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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皇家老男人(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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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大概是晚上六点,到时候再见mua! (*╯3╰) (14)

一门好亲事。我知道这没有错,可女学的意义不该仅止于此.......”

甄停云说到一半,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阐述自己心里复杂的想法,最后只能道:“学问之道,原就不该分男女,男子可以进学,女子亦能;就连圣人都说‘有教无类’,可见这求学之路更不该分类,无论成婚与否,无论身份如何,在女学里也都是求学的女学生。虽然,我当初确实是为了能够选一门好婚事方才考的女学,但我现在也并不希望因为我与王爷的婚事而放弃我的学业。”

“如果此前没有婚后继续求学的先例,那就由我开始吧。”

杜青青听到这里,虽然也觉得甄停云的话未尝没有道理,但还是有些担心,犹豫着道:“你的想法固然很好,可你要真这样做,只怕是要招惹不少非议。”

虽然女学里也没有外男,可甄停云这般行止,说不定就要有人说她“不守妇道”。而且,她马上就要是王妃了,一言一行都是引人注目,指不定就有御史言官要以此弹劾。

杨琼华自也是担心的,不过她一贯聪慧,立刻就抓到了关键,转口问起甄停云:“这事,你与王爷说过了吗?王爷是什么意思?”

甄停云了然的点点头:“他知道的,也已经同意了。”

杨琼华提着的心倒是放下了一半,帮着安慰杜青青:“有摄政王在,想必也没人敢说摄政王妃的坏话。正所谓‘上行下效’指不定以后还有人学着停云这般,婚后继续求学呢。”

甄停云也煞有其事的点头,接口道:”是啊,我都看过女学里的学规了,那些规矩里并没有年龄限制,也没规定女子婚后必须退学。总之,我这么做,虽然是开此先例,可也算是不算不合规矩,还算合情合理吧。”

杨琼华撇撇嘴:神他妈的“合情合理”!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朋友,还是自己未来的“舅母”,杨琼华不得不多关心提醒几句:“这事,你最好还是先与楚夫人还有女学里的几位先生商量一二。只要有摄政王首肯,女学院长还有几位先生点头,下面的人应该就闹不出大事。”

甄停云也知道杨琼华这都是为自己考虑,心下觉妥帖,自是点头应了:“嗯,我知道的。”

甄停云并不是拖沓的人,既是有了主意,这日午后便想去寻楚夫人说一说这事。

也不知是不是巧了,路上正好就碰见了吴悦。

吴悦此前一直躲着甄停云,此时忽然半道上撞见自己这些日子避之唯恐不及的灾星,脸上先是一惊,下意识的就想拉着身侧的堂姐吴倩装看不见,赶紧躲开这该死的灾星。

幸好,她很快又冷静下来,不得不与堂姐吴倩一起上前见礼,勉强挤出笑容,状若关心的问道:“甄姑娘这是来办退学的?”

在她想来,甄停云再过两月就要嫁去王府,当然不可能再留在女学进学,肯定是要办退学的。

不可否认,一想到甄停云要退学,吴悦此时的内心里竟然还有几分解脱般的轻松——虽然她也很嫉妒甄停云这般身份才貌竟能高攀上摄政王,一步登天的成为摄政王妃。但是,这么个人若能早些嫁人、早些退学、离她远些,或许才是真正的好事。

然而,出乎吴悦意料的是,甄停云闻言不仅没有点头,反倒挑了挑眉,故作讶然的反问道:“谁说我要退学的?”

吴悦:“.....”

一对上吴悦这么个便宜表侄女,甄停云就自然而然的端上了长辈的架子:“你也马上就要及笄了,这都要是大姑娘了,也别再这样人云亦云,胡乱听信谣言了。我好端端的读着书,做什么要退学?”

吴悦,吴悦简直要咬碎一嘴银牙。

天知道,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这才能维持着面上优雅有礼的笑容,用克制而不失礼貌的口吻,接着说道:“我听说,甄姑娘马上就要与王爷成婚,若是不退学,婚后继续来女学进学,只恐要惹人非议。”

甄停云毫不见外的表示:“没事啊,不过是些没见识的外人罢了。再说了,我们马上就要是亲戚了,我托大叫你一声‘表侄女’,你这做晚辈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瞧婶婶被人非议吧?”

吴悦:“.......”

眼见着吴悦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甄停云又将目光转向吴悦身侧的姑娘,眼见着和姑娘年纪比吴悦稍长,容貌上略有相似。

甄停云眸光一转,小心假设,大胆求证:“这位,大概也是我的表侄女了?”

吴悦:“.......”

吴倩:“.......”

去他妈的表侄女,去他妈的婶婶!

根本不必吴悦或是吴倩回答,甄停云已经从她们的脸上得到了答案,面上不觉显出些许欣慰神情:“是了,我早听就听王爷说过了,几位太长公主为人慈和,皆是温柔知礼的长辈,府上家学渊源,教养出的姑娘想必也是不错的。估摸着,京都女学里还有好些表侄女?”

“唉,说来说去总是一家人,想必你们做侄女的也不忍心瞧着我这婶婶受人非议.......”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以后真的是女学里都是表侄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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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试嫁衣

其实, 吴悦真想直接骂甄停云一句“不要脸”——还没当上王妃呢, 这就上赶着认侄女了。

可, 她还真不敢骂——就如同现在的她见了甄停云都不敢大声说话, 只能小心应对一般。

常言道“物以稀为贵”, 无论什么东西, 多了不稀罕, 哪怕是人,倘若多了也不稀罕。京中就有好几位太长公主, 吴悦嫡亲祖母寿安太长公主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且,哪怕是寿安太长公主底下也有好几个儿子, 吴国公府如今分了长房、二房、三房、四房的, 各房里又有许多庶子庶女,堪称是“子子孙孙无穷匮”。

反到是摄政王,如今宗室里多得是人想要攀附摄政王。否则, 当初摄政王回京时, 几位太长公主也不会不顾一点长辈体面,几次三番的上门给人说亲相看,嘴里说的是可怜摄政王一把年纪还孤零零一个人,实则不过是想借此攀附罢了, 其中更有吴悦祖母寿安太长公主这样恨不能把自家孙女塞去做妾的。如今,摄政王的婚事定了,眼见着甄停云便要成为摄政王妃,家里更是催着她们去设法交好这位王妃,借此在摄政王面前为家里说些好话........

所以, 甄停云要认表侄女,那是一抓一大把,吴悦和吴倩在这里面还算不得特别——多她们一个不多,少她们一个不少。换句话说:她愿意认表侄女,那是给吴悦和吴倩面子,她要是不认,只怕家里还要担忧她们姐妹是否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摄政王妃........

一念及此,吴悦这么一个还在女学进学,十多岁的小姑娘竟也觉出了几分现实与权势的残酷来。

形势逼人,哪怕吴悦再不甘心,此时也不得不低了头,咬牙应和:“您说的对。”

不过,眼下甄停云与摄政王还未大婚,吴悦实在是叫不出“表婶”这么个称呼,偏偏甄停云适才都已经这样说了,她若是再叫甄姑娘未免显得不识抬举,只能含糊的用一个“您”字替代了。

吴倩眼见着堂妹也低了头,自然也不会死犟着,此时也是识时务的跟着点头,咬着牙挤出话来:“我们自不会看着人污蔑您的。”

甄停云满意的点点头,这才道:“要是我那些表侄女,一个个的都似你们这样懂事识大体的就好了。以后我一定拿你们做榜样,好好与她们说。”

吴倩:“......”

