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鞭子打死了我们娘两,回头再娶娇妻,生你的宝贝儿子吧!”
荣国公看看妻子,又看看儿子,到底再打不下去,只得跌足长叹:“你就惯吧!惯的他越发不知分寸,今儿招惹人家姑娘,明儿怕是就要上天了。”
惠国大长公主闻言微微蹙眉,转目去看儿子,柔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荣自明也觉委屈,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啊.......”
荣国公听到这话,实在忍不住,一时气火上来,抓着鞭子就往儿子后背抽去:“你给人家姑娘私相授受,人杨大将军都找上门了,你还敢狡辩?你这孽障!我今儿索性抽死了你,我自去与祖宗赔罪便是!”
惠国大长公主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拉住丈夫那抓鞭子的手,连声劝道:“不过是送些东西罢了,这事我也是知道的——他们小儿女彼此有心,大不了就和杨家把这亲事定了。”
荣自明听着这个“杨”字,总算是回过神来,彻底明白过来,顶着父母双重火头,昂头喊道:“我真不是想要哄人,我送东西,那是有原因的。”
这话说的,惠国大长公主都觉着儿子真是不会说话,反驳都不知道编个理由。哪怕是她,看着儿子的目光都带着质疑。
荣自明虽畏惧舅舅,可事到如今再不说,他要么就得被亲爹打死,要么就得被压去给杨家提亲.....下半辈子,怕不是要被杨大将军还有杨琼华fù_nǚ两个摁着,fù_nǚ双打吧?
一念及此,荣自明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也顾不得舅舅了,连忙喊道:“我那都是因为舅舅。”
一时间,堂中寂静,荣国公差点没再抽他一鞭子,爆喝道:“你还敢攀扯摄政王?!”这儿子真是狗胆包天,不打不成了。
荣自明再不敢拖拉,抱着头,当即就把自己七夕那日撞见傅长熹与甄停云两人一起说笑走路放河灯等事都说了。
这一下子,厅堂上下都静了。
轮着惠国大长公主与荣国公发呆了。
荣国公不由看向惠国大长公主——毕竟,他对摄政王敬畏有之,了解却着实有限,还是得看惠国大长公主这亲姐姐的意思。
惠国大长公主此时却已经全然怔住了。她僵硬的如同一座雕像,脸上一片空白,恍惚的呆了呆,好容易回过神来却也顾不得地上抱头辩解自己清白的儿子,只是不敢置信的追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荣自明很没有骨气的卖了队友:“杨琼华也看见了,娘要不信,去问她就是了。”
惠国大长公主怔怔的站了一会儿,忽而就笑了:“好好好,难得你舅舅竟还有能够一起过七夕的姑娘。”
说着,她眼眶就红了。
虽然这些年傅长熹在北疆,她在京城,姐弟两个见面有限,便是真有心也没处使力。可她心里还是真的关心这个弟弟的——这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幼弟。
再者......当年北蛮提出和亲,因惠国大长公主已经出嫁,孝宗皇帝只得让宁国大长公主这个小女儿和亲北蛮。当年,惠国大长公主年纪还轻,也曾在心里隐隐庆幸过,可事后又为自己这阴暗的想法觉得羞愧——她是孝宗皇帝的长女,是宁国大长公主的长姐,这样的事情按理也该是她这做姐姐的顶在妹妹前头才是。
而傅长熹虽气恨宁国大长公主和亲之事却从未因此迁怒她,依旧待她如故.......两相对比,惠国大长公主不免自惭愧疚。
偏偏,不久后宁国大长公主在北蛮早逝,吴皇贵妃因此病逝,再之后就是傅长熹远去北疆之事。惠国大长公主每每想到这些,便觉着心上隐痛,很是对不住这对弟妹,也总想着要好好照顾傅长熹这个幼弟——就好像是代宁国大长公主照顾对方一般。
正因如此,惠国大长公主这些年一直为着傅长熹的婚事操心,就怕他真就孤孤单单一辈子——若真如此,日后她到泉下,见了宁国大长公主,岂不羞愧欲死?
所以,傅长熹如今能有看重的姑娘,自然是好事。
惠国大长公主红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凝目看着儿子:“你说那姑娘叫什么来着?”
“甄,甄停云。”荣自明小声道。
惠国大长公主总觉着这名字好像哪里听过,在厅中来回走了一圈,脑中灵光一闪,立时便反应过来了——前日燕王妃不就是派人去甄家给那甄家yòu_nǚ甄停云送了如意?当时她还觉着奇怪,怎么偏就选了这么个不起眼的人.......
想到此处,惠国大长公主脸上都白了:虽说皇家最是不讲规矩的地方,可若是真闹出什么叔侄争女的事情也不好听!尤其是,傅长熹难得动一次心,可不好因着这个又叫他给缩了回去。
想到关键处,惠国大长公主也顾不得地上的儿子还有边上满脸疑惑的丈夫,直接便抬步往外走,口上道:“我还有事,得去燕王府一趟。”
荣国公抓着鞭子,一脸懵逼:所以,这儿子还打不打了?
荣自明抱头坐在地上,二脸懵逼:所以,他这是逃过一劫了?
此时此刻,这对父子这懵逼脸,看着倒是很有些父子相。
谁知,惠国大长公主走到门边还不忘回头,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你舅舅这事,我先不与你算账。杨姑娘那事........总之,是你行事轻狂,冒犯了人家姑娘。这几日,你就给我留家里好好反省,过些日子我就叫人挑好日子,替你去向杨家提亲。”
荣自明:“!!!!!”
一时间,荣自明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偏偏最疼他的亲娘惠国大长公主此时却没管他,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荣国公这亲爹还用手摩挲了一下鞭子,朝着儿子阴恻恻的笑了一下:“哎呦,你这是高兴哭了啊。”
荣自明: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早安,么么哒~这章是不是很甜?一下子就圆了一对半的cp
我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二更,看情况吧,这几天有点累,我先缓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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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嫂悄说婚事
事关傅长熹, 惠国大长公主一时间连自家儿子都顾不上,待见了燕王妃也没像以往那般言辞委婉,反到是直接握住了燕王妃的手,直截了当的道:“皇嫂, 我有事要与你说,事关重要, 还请屏退左右。”
燕王妃与这位小姑子感情不错, 再没见过她这般模样,不由也是心下一凛,随即便侧目看了看左右,示意她们退下。
王府的侍女们皆是伶俐的,此时又得了王妃示意, 一时都垂下头去,恭谨一礼, 这便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出门时,她们还十分小心的将房门合上了。
听到那房门的关合声, 惠国大长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抓着燕王妃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紧盯着燕王妃的脸, 开口问道:“你前儿才给甄家送了如意, 这婚事想来还未完全说定?”
