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尽赶着给你们做东西了——你瞧这针线,可都是用了心的!可不许嫌啊!”
此言一出,甄停云都吃了一惊:她自来讨厌针线,又因做了那么个梦,虽然甄老娘一路上常劝她给父亲兄弟做些东西做见面礼,可她也就是装个样子,根本没动手。这些袜子也都是甄老娘路上赶着做出来的,没想到却归到了她身上,还为她说了这么一通的好话。
当然,甄停云心里也明白:甄老娘这样为她着想,虽法子粗糙了些,却也是想借此拉进她和父亲、兄弟之间的关系。到底是甄老娘一片苦心,她心下略有犹豫,到底没有辩解。
亲娘亲女儿的手艺,甄父自是不嫌的,反倒十分感动,既叹母亲辛劳,又赞甄停云孝心可嘉、爱护幼弟。
谁知,一侧的甄倚云却眨了眨眼睛,忽然道:“二妹妹,就只爹和弟弟有吗,我和娘的呢?”话罢,她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抬手掩唇,垂下眼去。
裴氏反应最快,秀眉微抬,立时便瞪了长女一眼,先弹压了她一句:“你做姐姐的,怎的倒和妹妹要起东西来?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说着,又侧头去看甄停云,为她解围,“停姐儿想来也是路上匆忙,只来得及做上这么几双袜子,一时儿顾不上也是有的......”
裴氏这话也确实有理,甄父和甄衡哲这唯二有袜子的人心里多少还是不得劲。
尤其是甄父,他才赞了甄停云孝心可嘉、爱护幼弟,可如今被甄倚云随口一点又回过味来:甄老娘素来有些个重男轻女的毛病,老人家一贯有些固执偏见,又是做长辈的,只给儿子和孙子做衣袍倒也算不得太过分;可甄停云做晚辈的,第一回与家人见面却只给父亲和弟弟送袜子,反把母亲和姐姐落下了......
若是想的深一些,这孩子可真是太会“挑人讨好”。小小年纪,未免也太势利了吧?
想到这里,甄父看着甄停云的目光也跟着沉了沉。
甄停云也跟着抿了抿唇:她是知道自己的长姐甄倚云对她心怀恶意,只是她实在没想到甄倚云的恶意竟是如此浓重深刻,以至于两人方才见面就要给她使绊子。
好在,甄停云既是做了梦,有了准备,也不是她一句两句话就能坑着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有点短,不过后面就会长起来了。
☆、一匣宝石
像是不曾意识到甄父目光中的怀疑,甄停云面色不变,依旧是眉眼弯弯的模样。
她接着裴氏的话,笑应道:“倒也不是顾不上.......其实,无论是爹娘,还是大姐姐小弟,于我都是至亲,哪里就有轻重之分了?之所以只给爹爹和小弟做了袜子,是因着我只有爹爹和小弟的尺寸——还是从祖母处要来的呢。”
闻言,甄父脸上神色一缓,已是明白过来:是了,自家亲娘素来重男轻女,只问了儿子和孙子的尺寸,二丫头要做袜子自然也只能做两人的........
想到自己先时的误解,又念及yòu_nǚ小小年纪便远离父母,这些年必是吃了许多苦,甄父心下既羞愧又怜惜,看着甄停云的目光柔和许多。
甄停云自是觉察到了甄父的心情变化,接着便从袖中取出两条络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接着道:“一路上来得匆忙,只来得及给娘和大姐姐编了两条络子,只是东西粗糙,羞于出手。我原还想着回头入京买些珠玉缀上,方好送给娘和大姐姐。只是没想到大姐姐会这样问,只得提前献丑了.........”
其实吧,这络子就是甄停云路上随手编的,如今倒是正好拿出来充数——反正,在甄停云看来,无论是裴氏还是甄倚云,以这两人今日对自己的态度,她们哪里配得什么珠玉?!
她们这样的,也只值这随手编出的络子了!