吴悦:“......”

有这么一刻,这一对面和心不和的堂姐妹同时在心里声嘶力竭的呐喊起来:你他妈的逼我们低头还不算?还得给我们拉仇恨?!什么仇什么怨啊?!

吴悦与甄停云颇有旧怨,差一点儿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显出恼意来。

幸好,甄停云显然也没与她们多说的意思,这般说了几句,眼见着吴家姐妹都不怎么应声,她便摆摆手道:“我还有事要与楚夫人说,就先走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

吴悦和吴倩闻言皆是松了口气,连忙与甄停云礼了礼,转身就走。

这般沉默着走出了一大段路,吴家姐妹一直提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

吴倩颇有些心有余悸的与吴悦对视了一眼,不由道:“没想到这位居然是这样的脾气,怪不得.......”怪不得堂妹明明与人同在甲班,家里几次叮咛让她与人交好,堂妹都只是阴奉阳违。以往吴倩只觉得堂妹任性,如今却有些理解了——谁乐意头上多出这么个倚老卖老,仗着辈份欺负人的“表婶”?而且,这位“表婶”的年纪居然还与自己一般.......

吴倩颇有些庆幸自己很快就要结业离校,不必再受这苦,不免更同情这堂妹,抬手拍了拍吴悦的肩膀,低声道:“委屈你了。”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吴悦:“.......”

吴悦欲哭无泪,简直恨死自己当初的嘴贱了——要不是当初一时嫉妒,嘴贱招惹了甄停云,甄停云也未必会想起表婶表侄女这一出!如今,这位表婶横空出世,首当其害的并不是马上就要结业的吴倩,而是与甄停云同在甲班的吴悦本人!

越想越觉悲愤,越想越觉前途无光,吴悦气得眼眶都要红了,恨不能给当初嘴贱的自己两巴掌!

*******

与此同时,甄停云方才抬步进了教舍。

楚夫人正提笔写着什么,哪怕开口说了“进来”,知道来得是自己的学生,她也没有停下笔,一直等到手头的这一段写完了,她才放下笔,抬眼去看甄停云:“怎么这时候过来?”

甄停云笑盈盈的上来见礼,然后才道:“我有事想与夫人商量。”

楚夫人抬起头,凝视着她,微微颔首:“你说。”

甄停云便道:“之前,夫人曾经与我说起旧事,劝我要‘看清自己的内心,坚持自己的心意,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要为了旁人放下自己的生活还有学业........我回去想过了,六月大婚,婚后我还是希望能够继续在女学求学。”

楚夫人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过了一会儿才微微颔首,温声道:“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

事实上,甄停云婚期提前这事,她也十分惊讶,不免担心对方要为此终止学业,没想到,甄停云竟然还愿意继续在女学求学。

但是,欣慰归欣慰,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楚夫人略一沉吟,还是开口道:“你这事,我会去与院长商量。虽然女学里没什么外人,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以你的身份,无论做什么都是有底气的,只是这种事,总少不了嚼舌根的人。有时候,人言可畏……”

甄停云郑重点头。

楚夫人又与她交代了一些事,这才让甄停云回去了。

有了楚夫人作保,甄停云接下来的日子自然更加轻松。反到是女学里的其他女学生,眼见着六月婚期将至,甄停云居然还留在学里上课,差点以为自己还活在梦里——什么鬼?不是说摄政王已经送了聘礼吗?不是说婚期已经定下来,就在六月二十八日吗?

她们简直要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所以说,甄停云为什么还在女学里?

好在,时如流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六月二十五日。

离钦天监看好的良辰吉日只差了三天,甄父和裴氏到底还是不放心,紧赶慢赶的叫人将女儿从女学里接了回来。

就连甄老娘也说:“读书要紧,可你再过几天就要嫁人了,可不好这样耽搁了。”

甄停云只好先回家待嫁。

这一回去,她才发现自己的房间竟也跟着变了样,早已缠金绕银,点缀上了喜庆的红色。

因她是王妃,礼部让人送来的嫁衣和九翟冠也都是王妃品级的。只是傅长熹虽然早就说了要提前婚期,可这把婚期定在六月也确实是急了些,内务府早前也没准备好,这些东西也都是几百个绣娘日夜赶工,一点点的熬出来的。

按理,亲王妃大婚时是要戴九翟冠,穿大红嫁衣的。

这九翟冠并不是众人想像的红色,冠上覆着黑绉纱,前后则有珠玉牡丹,并蒂花开,其上有八花蕊,三十六翠叶,精致无比,富丽堂皇。冠上还有嵌着九珠与翠云的翡翠顶云,两侧也有两朵翠穰花鬓,上嵌珠玉,承托六片小连云。冠顶最上另有一对赤金凤凰,凤口衔两串明珠,珠光摇曳间,耀目非常。

嫁衣乃是明艳的红色,胸前、臂上还有后背都是绣娘精用金线绣出的云凤纹。

与九翟冠和嫁衣配套的还有霞披,玉带,鞋袜等。

这些衣物一样样的摆开来,珠光宝气,哪怕是放在昏沉的内室里也是熠熠生辉,能够晃得人眼前一亮。

裴氏也是如此,她看着这件嫁衣,目光有些亮,心里却有些惆怅:她心知自己的女儿确实是嫁的极好,可这个女儿也确实是与她离了心,母女两人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合好的机会了.........

这般想着,裴氏顿了顿,很快便又笑着道:“快先试试吧,我们提前叫你回来也是想着叫你试一试这嫁衣,大小不合适,现在还能改一改。真要等到了六月二十八日,便是想改也来不及了。”

甄停云看着这件嫁衣,想起傅长熹,心里也有几分复杂与欢喜,不由便点了头。

只是,这嫁衣繁复华丽,甄停云也不会穿,只能叫凭栏秋思两个小心服侍着换上。

裴氏隔着屏风,在外等着,心里还有些担心,嘴里不住的叮咛着:“小心些,别弄皱了,也别蹭着哪里了,这嫁衣可就只这么一件.........”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早鸭,抱住么么哒

九翟冠什么的是百度的

☆、再出嫁

裴氏絮絮的叮咛声很快便止住了。

因为换上嫁衣的甄停云已经从屏风后走出来了。

无数绣娘日夜赶制出来的嫁衣自是华美非常, 上有金线绣出的云凤纹, 繁复且细密, 轻红软纱的裙摆则是拖曳及地, 行动间轻纱微动, 好似火凤那光华明亮的尾羽, 光华流转, 便如流水一般潺潺流动。