燕王妃实在没想到她一开口问的就是这事, 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解释道:“我是想着挑个好时候,再入宫去与太后说一声, 请宫中赐婚。”毕竟是燕王府的世子,又是她唯一的爱子,这婚事自然要办的体面周道。
“所以,你还没和甄家说定?也没和宫里说过?”惠国大长公主急迫的追问着。
燕王妃只得点头,她实在有些受不住小姑子这般的态度,一贯沉静的心也不由的忐忑起来,下意识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她点头,惠国大长公主不由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想着燕王妃那如意都已送了过去,这时候让她出尔反尔的也确实有些不好。惠国大长公主面上也显出几分不自在来,随即又想起自己这都是为着傅长熹,这点儿不自在也算不了什么.......
惠国大长公主很快便缓过神来,笑道:“没定下就好!我才从我家那混账小子处听说了一事,正要与皇嫂说。”
燕王妃便道:“你我姑嫂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性子的。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
惠国大长公主这才道:“据我家那混账说:长熹他与甄家二姑娘似是相识,两人还是一起过的七夕。”
“啊.......”闻言,燕王妃惊讶出声,骤然色变,脸都白了,忙道,“这,这事我是真不知道。”
燕王妃素来聪慧,因为聪慧反倒比其他人想得更多,这一瞬间甚至还想起了前朝那些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想起了那些因为女色而至亲反目的前例。一时间,燕王妃满心的慌乱:燕王是个糊涂不管事的,儿子年纪又还小,如今燕王府上上下下都是尽量低调,倘若因此得罪了摄政王......
燕王妃满面苍白,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险些就要晕过去了。
惠国大长公主原也不是过来吓人的,见状连忙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燕王妃,小心的扶她坐下,这才温声抚慰道:“皇嫂为人我是知道的。便是我,若非我家那孽障说漏了嘴,我也不会知道这事。其实,也就是赶了巧罢了.......”
说着说着,惠国大长公主忍不住在嫂子面前,念了弟弟几句:“真要说起来,也是长熹他自己没理——整日里把那‘不婚不嗣’的混账话放在嘴边,转头又和人家小姑娘过七夕!还背着人,谁也不说,要不是被我家那孽障赶巧撞上了,咱们这整日坐府里的哪里又会知道他这事?!堂堂摄政王,这点儿事还做的偷偷摸摸,敢做不敢说,真是有够气人的!”
惠国大长公主一句句好似玉珠落盘般的清脆利落,燕王妃听入耳中,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好了,重又镇定下来。
惠国大长公主觑她面色,便也不急着骂弟弟了,话锋一转便道:“只是,皇嫂你也是知道的。长熹他这脾气.......唉,当初父皇在时那都是拗不过他的,他这孤零零一个人熬了这么多年,好容易遇着个人,咱们做嫂子、做姐姐的也不能不管,该帮的还是要帮的。皇嫂,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妹妹这话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燕王妃神色温温,目光恳切的看着惠国大长公主,轻声细语的道,“妹妹是知道我的。我家王爷整日里山上炼丹,一年到头也没回过几次府,我一妇道人家,不过是在家看看书,念念经罢了,哪里又知道这些?便是这回挑人,也不过是瞧着那甄姑娘品貌出众,我又不知前事,这才胡乱定下的。既有这般前情在,这事必是不成的,肯定还是要另外挑人。”
既是摄政王看重的人,燕王妃哪怕推脱也不好说人家坏话,甚至还要顺嘴赞甄停云一句“品貌出众”。
想了想,燕王妃又轻声道:“年嘉这事倒是无妨——改日我再给他另挑一个,实在不行去求太后指一个也就罢了。只摄政王那里,这姑娘家年纪也快到了,总不能就这样拖着........”
说起这个,惠国大长公主也是愁——这事关键还是在傅长熹身上。傅长熹不开口,不把这亲事说定了,这事就不好办。这回是燕王妃,姑嫂两个把话说清了,退亲也容易,可下回呢?总不能拦着别人不让提吧?难道下回人家提亲,她们还要上门去让人退亲?便是皇家也万没有这样行事的!
惠国大长公主苦着脸,低声道:“唉,他一向脾气犟,我也做不得他的主。我是想着,皇嫂您这儿先别急,那柄灵芝如意就当是送甄家的,对外就说是你喜欢甄家姑娘品貌,只是婚事上暂时别松口。等过几个月就是长熹的生辰了,到时候我再与他提一提这事,指不定就成了。到时候对外就说是皇嫂您做嫂子的代长熹这皇弟相看。如何?”
“就怕摄政王知道了这事,心里不高兴。”燕王妃有些犹豫。
惠国大长公主想起弟弟,想起自己为着他的事情急出来的眼尾纹,多少也是有些气的,不禁冷笑:“该!就该叫他不高兴!他要想高兴,那还不简单?什么时候过来坦白这事,我什么时候给他提亲,叫他也高兴高兴!”
既如此,燕王妃也不好再说。
姑嫂两个又商量了一会儿,燕王妃亲自送了惠国大长公主出门,临别前还连声道谢,说是:“多亏妹妹特意过来提醒我一声。”
惠国大长公主颇是受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只是一笑,上车走了。
燕王妃站在门边,目送着小姑子的车驾走远了,这才收回目光,然后与左右吩咐道:“去把世子给我叫来。”
傅年嘉来得很快。
燕王妃是在小佛堂见他的,她没看儿子,只仰头看着正前方的白玉观音像,只冷冷道:“跪下。”
傅年嘉撩起袍角,老老实实的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放在之前,燕王妃是绝对不舍得叫儿子下跪的——她与燕王少年结发,早就受够了丈夫的荒唐糊涂,一生期盼都放在唯一的独子身上,自是将儿子看得如眼珠一般。
只是,燕王妃这回确是狠下心来,看也不看,只管叫儿子跪着,沉声问他:“你老实与我说,那日忽然问起你皇叔的事情,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皇叔与甄家姑娘的事情?”
傅年嘉沉默片刻,这才道:“是。”
燕王妃只觉眼前一片眩晕,闭了闭眼,这才镇定下来,冷声道:“你昏头了吗?!你明知你皇叔已经看中了那姑娘,如何又能要我去甄家替你求娶——你这样,置你皇叔,置我们燕王府于何地?”
