开虚空,“好。”
虞子栖的心跳蓦然加速。
虽然只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但是他手心的汗竟然出了一层。
虚空开了。
定元转头望着他,紧张的口水顺着喉管吞咽下去,“……能打开。”
也就是说,池戮身上的法力已经不能支撑定元这个级别的仙者偷窥魔宫里面的情景。
“走!”虞子栖一刻都不再停留,流星大步迈过白骨渊的入口,朝着恶兽魔宫门匆忙走去。
路上碰到值守的巡兵,也都见怪不怪的垂首行礼,脸上的表情变都不变一下,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直到在寒泉宫外的通道处碰到往外走的俊貌。
不等俊貌开口,虞子栖看门见山问:“你尊主呢?”
俊貌:“里……”
“知道了,”虞子栖脚下速度半分不缓,“我进去找他。”
俊貌仿佛就是冲他而来,随着他调转方向,往回走,“仙、仙、仙尊,”他快行两步拦在前头,“尊、尊主说,不见、见客。”
虞子栖等他最后一个字落地,满脸都写满了‘你有没有眼力劲’几个大字,“看清楚,我是客吗?你尊主把整个魔宫都送给我当作聘礼了,你现在称我是‘客’?”
俊貌:“……”
虞子栖绕过他继续往前走,看也不看的伸手一点他胸前:“警告你,当心枕边风。”
俊貌:“…………”
‘枕边风’这三个字听起来过分耳熟,俊貌一时被哽住了。
虞子栖强势而不容抗拒的推开他,一脚踏进了寒泉宫。
池戮背对着门泡在泉水中。
听见声音,头也不回道:“回你的凌云殿去,现在不想见你。”
“什么时候才想见?”虞子栖问。
他往那边走了两步,陡然被一道黑雾拦住去路,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身形。
池戮没有回应,这短暂的沉默在安静的内室显得格外漫长。
虞子栖临渊般站着:“你去云海,把红线花树给接回去了?”
他还敢提‘红线’这俩字!
池戮深吸一口气,抬起轻轻压低的眼皮,“如果不接回去,仙尊是不是也不打算再来。”
虞子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披满后背蜿蜒至水中的长发,他看了他一会儿,整个人不自觉的挪过去两步,“你……”他扫面暗红的水色心中一紧,“你受伤了?”
池戮更加舒适的往后靠靠,大半力气都倚在壁上,姿态看起来从容而惬意。
“小伤。”他道:“你跑下来一趟就是为了看我有没有受伤?”
“对。”虞子栖干脆的说。
池戮含混笑了一声:“看过了,回吧。”
虞子栖的目光沿着他露出的水面的肩颈寸寸移动,最后落在他沉没在水中的右手上,“你的手怎么了?”
池戮把右手随意一抬,活动的一下,又放了下去,“挺好的。”
虞子栖尝试着往他那边走,浓雾阻挡住他的腿,无形的禁制同他竭力向前的力气相抗衡,使他无法前进半步。
“行吧。”半晌,他放弃了白费力气,靠在一旁的冰壁上,“我就站在这里等,你什么时候从那水里出来,我们什么时候好好谈谈。”
池戮许久无音,片刻后开口,那从沙哑磁性的嗓子里头发出来的声音仍旧紧紧绷着:“谈什么?”
“谈我昨日为什么跟你闹别扭。”
他把昨日的争吵称之为‘闹别扭’,这三个字缓缓在池戮的心中过了数遍。
“为什么?”
虞子栖:“因为你没有跟我商量,就砍断了花树,惹的云海动荡不安,使我座下两员大将丧失战斗力。在跟北海即将开战的重要关头,这对于仙界而来,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仙界有商云和梦千里。”池戮道。
“对,他们确实回去了,”虞子栖抱臂道:“但是商云离开仙界已久,需要重新磨合,闻笛就是不可或缺的纽带。梦千里还在养伤,只有余卓可以代替他。”
“所以你就同他们暧昧不清,让他们对你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池戮接口反问。
“我……”虞子栖深深的吸一口气,按压住要冒头的怒意:“我什么时候跟他们暧昧不清了?他们是仙界的人,不管仙尊位置上坐的是谁,他们都理所应当为仙界出力。”
池戮视线一垂,停滞在水面虞子栖远远的倒影上。
他斜靠在冰壁上,外衫的颜色比锋芒骤闪的冰角还要浅淡,腰间挂着小巧玲珑的埙,偏离长腿垂在半空中,整个人的姿态飘逸且洒脱。
泉水变的清亮起来,血色已经消失不见了。
短暂的沉默间,虞子栖似有所感,目光一动,对上了水面上他的双眸。
他奇迹般的冷静下来,怒火消失的无影无踪,“你不懂,因为你没有尝过无路可退的滋味。”他轻轻开口解释,“你砍谁的红线,甚至把花树连根拔起,云海地覆天翻,都可以。但是,得等仙界真正安稳下来。”
“不管你信不信,我这次过来,是冲着跟你和好来的。”虞子栖别开视线,面色肃杀道:“既然你不想谈,那我先走了。”
他转身欲走,池戮的手指在水中一动,虞子栖只觉得双腿灌铅,沉的抬不起脚来。
虞子栖心下一跳,不由偏头看他。
“这不是正在谈么。”池戮慢慢道。
虞子栖站在原地,低头无声笑了笑,坦然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发火。”
池戮一怔,浑身上下半分异动都没有,背对着虞子栖的脸上也毫无端倪,唯有眼中一闪而过一丝惊诧。
“但是你也有错吧?”虞子栖道:“下次你出手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
虞子栖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回应,他心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跟他置什么气。遂呼出一口气,“行吧,这事过去了,往后不提了。”
池戮方才开口,带着微凉的沙哑:“仙尊说过去就过去了?”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虞子栖说不提,嘴上果然没有接话。
“你伤的重吗?”他转而问。
池戮缄默不语。
虞子栖望着那伟岸背影,抿了抿唇,“我能看看你吗?”