凭栏和秋思两人也是万分小心,生怕这么一件矜贵的嫁衣沾了尘, 轻手轻脚的托着火红色的软纱裙摆,就这样亦步亦趋的跟着甄停云从屏风后走出来。

红衣尤其显白, 甄停云原就是雪肤如玉, 如今换上大红嫁衣,自是更见颜色。

一眼望去,当真是乌发如鸦羽, 肤白胜冬雪, 红衣如烈焰。她整个人便仿佛是被包裹在那灼灼的火焰中,那样的光亮,令这屋舍生辉,也足以点亮了旁人看来的目光

哪怕是裴氏这个母亲, 此时也都要看呆了。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不禁道:“这样的衣服,这样的颜色,果真是极衬你。”

怪道人都说新嫁娘最是明艳美丽, 按说京都女学的制服也是红衫白裙,甄停云往日里也是常穿的,可裴氏以往却是绝没有今日这般惊艳的。

此时,她凝目看着身着嫁衣的女儿,目中又惊艳也有欣慰。想到女儿马上就要出嫁,裴氏心头思绪纷起,不觉忆起这些年的许多事,眼眶竟是跟着一红,掉下泪来。

见状甄停云有些讶异,正欲叫人拿块帕子过去,忽而又蹙起眉头,柔声问道:“大喜的日子,娘又何必泣泪?”

“我是高兴,喜极而泣。不知不觉,你都这么大了,已到了要嫁人的年纪.......”裴氏抬袖擦了擦眼角,眼睫湿漉漉的垂落下来,勉强笑了笑,“还记得你刚生下来时,只那么一点点大,比小猫还小。”

说着,裴氏还拿手比了比大小,真就只小猫一般大——那会儿裴老太爷起复,裴家一家子都去了京城;裴父也要科举,不好带上有孕的妻子,只裴氏和甄老娘这么个刁恶婆婆留在家里。裴氏心思重,虽是二胎却比头胎养得更不容易,千难万难的,好容易生了下来,却也就只那么一点大,险些以为养不活了..........

甄停云已是意识到了裴氏这是想说什么,暗暗的看了眼边上服侍的凭栏与秋思,给人递了个颜色。

两个丫头都甚是乖觉,连忙放下了抬着裙摆的手,轻手轻脚的行了礼,悄声退了出去。屋中便只剩下了裴氏与甄停云母女两个。

裴氏仿佛已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以及回忆里,并不在意这些。她的目光掠过甄停云的肩头,茫茫然没有一丝着力点,只游移着落在半空位置。

似是想起了什么,又仿佛仅仅只是在出神。

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道:“那时候,你就只这么小小的一团儿,粘我粘的厉害,简直是一时半会儿都离不得,我略离开一会儿,你就哭个不停,哭的我心都软了........”

裴氏语声轻缓,低柔婉转,说到一半几乎哽咽,全然的慈母柔情,实是令人闻之心酸。

可是,甄停云却没有一丝动容——裴氏回忆得再动人,可实际上不还是丢下了她?想想现实里裴氏做的那些事,再看她这慈母做派,甄停云反倒觉得有些恶心。

只是,裴氏却不知道甄停云此刻心思。

她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yòu_nǚ,目中泪光盈盈,语气里更有几分愧疚:“娘知道,当初不该丢下你。可,可我当时是真熬不下去了。那时候,我是宁愿与你父亲和离的决心,这才带着你姐姐一路上京。你那时候还小,身体又弱,实在是不好随我赶路吃苦........”

甄停云平静的听着裴氏一同自辩,神色不动,只凝目看她,淡声道:“祖母当年确有许多错处,偏我年纪又小,禁不住赶路之苦,您丢下我上京去,我心中并无多少怨怼。只是,您这一丢,并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而是整整十三年!”

裴氏只觉心头好似被人扎了一针,又酸又疼,掉下泪来:“.......是我一念之差。”

对着女儿,裴氏也无法那样坦然的说出自己当初为了不与婆母同在一个屋檐下而放弃了yòu_nǚ的想法——这太卑劣了,哪怕她自己想起了都觉自私,简直枉为人母!

甄停云站在原地没动,看着裴氏落泪,既没有上去替她拭泪也没有开口劝慰,而是道:“其实,我也有些明白了您当初的想法——被丢弃的人,那就是过去的人了,总是比不得眼前的生活与人事。便如长姐,当初您那样偏心她,为了她几次三番的责怪我,可自将她送去乡下后,您又想过她几回呢?”

或许,这世上真就有因果之说。

甄停云如今想来也觉可笑:当初,是甄倚云提醒了裴氏,将甄停云丢在乡下,被父母忽视遗忘了十多年;而现在,被丢去乡下的是甄倚云,被人父母忽视遗忘的也是甄倚云.......当真是因果循环啊!

至于裴氏,她当初既能忍心丢下自己的亲女儿,想必也的确没什么女儿运,哪怕生个两个女儿,可终究还是一个都留不住。一手带大的长女甄倚云此时远在乡下,只怕早就满心怨恨了;而甄停云,她如今马上就要出嫁,她对这个母亲还真没有多少感情。

这样想着,甄停云重又站直了身子。

她身着嫁衣,红衣似火,颜色灼灼,神态却是极郑重的。只见她双手交叠,认认真真的与面前的裴氏行了一礼:“母亲生我,此乃生恩,女儿万不敢忘。在此谢过母亲。”

裴氏泪眼朦胧,身子微颤,几乎摇摇欲坠。在这一刻,拨开往日里那自以为母慈子孝的面纱,她无比清醒的意识到了甄停云的意思——她们母女之间,如今只剩下生恩而已。

********

六月二十八日乃是钦天监算出来的良辰吉日,这日天气也确实是不错,虽然连着数日都是晴天,可温度却不是十分的热。

甄停云一早的就被拉了起来,先是被拉着绞面,只觉得脸皮都要刮了一层,然后再涂上厚厚的脂膏与香粉,一张脸简直都要看不出原样了。等到脸上描眉画唇的一番折腾,便有丫头捧了那一整套的嫁衣来,替她换上。

甄停云原还担心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套着可能会有些闷热,可如今真换上了,倒是松了一口气: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闷热?然而,她方才松了一口气,裴老太太这外祖母就来了——她这回过来,是作为全福人,亲自替甄停云梳发,一梳二梳三梳,说几句吉利话,这才替人挽好乌鸦鸦的发髻。

接着就是戴上那顶珠光宝气的九翟冠。

九翟冠一上头,甄停云适才因为天气凉爽而生出的高兴就烟消云散了,无他,这九翟冠真的是好重啊!甄停云真怀疑自己的脖子要被这该死的九翟冠给压断了。都要怀疑自己的脖子要被这该死的九翟冠给压断了,

甄停云本来还有些忐忑和不安,被这九翟冠一压,她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盼着时间过得快一些,赶紧到吉时,然后傅长熹过来把她接走——等到了新房,没了外人,她就能把头上这顶九翟冠给摘下来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难熬,甄停云顶着沉甸甸的九翟冠,闷坐在屋里等着,自然是更觉苦闷。幸好,边上还有甄老娘、裴氏、裴老夫人、裴大太太、裴二太太、裴明珠等一众女眷陪着,略说几句话,倒也还能熬一熬。

甄停云忙里偷闲的吃了几瓣橘子,好容易才等到外头一阵的鼓乐喧闹以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是迎亲队伍来了。

按理,这时候该有大小舅子出来刁难一下这过来迎亲的新郎。

偏偏,甄家寒门出身,人丁实在单薄,甄停云统共也只甄衡哲一个弟弟,虽有些族兄族弟也都在乡下,实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这回还是裴家的裴如松以及裴如桢两位表兄带着甄衡哲堵在门边,这才不显得太过冷清。

裴家大姑娘二姑娘也都是早早出嫁了的,这种刁难未来姐夫或是妹婿的事情,裴如松与裴如桢也是极有经验的,甚至还暗地里传授了甄衡哲几招。

只可惜,经验再多,想得再多也没用——傅长熹天生一张冷脸,威仪自生,又是这般身份,抬步上来,往门边一站,他们的手差点就要自动自觉的去开门了。便是裴如松这样素来淡定的,此时也觉有些气短,不敢十分刁难,也就意思意思的考了几题,又讨了厚厚的红封,这就把人放了进来。

只能说,不是他们不努力,实在是领头迎亲的新郎太威武,挡不住啊!