傅年嘉沉默着没有说话。
燕王妃仰头看着观音那慈悲的面容,心中由然想起一句话:唯有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儿子年轻不懂事,做了糊涂事,自己做娘的总也得帮他断了这念头。
燕王妃强忍住眼泪,忍着心中酸软,硬下心肠:“这几日我身子不爽,你为人子,便跪这儿替我祈福吧,好好想一想自己的事情——你也不小了,总不能如你父王一般全凭自己心意过日子。”
顿了顿,她才道:“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说罢,她甚至没在看跪着的傅年嘉一眼,生怕自己看过后会心软,拂袖便走出了小佛堂。
只有傅年嘉仍旧跪在佛堂中,怔怔跪着,仰头看着那座上观音。
满室昏沉,犹可看见观音像前摆着个香炉,上面插着三支香,烟气袅袅。
傅年嘉的面容似是藏在暗里,又仿佛被那烟雾掩着,多少还是带了些说不清的晦涩。
*********
因着惠国大长公主与燕王妃一番商量,傅长熹等来等去也没等来逼婚的长姐,颇觉失策,更有些下不来台。
他想了想,只得先将这事搁下,叫了唐贺过来,叫他筹备聘礼的事情——北疆离京城甚远,来回路途也颇有些艰难,这聘礼自然要提前准备。再者,亲王娶妃,自不是小事,准备也都是必不可少的。
唐贺实在没想到不过几日,自家王爷都已经到了筹备聘礼的地步,不禁道:“这,会不会太快了?”
傅长熹抬眼看他,不甚乐意。
唐贺只得委婉提醒一句:“殿下,您还没与甄姑娘说起您的身份呢。”
傅长熹:“........”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这事!
又添一桩麻烦事,傅长熹心情不甚好,摆摆手打发唐贺出去:“行了,这事我心里有数。那你先去准备东西吧。”
唐贺依言退下。
傅长熹开始认真思考起坦白身份这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不想更的,不过这章主要也是过渡就先发了。男主掉马肯定是要掉马的,定亲也肯定是要定亲的,具体我已经写好大纲了,照着我这更新速度应该也很快了。不过,该有的过度或是其他情节还是要有的。就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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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且不提傅长熹此刻的复杂纠结, 先把时间往回调一些。
那日,因为在傅长熹的西山别院耽搁了一段时间,甄停云坐车回到女学时,时候已是不早。偏偏, 为着傅长熹的事情,她才进了屋子, 便忍不住坐在榻上发呆。
当然, 她不像傅长熹,一告白就直接想到了聘礼。但她还是忍不住的反复想起傅长熹与她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
想起他曾经抵着自己的额头,一字一句的与她说:“如果你不喜欢他,不喜欢这桩婚事。那就不嫁。”
想起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她道:“停云, 你喜欢我吗?”
想起他抬眼看着她,认真问道:“那么, 如果我去府上提亲,你愿意吗?”
以及临别前, 他的那句:“你好好想一想, 别让我等太久。”
.........
一直等到同屋的杜青青也回来了,甄停云才被那开门声惊醒, 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神来。有那么一刻, 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红了, 下意识的拿手捂了捂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
也亏得杜青青心大,也没注意这些,反倒问起甄停云:“你吃过晚饭了吗?”
甄停云摇摇头, 她此时反应有些迟钝,慢半拍的意识到了:啊,自己从西山别院回来,就坐在榻边发呆,一晃眼的居然就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她心下颇有些羞,面上倒是不显,只是道:“你要也没吃,我们一起去饭堂?”
杜青青自是点头。
于是,甄停云便状若无事的起身与杜青青一起出门,往女学饭堂去,一起吃晚饭。
吃饭时,她们两人还交流了一下此回中元节上彼此的见闻。
杜青青听说甄停云去了燕王府参加赏莲宴的事情,不由连声追问起来。
甄停云挑着与她说了,心里倒是不免想起燕王妃送的那柄如意,然后就跟着想起了傅长熹——虽然先生当时说婚事他会替她退了,可那是燕王府,先生他又要怎么才能退婚事啊?
这么一出神,等甄停云重新反应过来,对面的杜青青已经快把面前的饭都扒光了,面上难掩关切:“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我瞧你今天好像特别容易走神。”
“是吗?”甄停云只觉得自己脸上一烫,下意识的伸手去抚脸颊,随即又低头吃饭,“大概是有些累了吧。”
杜青青比较心大,闻言也没怀疑,反倒很是义气的道:“我看你今天好像带了许多包袱,既然累了,那我等等帮你一起收拾吧?”
甄停云连忙谢了她,这才想起自己直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再想一想明日就要上课......哪里还有什么时间担心傅长熹,甄停云一下子就加快了扒饭的动作,不一时便解决了这顿晚饭。
于是,杜青青与甄停云两人便又急匆匆的赶回了屋子,一齐收拾起了东西来。
比起之前那点儿简薄的行李包袱,这一回裴氏因着燕王府的缘故,特意给甄停云收拾了好些东西。便是杜青青帮着收拾,都忍不住说一句:“你这回的行李真的挺多的呀.......”
甄停云并不想多谈家里的事情,事实上,她心里甚至觉着裴氏这种类似弥补的行为毫无意义——难不成,裴氏还拿她当那三瓜两枣就能糊弄的小姑娘,想着拿这些东西表现慈母心怀,收买她?这想得也太美了吧?
所以,甄停云随口便转开了话题:“哪有你的多——我看你每回回家,你爹娘都很不得叫人把整个家都给你搬来。”
杜青青被逗得一笑,倒也顾不得追问甄倚云家中那些事,反到是笑盈盈的说起自家的那些事情,很是显摆了一回自己重女轻男的父母。
两人说说笑笑着,收拾起东西来速度也不慢,因着明儿就要上学,两人还是早早的洗漱歇下了。
杜青青一向心大,今儿又有些累着了,不一时儿便抱着被子睡过去了。
反到是甄停云,她躺在床上,觉着自己仿佛是想起了许多事又仿佛什么都没想起来,一个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杜青青原就是睡在甄停云的对床位置,她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着这些动静,含糊的问道:“停云,你还不睡吗?”
甄停云:“......就是有些热,我这就睡了。”
杜青青只听了个大概,这就翻了个身,接着睡了。
等到第二日的制香课上,甄停云拿着那些傅长熹给她准备的香料,难免的就又想起对方了。
因为如今距离入学已经一月有余,虞先生已经教着班里的女学生认识了大部分的香料,现在则开始锻炼众人的鼻子对香气的敏感度,让她们从闻香辩香练起,也能更加细致深入的了解各种香料香气。
所以,这节制香课上,女学生们皆是两两结伴,各自捧了个香炉。
一者往炉中添香料,一者闻香辩香,然后报出香名。
室内时不时得就要传出女学生们清脆悦耳的辩香声——
“丁香”
“侧柏”
“苏合”
“百合”
“龙脑”
还有女学生猜错了后轻轻的讨饶声,一时儿室内香雾缭绕,颇似云山雾里。
甄停云和杨琼华两人都选了制香这门课,此时自然也是各自捧了香炉,彼此结伴。
比起有些基础和经验的杨琼华,甄停云的鼻子也确实是有够迟钝的,甚至还辨错了好几样。
好在,杨琼华也有些心不在焉,倒没有特别在意甄停云辨错了,反到是用小玉勺舀了一勺子研磨过的干姜细末加入香炉里,朝着甄停云眨眨眼:“来来来,你来嗅嗅这个!”