水滴清脆的碰撞声回荡在两人之间,虞子栖轻轻吁一口气,周身的气势消退大半,双肩微沉,“如果你……”
“过来。”池戮打断他,低声道。
轻缓的水声很快把这低沉磁哑的两个字埋没了。
虞子栖走向温泉池,路上再也没碰到任何阻碍。
他到了池边自然而然的往下一蹲,朝着池戮撩了一捧水:“传说中心狠手辣、令人胆寒的魔尊,竟然还能做出来送汤圆这么浪漫的事啊。”
水溅到池戮的侧脸额角处,逐渐汇聚到下颌,“滴答”落都水中。
虞子栖忍不住笑起来,“美人沐浴真是赏心悦目啊。”
池戮终于动了。
他转过身,跟虞子栖对视一眼,眼底倒映着清明泉水、红丝倒影,照亮阴暗内室的烛火,还有浅衣的虞子栖。
虞子栖一怔。
那眼中景象只存在转瞬之间,紧接着就恢复了以往的深不可测。
虞子栖手腕一紧,池戮紧紧攥着他的手,垂睫扫了一眼,“你的红绳呢?”
红绳……之前睡觉的时候摘下来忘了戴上,应该事落在凌云殿的床上了。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池戮的手离开泉水逐渐出现伤痕,几乎是眨眼间就皮开肉绽,血不要钱一样哗啦一下子淌进水中,被吞噬干净。
虞子栖反手抓住他露出掌骨的手,整个人都有些眩晕,“这怎么回事?”
池戮收回手,放回池中。那伤口肉眼可见的开始愈合,逐渐消失了。
“是反噬?很严重吗?”虞子栖焦急的问。
池戮漠然看了他一眼。
“说啊,”虞子栖皱着眉追问:“疼吗?你这么厉害,遍寻六界无敌手,也会受到这么重的反噬吗?”
这不经意的夸奖另池戮心中不可控的一松,紧绷的侧脸也松懈许多。
“不是你让我去的吗?”池戮问。
他转过身,肩膀靠在壁上,被角檐压进去一道幽微的凹陷痕迹,有些投影覆在那上头。
“我……”虞子栖皱着眉,心中酸涩涨堵:“我那是气话,谁知道你真的会去啊?”
池戮盯着水中的虞子栖,看他脸上掺杂着担忧、心疼、甚至后悔的复杂神色。
他真的在心疼我,池戮心道。
虞子栖看着他沉入水中裹着气泡的手,心疼的说:“得什么时候才能好?”
下一刻,那手一动,虞子栖的视线也跟着一动,电石火光间对上了池戮的目光。
“哗啦——”
虞子栖手臂一紧,整个人被拽进了水中!
水花霎时四溅,紧接着结实滚烫的胸膛贴上后背,虞子栖浑身都僵硬了,“做什么?”
池戮从伸手拥着他,轻轻一笑那郎隽梨涡就若隐若现。
“仙尊明知故问啊。”他在虞子栖耳畔低声缠语:“我把桃花接了回去,仙尊奖励我点什么?”
34、第 34 章
池戮从身后紧紧拦着他的腰, 虞子栖挣扎两下无果,又不敢太用力,“你现在能行吗?”
刹那间虞子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但是已经晚了。
池戮单手解开他的衣带,往边上随意一扔,紧接着就把他压在了寒冰壁上。
寒冰砌壁, 即便有着泉水的温热, 也暖不化分毫。
虞子栖身前冷硬贴着前胸, 身后滚烫压着后背,整个人从后颈开始感觉到发麻。
池戮在他颈侧轻轻一咬, 虞子栖往侧边一躲, “等下, 休息几天再来行吗?”
池戮无声的驳回这不合时宜的建议,沉在水中的右手顺着他大腿往上一勾,然后片刻不停, 行云流水般出水压住了他推举的手。
虞子栖差不多已经要认命了。
“看不见你, ”他碰了碰身后人,“换个姿势。”
池戮松了些力气,待他转过身, 便把人轻轻往上一提,再次强硬不容拒绝的压了过去。
虞子栖余光闪过一片红,他定睛一看, 是池戮暴露在外面的手。
“!”虞子栖低声骂一句, “流血了!”
池戮看也不看, 把手沉入水下,换了一只手上来垫在他后背和池壁之间。
虞子栖皱眉看着水中血丝逐渐变淡,直至消失, “这……”
池戮一偏头,猛地堵上了那即将说出口的话。
虞子栖只觉浑身的火都朝着小腹烧过去,他情不自禁攀住池戮的后肩,指尖滑腻的触感却让他一顿。
这细滑感觉有些粘,也有些挂手,总之绝对不会是水!
虞子栖猛地偏头躲开纠缠的唇,气喘吁吁一扫自己的手掌,紧接着就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霎时清醒了!
他手上都是血,看上去淋漓一片,格外骇人。
虞子栖头皮一炸:“卧槽!”