裴氏闻言一笑,忙伸手接了女儿手里两条络子,垂眼看了看,挑了一根碧绿色的递给甄倚云,笑道:“到底是你妹妹的心意,你便收下吧。这般鲜嫩的颜色,也正适合你们小姑娘呢........”
甄倚云也重又端出初时那沉静温柔的模样,微垂螓首,小心的用双手接了络子来,还侧头与甄停云笑道:“那就谢谢二妹了。”
裴氏也与甄停云一笑,嗔怪道:“你看,你这络子,便是没有珠玉,我和你姐姐都喜欢得很。你啊,就是想得太多........”
“我们是一家人,骨肉至亲,哪里就要这样小心郑重了?你这样多心多思,反到外道了。”裴氏目光柔和,话锋却是一转,随即便借此教育起女儿来,“正所谓是礼轻情意重。难道我们还图你什么好东西不成?只要你孝顺我们的心是真的,心意到了,何须珠玉缀饰?”
不得不说,比起甄倚云那种插嘴给人上眼药的做法,裴氏一番言辞堪称温柔恳切,一派慈母心肠。
而且,父母教诲,做儿女无论心里服不服气,总也是要听的。
甄停云深吸了一口气,垂首受教,礼了礼:“女儿明白了。”
裴氏这一番话堪称是义正言辞,反将甄倚云适才的失言之过给掩了过去。
坐在一侧的甄老娘却不高兴了,冷哼道:“真是好大的威风!我和停云才回来,你就直接当着我的面,训起女儿来了。裴氏,你这是嫌我没教好孙女,给我下马威呢?”
裴氏面色微变:她当年因着甄老娘重男轻女而受了许多罪,实是没想到甄老娘此时会主动替甄停云这个孙女说话。只是,越是如此,裴氏对甄停云这个女儿便越是担心——甄老娘这样的人,带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好的?
裴氏惯会掩饰,心下虽是这般想着,面上还是柔顺的垂下头去,低声道:“母亲这样说,媳妇真是无地自容了......”
甄父习惯性的准备开口劝和,也就是和稀泥。
甄停云却赶了个先儿,笑着掩唇;“祖母,您误会娘的意思了。”
说着,甄停云仰起头去看裴氏,笑盈盈的道:“娘是告诉我:如今已是一家团聚,又是在自己家里,很不必太拘束,有什么说什么。”
甄父不由一笑:“就是这么个理。”
甄停云转头去看甄父,眨眨眼:“爹,我都给你们准备了礼物。你们是不是也有礼物要送我?”
小姑娘家眨着眼睛和人撒娇时,那模样总是很讨喜的。甄父又是正对女儿心存愧疚时,闻言便笑应了:“前儿我才得了一匣子的宝石,迟些儿叫你娘给你送去,正好打几副头面。”
甄停云便笑起来:“谢谢爹。”
接着,甄停云又一叠声的追问裴氏、甄倚云等人:“娘,大姐姐,小弟,你们也给我和祖母准备礼物了吗?”