唉!

他们几个做舅兄的,此时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傅长熹领着人长驱直入,熟门熟路的去了甄停云的院子,迎了已经装扮整齐的新娘出来,拜别父母长辈,总算是能把新娘领出门。

这新娘上轿子,原是要叫兄长背着上去的,偏甄停云只甄衡哲一个弟弟,年纪又小,众人难免有些踟躇。为着这个,甄衡哲背着人,那等人高的木桩子偷偷练了好几回,这才挺直胸脯出来,非常有志气的接了这活:“二姐姐原也没比我大多少,又不重,我肯定能背过去的。”

众人拗不过他,甄停云虽觉得自己这颇有些压迫幼童的嫌疑,可到底只那么一段路,甄衡哲又实在有心,她自然也不会拦着。

所以,这回也确实是甄衡哲背着甄停云上了停在门口的八抬大轿。

一路上虽有些颤巍巍,但也确实是极稳当的。

甄停云一直等上了轿,轿子一颠,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她真的是要出嫁了,这就要离开甄家了........

明明,她上京前就想着要早些出嫁,早些离开甄家这麻烦窝,可真到了这一天她忽然又觉得心里个般滋味,眼睛也是酸涩出奇,只差一点就要掉下泪来。

幸好,这些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甄停云悄悄的从袖子里取出那块特意收起来的酸梅糕,咬了一口,嘴里酸酸甜甜,心情也好了许多,倒也又心情去听外头喧闹的人声。

因为是摄政王娶妃,满京城的百姓有空没空的都要过来瞧热闹,街头巷尾都挤满了人,到处都是鼓乐还有欢笑声,随着轻风传递开去。

甄停云坐在轿子里头,听到外头的喧闹声,面上不觉也浮出些许笑意——虽说人与人的悲欢总不同流,可在这一刻,周遭的欢庆与笑声都是如此的真切,令她也不由得生出一丝真切而俗气的欢喜,那些阴霾与担忧也似轻雾一般的被吹散了。

她重又开始期待起未来,期待起自己与傅长熹两人的未来。

因着甄家与傅长熹这位摄政王地位原就差距颇大,甄府与王府自然也相隔了一大段距离,甄停云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的被抬了一路,眼见着都快傍晚了,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轿子落在王府门前,有人掀开了轿帘,扶着甄停云下了轿。

等到在礼官的一连串安排下叩拜行礼,甄停云这位才入门的王妃终于被送入了新房,送到了喜床上。

然而,这还没完,一屋子里的女眷都等着她。

一眼望去,几位太长公主,惠国大长公主,燕王妃........差不多全京城的贵妇都到挤到了她的新房里来,都睁大眼睛,目光炯炯的打量着她。

一门心思就等着摘了九翟冠的甄停云只能:“........”

深呼吸,深呼吸,她沉了一口气,接着装羞涩,应付这些爱打趣、爱八卦的贵妇人们。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女儿嫁出去啦~

ps.其实我也觉得这一段收尾写得不太好,主要是写的时候想法总是在变,为了和谐既不能太早亲亲也不能太早圆房,一些情节也是改了又改,最后出来的成果,就连我自己也有点不满意。

但既然开了文,那肯定还是得咬咬牙把它写完的!我还想写前世小停云遇见摄政王的番外呢!

☆、大婚

几位太长公主也都有年纪了, 平日里也甚少出门, 之前还做过等这位未来王妃主动上门见长辈的美梦。结果人家哪怕定了婚期还是兢兢业业的去女学上学, 根本没想过要来见见她们这些长辈。

没办法, 形势比人强,眼见着甄停云与傅长熹这就要大婚了,几位太长公主也不好再硬撑着,只得放下架子, 主动过来看看这位未来的摄政王妃。

大约也正是因此, 哪怕知道对方是无心的,她们看着甄停云的目光或多或少总带了些挑剔和不喜。亏得今日乃是新婚,她们对于傅长熹这个侄子也有几分畏惧, 顾忌着对方的威仪脾气, 不敢面上为难人,也就接着这新婚的机会,嘴上打趣几句。

如吴悦的祖母,寿安太长公主, 她便笑着道:“果真是个标致的姑娘, 怪道长熹这些年谁也看不上,就只看上了你,果真是好眼光........”她连着给介绍了好几个孙女,也不希求王妃的位置, 连面子都不顾了,偏傅长熹那性子,连个侧妃的位置都不肯给!真是气人!

一侧的福安太长公主则是掩唇一笑, 虽年华不再,容貌不再,可依旧是那样的雍容华贵。只听她语声轻快的打趣道:“可不是,当年孝宗皇帝在时便很为长熹的婚事犯愁,如今你们大婚,想必孝宗皇帝与吴皇贵妃也能放下一半的心了........”

“怎么就只一半?”寿安太长公主故意接话。

福安太长公主不负众望,笑着应声:“另一半的心啊,可就得等王妃生下世子,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才算是真正放下呢。”

众人听了,都是笑过了后,不免抬眼去看将甄停云身量还未完全长开,略有些纤瘦,心里便更觉挑剔了:摄政王拖到现在,这都快三十了,如今好容易松了口成婚,最要紧的可不就是子嗣?偏甄停云年纪还这样小,还是这么个小身板,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生下世子呢........

这么一想,众人心里的念头也活泛起来了:如今傅长熹想开了,王妃也娶了,是不是能考虑再纳几个侧妃了?毕竟,皇家最要紧的便是开枝散叶,当初孝宗皇帝那样宠爱吴皇贵妃,不也与王皇后生了先帝?男人嘛,最看重的肯定还是子嗣和传承的!