那血甚至都顺着小臂流下,在肘上汇聚成滴,不停的落到水中。
再看身下的水中已经变成了浅红色,虞子栖浑身的汗毛都跟着立起来了,“这怎么回事!”
他探头一望池戮的后背,立刻头晕目眩的闭了闭眼,缓了缓才又睁开。
虞子栖脸色有些泛白,推了推池戮,“起来,不干了。”
池戮微微眯起眼,危险之极的盯着他。
就像盯着已经摆上餐桌烧烤成熟散发着香味的猎物。
虞子栖满眼都被血色蒙住了,“不行,我心理有压力,不来了。”
“你背过去,”池戮显然不同意就这么停下,他眼底都烧出了隐隐赤红,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但仍竭力克制着:“背过去看不到。”
他手刚碰到虞子栖的后腰,虞子栖猛地甩肘收回手,躲开了。
他在水中洗了洗手,摆手道:“不行,我起不来。”
池戮:“……”
虞子栖要走,池戮一伸手攥住他手腕,“这不合适吧。”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下。
虞子栖看他抓着自己的手开始出现伤痕,连忙按到水里,勉强松了一口气,“这太刺激了,我真不行,我晕血。”
“没关系,我保证你看不到血。”池戮抬指一挥,血色消失的一干二净。
但是虞子栖知道,这只是障眼法而已。
“有关系,”他挣了一下没挣脱开被禁锢的手腕,也跟着较上劲,“撒手!”
“不准走。”池戮直截了当道。
虞子栖同他对视,两人都紧紧抿着唇,如有实质的视线却紧紧纠缠在一起,似乎说了千言万语。
良久,泉水恢复原本颜色,池戮身上的气势陡然一松,手也跟着松开了。
虞子栖脸色稍霁,揉了揉手腕。
无声而紧张的局面变得缓和。
但是沉默仍旧在蔓延。
“你什么时候能养好伤?”虞子栖问。
“一个月。”
任哪个男人被拒绝了,语气和态度都不会太好。虞子栖直接忽略了他欲求不满的脸色,“一个月都不能离开这温泉?”
池戮没出声。
虞子栖担心他恼羞成怒,思考片刻,尽量温柔贴心的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池戮一扬眉,显然没想到。
虞子栖挑起一点自得的笑来,撑着池壁往上一坐,清了清嗓子。
“……都是月亮惹的祸
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
才会在刹那之间
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
前尘往事一幕幕从他脑海中闪过,好的、坏的、高兴的、愤怒的……站在舞台上的光芒万丈,深夜失眠在家中对着投影至天明。
——采访一下咱们单身的虞影帝,对另一半的要求是什么?
——希望他温柔、善解人意、落落大方。
——对长相和身材有要求吗?
——那不重要,善良就好。
……
“我承认都是誓言惹的祸
偏偏似糖如蜜说来最动人
再怎么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
……”
池戮觉得这曲调有些莫名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但是他确定肯定不是在魔界。
一曲终了,虞子栖迎上池戮盯着他的目光,轻轻扬着唇角垂眸一笑。
他脖颈修长,线条流畅的就像被笔力上佳的画师一笔描画而成。黑发沾了水湿湿的贴在额头侧脸脖颈上,脸色白的透明。散乱里衣湿透未干,隐约透出一星半点的曲线。
他哪里像个仙?
但是他却也不像魔不似妖。
魔太阴暗,妖太魅惑,都不如他。
唯有仙。
池戮张了张嘴,声音似乎刚被暴雨冲刷过,低哑中掺着磁性:“想不到仙尊还会唱歌。”
虞子栖用脚撩着水,小腿时隐时现,“我会的可多了。”
“是在凡间的时候学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虞子栖缓缓点头。
二十一世纪当然算是凡间。
二十一世纪。打人犯法、杀人坐牢的现代社会。
那里有事业,有朋友,还不用时刻担心丢掉小命。
池戮眼睁睁看着虞子栖的眼眶慢慢红了。
哭了!?
池戮心道:我这次没有强迫他啊!
他无措了片刻,起身要去擦他的眼角,可是眼泪还没有掉下来,于是他摸了摸他的手,“你如果挂念凡间的生活,要不我……陪你去住一段时间?”
虞子栖抬头望着他,眼圈围着一圈淡淡的粉红,看起来伤情而脆弱。
池戮以为他不信,保证道:“说到做到。”
虞子栖当真想了想,最后说:“等忙完吧。”
他看起来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池戮犹豫片刻,提议道:“想吃东西吗?要不叫俊貌去凡间给你买点吃的。”
‘吃’字一出,虞子栖脑海中立刻被菜谱占满了,口水不受控制的开始分泌。
“不好吧?”他矜持的笑了笑。
池戮眼梢微微一挑。
虞子栖谦虚自持的站起身来,淡定道:“那我去找俊貌。”
在许久不曾吃除了汤圆之外的任何东西的正常人,逐渐叠加的口腹之欲真的可以与色l欲并驾齐驱。
他长腿迈出时绷紧的从腰间至大腿的线条十分明显,放松时的姿态又格外的漫不经心,池戮瞳孔随着他身影一直追到门边,手指一动。
虞子栖脱下去的外衫披到了肩上。
他身形一顿,偏头看了一眼池戮,经过咬噬的嘴唇在暗室中显得颜色偏深,在他转头时刻那柔滑润泽的感觉一闪而过。
虞子栖嘴角勾着那星点笑,直身站在门边,简单随意的系上衣带。
俊貌跟定元在门口一边一个大眼瞪小眼站着,谁都不跟谁说话。
虞子栖陡然出现在门边,朝他们吹了声口哨。
定元立刻狠狠瞪了俊貌一眼,转向门内:“仙尊!”