甄倚云抓着那条络子,心里实是不高兴:真是个贪心的,不过是送了些不值钱的袜子络子什么的,竟还有脸与她们讨礼物。
这么想着,甄倚云脸上难免显出了些许不快。
裴氏已有所觉,回头瞪了女儿一眼,目中满含警告。
甄倚云醒过神来,忙低了头,敛了面上神色,依旧是那个端庄沉静、没有一丝错处的闺阁千金。
因着甄老娘的缘故,裴氏对着这个在婆婆身边的小女儿,先入为主的就有了些不好言说的芥蒂,也不是很喜欢她此时这要讨东西的做派。
只是,她到底是做母亲的,心里对这女儿还有一丝愧疚怜惜,如今又是人前,闻言也只是笑,语声慈和:“我与你姐姐他们早便盼着母亲和你过来,哪里会不备礼?只是东西太多不好一样样的拿出来.......你且放心,明儿我就叫人把那些东西理出来,连着你爹给的那匣子宝石一起给你送去。”
甄停云连忙点头,心里盘算着一匣子宝石值多少,面上满是孺慕:“多谢爹娘,还有大姐姐和小弟。”
甄老娘也觉满意:自家孙女果是长进了,知道讨东西得实惠!这机灵劲儿,肯定是随了她的。
既是得了实惠,甄老娘也不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就不啰嗦了,很给面子的笑了笑。
一时儿,真笑假笑且不提,厅中诸人脸上都带着笑。
甄父见着一家团聚,又是这般的和谐友爱,不免大是宽慰,哈哈笑了起来,亲自上前去扶甄老娘,笑道:“我和裴氏已备了晚宴,就等着母亲和停姐儿呢。如今咱们一家难得团聚,正好一起吃顿团圆饭。”
听着“团圆”二字,甄老娘不免又跟着掉了一回儿的泪,哽咽道:“可惜你爹没福,去得那样早,否则才是真正的一家团圆呢。”
诸人跟着又劝,好容易才劝着甄老娘入席吃饭。
说来,甄老娘与甄停云赶了半日的路,这会儿确实也是饿了。尤其是甄老娘,她在乡下老家自在惯了,如今又正饿着,看见这么多好吃的,吃起饭来噼里啪啦的,实是惹人侧目。
甄父和裴氏还好,早有心理准备,仍是一派从容,时不时还要给甄老娘劝菜。
甄倚云和甄衡哲却是再没见过这样的,对着这老家来的祖母,难免生出几分嫌弃,只是碍着教养方才没有开口。
好容易熬着用过这顿团圆饭,裴氏悄悄的往甄父处递了个眼神。
甄父便笑道:“娘,你的院子早便收拾好了,我扶您过去歇息?”
甄老娘点点头,又问:“二丫头呢?”
“停姐儿与她姐姐一个院儿——她们姐妹多年未见,如今住在一处也能亲近些。”甄父笑着道。
甄老娘原想把甄停云留自己身边,闻言倒在心里转了念头:甄倚云已是女学生,甄停云既是考女学,少不得要与这姐姐请教些经验,两人住一处倒是方便........
这么想着,甄老娘抬眼看了甄倚云一眼,特特交代道:“二丫头是要考女学的,如今也没剩几个月了,你做姐姐的也得多教些经验。”
甄倚云闻言一怔。
立在一侧的甄衡哲听了,没忍住,惊得瞪大眼睛,扑哧一声笑出来:“祖母,您怕是不知道京中女学什么样吧?大姐姐去岁能进女学,虽是得了何先生之荐,但也是从入学考起一步步考进去的。二姐这样的,怕是不成的......”
认真说起来,甄衡哲倒也算不得恶意,只是在他看来,无论是自家祖母还是自家二姐都是乡下来的,听说也没读过几本书,更没什么见识。这样的人,怕也不过是从旁人嘴里听说过女学的名声,偏又看不清自家的分量,这就嚷嚷着要考女学,简直是异想天开。
甄老娘听着这话就不高兴了,只是到底是宝贝孙子,所以还是勉强压着火,硬邦邦的回他一句:“怎么就不成了?你大姐既是能考,你二姐姐自然也能!”
甄衡哲素日里最是喜欢自家长姐,只觉得长姐美貌心善,处处都好,便如仙女儿一般。如今听甄老娘竟是将长姐与二姐这般的乡下丫头相提并论,简直是气得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祖母怎么能这样说?!”二姐这样的,哪里能和长姐相提并论?!
在他看来:这乡下来的二姐,连大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知道什么是琴棋书画?知道什么是诗书礼乐?知道什么是骑射算学?
......
什么都不知道却张口说要考女学,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若是传了出去,丢的还不是自家的脸面?!