香气从香炉里升腾而起,隐有香雾。
甄停云会意的凑上去,以手为扇,轻轻的扇了扇那香雾。然后,她便嗅见了生姜辛辣的气味,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险些把眼泪都打下来了,忍不住去瞪杨琼华:“就你会作怪!”
杨琼华一笑:“你这连着辩了这么多香,鼻子都要钝了,肯定是越辩越错。我这是给你醒一醒鼻子!”
其实,甄停云也知道杨琼华是好意——自己太紧张了,越紧张越容易出错,且鼻子嗅久了确实是很容易分辨不出香味上的差距,需要点刺激。
虽然想是这么想的,可甄停云还是没忍住,也学着杨琼华的样子往香炉里加了一点点的细辛。
这一下子,呛鼻的轮着杨琼华了。
两人一番乱斗,倒是惊动了正坐上面的虞先生。
虞先生从台上下来,走到她们案前,只闭眼一嗅便猜着了:“这是,细辛?唔.....还有生姜......”
甄停云:“......”
杨琼华:“.......”
虞先生倒是又好气又好笑:“你们也确实是会选!”
甄停云与杨琼华连忙垂首。
虞先生说着,倒是起了意,抬步又回了上首位置,抬手叩了叩桌案:“先停一停。”
室中一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虞先生清了清嗓子,这才往下说:“早前我与你们说过,这制香一道源远流长,博大精深,香料不仅可以为你添香,也可有各种药用。我适才在两位女学生处闻着了生姜和细辛,倒是正好想起一个香方,恰可拿来教授诸位,你们都可以记下,如果课后依这香方自制了香饼也可拿来与我共赏,讨论一二.......”
众人原还有些被打断了的不乐,闻言皆是十分欢喜,一齐起身行礼谢过先生——要知道,除了一些众所周知的香方,各家都有各家的秘方,一向都是敝扫自珍,秘不宣人。如今虞先生愿意拿一张香方来传授她们,可见是真拿她们做弟子看待,真上了心的。
虞先生环视室内,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道:“我教你们的这个香方,名唤清心饼。此香用作醒脑清心,制成香饼后,投入炉中焚香,其香入鼻,可以通心肺,清心醒脑。这清心饼主料分别是:沉香、细辛、蜀椒、白芍、龙脑香、西红花、白芨、桂皮......”
说到“细辛”的时候,虞先生仿佛是无意的看了甄停云一眼。
甄停云:“........”
虞先生也没有多说,只是将这香饼的制法从头说了一遍,然后又道:“人都说焚香煮茶,这香正适合晨起煮茶时焚用,一壶茶、一炉香,正可提神醒脑,一日清明由此起。”
众人皆是受教,很是仔细的记下这个想法。还有人想着回去把这清心饼给制出来,下回上课就能与虞先生讨教了。
如此,这堂制香课也就上到这里了。
甄停云等做学生的都跟着起身,行礼送虞先生离开,这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去饭堂吃饭。
甄停云和杨琼华倒是落在了后面,两人悄悄说着话。
杨琼华便问道:“我听人说,燕王妃前日派人给你家里送了灵芝如意?”
甄停云微微点头。
在杨琼华想来,燕王妃那日赏莲宴对甄停云并无殊待,显然是没看中甄停云。但她事后却送了如意过去,肯定是有人给甄停云说了好话。而在燕王妃面前说话这般有分量,甚至改变燕王妃决定的.......肯定就是摄政王了!
这么一想,杨琼华对于七夕那日遇见甄停云和摄政王的事情也有了新的理解:指不定,甄停云与摄政王这就是单纯的师生关系,摄政王其实是想撮合侄子和学生,那日其实是替傅年嘉这个亲侄子相看的?这么一想,那日燕王世子傅年嘉提前离开,似乎也别有深意了。
杨琼华自以为是看破其中玄机,一时胸中也是松了口气,自然也很为甄停云欢喜,握着她的手道:“停云,苟富贵,勿相忘!”
甄停云心里并不十分愿意这桩婚事,又记着傅长熹说过会帮她退亲,这时候自然不能承认燕王府这事,便摇了摇头:“......你可别这样,说不定王妃就只是随手赏了我东西,没别的意思。”
说着,甄停云又赶在杨琼华开口前,问她:“早上起,我就见你神思不属的,是有什么事吗?”
杨琼华看了看左右,见边上没人,这才闷声与甄停云道:“我爹发现荣自明送我的那些东西了。”
这话信息量有些大。
甄停云忍不住又问:“荣自明做什么要送你东西?”
“还不是........”还不是因为你和摄政王的事情!
这话说到一半又被杨琼华吞了下去,险些没给咽死。杨琼华因此更是迁怒起没用的荣自明,反应极快的补充了一句:“还不是荣自明他有病!”
甄停云:“......”
杨琼华自己很快就想开了:“算了,反正我爹生气,那也是去揍荣自明的,关我什么事?”她摆摆手便道,“我们赶紧去饭堂吧,要不就要没菜了。”
话虽如此,他们两人紧赶慢赶着去了饭堂的时候,依旧有些晚了。
不过,饭堂的小月饼还有,每人只能拿一个。
杨琼华看着那玲珑小巧的小月饼,忍不住啧啧称叹:“听说宫里八月才开始制月饼,没想到咱们女学这会儿就开始做这个了?”
甄停云在边上浇冷水:“听说,为着八月中秋,烹饪课这时候已经开始教女学生做月饼了,你吃的这个,指不定就是她们做出来的成品呢。”
闻言,杨琼华立刻就不看那小月饼了,转口说起其他来:“对了,八月十五乃是太后寿辰,虽不知要不要大办,可宫宴肯定是要摆的。既然燕王妃给你送了灵芝如意,你这里也得有些准备才好........”