虞子栖点点头,看着俊貌。
俊貌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喊了一声:“仙、仙尊。”
他一见到虞子栖就换回那张帅气逼人的容貌来,虞子栖打量他好几遍,心情很好的说:“俊貌,劳烦你跑一趟,去凡间买点东西。”
俊貌的原则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疑惑的看着他。
虽然这原则被屡次打破,把他从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生生变成一个话痨结巴
虞子栖:“炖排骨,或者煎牛肉,或者……反正你看着吧,来点带肉的就行。”
俊貌点点头,歪头往里边一望,“尊尊主还还生气吗?”
虞子栖撑着门,身量明明没有俊貌高,目光却居高临下睥睨着他,嗤笑道:“我,我身为仙尊,座下神仙无数,全都治理的服服帖帖的,这世上还有我哄不好的人吗?”
定元:“……”
俊貌:“…………”
再看他没干的头发,散乱随意的衣衫,还有脖子上露出的咬痕,俊貌差点被他们混乱的生活闪瞎眼,连忙跑了。
虞子栖坚持笑着目送走他的背影,余光扫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内室,才对着目瞪口呆的定元勾勾手。
定元凑过去,虞子栖微微一侧,身影彻底被冰壁的转角挡住了。
“定元,”虞子栖指了指寒泉宫内,压低声音几乎不闻,“受伤了。”
定元点点头。
虞子栖:“很严重,怎么才能恢复的快一些?”
定元思考片刻,凑近了道:“传说魔界的温泉从极地取来,又用北海的寒冰壁盛围,可以肉白骨,生魂魄,是最快的方法了。”
温泉已经在泡了,但是还要一个月的时间。
变相的说,这一个月都不能自由的进行某样愉悦的运动了。
“还能再快点吗?”虞子栖说:“最好赶在开战之前能好起来,他还能帮帮我们。”
按照商云和宁曦的‘夺夫’之恨,开战时间最长也不会超过十日。定元说:“那就只有靠灌输法力了。”
法力可以输送,虞子栖一直都知道。但是他体内虽然有法力,可也不会用啊!
“……我的行吗?”他想了想,问。
定元点点头,又纠结的说:“魔尊不会要吧?一见您生气,他就立刻上赶着去哄,受这么重反噬也在所不惜,舍得让您出法力给他疗伤吗?”
这样一说,确实更应该帮他做点事了。
虞子栖耽搁的这点芝麻时间,内室已经传出来催促不满的声音,“仙尊聊起天来没完了?”
虞子栖无声的朝定元摆摆手,应了一声,转身走了进去。
35、第 35 章
俊貌回来的很快, 没几句的功夫就回到了门边。
虞子栖甚至怀疑他每次去了话也不说,钱也不付,直接抢东西走人。
他接过来, 对着俊貌那张俊脸友好的笑了笑。
俊貌果然太直男了,虞子栖心道,说带一样就带一样, 一点都不会超额完成任务。
刚好池戮转头看到这一幕, 隔着远远的道:“俊貌。”
俊貌立刻浑身绷紧, 眨眼换回了那张池戮钦点的、见到虞子栖必须要用的、平平无奇毫无任何特色的大众脸。
虞子栖已经转过身,把矮桌搬的离水池近了些, 将东西徐徐摆在上头掀开盖子。
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炖排骨, 上头撒着青白相间的小青菜, 那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他取出筷子来先尝了一口,极度饥l渴的味蕾兴奋的叫嚣起来:“太好吃了!”
他夹起一块,仔细把骨头剔下, 送到池戮嘴边。
虞子栖的目光似海灼灼盯着他, 池戮想起他想起上一次出现这种眼神还是吃汤圆的时候。
吃货。他内心如此评价道。
虞子栖期待的看着他,池戮张嘴吃下,听他追问:“好吃吗?”
太油腻了。
池戮点点头, “还行,想吃什么,让俊貌再去。”
虞子栖坐在垫上, 专心的吃着排骨, 幸福感就要爆棚了。
“对了, ”在他的味觉和胃觉都满足后,他搁下筷子尽量和气的说:“等下我回仙界一趟。”
虞子栖本来就是担心他才迫不及待赶过来看看,眼下见他能说能笑, 心里吊着的气一松,就想起被自己扔下的乱七八糟的事。
池戮问也不问,就说:“不行。”
虞子栖伸出空空手腕,主动解释道:“我去把红线取来,不戴着睡不着觉。”
池戮看着他。
虞子栖稍作停顿,含混说:“顺带把仙界堆积的事务处理一下。”
仙界堆积的事物,无非就是兵权的交接、作战的方向、塌殿的重建。
前两项有商云和梦千里倒是问题不大,塌殿的重建涉及到拨款的多少,就得跟君寒好好的商量一下。毕竟这位财神爷香火一年四季都旺的冒火星,整个仙界属他最有钱。
池戮:“你想处理什么,想找谁谈事情,让俊貌去叫。”
“不太妥,”虞子栖绞尽脑汁道:“俊貌毕竟是魔界的人。”
池戮顿了顿:“仙尊这个时候又分起你我来了。”
虞子栖一听他这语气忍不住笑起来:“舍不得我啊?”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他好商好量的说,下颌轻轻一抬,朝着泉水点了一点,“你又离不开这个,那怎么办呢?”