甄衡哲到底年纪小,虽无恶意,情急之下说的话还是莽撞了些。
此言一出,且不提甄停云,甄老娘脸色已是十分不好,甄父和裴氏也是面色不好,当即便要开口训斥。
还是甄倚云最先开的口:“小弟,你怎么能说话?!你二姐姐能有此心自是极好的,虽说今年可能考不中,但她若有心,明年可以接着考,再不济后年也还有机会。我们一家兄弟姐妹,血脉相连,原就是要互相扶持。无论是你还是二妹妹,与我都是至亲骨肉,我做长姐的也只有盼你们好的,若是能帮自然是要帮的。”
甄倚云这一番话,入情入理,尽显长姐风范。
无论是甄父还是裴氏,看着长女的目光都隐含欣慰和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先更一章吧。明早九点接着更,等v后我会尽量多更点(终于有存稿,可以尽情加更啦)
ps.虽然家里人有点糟心,但是嫁人前还是要攒点嫁妆什么的嘛,大家忍一忍就是了,反正停云是不会吃亏的,就算暂时吃点亏也会找回来的,毕竟我是亲妈,这是甜文嘛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和奶茶 20瓶;清清清清清清河画 5瓶;2515111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话说当年事
感受到父母赞许的目光,甄倚云心下隐隐得意,面上仍是好姐姐模样,两边劝和:“二妹妹,小弟他也是一时失言,你勿要放在心上才好。”
然而,甄停云却未应声。
甄倚云一脸讶然,凝目看她:“二妹妹,难道你不肯原谅小弟吗?”
甄停云摇摇头:“大姐姐误会了,到底是一家人,我还不至于心胸狭隘至此。我不说话并不是不肯原谅小弟,只是想听听爹娘的意思罢了。都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可如今父母尚在,我们做子女的还是应当先听父母教诲才是,再说其他。”
说到底,甄父和裴氏都在,再不济还有甄老娘这个做祖母的,甄倚云这个长姐这时候跳出来说话未免太爱表现了吧?
说着,甄停云又微微侧头去看甄父,乌髻如云,雪腮微露,颊边有一个小梨涡,灵秀可爱:“爹,我说的对不对?”
甄父原就准备教训儿子几句,见yòu_nǚ此时含笑看过来,不由也是失笑,打趣道:“怎么,婷姐儿是想说‘子不教,父之过’?”
甄停云抿着唇笑了笑,一副“您都知道了,我就不说”的模样。
瞧着小女儿古灵精怪的模样,甄父不以为忤反觉欣慰,想着到底是fù_nǚ天性,终究还是有些心有灵犀的。他心下宽慰,面上却是半点不露,反是肃容去看幼子,哼了一声,厉声斥道:“我往日是怎么教你的?!还不与你二姐姐道歉?!”
甄衡哲被长姐说了一通,如今又听父亲厉声教训,早就是悔了,忙低头去与甄停云致歉:“是我不好,说错话了。”
甄停云倒也没揪着不放,笑了笑,伸手去拉甄衡哲的手握在掌中,真就如一对亲密的姐弟,口上自嘲道:“我知小弟说这些也是担心我。其实吧,我也总担心自己考不中呢......”说着,她仰头去看甄父,眼睛亮亮的,嘴上玩笑道,“我在家时就常听祖母说起爹,听说村里那些不服管的倔驴见了爹都是服服帖帖的,可威风了。今日一见,祖母果然没骗我!”
甄.倔驴.衡哲:“.......”
甄父虽板着一张冷脸,此时也不免被女儿逗乐了,佯怒道:“淘气!”