杨琼华这是想着燕王妃也许已经和宫里通了气,到时候郑太后的宫宴也会请甄停云过去。
甄停云对着傅长熹却有天然的信任,想着傅长熹答应了要给她退亲,也许真能退了。所以,她对宫宴这种事也就敬谢不敏了,只敷衍道:“到时候再说吧。”
说不定,到时候这亲都没了,宫宴自然也轮不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短,因为我要考虑下八月的事情——毕竟八月十五是要放假的,先生就能见着停云啦
ps.晚六点应该有个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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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裟曼兰、那就听我说 10瓶;饭富贵 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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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
这般说着, 时间倒是过得很快,不一时便到了八月。
只是,这到了八月上旬,女学里的玉簪、海棠、木槿等皆是已经盛极, 杜青青早前选了门莳花课,时不时的便要捧着瓶儿出门,然后又捧着插着花枝的瓶儿回来。因她每日都有新的插花, 鲜花妍丽, 花香馥郁,摆在窗台上也算是赏心悦目,甚至都省了甄停云制香的功夫,毕竟单她那花香就够熏屋子的了。
只是, 八月的天也更热了, 这种时候上骑射课, 简直是一种折磨, 每回下课回来都是一身的汗,许多人甚至都晒黑了。为着这个,杨琼华还整日里琢磨着拿珍珠粉等调制香膏美白, 时不时的就要拉着甄停云试一试。
不过,除了骑射课外, 女学里不用冰也是困扰女学生们的大问题。当然, 女学不用冰自然也是有它的理由,一是担心一些身体较弱的女学生受不住寒气害了病就不好了,二是觉着大部分走读的女学生也就在学里上半天课, 很这样不必费事。所以,真正苦的就是住在女学里的女学生,除了那些住单间儿的千金拥有特权,能够每日里让人送冰进来外,大部分住在女学里的女学生都只能在地上洒洒水,散一散温。
杜青青就很受不了这个,七月那会儿好容易熬过了几日,中元节回家凉快了几天,回来又要和甄停云在屋里熬着,最热的几天她穿着凉丝丝的真丝寝衣、不盖被子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难受。
好容易熬到八月十二日,因为中秋乃是大节,又碰着太后圣寿,女学要放五天的假,从八月十三日到八月十七日。
想着明日就要回家,再不用在这里苦熬,杜青青的心情都好了许多。所以,这日晚上,杜青青洗漱过后便换上真丝寝衣,也没立时休息,反到是点了灯,坐在桌子前,摇晃着细白的小腿,用手里的剪子修剪着瓶中的海棠,调整着花枝的长短,花叶的形状、疏密以及配色。
见甄停云仍旧是在灯下看书,杜青青便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她说着话:“你居然也坐得住!”
甄停云头也没抬,顺手翻了一页书:“为什么坐不住。”
顿了顿,甄停云还是要提醒杜青青一句:“九月份又要两校联考了,我看你还是抓紧时间,多看会儿书吧?”
杜青青哼了一声,手上一动,只听“咔嚓”一声,便剪下了一小段遒劲的花枝。她嘟着嘴抱怨道:“这天这么热,屋里又没有冰,而且就算点了灯这屋里也暗得很,哪里能看得进书?”
甄停云也没多劝,只低头看着手里的书。
杜青青心里其实是很佩服甄停云这灯下看书的本事,见她身上穿的还是普通的细棉寝衣,忍不住道:“停云,你穿这样,真不热吗?”
怎么可能不热?
只是,裴氏虽是给甄停云准备了许多东西,但她没上心,自然也没想着如今天热要给甄停云准备清凉些的真丝寝衣。甄停云自己也不懂这些,没准备,所以如今也只能与人说一句:“心静自然凉嘛。”
“你说的也对。”杜青青点点头,羡慕得很,“我就没有你这样好的定力了。”
说起这个,杜青青倒是又想起一事:“对了,我听人说,你前几日也报名去烹饪课上做月饼了?”
说起这个,甄停云倒是有些看不进书了,只觉脸上微微发烫,只含糊的“唔”了一声。
中秋节原就有互赠月饼的习惯,这做月饼也是女学里应对中秋的一项活动。主要是鼓励一些选课较少、空暇颇多的女学生们主动报名,然后由烹饪课上已经学会做月饼的女学生们手把手的教她们制作月饼,做出来的月饼会交给她们自己带回去。等到放假回家,就能拿自己亲手作出的月饼去孝敬父母长辈,也算是一片孝心。
甄停云足足选了七门副课,自然算不上选课较少、空暇颇多的女学生,可她还是报名去学做月饼了。当然,她做这月饼,当然不是为了送裴氏和甄父,只是想着难得中秋,总是要给甄老娘还有.....元晦送些东西——虽这月饼不值几个钱,可自己做的总是一点心意。至于甄父裴氏这些人,回去路上去点心铺子里买点儿送去就是了。
因为想起元晦,想起两人上次分别时说过的话,甄停云一颗心再静不下去,也看不下书了,只得将书卷合上放到一边,索性与杜青青说起话来:“我还以为你也会报名呢。”毕竟,杜青青一向喜欢参加这些活动的,而且她和杜父杜母等亲人感情深厚,也该会想着做点儿东西带回去才对。
杜青青闻言却忍不住笑,险些没拿住剪子,转头与甄停云笑道:“我也想做啊,不过我回头一想——我做的东西,我爹我娘只怕是不敢吃的。哈哈哈哈.......”
甄停云也被她逗得一笑。
笑过了,杜青青还提醒甄停云:“你那月饼是要送人的吧?送之前记得先尝尝味道,要不然人家吃了不好又不好意思与你说。”对此,杜青青颇有经验,不由感慨,“当初,我给我爹煮汤,忘记放盐了,我爹还笑着喝了一大碗,要不是我后来悄悄尝了口都不知道没加盐的汤那么难喝.......”
其实,甄停云挺想问她:你确定那汤难喝只是因为没加盐,而不是你煮的太难喝?
不过,杜青青这么一提醒,甄停云也有些不放心了。
等到第二天,甄停云提着两包油纸包着的月饼坐上了家里来接她的马车,让人绕路去了比较热闹的东大街点心铺子,挑了一家排队比较长的店铺,买了两包新鲜月饼打算回家送甄父裴氏他们。
她把自己做的两包月饼放在左边,把点心铺子买来的两包月饼放在右边。
哪怕甄停云自己觉着自己做的月饼更能显出心意,但她也必须承认:点心铺子里的月饼闻着就香,说不定吃起来也更好吃........
想起杜青青之前的提醒,甄停云还是没忍住,打开了包着月饼的油纸,捏了个自己做的小月饼尝了尝味道,眉心渐渐也放松了下来:虽然味道不怎么香,可吃着味道还行,她做得还不错!
这样,她就能放心送去给元晦啦。
甄停云秀眉舒展,重又抬手将油纸包好。想了想,她还是把这已经吃过一个月饼的油纸包往后挪了挪,想着这包留给甄老娘好了——这要是甄老娘在这里,八成要说她女生外向,胳膊肘往外拐!