恰在此时,傅长熹与端着合卺酒的侍从自门口走进来。

傅长熹也已在外头喝过了几杯酒——虽然以他如今的身份权位,不仅大小舅子不敢拦他,也没几个人敢给他劝酒。可今日大婚,他心下确实高兴,不必人劝便喝了几杯。

如今,抬步从门外进来,傅长熹的步履虽如往日一般的平稳从容,一贯冷如霜雪的面颊却已在酒意的浸染下微微泛红,越发衬得黑眸幽深,如同黑潭。

他一入门,众人都不说话了,连打趣的笑声也都收敛了起来。

傅长熹只略与她们点了点头,面色不变的到了喜床边,然后伸手从红漆描金龙凤的托盘上端起一对白玉酒杯。

酒杯乃是用红绳系着,一人持一杯,各自饮下。

因着红绳牵绊,两人的脸庞离得也是极近,甄停云甚至都能够嗅到对方身上那淡淡的酒气。

但是,转瞬间又分开了。

喝过合卺酒,终于礼成,傅长熹还需去前头见客,起身离去前看了惠国大长公主与燕王妃一眼。

这两个一个是亲嫂子,一个是亲姐姐,又都是明白人,立刻便会意过来。

燕王妃主动开口,笑着道:“可算是礼成了,咱们也该去前头看看了——王爷大婚,宗室上下皆是欢欣,来了许多人,我们这些人可不好专在这儿躲懒。”

“是啊,”惠国大长公主长眉一扬,亲昵的把年纪最大的康安太长公主扶了起来,搀着人往外走,笑盈盈的,“长熹好容易才大婚,姑母您做长辈的,可不许欺负我家弟妹!”

“瞧瞧!这就护上了!”康安太长公主故作恼色,转头与几个妹妹笑道,“我就知她这做大姑姐的脾气最大,最是护短!”

众人皆是哄堂大笑。

其实,这里头要说真心高兴的只怕还就只有惠国大长公主和燕王妃了,惠国大长公主是高兴弟弟终于想开了要成家,燕王妃则是高兴甄停云总算成婚儿子应该也能死心了。故而,这两人心下难得欢喜,又是得了傅长熹的眼神,这时候自然也是卖力劝人,不一时便把堵在新房里调戏新娘的一众女眷给劝了出去。

这群人一走,新房便安静了下来。

凭栏和秋思连忙上去关了房门。

一时间,屋中只剩下了龙凤喜烛燃烧时的噼啪声响。

甄停云这才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再装羞涩装端庄,连忙把关好房门的凭栏和秋思给唤上来:“快过来,帮我把头上的九翟冠先摘下来.......”另外,她还没忘记吩咐小丫头,“去打热水来,我要净面!”

可不就得净面,自早上绞面后,又是涂脂膏又是抹粉,一张脸好似刷了泥的墙面,透不过气来,简直能闷死个人。

当然,说是要摘下九翟冠,可实际上还是要把头上的钗环也得一起摘下,发髻打散了重新梳了梳。甄停云自己则是自力更生、手脚利落的将手上套着的龙凤镯子等给撸了下去,叫人收好——这些可都是值钱得很。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见着丫头端着热水和巾子上来,另还有香胰子、香膏、香片等要用的。

甄停云从早起就憋着,憋了好一会儿,此时终于能洗脸,自不会客气,也不客气,当即便很是仔细的洗了一把,可算是把脸上那白茫茫的一层粉都给洗去了,这才换下身上的大红嫁衣,另换了质地柔软的寝衣。

原本,甄停云还要用茶水漱口,含块香片清口的,此时没了东西压在脸上身上倒又有些饿,便在凭栏和秋思两人的服侍下吃了一小碗的鸡汤细面,可算是缓了口气,这才漱了漱口,含着香片,安安稳稳的躺回了床上。

洗漱过了,也吃饱了,这么躺着,累了一天的甄停云还真有些困倦起来,眼皮子跟着打仗,不一时便含糊的闭眼睡过去了。

然而,这一觉到底没有睡沉,隐约间听到外头的开门声,她下意识的睁开眼,想要从喜床上起来却又被按了回去。

来人身上还是赤红色的喜服,裹挟着夜里的寒凉,但是,当他伸手按住甄停云的肩膀,将她按回喜床,替她拉被子时,竟透出几分罕见的温柔。哪怕是说话的声音也是又低又沉:“没事,你睡吧........”

甄停云到底还记着这是自己的新婚夜,虽然困意浓重,但还是勉强睁开眼,含糊道:“不是要洞房嘛。”

傅长熹沉默了一下,才道:“你还小.......”

甄停云靠着枕头,好似是认真的想了一回儿,过了半天才回了他一句:“哦。”

傅长熹:“.......”

你就不多说点什么?哪怕不劝我,也要感动一下啊?!

然而,没等傅长熹反应过来,一边的甄停云又睁开眼往外看了看,说道:“不把蜡烛吹灭吗?”虽然这么睡也睡得着,可还是灭了蜡烛后才能睡得更舒服啊.......

傅长熹抬手扶额,好半天才道:“那是龙凤喜烛,得点一晚上,夫妻才能永结同好,永不分离。”

甄停云:“哦。”

傅长熹简直要被她两个“哦”给堵得气噎,正欲丢下喜床上的新娘去洗漱,忽然便见着正躺在床上的甄停云好似想起什么,掀开被子,鲤鱼打滚一般的跳了起来,这就要趿着绣鞋下床了。

杏眸圆睁着,那模样,精神的不得了。

傅长熹讶异的回头看看她,试探着道:“怎么了?”

虽然他觉得甄停云年纪小,实在是有些下不了手。可,如果甄停云一定要的话,那也没办法啊.........

然而,甄停云却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今天六月二十八日,很快就是七月了。”

“嗯,”傅长熹听到七月,难免想起去年七夕,不由露出笑容,“是啊,快七月了........”对他来说,去年七夕时的那些事着实算是不错的回忆,如今两人又已成婚,再过七夕想必又有另一番的乐趣。

然而,甄停云却没有傅长熹这样的好心情。她抬眼去看傅长熹,秀眉蹙起,仿佛是愁云惨淡万里凝:“七月五日要两校联考啊!我这些天都忙大婚了,一直没空看书复习!”

傅长熹脸上的笑容终于在这些话里,一点点的僵住,然后慢慢的风干、裂开。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王爷终于要开始秉烛夜读,辅导小学僧王妃功课啦~

☆、答疑夜

是了, 去年他们七夕游园之前, 确实是考了两天的试。

换而言之, 是七月五日两校联考后之后女学才会放假, 才会有七夕游园。

........

不对!

傅长熹面无表情的想:他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考虑这些?今天不是他和甄停云新婚的日子吗?哪怕不提洞房的事情,也没必要去想什么两校联考,提什么考前复习吧?

不等傅长熹调整好心态,甄停云已经趿着绣鞋, 蹬蹬蹬的跑了过来, 见他仍旧立着不动,不免也有些讶异,问道:“你不是说要去沐浴的吗?怎么又不走了?”

傅长熹那些将要出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微微摇头, 道:“那我就先去沐浴了。考试的事情你也别太急了,统共也就只这么几天时间,误不了什么事。倘若你能放松下心情,休息会儿, 也许对考试也有好处.........”

说真的, 傅长熹都觉得自己说到“考试”这两个字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只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傅长熹想了想, 还是补充着道:“明天还要入宫,最好还是早点休息,熬夜.......”

“熬夜长不高嘛!”甄停云对这话十分熟悉, 主动接了这话,摆摆手,“我都知道的,你也别太担心了,还是赶紧去沐浴吧......”