好在,这话题也是甄老娘喜欢的,一时儿倒是忘了先前的事,满口夸赞起儿子的旧事,桩桩件件,如在昨日。
众人间原本僵硬的氛围也轻松了许多,甄倚云却不觉咬了咬唇,看着甄停云的目光深了深。
只甄父忆及旧事,待甄老娘越发孝顺,亲自扶着甄老娘去院里歇了。
待从甄老娘院里出来,已是夜色沉沉。
甄父明日还要上朝,也就没多说,只叫仆妇先将甄衡哲送回他自己院里休息,再让甄倚云这做长姐的带甄停云回院休息,自己则是挽着裴氏回了正院。
说来,甄父多年不见母亲yòu_nǚ,心里一向都是十分惦念,今日得以团圆,心里实是高兴,难免喝多了些,早早洗漱后便去床上歪着了。
倒是裴氏,她心里存着事,也没叫丫头身边服侍着,自换了一身家常衣裙,对着镜子,将钗环一点点的摘下来。
桃木梳一点点的自如云似缎的青丝上梳过,鸦黑色的丝发披散而下,光可鉴人。就连镜中的脸容也如旧日一般的秀美明丽,好似时光待她格外宽容,十多年过去,白驹过隙,她依旧妙曼美貌若少女。
只是,再如何的美丽年轻,她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的,两个女儿也是亭亭玉立,如同初春枝头将开的花骨朵,眼见着那花苞就要绽开......
不知怎的,裴氏今日心中倒是多了许多感慨。
甄父在榻上等了一会儿也没等着人,不免唤了一声:“沅君,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裴氏不似丈夫这样心宽,暗叹了口气,并未起身也未转头,只是凝目看着镜子,低声道:“........哪里睡得着!”
甄父用手枕着头,转口问道:“怎么就睡不着了?”
裴氏淡淡道:“我只想到当初那些事,想到咱们的停姐儿,便觉心里烧得厉害,实是睡不着。”
说起这个,甄父脸上也没了笑,有些不自在的道:“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
甄父心里其实也不是不明白裴氏的话,可他到底是男人,外事精明,家事上头却总有些“难得糊涂”的意思。眼见着如今一家团聚,合家欢乐,他自也没往后头想,先高兴了再说。
裴氏却是个心细的,难免想得长远些。她看着菱花铜镜上的纹路,像是在叹气:“少年夫妻老来伴——父母也好,子女也好,总是不能陪我们一辈子的。你我既是夫妻,是要白头偕老的人,有些话我也不想瞒你。”
甄父一顿,低声道:“沅君.......”
裴氏没有理他,羽睫微垂,像是陷入某种难言的思绪中。
仿佛是回忆起了那段难熬的日子,她下意识的抿了抿红唇,语声极低极轻:“你是知道的,当初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那年父亲起复,母亲嫂嫂她们也都跟着回了京,偏巧新君登基,又要开恩科,没几个月你也要入京赶考,只我一人留在家里头,身边连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停姐儿又是个女孩儿,才出生,婆婆那里便生了好大的气。等我第二日起来,竟是只有粥米可用........我那会儿也是被气狠了,好容易熬过了月子,就抱女儿上京去寻你,心里对你也有迁怒,只想着:若你不喜,索性和离归家便罢了!”
到底是多年夫妻,感情深厚。甄父此时听着这话,想起妻子当初抱着长女入京时那模样,心中又酸又软:寻常妇人产后多是有些丰腴白胖的,偏裴氏那会儿月子也没坐好,之后领着两个丫头,抱着长女一路匆匆上京,等到京城时整个人已是苍白瘦削,眼下黛青,仿佛就只剩了一把骨头,一口气。
想起当初,甄父心里很是难受,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是我对你不住,当年我就不该留你一人在家。”
裴氏抿了抿唇,接着话往下道:“当时,我是想着两个女儿一并带上的——无论是倚姐儿还是停姐儿,都是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心里也是一样的疼。更何况停姐儿才出生,那么小小的一团儿,离了我就哭个不停,哭的我心都软了........只是,只是她太小了!倚云当时也是哭得厉害,抱着我说‘妹妹好小,路上会不会生病病啊’,我心下一软,不忍叫停姐儿随我一路颠簸,这才留了她下来。”
其实,当年入京后,她便十分忧心被自己留下的yòu_nǚ,起过要接yòu_nǚ入京的念头,顺嘴与长女念了一句。
当时,倚云便窝在她怀里,歪着头,睁大眼睛,瞳仁乌黑,模样可怜可爱。
她说:“娘,妹妹来了,祖母是不是也要来?”