不过,甄老娘毕竟不在嘛。
甄停云收拾好了东西,这便转头便与车夫道:“先不回家,去西山。”
毕竟马上就是中秋,回家后轻易不好出门,所以,她觉着自己最好还是赶在回家前把这月饼送去给元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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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傅长熹正在宫里与郑太后说话。
与女学里不同,宫中早就在六月里用上了冰。这些冰都是去岁十一二月里派人去湖里或是山上采来的冰块,割成整整齐齐的方块,然后由专人运至宫中冰窖,直到夏季方才取出启用。而送到郑太后慈恩宫的冰自然更需小心,必得要有能工巧匠在雕刻琢切磨,雕刻出人物鸟兽,或是山水楼台,供在殿中各处,清凉无比。
只是,哪怕如此,郑太后今日穿戴也甚是单薄。因着边上只有摄政王,她便做家常打扮,乌黑的长发松松的挽了一个髻,发髻上并无半点珠翠,就连身上也只一件绯红色的薄绡纱衣。
倒是叫人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位太后实际上还年轻得很,仍是貌若少女,娉婷袅娜。此时着一袭绯红纱衣,一眼望去真真是冰肌玉骨清无汗,花容月貌不足拟。
事实上,因着先帝早去,郑太后往日里多着素衫,形容高贵,姿态雍容。现下,她却借着过寿的名头换了这身衣衫,那一抹淡淡的绯红映在那光滑如镜的砖面上,恰似晚霞无意落下的颜色,映照在她近乎无暇的脸容上,霞蒸艳色,绮艳照人。
甚至,这样醉人的颜色乃是最擅丹青的画师都难描难绘的。
可惜,傅长熹却恍若未见,他是来与郑太后商量了如何安置那些前来拜寿的外邦使节,其中就有北蛮来使。
郑太后虽然原是想着难得过寿,那些外使也是千里迢迢的带着贺礼过来,多些赏赐也是应有之意,也好显出天/朝气派,皇家富贵。只是,既然傅长熹觉着不好赏赐过多,她便也点头应了——她对这些小事其实并不十分在意,也犯不着为着这些外邦来使与傅长熹争执。
正事既定,傅长熹便要起身告辞:“若太后没有其他事,本王就先告退了。”
“等等。”郑太后开口唤住了他。
只见郑太后抬起手,绯红色的绡纱袖子跟着滑落下来,露出一截白腻纤细的玉臂,其上竟还带了个镶金嵌红宝的白玉臂钏,那玉色几与她的肌肤一色,其上红宝更是晃眼非常。
傅长熹不耐的回过头,看着她:“太后还有何事?”
郑太后只得随意寻了个借口,伸手将那早就拟好的宫宴名单递了过去:“王爷且看看,可有要删改的。”
傅长熹想了想,还是坐了回去,正想接了那单子细看——他还真有些好奇,燕王妃或者惠国大长公主是否与郑太后说过话,有没有加上甄停云的名字。
就在此时,忽而便见着个侍卫从门口快步进来,上前行礼,说是有要事禀告。
郑太后忍不住蹙起眉头:自上回她杖毙了那个不知事的太监后,宫中上下也都知道了她的规矩,断不会在她和摄政王议事的时候上来说话。所以,这侍卫应是摄政王身边侍候的,这时候急忙忙的进来,只怕还真有什么要事。可是,两人难得独处,就这么被人打断也确实是可恼........
傅长熹果是闻声抬起头,看了看那侍卫,免了他的礼,让他上前禀事。
侍卫快步上来,附在他耳边细声禀了几句。
傅长熹听着听着,不由挑了挑眉,唇角微翘,随即又强自压平了,这便将那单子搁回了案上,转口与郑太后道:“此事太后做主便是,本王府上还有事,需得回去一趟。”
不等太后应声,傅长熹已是径自起身,阔步往殿外去。
郑太后盯着他高挺的背影,几乎咬碎一嘴银牙,好容易才忍住了这火气,又叫了守门的太监上来问话:“我不是让你们守在门外,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出的吗?”
负责守在殿外的几个太监颤颤巍巍的跪了一地,惶然道:“回太后的话,那,那毕竟是摄政王身边的人,奴才等实不敢拦!”
郑太后如何不知这道理,她不过是借题发挥,迁怒罢了。此时闻言,她也不过是轻拂红袖,冷冷道:“拖下去,杖二十!”
几个太监立时感恩戴德,跪在地上磕头不止:“谢娘娘恩典.......”
正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以郑太后的脾气,只杖二十而不是杖毙,还真就是额外开恩了。
郑太后再没去理会这些太监,反到是蹙起眉头思量起来:这种时候,能有什么事值得傅长熹急匆匆的赶出宫?而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傅长熹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脸上浮起的乃是那种难以掩饰的喜色——这太难得了,傅长熹一贯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她还真没见过对方这般情难自抑的时候。
郑太后越想,眉头蹙得越紧,眉心折痕越是深刻,到底还是没忍住,召了心腹上来,低声吩咐道:“去,派几个跟在摄政王车架后头,看看他出宫后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心腹领命而去,郑太后却是靠坐在凤座上,闭上了眼睛。
此时殿中只余她一人,冰雕融化时的滴答水声便显得格外清晰,在这样“滴答”的声响中,郑太后仿佛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傅长熹的情景。
事实上,她当时是陪着堂姐偷偷出门去看人的。
那时候,孝宗皇帝私下里与当时的郑首辅露了口风,说是想要为幼子聘郑家女为妻。当时,郑家适龄闺秀只有堂姐与她,堂姐乃是首辅嫡女,比她年长些,郑家上下都觉着这桩婚事会落在堂姐身上。她那堂姐一向胆大,便拉了妹妹出门去看未来夫婿。
于是,她们悄悄打听了傅长熹每日回王府的必经之路,站在楼上等了半日,终于看见少年策马自街头过。
只那一眼,堂姐与她皆是再难忘记,回去时姐妹二人相顾无言,皆是寂寂。
后来,肃王拒婚,远赴北疆,堂姐为避流言,不得不匆匆出嫁。犹记得堂姐出嫁前夜,身着大红嫁衣,握着她的手,轻声问她:“你还记不记得........”
堂姐没有问完,晶莹的泪珠却悄悄的滚落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滚烫刺人。
那一刻,她们姐妹的心情竟是无比的一致。
怎么能不记得的?
在她们最美好的年华,也曾登高楼,坐看少年骑马倚斜桥。
春衫薄,美姿仪,满楼红袖招。
堂姐出嫁后,她呆在家里等着自己的良人,隔着屏风挑拣那些求婚人,挑来拣去的等了几年,没有等到傅长熹从北疆归来,只等到宫里颁下的立后诏书。
幸好,她如今总算是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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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才说开便分别,傅长熹这些日子实是很想甄停云。
若不是他答应了要给甄停云想一想的时间,觉着不好这时候过去打搅,他想直接去女学找甄停云了。
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月,傅长熹简直是数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女学放假。
甚至,他都暗暗的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若是这次甄停云放假出来,还躲着不见他,他直接去甄家找她!
只是,想归想,傅长熹从宫里出来,上了马车,还是立刻唤了唐贺上前,语速飞快的吩咐他:“去找件常服给我!”