他这揶揄的语气十分欠抽,池戮话不多少,从水中一脚踏出,站了出来。
虞子栖吓了一跳,“你干嘛?!”
池戮朝他走过来,浑身的水珠淌到脚下,在地上蜿蜒出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那痕迹一路延申至跟前,池戮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离开了。”
他呼出的热气喷到额头,淋漓的水汽使他看起来少了些攻击味,但是虞子栖依然靠后躲了躲。
池戮掌心向下看不清怎样裂开的第一道伤口,只见刹那之间手背就绷开来,鲜血奔涌而出掩盖住肤色,继而那伤口向上,顺着胳膊一路披荆斩棘,剥裂出青色的血管和苍白的臂骨。
“赶紧回去!”虞子栖晕血的感觉再次袭来,一边伸手推一边紧急催促着他:“快回去快回去,日,下血雨呢这是……”
池戮纹丝不动,那伤口已经蔓延到肩膀,后背已经被血水铺张盖就,虞子栖想起来欲望正浓时摸到一手鲜血的恐怖。
他偏头揉了揉额角,下一刻猛然将池戮抄起抱住,两大步扔回了水池中。
“哗——”
水花四溢。
虞子栖往后退了退,躲开脚边流动的水。
清冽透明的泉水冲刷着血色,不一会儿就吞噬干净,恢复了往常的干净。
“别胡闹啊,”虞子栖蹲在边上看他:“差点把我吓软了。”
池戮浮出水面靠在一旁,满脸的水珠擦也不擦一下,湿淋淋的从下巴上往下滴,眼窝和鼻梁一侧被阴影覆盖,显得整张脸更加深邃不驯。
似乎逗弄虞子栖,看他着急跳脚,是一件十分令人愉悦的事情。
嘴角的梨涡若现,池戮偏头笑道:“还能硬吗?”
虞子栖看了一眼他眉宇之间的英气,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实在犯规,无时不刻都在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威力。
“干你不成问题。”虞子栖道。
池戮眼角一跳。
虞子栖:“趁我不想趁人之危,老实待着,不要招惹我。”
池戮加深了唇角那抹恣肆的笑,眼中神色看起来不良又叵测。
“别发骚。”虞子栖道。他随即转头对着门外高声唤:“定元!”
定元不敢进、不敢看、甚至不敢瞎听里面传出来的动静,反应了好片刻才站在门外远远应了一声:“在!”
虞子栖朝他招招手,“把你的埙给我。”
定元掏出埙,仍旧不敢进去,远远的用力一抛。
虞子栖以为距离太远肯定接不住,刚要走近些,那埙已经扔到了自己怀里。
“……”
好吧,法力是万能的。
他提着那埙,在手指上随意转了几个圈,抓稳往池边一放,“这个给你留下。”
池戮梨涡缓缓消失。
“我真得走。”虞子栖诚恳认真的说,然后指了指自己腰间挂着的埙,“你有事就叫我。”
池戮仍旧盯着他。
虞子栖在这视线中狠不下心直接走掉,为难片刻突然俯身吻住他。
这吻很轻,很软,不带一丝□□,一触即分。
方寸之间,虞子栖一开口就能蹭到他的唇角,轻轻的说:“我保证,随叫随到。”
他站起身,提起掉进水中泡水后沉甸甸的衣摆,叹息一声用手拧了拧。
池戮靠在原位未动,唇边触感犹有残留,他随着虞子栖转动眼眸,轻轻一眨眼。
虞子栖手上触感突觉变化,再摸一把,衣摆已经干透了。
他动作一顿,看向池戮。
池戮眉目舒展看着他,高挑的眉骨凹棱有致,整个人看上去有种不落痕迹宠溺。
虞子栖轻笑一声,低声道:“懂事。”
他不再多留,转身往外走去。
池戮目送他离开,身体刚一动牵连着水声微变,虞子栖立刻转身指了指他,“别动。”
池戮回到原位。
虞子栖倒退着走出寒泉宫的门,出门之后才对他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池戮收回视线,拿起放在一边的红黑相间纹着小老鼠的埙来,把玩片刻后手中的又有鲜血溢出,于是拿着它一起沉入水中。
虞子栖出了门,定元跟上他,听他随意道:“俊貌送我们出去吧。”
俊貌:“?”
虞子栖不再多说,内室也没有传来池戮的吩咐,俊貌只好跟上。
到了白骨渊外,俊貌停下脚步准备返回,虞子栖突然道:“等下。”
“帮我个忙,”虞子栖说:“带一样东西给魔尊。”
俊貌:“什、什么?”
“我先告诉你回去以后怎么说。”虞子栖勾勾手指,对走近的俊貌道:“你就跟他说‘仙尊说有样东西让我交给你,问你要不要’,原话就这样,一个字都别改动。”
俊貌为难的说:“我我我说不了这这么流畅。”
虞子栖:“……”
俊貌:“还还有别的的话吗?”
虞子栖闷笑一声,收敛了神色道:“他如果问你‘什么东西’,你就回‘仙尊说,您说要就直接给您,您说不要,就不用给了’。”
俊貌点点头,迟疑着说:“我我怕尊尊主骂我。”
“欸。”虞子栖道:“不用怕,我护着你。”
俊貌的忠心耿耿立刻动摇了。
“好,”他说:“什么东东西?”