童言稚语,天真无邪。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如针扎一般刺入她的心头,令她想起了生下yòu_nǚ后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那时候,她一个人躺在灰暗的屋子里,辗转挣扎了大半天,力气都要没了,孩子却没下来。那时候,她既担忧又恐惧,眼泪都要哭干了:丈夫与娘家的人都远在千里之外,身边只有两岁大的长女和两个不顶事的丫头,婆婆又是那样尖酸刻薄的性子,她便是死在榻上只怕都是没人知道的。
好容易,九死一生的才把孩子生了下来,接生婆婆看了眼,说:是个女儿。
婆婆脸上的笑立时便没了,直接甩脸走人,留她一个躺在还未收拾过的榻上,浑身汗湿,身下还有被血水打湿的褥子,狼狈不堪。
就像冬日街头上冻得要掉毛的老狗一般。
婆婆心里有气,转头就打发了灶上的婆子,一日三餐只给她粥米喝,饿的她夜里差点睡不着,暗地里哭了几回,就连奶孩子的奶水都不够,只得叫yòu_nǚ跟着她挨饿。孩子也小,嘴里总要含着东西才肯睡,否则便抽抽噎噎个不停,声音小得像是幼猫。
她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
..........
所以,裴氏不觉便舍了接女儿过来的念头,再没有提过。
如今想起这些,裴氏不觉闭了闭眼,然后才慢慢睁开,低声道:“没成想,这一留就是十三年!”
一转眼,女儿已是十三岁了。
对这个女儿,裴氏心里确实是有些芥蒂和不喜,只是她到底是做母亲的,还是有那么一点母亲对女儿的愧疚怜惜,想着尽量善待她。
甄父想起这些也是十分唏嘘,安慰裴氏:“这也不是你的错。如今母亲和停姐儿也都回来了,母亲如今已是和善许多,停姐儿又是那样机灵的性子,爱说爱笑,似你年少时一般,我也很是喜欢.........咱们一家团聚,现下就别再想那些旧事了。”
裴氏不由苦笑:“哪里能够不想?你也说了,她是个机灵的又是那样的能言会道,连倚姐儿怕也比不上。只是,停姐儿到底是在那地界儿,在母亲身边长到十三岁,我真是一想起来就愁的很........”
“而且,她都已经十三了!”
“小树歪了还能修剪枝干,设法端正,可成木却是已是成型了的。她这个年纪,再有几年,就要及笄要论婚嫁。门当户对的人家我是不敢想的——结亲是大事,人家娶媳妇是过日子,总不好结亲结出仇来。若是寻个门第低些的,有她姐姐作对比,就怕这孩子心里怨我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甄老娘真不是好婆婆,这要是现在,人家裴氏能上网发帖《818我那个奇葩婆婆》。有人说甄倚云当时年纪小,不可能拦住裴氏他们。可实际上,裴氏当时产后多少有些抑郁什么的,心有余悸,差点就要搞和离了。甄倚云又是个知道剧情的穿书者,只要在关键的地方点一句就是了。而甄父于心有愧,妻子不提他肯定也不敢多提.....所以就可怜停云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晚安巴黎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她又想元晦了
说真的,便是甄父这做儿子的,心里也不是很信服甄老娘教养孩子的水平,更不相信甄老娘这样重男轻女的脾气能把孙女教的多好。再者,正如裴氏所说:甄停云都已经十三岁了,过两年就及笄嫁人了,便是现下从头教起怕也是来不及的。
这样的女儿,若是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确实是不合适,可若是嫁的低了也是麻烦......