唐贺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片刻,这才斟酌着言辞道:“殿下,您先时令臣下准备的聘礼,臣已着手安排。既事已至此,您又何必还要这样瞒着甄姑娘?以臣之见,倒不如借此说开了的好。”
“不行。”傅长熹断然拒绝,“我穿这样去见她,不是坦白,是吓人。”
唐贺暗暗的看了看他身上那件藩王常服,实在不知道这哪里吓人了。不过他做下臣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既然主君不想听也不好再说下去,这便点头:“臣明白了。”当下就叫人拿了一件玉青色的袍子给傅长熹送去。
傅长熹也算是熟能生巧,不一时便在马车上换好了衣袍,然后自己动手解下紫金王冠,重新束发。
如此,傅长熹方才松了一口气,觉着是能见人了。
不过,松气的同时,他还是不免犯愁:唐贺的话确实是有道理,既然他都已将自己的心意告知对方,这身份也确实是不好再瞒下去。
可,这隐瞒容易坦白难,傅长熹这些日子不是没想过该怎么坦白,可是只要一想到甄停云看着自己时那满怀信任的目光,他就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事实上,傅长熹如今回想起来,也觉着自己在身份这事上还真没有认真隐瞒,前后就出了许多错漏。偏偏甄停云十分信任他,因此忽视了种种问题,反倒令他越发的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到了,抱抱小天使们~
ps.你们猜错了,其实当初要嫁给傅长熹的是郑太后她堂姐(前面说了是首辅之女,郑太后是现在这个郑次辅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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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家事
马车到了西山别院的时候, 傅长熹抬手掀开车帘, 只一抬眼便看见了等在门边的甄停云。
只见她发梳双髻,身上是一件绿色薄衫, 裙色却淡的好似被雨水洗过的荷叶,裙裾轻盈的仿佛随时都要被风吹走。
又或者说, 此时正在院门边的她就像是随风吹入园中的一片夏荷,颜色鲜活明亮, 尤显得清新可人,反是压住了园中的嫣红姹紫。
傅长熹看着甄停云,忽然就紧张了起来,下意识的端正了坐姿,然后慢半拍的想起车里那套才换下来的藩王常服。
因为甄停云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屋里或是院里等他, 所以他换衣服时也没有太在意。当然, 也可以说他在隐瞒身份上确实是不上心, 换下的衣服多是随手就搁在车厢里。如今想来确实是大意轻忽了些.......
现在, 甄停云人就站在院门口,若是趁着他下车的时候往车厢里看几眼估计就能看见那一整套的大礼服........虽然他是想要坦白, 但绝对不是这种方式!
傅长熹心下一凛,腰背亦是下意识的挺直。
也就是此时,马车到了院门口。他维持着面上的端肃神色, 如平时一般下车, 然后不动声色的用身体挡在了甄停云的视线。
最后,他放下车帘遮住了车厢。
幸好,甄停云似乎对他的马车车厢并不好奇, 从头至尾都没有往里看一眼。
傅长熹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肩头也渐渐放松下来,这才转目去看甄停云,见她手里提着两个油纸包,不免讶异:“你手里拿着什么?”
甄停云立时便道:“月饼呀!”
她仰起头去看傅长熹,乌鬓如云,眸子乌黑晶亮,仿佛还带着盈盈的笑意。只听她脆生生的补充道:“马上就要中秋了,我当然要给先生你送月饼呀。”
傅长熹忍不住的笑起来,又道:“现在还叫‘先生’?”
甄停云:“.......”
在傅长熹的目光下,甄停云的脸一点点的红了。
傅长熹心知她肯定需要一些时间适应和接受,倒也没有再逗她,反到是伸出手,准备从她手里将那两个油纸包接过来。
然而,甄停云却把手背到了自己身后,叫住了他:“等等!”
傅长熹眉梢微动,转目看她,目光中似有些许疑惑。
甄停云总算是理智了些,想起了自己原先的打算。她将那两个油纸包提到傅长熹面前,认真道:“你选一个吧,剩下的我是要带回家去分的。”
傅长熹实在是搞不懂甄停云这种送月饼只送一包,而且还要叫人挑的行为。不过,他很快又觉得这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至少,不是别人挑剩下的给他!
这么一想,傅长熹也就在心里把自己说服了,觉得挑月饼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所以,他谨慎的看了看面前的两个油纸包,问道:“这两包月饼,口味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如果一甜一咸,他就挑咸的——他已经吃够了那些甜腻的月饼。
然而,甄停云先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那包:“这是甜的。”
至于右手边的那包,因为是点心铺里随手买的,她也不确定味道,回忆了一下那月饼的香气,补充道:“这包应该是咸的。”
傅长熹听完了她的话,打量着她说话时的神态,忽然就有些明白过来了。他很轻易的便将她左手边的那包月饼拿了起来,不动声色的道:“那好,就这包吧。”
甄停云闻言,不由又眨了眨眼睛,颊边梨涡却忍不住的露了出来。
傅长熹便知道自己是选对了,面上神色不变,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随口道:“我们进去说话吧。”
因为傅长熹选的正好是她亲手做的月饼,甄停云心情颇好,笑着点了点头,应道:“嗯,那就进去说话吧。”
傅长熹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他从来不知道从马车下来,然后进屋,这么短短一条路竟也能如此艰难——甚至,他还为此经受了两次的考验。
他太难了。
不过,甄停云显然没打算让他轻松太久,很快又道:“不过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我还得赶在天黑前回家呢。”
有那么一刻,傅长熹都怀疑甄停云这时候过来,是不是专程来折磨他的——把他从宫里叫出来,给他带点儿点甜饼,然后又动作迅速的想要丢下他.......
正说着话,两人已经前后脚的进了屋子。
傅长熹便牵着甄停云在桌边坐下,亲自为她斟茶,这才开口问道:“上回我说的事情,你都想好了?”
甄停云从他手里接了茶盏,正觉得手中茶盏略有些烫,闻言又觉脸上发烫,连忙将茶盏搁回了桌上,有些忐忑的抬起眼去和傅长熹对视,认真回道:“我是仔细想了想.......”
傅长熹双手交叉,看着她的脸容,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
甄停云便斟酌着把自己在女学里想过的事情说了:“我觉得,我确实是喜欢先生您。”
这个回答,无论听几遍总是很容易令人愉悦。所以,傅长熹也没有纠正“先生”这个称呼,只是在心里稍稍警醒了些:一般,这种好话都是放在前头的,估计很快就有“但是”了。
果然!