虞子栖露出一个实实在在的笑容来,“我法力你拿走,回去传给你尊主,让他疗伤。”
俊貌似乎没反应过来。
虞子栖挑了挑眉。
俊貌吓得匆匆摇头,更加结巴了:“不不不不不行,尊尊主会发怒。”
“不会的,这是情趣。”虞子栖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保证道:“你只管给他,如果发火,让他来找我啊。”
俊貌走后定元深沉的叹了一口气。
虞子栖斜着眼看他,有些好笑,“怎么了?”
“您对魔尊也太好了。”定元感叹道。
“好吗?”虞子栖问:“哪里好?”
二人吹着荒野上的微风,沿着白骨渊的边上往远处走。头顶飞过成群展翅的雄鹰,不时传来擒住猎物时的或挣扎或嘶鸣的惨烈声。
跟白骨渊黑雾缭绕白骨堆积的景象格外匹配。
“您把法力都给了他。”定元说:“就算您香火烧的旺,也至少要等几千年,才能涨到这个如今这个巅峰状态。”
虞子栖心道我留着也没用啊。
“你不懂,”他正经道:“在凡间,这叫雪中送炭。”
“在仙界也叫雪中送炭。”定元躲那边缘远了些,怕一不小心脚滑掉下去,他有些纠结的说:“只是,送一半也不少啊。咱们马上要跟北海开战了,您没有法力,万一到时候场面混乱,伤到了自己,那……”
他小声的念叨:“您这公私也太不分明了啊。”
虞子栖正直淡定道:“我公私分的特别清。送一半是为仙界,谢他成为仙界的帮手。至于另一半,”他轻轻笑了一声,“算我私下给的,是私事。”
定元一脸被虐到的表情,紧接着掺杂了些一言难尽。
“仙尊是觉得对魔尊有亏欠,想要补偿吗?”良久,他找了个好接受点的原因问道。
“嗯?”虞子栖一愣。
定元:“就是,嗯……”
虞子栖从他的犹豫中读懂了含义,“当然不是!我是有底线的人,绝对干不出欺骗别人感情的事!”他义正言辞的警告道:“你别跟其他人瞎编排啊,这话要是传到池戮耳朵里,一起吃不了兜着走!”
定元紧紧捂住嘴,疯狂点头。
白骨渊上的道路越来越窄,也逐渐崎岖,两侧陡峭崖壁上不时滚落沙砾石块,被地下的黑暗吞没的一丝回声都不闻。定元错开并排的位置,落后一步跟在虞子栖后面。
定元小心翼翼的走着,不时抬头看看前头的虞子栖,担心他刚没了法力走不稳掉下去。
但是虞子栖走的很稳,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片刻后,虞子栖头也没回,却好似后背长眼,“有话就说。”
定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没什么事。就是,仙尊那个,事真的……那个,真的……喜……”
一般这种情况下,虞子栖就该体谅他的尴尬将话接走了,心情好了说不定还会安抚他两句。
可是这次他迟迟不语,定元咬了咬牙,豁出去问道:“您真的喜欢魔尊,想要和他成婚吗?”
虞子栖仍旧没有立刻回答。
一直到即将走到白骨渊的尽头。深渊之中白骨在黑雾中若隐若现,不知名的魔物在其中啃噬着骨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汗毛直立的‘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在这独特骇人的动静里,虞子栖终于呼出一口气,语气无奈而坦然的回答他道:“应该是。”
他一定思考的许久。
定元心道。
仙尊自从经历凤鸣山一战、下凡历劫、飞升九阶这一连串的事情,一度从众仙眼界消失,再出现便是飞升成功之后在凌云殿内养伤,方才开始频繁召见座下仙君。而他一改往常习性,积极主动的策划对仙界的自保和对外界的反击。
定元把这一切归功于源头——凤鸣山一战。
当时仙尊和魔尊之间一定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导致他变成现在这样。
定元悄悄打量着他神色。
仙尊不开口的时候,那张脸仍旧是往常冷静、孤高、冷冰冰的平静模样。
“我不能喜欢魔尊吗?”虞子栖问。
“没有没有,”定元即刻回神,难以为情的说:“我还以为您只是利用魔尊的感情,等到仙界崛起就会同魔界翻脸。”
“定元仙君,”虞子栖欲言又止,“……你思想怎么那么脏呢。”
定元:“……”
虞子栖啧啧两声,手指碰到垂在衣褶处的埙。他揣摩着埙光滑的表面,在二孔间徘徊不去,“我确实在等仙界崛起。”
定元一忪。
虞子栖眼中闪烁着莫名隐晦的光,慢吞吞的说:“到时候也确实会同魔尊好好谈一谈,不过不是翻脸。”
该是上下的问题,虞子栖心道。
定元浑然不晓他匪夷的想法,在脑中勾划了一出大戏,积极踊跃道:“到时候带着我,仙尊,我跟你一起去谈判。”
虞子栖偏头眼神非常复杂的扫他一眼。
“你怎么这么兴奋?”
定元笑容不减,重添了些不好意思:“就感觉,仙尊这样挺好的。”
虞子栖不禁问:“哪样?”
定元:“会烦恼会生气,也会担心我们,就离我们挺、挺近的……”
那以前的仙尊可能是个没有七情六欲、高居神坛、高高挂起的神仙。虞子栖心道,但是我不是。
我是个凡人,有精神和肉l体的双重需求,如果可以,我宁愿生活在凡间,我根本不想修仙。
36、第 36 章
两人走到白骨渊尽头, 定元刚想着打开虚空直接回仙宫,虞子栖突然问道:“你不在天上,宝诰一个人忙的过来吗?”