傅长熹:“........”

明明没被大小舅子难倒,明明没被来客灌醉,明明是经历了无数才到了自己的新房,可傅长熹在这一刻居然感觉到了什么叫举步维艰。

他深吸了一口气,咬咬牙,默默的抬步去了隔间。

王府的下人素是机伶,早便在隔间备好了热水、巾子等,专候着傅长熹回来后沐浴更衣。

傅长熹也没叫人服侍,独自一人泡在浴桶里。

热水的温度正好,泡着皮肤的时候,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和肌肉似乎也跟着缓了缓。

傅长熹不由得低下头,看着水面上的倒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觉着心情平稳了。然后,他才拿着巾子擦了擦,起身后换上下人准备的红绸细棉寝衣,披着一头微湿的乌发,慢悠悠的趿着鞋往房里去。

等傅长熹整理完了自己的思绪,步履轻缓的回了内屋,看清屋内情景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的伸手扶额,想要叹气。

只见桌上摆了一对婴儿臂粗的描金绘彩龙凤喜烛,因为还未剪过烛芯,烛火摇曳着,烛光火热,大片大片的红蜡自上滑落,喜烛上的烛光却是明烈无比,将整个内屋照得透亮,犹如白日一般。

而傅长熹才入门的王妃,她正披着一头乌漆漆的长发,穿了一件大红寝衣坐在桌边看书。

到底还是才及笄的小姑娘,身形还未完全长开,还时少女的纤细窈窕,脖颈纤细,耳颈处露出的一段雪肤在烛光映照下白得亮眼。素白的小手拿着一卷书,细伶伶的小腿儿因为没能够着地,便有意无意的摇晃起来。

一晃,一晃,纤长的小腿线条优美,白得像是毫无瑕疵的羊脂美玉。

傅长熹看到此景,眼神微暗,随即便又觉得头疼,捂着额角,好半天才无比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不是让你早点休息吗?”

还有,究竟是哪个不知事的丫头给她递的书?这种时候都敢递书过来,未免也太没眼色了吧?这要是放在王,直接就能给打发了,根本进不来正院,更别提在王妃身边服侍了.........

甄停云并不知道傅长熹腹中恼火。她此时一门心思都在书上,便是听到傅长熹的声音也没回头,只漫不经心的回应道:“没事没事,我都没叫人拿笔墨,就只看一下,又不累........”

对于甄停云来说,看书也算是消遣,也算是休息放松的一种方式了。

说话间,她还抬手翻了一页书,按在书页上的指头白得几与纸页一色。而她的目光仍旧凝在书上,似乎并不在意身后那个只着寝衣的新郎,毫无半点新娘子的自觉。

傅长熹:“........”

傅长熹忽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他干脆不说废话,直接抬步上前去将那卷书从甄停云手中抽了出来,平静而果断的道:“睡觉!”

虽然他并不想做什么,但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新婚夜里,新娘坐在桌边熬夜看书。

熬夜干事的话,他到能考虑一下。

........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洞房,屋中只余下两人,两人身上又都穿着寝衣,傅长熹看着甄停云的目光渐渐的深了下去,脑中不知怎的倒是想起了那些以往从未有过的杂乱思绪。

甄停云就像是感觉敏锐的小猫,立刻就意识到了傅长熹那幽深的目光,缩了缩脖子,然后便仰起头,理直气壮的道:“不是你说的吗?这龙凤喜烛‘得点一晚上,夫妻才能永结同好,永不分离’,我这是一边看书,一边守着烛火啊.......”

傅长熹从未听过如此清新脱俗的理由,一时都怔住了。

见状,甄停云眨眨眼,干脆将他也拉了下来,叫人坐在自己身边:“要不,我们一起守着?”

傅长熹抿了抿唇,薄唇线条紧绷着,面容微微有些冷肃。他没有应声。

既然不应声,甄停云只当他是默许了,眨巴下眼睛,紧接着便又得扯着傅长熹的袖子,寸进尺的提出要求:“有几个地方,我没看懂,你能和我说一说吗?”

傅长熹仍旧没有应声。

甄停云就当他这是答应了,欢喜雀跃的凑过来,伸手将书卷重新给抽了回来。她十指纤纤,抓着书卷翻了翻,很快便将自己之前看到的几处疑难一个个的指出来,然后又一个个的问过去。

傅长熹:“........”

..........

傅长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一个好端端的新婚夜给折腾成看书答疑夜的。

事后回想起来,甄停云抓着他的袖子,仰着小脸,眼巴巴的看着他时,乌黑的眸子映着烛光,亮晶晶的。

那小模样确实是十分的讨人喜欢,更是叫人心软。

就连她用细指抓着人寝衣袖子,红唇微动,说出的话也是又软又绵,还带着一丝丝的甜。

如果,她问的不是“这里是什么意思?”又或者“这题目是我理解错了吗?”这种问题的话,估计还能更顺耳一些。

总之,傅长熹就这样如柳下惠一般的抱着自家王妃看了半个晚上的书,眼见着桌上的描金绘彩龙凤喜烛渐渐燃尽,甄停云终于没了理由再守着,只好乖乖听话,被傅长熹抱上了喜床。

甄停云原就累了,心神稍稍一松,乌黑的眼睫便跟着垂落下来,不一时便靠着枕头睡着了。

傅长熹揣着一肚子的气给她拉被子盖好,到底还是不高兴,忍不住拿手指尖戳了戳小姑娘那嫩生生的小脸蛋。

嫩豆腐一般,又软又滑。

还有点儿弹。

傅长熹忍不住多戳了几下,戳着戳着,不知怎的就觉心下一软,闷在肚里的那点儿气也都散了。

拉了拉被子,他便也跟着躺了下来,就靠在甄停云的那个枕头边上,两人紧挨着躺着,离得极近,近的傅长熹甚至都能感觉到那近在迟尺的体温。

温香暖玉,仿佛触手可及。

但是,傅长熹还是克制着闭上了眼睛,此时再想起之前的事情,他竟也不觉生气了,反到是笑着暗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小姑娘啊.......

本以为,这样躺着,这一晚上只怕会睡不好,毕竟此前他可没有与人同床共枕的习惯。

可傅长熹一闭上眼睛就能听到甄停云绵长匀称的呼吸声,嗅到那洒落在枕边的青丝的幽香,丝丝缕缕,萦绕着迟迟不肯断开,竟是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一直到东方将白,方才慢慢醒转过来。

事实上,喜床上的两人,一个不习惯与人同睡,一个不习惯王府的这张大床,都是没有都睡懒觉的习惯,第二日天还未亮便都醒了。

甄停云醒来时,发现自己睡着睡着便侧过了身子,半边身子都已经偎在傅长熹怀里。

铁铸般的臂弯紧紧的将她搂住,令她动弹不得,仿佛是被嵌在对方身上一般。

甄停云下意识的想要从这堪称严密的怀抱中挣扎出来,偏又怕惊醒对方,只得试探着想要先把头移开。结果,她方才扭了下头就觉头皮生疼——她的头发被压在傅长熹的手臂下面了,一扭头就扯到头发,然后头发扯着头皮,可不就是痛得厉害嘛!