这般一说,一向心宽的甄父都有些睡不着了。
夫妻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正值深夜,室内静极,只闻烛火烧着灯芯,噼里啪啦的迸出一团热焰,仿佛连空气都被热焰烧过烤过,干燥灼热。
过了片刻,榻上的甄父方才开口:“各人有各人的福分。如倚云,她自小聪慧,早早拜了何先生为师,如今又在玉华女学中进学,日后女学毕业,依着她的才貌,少不得要结一门高亲。至于停云,她这些年确也是受了委屈,可若是说出去也算是代我们给母亲尽孝,在外头还是能够得个贤孝名声的。虽说她多半是考不上女学,可你好好教她一教,名声有了,她模样也不差,再挑一户看重女孩德行的人家,给她备份嫁妆也就罢了。虽比不上倚云,可也是咱们做父母的一片苦心了。”
听着甄父这些话,裴氏不由也是沉默。
忽的,她伸手拿了支青玉簪子,挽了个松松的髻,然后起身往外走,嘴上道:“你先休息吧,女儿那里,我不放心,还是要去看看才好。”
甄父也跟着坐了起来,忙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就是操心太过.......”
不等甄父问清楚裴氏不放心的是哪个女儿,裴氏已是匆匆的披了外衣,领了丫鬟婆子,起身出去了。
甄父只好一个人抱被子躺着,翻来覆去的,孤零零一个人,实在是有些睡不着。
*******
裴氏先去了甄倚云的屋子。
虽然如今院里多了个甄停云,甄倚云的屋子却没动,一应摆设布置都与旧日一般,处处都能透出闺阁千金的雅致精巧来。
甄倚云正靠坐在窗边美人榻上看书。
却见临窗的案上摆着一对儿雨过天晴的长瓶,瓶中插着几枝晚梅,案几上隐隐有雪水痕迹,梅花却在长瓶中犹自殷红,暗香浮动。
这一抹红,一段香,衬得倚靠美人榻上的人容色更艳,几乎是夺人心魄。
裴氏看在眼里,心下十分欣慰:这就是她的女儿,她一手带大,聪慧明丽,一如明珠般耀目夺人的好女儿!
见着母亲过来,甄倚云也忙从榻上起来,上来扶了一把,两人一并在美人榻上坐下,又一叠声的叫端热茶,口上道:“这大冷天的,今儿又是折腾了半宿,娘怎的过来了?若有事吩咐,只管唤人来叫女儿便是,何必累着自己?”
到底是亲母女,说起话来也是亲密密的,甄倚云还嗔了一声:“您不心疼自个儿,我还心疼呢!”
这样的女儿,这样妥帖的话,裴氏哪有不疼的,笑看着女儿,温声道:“如今你祖母和二妹妹都来了,我想着也该与你说几句话。这些话宜早不宜迟,索性今晚就来了。”
说起这个,甄倚云眼中掠过一丝不自在,但还是端出认真听话的模样:“娘有话,只管说便是了,女儿都听着呢。”
裴氏并未立时说话,一直到屏退了身边诸人,方才握着甄倚云的手,郑重问道:“倚云,你是不是不喜欢你二妹妹?”
甄倚云脸色微变,垂下眼去,低声道:“娘这么这样说?”
裴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道:“你啊!我看着你长大,从未见过你似今日这般失言,哪里会看不出来你这心思?”
甄倚云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好半天才咬着唇,声如蚊吶一般:“我,我就不大习惯......”
裴氏看着她,耐心的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甄倚云却是眼眶一红,簌簌的掉下泪来:“家里一向都只有我一个女孩儿,如今二妹妹来了,又吃了那么多苦,我就怕娘和爹爹都转头去疼她,不疼我了........”
瞧着女儿哭成这样,裴氏也是心疼的很,但她还是硬着心肠说女儿:“这些年,你二妹妹替我和你爹给你祖母尽孝,吃了这么些苦,我与你爹多疼她些自是应当的。便是你做姐姐的,也该多疼她,如何能够反过来记恨她?”