定元:“宝诰上仙整顿云海, 塌了的大殿一律交由我和君寒负责。”
“君寒。”虞子栖沉吟片刻,“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他整顿的怎么样了。”
定元脸上的诧异表情一闪而过,似乎认为这种小事根本不必他到场。
“他现在在哪里?”虞子栖问。
“三天门。”定元维持着要打开虚空的手势, 问:“仙尊要现在去吗?”
虞子栖思虑着一颔首。
定元转手打开虚空, 开往三天们。
三天门由三道正门依次排列隐向宫道, 敞口正对着东方,清晨万道霞光从这里开始照耀整个凡间, 有人飞升成仙必须从这里走过册封, 仙界的结界笼仙罩也是从这处开始设立。
门边的擎天石柱宽厚结实, 一连经过几次毁灭性的战斗和八十道天雷也只被劈裂了几条缝。但好歹是仙界脸面,总破败着也不大好看。
三天门正在修葺,几位面生的仙君一齐对着那缝隙施法, 和力把裂开的缝隙推到一起去。
最里面的那通天柱的方座上头, 云雾层层叠叠,其中靠着个人。
虞子栖走过去,看他似乎睡得挺踏实, 站在一旁等。
定元上前蹲下身,拍了拍他:“上仙?”
君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入目便是虞子栖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 关怀的问:“上仙回殿中去睡吧, 这里风怪大的。”
君寒一瞬间清醒, 双眼睁的清明万分,一骨碌爬起来连忙告罪:“小仙本是来帮忙的,插不上手就在一边看, 一不小心给睡过去了。仙尊恕罪!”
虞子栖感慨万千的说:“君寒很闲啊。”
君寒情不自禁站直了些。
虞子栖状似无意般道:“眼下这个混乱局面,宝诰上仙整天愁眉不展,定元仙君每天脚不沾地,怎么也不见上仙慌啊?”
君寒整个人都僵硬了,“啊……啊?”
定元一愣,掩着嘴提醒虞子栖:“仙尊,君寒前前后后花了十万香火修建仙宫了!”
虞子栖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啊。”他将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一个遍,坦然道:“君寒是仙界栋梁,可要保重身体啊。”
君寒感觉他意有所指,但是那表情又非常诚恳。仿佛仅仅是对着一个下属表达了自己的关心。
“多谢仙尊关怀……”他勉强道。
虞子栖客气的一点头,要抬步之际一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微微一笑,压低声道:“仙宫比起魔宫还差不少东西,你说是吗?上仙。”
他勾唇一笑,眼中带着浮于表面的笑意移开目光,“定元,走了。”
他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而去,留下君寒站在原地出了一身冷汗。
他发现我的身份了,君寒心道。
不对,他在试探我,他不能确定我一定就是魔界派来的人。
他只是怀疑。
君寒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手紧紧掐了自己一把,心跳几乎要蹦出胸腔。
定元紧紧跟在后头,“仙尊,您、您怀疑财、君寒是魔界的人吗?”
“别学俊貌说话。”虞子栖道:“八成是他。”
定元觉得匪夷所思,捋顺了舌头才说:“如果真是他,那他怎么肯拿出来这么多香火来修葺仙宫。”
“因为他不拿,就更惹人怀疑,他害怕暴露,当然得适当的出出力。”
定元不敢相信,又不敢贸然顶嘴,缓缓摇了摇头。
虞子栖嗤笑一声:“魔尊知道消息的速度太快了,这说明卧底至少是位仙君以上的人物才能第一时间打听出内幕来。同时,这个人害怕暴露自己,平日里一定不敢反驳、不敢提建议、甚至不敢多说话。还有,这人必然会表现的很积极,让外人看着他一心为仙界着想,实际上……”
定元紧张的跟着他重复:“实际上?”
虞子栖舒朗一笑,“实际上根本没上心,就像刚刚,别人干活他睡觉。”
定元脸色一连几变,绞尽脑汁半晌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
虞子栖:“还有最重要的一样。”
竟然还有,定元声音噎在嗓子眼,一句话都说不出。
虞子栖神神秘秘的说:“我第一次带君寒去魔界,他见到俊貌的第一眼就称他为‘傻冒’。”
定元心思急转,最后彻底服气了,看向虞子栖的眼神都带着佩服和敬仰。
“仙尊仅靠观察就找出了叛徒,只是,”定元在身后问:“……仙尊不生气吗?”
“生气?”虞子栖好一会儿才收了笑,他不光看不出来生气,心情还显得格外的好:“花着魔界的钱,修着仙界的殿,我为什么要生气。”
这话听上去竟然十分有道理。
定元鼓起勇气半晌,有些失落的说,“想不到君寒竟然是这种人,亏我平日跟他走得近,我俩无话不谈呢!”