甄停云咬咬牙,干脆也不顾忌傅长熹醒没醒了,直接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胸膛,催促道:“醒醒!别睡了!你不是说今天要入宫吗?”

随着她的动作,压在她身上的手臂终于松开了,身边的男人稍稍的往后移开了些位置,给她留出更大的空间。

甄停云连忙伸手,眼疾手快的将压在他手臂下的几缕乌发给抽了回来,然后才抬起眼去看身侧的男人。

也就在此时,她方才与傅长熹对上视线,对方睁开的眸子黑沉如潭,清醒且理智,没有一丝困倦——他肯定是早就醒了。

想到自己适才的一连串动作都被这人看在眼里,甄停云简直是恼羞成怒,抬脚就要踢人:“那你一动不动躺着装睡做什么?!”

傅长熹眼疾手快的抓着她的脚踝,解释道:“我没有装睡。”

甄停云:“那,你为什么不出声?!”还故意装睡看她动作,看她出丑!真的是太过分了!

傅长熹简直觉得自己奇冤,抬手揉了揉眉头,缓声解释道:“一开始,我是怕吵醒你,后来,你醒了又不出声,我也不好突然出声吓你.........”顿了顿,傅长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端正了神色,凝目看着甄停云,认真道,“对了,其他时候还好,以后要是在榻上,你这随意踢人的习惯也该改一改。”

甄停云的脚踝还叫人抓着,仿佛是被抓着了软肋,此时又听他提起这个,自然是羞恼交加,雪玉般的小脸烧得通红,睁大杏眸,气鼓鼓的瞪他。

那样炙热的目光,就像是火星子,能把干柴点成火焰。

傅长熹倍觉煎熬,不得不移开了目光,然后又像是被烙铁烫到一般,匆忙的松开了握着她脚踝的手。

片刻后,他颇是艰难的从喉中挤出声音来:“反正,你记住就好,下次注意些,别再被我抓到.......”

“下次,就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甄停云,缓缓打出一个“?”

☆、同桌用膳

傅长熹到底还是担心两人这般打闹要惹出火来, 教训完了自家王妃, 这便扬声唤人进来洗漱。

王府的排场,自不是甄家这般的小门小户能比的。

傅长熹这儿才出声, 外头那些早有准备的下人们立时便端着金盆热水巾子等物件,鱼贯入内。这些人自觉主动的分了两拨出来, 一拨是凭栏秋思领头的,上来掀开床帘子,扶着甄停云下榻去隔间洗漱更衣。

傅长熹作为男人, 不必人扶, 自己就掀了被子下榻, 收拾起来倒也快, 等到甄停云洗漱擦脸后换好衣服, 从隔间出来, 傅长熹早便已换上了要入宫的大礼服,连头上的紫金冠都戴上了,此时正坐桌边等她出来一起用早膳。

甄停云见了, 脸上不由一红, 小声道:“你先用饭吧, 我还得叫人给梳个髻呢。”

毕竟是第一天, 且又是要入宫的,自然是要更加郑重。

甄停云已换了一身朱红大礼服,此时还得梳个高髻,戴些首饰,又要许多功夫。

傅长熹今日亦是一身赤红亲王礼服, 前胸、后背与两肩的左右处皆是金线绣出的四团龙纹,腰上系玉带,越发衬得面容冷白,鬓发乌黑,当真是鬓如刀裁,威仪浓重。然而,当他闻声回过头,一向冷峻庄肃的五官却在此刻显出了几分柔和的意味,看人时微微颔首,语声也是难得的温和:“无事,我等你便是了。”

甄停云忽然便觉得心下有点甜,忍不住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傅长熹唇角微扬,索性便转过身,看着甄停云坐在妆镜台前,丫头们替她梳发挽髻,戴上首饰。

左右服侍的凭栏和秋思也知道摄政王正等着看着,自不敢拖沓,动作灵活的给甄停云挽了个高髻,然后再戴一个五凤冠,鬓角压着一对金累丝点翠嵌红宝龙凤呈祥大金簪,颇有珠翠压头的华贵。

其余的项圈,耳坠,镯子、戒指等都得要一一的戴上。

甄停云虽然昨晚上已睡过一觉,养足了精神,此时再见着人往自己身上一件件的挂东西,仍旧忍不住想起昨日大婚时被九翟冠差点压断脖子的恐惧,不由道:“不用这么多......”

秋思想了想,还是帮着甄停云把臂上那一串儿的龙凤镯子撸了一半下来,又将她的手从戒指里解放了出来。

甄停云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忍不住的去看傅长熹,见对方一身轻松,不由咬唇:人和人果真是不能比的!

傅长熹正坐看着她梳发,见她这时候侧头看来,挑了挑眉:“可是好了?”

甄停云:“.......没有,还得上妆呢。”

傅长熹还是头一回见女子挽髻梳妆,此前是真不知道竟有这么许多事,但他还是拿出难得的耐心,道:“没事,不必急,你慢慢来便好了。”

话虽如此,总不好叫傅长熹久等,更何况宫里小皇帝怕也正等着呢。

甄停云索性便叫人给自己上了个淡妆,收拾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坐到傅长熹身边,直接叫人端了早膳进来。

因着这第一天是要入宫的,王府厨下天不亮就警醒着准备起来,偏正房里头王妃一早起来,梳妆打扮便费了许多功夫,不仅王爷坐等着,便是厨房那些个婆子也都有些胆战心惊,生怕王妃这是要借题发挥,给她们个下马威呢。

好在,这时候听说了正房传膳,几人再不敢耽搁,连忙把早就准备好的早膳叫端进去。

因着不知王妃口味,厨房里斟酌着做了四样粥点,一样红豆枣粥,一样燕窝粥,一样鱼片粥,一样鸡茸粥,咸甜各有,都是热腾腾的冒着白气儿。热粥边上则搁着几碟子点心,一寸大小的兰花饺、枣泥馅儿的山药糕、芝麻馅儿的垒金汤团等,也都是热的。

各色早点摆了一桌,甄停云早便饿了,这时候看着这些,闻着这热腾腾的香气,一时儿倒是饿了。

傅长熹见她眼睛都都亮了,不由抿了抿唇,亲自舀了一碗红豆粥递过去,道:“先喝点热粥吧。”

甄停云也似模似样的给他舀了一碗鸡茸粥递过去:“你也吃。”

两人各自动手,吃得也颇欢喜,还免了边上立着的丫头婆子们动手服侍。

这些丫头婆子,或是跟着甄停云来王府的,或是原就在王府正院伺候的,此时见了,心里也不免暗自称奇。

甄家来的暗自思量:早听说摄政王威仪赫赫,冷峻非常,没想到竟是这般的好脾气,待人也这样体贴,想是传言有误吧......

王府的那些人则是暗暗咋舌:王爷成日里冷着脸,还是头一回见他这般笑呢!