“但是,”甄停云咬着唇吐出这两个字,眨巴了下眼睛,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好似浸在白水的的两丸黑水银,看人时尤显得认真,“我觉得单靠喜欢也是不够的。”
“就像是我之前与先生您说的,挑夫婿的那些条件:模样端正,人品要好,家风清正,人口简单,没有通房妾室。我当时是真心觉得只要满足了那些条件,无论怎样总是能过下去的,哪怕没有感情,相处久了也能处出感情,一辈子相敬如宾。可后来燕王妃派人来送灵芝如意,我又觉得有些害怕,很怕自己会嫁错人.........再后来,先生您与我说了那些,我觉得自己确实是喜欢先生,但是想起我们的事情,我也还是有些怕。”
傅长熹听到这里,终于蹙起了眉头:“你怕什么?”
甄停云这才道;“我仔细的想了想,从去岁冬日,我在马厩见到先生起,我和先生相识不到一年。除了知道先生你的名姓,知道这处别院,知道你在摄政王身边做事之外,我就再不知道其他的事情了。”
闻言,傅长熹忽然就沉默了下去。
确实,他这个年纪,这个地位,做起事来总是习惯性的给自己留些余地,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确实是将自己的事情遮了起来,也很少与甄停云透露自己的事情。
反到是甄停云,虽说傅长熹也派了暗卫跟着她,可许多事都是甄停云自己与他说起的——她那样信任他,大小事从不瞒他,天真而坦荡.........而自己却连告诉她的名字都是假的!
傅长熹难得的有些心虚,不安的想着:要不就趁着这机会坦白吧?
一念及此,傅长熹的脸色也稍稍凝重了些,他郑重的表示:“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告诉你。”
甄停云原就想着要多了解一下自家先生,见他答应痛快,自然也就没犹豫,直接问道:“先生,可以和我说一说你家里的人还有事吗?”
傅长熹略作沉吟,抬起手给自己斟了一盏茶,先喝了一口。
甄停云见他不应声,忍不住怀疑的看他,问出了自己最担忧的一件事:“你该不会已经娶妻生子了吧?”
“别胡猜。”傅长熹搁下茶盏,抬手覆住了她搁在桌上的那只手,这才缓缓道,“要不是碰见你,我这辈子都不会考虑这事。”
傅长熹的语气笃定而认真,甄停云听了便觉心下欢喜。
但是,甄停云又不想叫他看出自己的欢喜,便仰起头,哼哼道:“你这打光棍的,怎么听着还特别理直气壮,特别光荣啊?”
傅长熹用自己略带薄茧的手心按住了她的手背,轻轻摩挲着那柔嫩的肌肤。
他语声轻缓,认真道:“当年,我一气之下,与我父亲发誓:此生不婚不嗣,断不会叫他的血脉从我身上流传下去。这么多年过去,我父亲兄长多已过世,旧人也都埋于黄土之下........有时候,我自己想起年轻时的那些事情也觉好笑,觉着多是少年意气,有些幼稚。可是,在碰到你之前,我确实是从未动过这样的心思。”
甄停云颊边越发的滚热,但她还是维持理智,接着追问道:“你父亲兄长都过世了?那,还有什么家人吗?”
傅长熹想了想,便道:“还有几个姑姑叔叔,一兄一姐,兄姐给我添的侄子、侄女还有外甥.........剩下的,多是远亲了,不用太再在意。”至于郑太后这个寡嫂,傅长熹从未放在心上,这便省了没说。
甄停云摆着指头算了算,发现自家先生居然还真不算孤家寡人,忍不住感慨:“算一算的话,先生你这一家子人也不少了.......”
至于傅长熹口里的侄子、侄女、外甥什么的,甄停云也没多想,当是年纪还小的孩童,心里还嘀咕着:要是以后做了人舅母或是叔母的,是不是要给孩子准备见面礼?是送项圈还是什么呀.........
傅长熹这些年在北疆,孤家寡人的惯了,此时闻言也不过是轻轻一哂:“其实你也不用很在意他们。反正也算是已经分了家,如今也是各过各的。”
甄停云闻言点点头,又觉得还不错——这么一想,似乎上无婆母公公,兄姐也都远了些,那些远亲就更远了,难怪从未在他身边见过什么亲友。如今想来,这境况也算是满足了她人口简单的要求?
这么想着,甄停云倒是又觉得放松了些。
傅长熹等了等,没等她接着再问,只得主动开口:“没有其他要问的了?”
甄停云反倒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忙道:“差点忘了!”
傅长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难得的紧张起来,等着她接下来的问题,想着该如何与她解释自己当初隐瞒身份的事情。
结果,甄停云紧接着一句就是:“我还没问先生,燕王府那边的事情要怎么处理呢?”
傅长熹:“........”
他很有些心塞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喉中干涩稍稍缓了缓,这才道:“这事你不用担心,那柄如意你也只管收着,燕王妃应该是不会再提这门亲事了。”
甄停云十分好奇:“先生你做了什么,怎么就让燕王妃改了主意?”
傅长熹喝着茶才道:“我让人和她说了你我的事情,她自是不好棒打鸳鸯,当然要成全我们的。”
甄停云:“.........这玩笑也太冷了吧!”
傅长熹真心觉着这种说真话反倒没人相信的日子真的是太难了。
甄停云自觉这回问清了自家先生大致家里的情况,也摸清楚了燕王府对于她的态度,心情一时十分轻松,再看看窗外天色。
天边金乌西下,晚霞缕缕,明灿若锦绣。
甄停云便要起身离开:“时候不早了,先生,那我先走了?”
傅长熹心下略有些闷,但还是起身道:“我送你。”
他一路的把甄停云送上了马车。
甄停云这才想起月饼的事情,匆忙间抓着了傅长熹的手,提醒他:“你选的那包月饼是我自己在女学里学着自己做的,你记得尝尝味道呀!放久了就算不坏,味道也不会好的!”
傅长熹垂下眼,看着她抓住自己的手掌。
她的手就像她的人一般,白皙柔软。就连抓着他手掌的指头也是纤长洁白,一根根的如同初剥的春笋。因为略用了点力,她手指微微蜷着,指甲泛起了淡粉颜色,那粉色淡的像是初露尖角的小荷。
与她相比,傅长熹的手就显得有些大、有些黑、有些粗。
可是,他们的手却仍旧握在了一起。
傅长熹喉结微动,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一时也没听清甄停云的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含糊应道:“嗯,我知道了。”
甄停云交代完了,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傅长熹的手,连忙松了开来。
然后,马车的车帘被放了下来,只听甄停云坐在马车里告别道:“那,我先走了,先生您也早些休息!”
傅长熹目送着车驾越行越远,这才转身回了别院。
甄停云送的那包月饼还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
傅长熹走过去,打开油纸包,看见里头那几个小小的月饼,不觉挑了挑眉,然后便从里头捏了个牡丹花样的月饼放到嘴边,轻轻的咬了一口:果然,是甜的!
甜如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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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入夜,慈恩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