虞子栖总算知道为什么魔尊拿到消息总是那么快了。
“那咱们接下来,要找个时机抓他吗?”定元纠结道:“好歹共事多年,要不要先问问啊?万一搞错了……”
“小仙君就别天真了。”虞子栖调侃着打断他,脚下一转朝着余卓殿去,“不提不问,按住了这个消息,以免打草惊蛇。”
定元欸呀一声,有些失落。
“舍不得啊?”虞子栖问。
“没有没有!”定元斩钉截铁的否认,解释说:“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你得管住自己的嘴,不能流出一丝风声。”虞子栖望着远方闲云游荡,视野中的一切随着步伐微微颤动,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唇线向两边绷紧了:“等将来陵音那边出了意外,这就是我们的筹码。”
定元大概有些意外,倒吸一口气怔住了。
“觉得我冷漠无情?”虞子栖问。
定元心中不知作何感想,沉默跟着他有力的步伐。
虞子栖:“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就把底盘全部托出,如果彻底依附于他,那当然可以保一时的平安。等时间长了呢?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神仙的寿命这么久,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定元望着他冷峻的侧脸,眼中晃过不可思议的光。
虞子栖:“我拿住筹码,跟他势均力敌。不管是现在成婚,还是将来分开的时候,面子上都好看一些。”
·
俊貌快步穿过明暗摇曳的通道,片刻不停往寒泉宫去。
此刻他身体里装满了法力,浑身通透舒畅,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
原来修炼到‘尊’级别,身体竟然会如此轻盈,但是又蕴藏着巨大的能力,他看了看自己隐隐泛光的指尖。只需要轻轻一点,就足以瓦解粉碎一座千年雪山。
这种唯我独尊的感觉竟然如此美妙。
他答应虞子栖的要求当然不是为了体验高级法力,只是因为魔尊遭受反噬太过严重,希望他尽快好起来而已。
俊貌匆匆带着虞子栖要送给魔尊的‘惊喜’,很快到了寒泉宫,“尊主。”
如果他有事,就会直接禀告,一般这种没有后话的情况,要么是事态严重,要么是一定要面见才能说清。
“进来。”里头道。
俊貌激动的走进去,直接到了温泉旁边,池戮偏头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蹙起,“什么事?”
“仙、仙尊让我给、给您一样、样东西,您、您要吗?”俊貌克制着激动问。
“什么?”
“您先说要、要、要不要。”俊貌想着虞子栖交代的话,认真的学舌:“仙、仙尊说如、如果你要,收了就、就不许退回、回去,如果您、您不要,那就直、直接还给、给他,您也没必、必要知道是、是、是什么东、东西。”
池戮眼梢一扬,难掩意外的对着俊貌道:“唷,我的属下现在厉害了,已经去给虞子栖卖命了。”
俊貌脸一红,厚着脸皮坚持道:“仙、仙尊说您不、不能打我,他会保、保护我。”
池戮似乎觉得有趣,笑了片刻才说:“给我吧。”
“您、您确定?”俊貌问。
池戮:“赶紧着,上回把虞子栖放进来的事还没找你算账。”
俊貌小声嘟囔:“您嘴、嘴上说着不、不见仙尊,等人来、来了又不、不放人、人家走。就这,您还、还说不想、想见他?还让、让他滚??”
池戮“啧”一声,撩起眼皮看他,那目光总让俊貌觉得下一秒就会被骂的很惨。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经常很准。
“要不你滚吧。”池戮眉心微拧,面色不愉道:“天天正事不干一桩,废话一箩筐!”
俊貌:“……”
池戮不耐烦的盯着他,瞳孔沉寂的如同疾风骤雨的前一刻。
俊貌全当作他默认了,转到他身后去:“那您别、别偷看,仙、仙尊说了,是惊、惊喜。”
“赶紧着。”池戮险险克制住暴躁,无奈的闭上眼。
俊貌脚步声停在他身后,下一刻,池戮只觉得后心一凉,紧接着一股冰凉清透的法力灌了进来!
他豁然睁眼,刹那间周身气势形成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猛的攻及四周,俊貌闪躲不及,直接被狠狠的拍在了冰壁上!
“俊,貌,”池戮转过身阴沉的盯着他,用带着森森血煞之气的声音,一字一顿:“为什么你身上会有虞子栖的法力。”
俊貌有着法力加持,不痛不痒就站起身来,不由自主后退半步,紧紧贴着棱角分明的冰壁,“仙、仙尊给、给我,让我交、交给您养、养伤,说这是‘惊、惊喜’!”
池戮冷笑一声,看口型很像连虞子栖一起骂了。
俊貌不敢走进,远远的解释道:“属、属下是被、被迫的,尊主。”
“滚蛋。”池戮眉间阴霾不减,睥睨着他:“怎么借你传个法力,还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俊貌连忙说,他举起手,看自己指尖快要满溢出来的淡淡仙气,“那、那现在,属下给、给您疗伤?”
“疗个屁。”
池戮偏头扫了一眼放在一旁安静的埙,抬手打了个轻轻的响指:“啪。”
埙上面的结界瞬间全部破裂。
“虞子栖,”他对着那埙尽量克制着怒意,“现在,立刻,过来见我。”
许久,埙沉默的待在原地,一丝呼吸声都不曾传出来。
敢不回我。
池戮满脸淬冰,呼吸比刚刚变的沉重起来,瞳孔深处隐隐泛红。
俊貌大气都不敢出,刚要一动弹——
“回头再收拾你,”池戮危险的点了点他,每一寸头发丝上头都写着不爽,“现在立刻去追他,把法力还给他。”
俊貌屏住呼吸,“好歹、歹是仙尊一、一片、片心意。”
池戮眼神冷冽,面色阴冷的嘲讽一句:“自己没剩下几两法力,还来送人呢。”
俊貌一愣,心道仙尊法力挺多的啊。
“赶紧去,”池戮烦躁的催促道:“等着我送你呢?”
俊貌浑身一紧,匆匆走向门边,他刚要走,池戮不知想到什么,将他叫住了,“等等。”
俊貌:“是。”
池戮思考良久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