如此一来,甄家跟来的下人一直提着的心也稍稍能够安些了,王府的下人对着这位新入府的王妃却是更添了几分敬畏与小心——早便听说王爷十分看重这位甄姑娘,如今见着,果是如此,以后自该待王妃更恭谨才是。

桌上的两人自然不知道下头那些个心思。

甄停云用手舀着热粥,喝了大半碗,嘴唇嫣红,玉白的脸颊都被热气烘得微微泛红,犹如牡丹花蕊处泛出的红晕。

傅长熹原只是随意一看,看着看着,不觉便搁下了手上的粥碗。

虽然,他面上神色如旧,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可那目光却不禁落在甄停云嫣红的唇瓣上,喉结微动,颇想要咬上一口!

虽说甄停云如今年纪小,不好做那些事,可这都及笄了,亲亲抱抱总是行的吧?想起昨晚上那被书卷耽搁的一夜,傅长熹便觉得心头呕得简直想要吐血。

偏偏,对面的甄停云喝完了粥,手里捏了枣泥馅儿的山药糕,一面吃一面感慨:“说起来,那龙凤喜烛看着又粗又长,没想到烧得这么快,半晚上就不行了........昨晚上,我们熄灯安置的时候,半本书都没看完呢。”

傅长熹:“.......”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歪了,傅长熹总觉得所谓的“又粗又长”、“不行了”仿佛很有些意味深长。连带着,连站在边上服侍的下人,那目光都显得十分意味深长起来.........

毕竟,他和甄停云昨晚上真就只是看了半晚上的书,喜床上的喜帕还是干干净净的。

这确实是很容易叫旁人想歪啊。

好在傅长熹素来沉得住气,此时也不过是脸色微沉,嘴上还是不急不慢的应了一声:“剩下的等从宫里回来再看也是好的。”

甄停云点点头,又不禁转目去看傅长熹,眨巴着眼睛与他撒娇道:“那,到时候你再陪我看?”

甄停云这般拉着傅长熹,自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为着成婚这事,她这些日子毕竟是耽搁了不少时间,深觉自己落后许多,自然是盼着傅长熹能多教教她,开个小灶什么的给她补一补课。

傅长熹对上她那对盈盈的杏儿眼,不由又想起适才咬人的念头,眸光微暗,嘴上应得倒是十分干脆:“嗯,等宫里回来,我再陪你一起看。”

于是,这两人还没入宫便已商量完了出宫后的安排。

等到两人说笑间吃完了早膳,起身便要出门,甄停云方才意识到:她这是又要入宫了......

一直跟在甄停云身边的两丫头凭栏与秋思两人也多少有些紧张,很是仔细的替甄停云理平了衣襟袖角的折痕,动作小心翼翼,颇有些担心的模样

其实,甄停云心里也有些紧张。

虽然,去岁中秋时她也随着裴老夫人一起入宫过,都说一回生二回熟,这第二回倒也不比太紧张。只是,因着第一回入宫时折腾了许久,又有郑太后刻意刁难,甄停云心里对于入宫这事多少还是留了些不大好的影响,此时抬步出门,心里自然也跟着紧张起来。

傅长熹一向仔细,立时便发现了甄停云的紧张,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低声道:“无事,只是过去,陪陛下吃顿午膳罢了。”

顿了顿,傅长熹又打趣着缓和了一下气氛:“因着你前些日子要在女学进学,又不喜欢入宫,陛下那里对你这位小婶婶还是很好奇的,缠着我问了许多,还特意叫御膳房记下了你的口味,今日午膳也好多给你做些合口味的膳食.......”

甄停云听着,倒是更加紧张了——她是见过郑太后那张堪称绝艳的脸容以及雍容气度,皇帝自小养在郑太后膝下,想象中的摄政王妃、小婶婶肯定和甄停云本人不大一样吧?

见状,傅长熹只得又捏了捏她的手,沉声道:“万事有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的掌心炙热滚烫,指腹带着薄茧,摩挲着她细嫩白皙的手背时,似是能点出火来,温度灼人。

不知怎的,甄停云本还有些忐忑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甄停云:感觉婚后日子好好,好多侄子侄女,还有个能够贴身辅导功课的老师(#^.^#)

☆、庭有梧桐树

两人到了宫里时, 小皇帝果是已经在等他们了。

这些日子, 因为他的病,安太医等人都不叫他多出寝宫, 生怕又出了什么事。只是小皇帝到底年纪还小,这般整日闷着, 多少有些闷闷的,对他来说傅长熹这位皇叔大婚已算是这一年里最大的好事了,难免心生期待, 很是好奇这位令不婚不嗣这么多年的皇叔终于松口要娶的王妃究竟是什么样的。

故而, 借着甄停云上前行礼的机会, 小皇帝仔细的看了一回人, 这才叫起赐座。

既是婚后第一日入宫, 自然是少不了赏赐的, 小皇帝叫人将早便准备的赏赐送了下来,皆是成双成对,倒也算是好寓意。他心知这些东西对于皇叔来说算不了什么, 但也确是真心, 落座后还特意与甄停云解释道:“虽然也没什么大件东西, 但很多都是我自己挑的, 只盼皇叔还有皇婶能够喜欢。”

甄停云也确实是感觉到了皇帝的真心,心下一软,便道:“我很喜欢,多谢陛下。”

见皇帝面色略有苍白,甄停云担心他是早膳没吃好, 顿了顿,还是额外加了一句:“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用膳吧?”

小皇帝自是点头。

只是,比起甄停云与傅长熹案上的那些方才,小皇帝案前多是温补的药膳,便只看着就知道味道不好。

甄停云不得不感叹:怪不得人家是皇帝呢,旁人家的孩子那是专挑着自己爱吃的慈,吃不到要吃的还会哭闹,人家对着这样味同嚼蜡的药膳也能面不改色的吃着........

这般想着,甄停云心下对着小皇帝多少还是有些可怜,吃红烧鱼肉的时候都觉有点儿过意不去,午膳也就没有多用,只略用了一些。

因为小皇帝还病着,用过午膳后,傅长熹便牵着甄停云的手,起身告辞,顺便吩咐左右照顾好皇帝。

小皇帝多少有些恋恋不舍,从位子上跑下来,抓着傅长熹的衣角,小声道:“皇叔再陪我坐一会儿吧?”

傅长熹看着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温和,面上神色却是不变,只是道:“陛下的病还未好,今儿一早起来,也是时候稍作休息了。”

小皇帝眨巴了下眼睛,只眼巴巴的看他。

傅长熹便道:“下次我再带王妃来瞧陛下。”

小皇帝这才松手放人。只是,他还是坚持着一路送了两人出门,眼巴巴的模样实在是叫人心软。

甄停云心下有些软,想了想,还是关心了一回:“我瞧陛下整日里闷在宫中也是无聊。你先前不还想要挑宗室子弟入宫伴读吗?怎么不多挑些人陪一陪陛下?”

傅长熹先时不过是借着挑伴读的机会从宗室子弟中较为出众的孩子,主要也是以防万一,为了皇帝驾崩后的传继之事。只是,既然皇帝病情加剧,时间上赶不及,他自然也就放弃了自宗室中遴选出众之人的想法,而是内定了傅年嘉。

正因如此,傅长熹索性便接着皇帝病体未愈的事情,将伴读的事情给推了开去——毕竟,皇帝身体这般情况,若是被外人瞧见了,起了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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