甄倚云哭得声音都哽咽了,眼角微红:“女儿,女儿知道错了......”
裴氏到底狠不下心,听着甄倚云认错,便也没再说教反安慰她:“更何况,你二妹妹已是叫耽搁了。便是我与你爹再如何的疼她,她日后总也越不过你。倚云,以你这般才貌,日后说不得便能嫁入公卿侯府......至于你二妹妹,她无论如何都是比不得你的,你又何必与她计较这些?”
甄倚云低头抹泪,眼中却有异色一闪而过——她适才一直提心吊胆,就怕裴氏这亲娘被甄停云的主角光环给弄昏了头,如今听到裴氏这话方才宽心不少。
“更何况,你也这般年纪了,如今也有不少人家上来问亲,我只推说要等你女学毕业才好论亲。”说到这里,裴氏不由又笑,“一家有女百家求,说得可不就是我儿?”
甄倚云低下头去,颊生双晕,不敢去看裴氏。
裴氏却接口往下道:“如今你才貌皆有,已是有了些名声。若是能有个妹妹在边上,既衬托了你,也能给你传出些友爱弟妹的好名声——倚云,你该知道,高门大户,除却才貌也重品行。”
甄倚云若有所思,指尖微微收紧,深深地嵌入铺在榻上的软毯中。
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眼。她生了一双妙目,眼睫浓长,瞳仁乌黑,顾盼之间自有秋波流转,容貌如莲,清丽动人。只听她细声道:“娘的意思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好好对待二妹妹的。”
“你明白就好。”见女儿转过弯来也知轻重了,裴氏便笑,“过几日就是你三表妹的生辰,你正好带上停云,表姐妹间见个面,先打个底儿。”
甄倚云笑着点头又道:“妹妹才来,怕是没有出门的衣衫,母亲明儿可得叫人给她置办些衣衫首饰。”
“还是我儿有心。”虽说这些东西,便是甄倚云不说,裴氏都是要准备的,可如今甄倚云肯主动为妹妹提,裴氏只有高兴的,越发觉着女儿是个可教之才,一点就通。
裴氏心里稍宽了些,少不得又与甄倚云说了许多话。原还打算着出门后再去隔壁与yòu_nǚ说上几句,只是待她从甄倚云屋里出来,隔壁房间里已是熄了灯,想必甄倚云早已睡下。
裴氏蹙了蹙眉头,心里不知怎的又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在门口站了站方才道:“罢了,先回去吧。”她是没想到甄停云这么心宽,这初来乍到的竟也这样早就睡下了,不过甄停云这里倒也不是很急。反正甄停云初来,少不得要叫人置办东西,便是今日甄停云讨要的见面礼也得备好了,明日再送去,到时候顺势交代些事情,与她仔细说一说便是了。
这么想着,裴氏也没多留,抬步就走了。
其实,还真不是甄停云心宽,只是裴氏来时身边就带着些丫头婆子,也没想瞒着人,甄停云和甄倚云又是住在一个院里自然也是知道的。
虽然甄停云已知道自己不必对裴氏心存期待,可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眼见着裴氏趁夜赶来,难免还是有些小欢喜,想着:也许是裴氏觉着她初来乍到,怕她不习惯,这才夜里过来一趟,特意来与她说说话.......
结果,人家裴氏直接就进了甄倚云的房间。
自作多情的甄停云心里也很有些恼羞:都说不期待了,结果还是差点.......
甄停云生了一回自己的气,索性便叫六顺她们早些铺好床,打了热水洗漱一番,这便上床躺着了。
只是,虽已熄了灯,躺在床上,甄停云还是有些不习惯。她躺在温软的被褥里,抱着被子,隐隐能够嗅到锦衾间淡淡的熏香,指腹则是悄悄的在锦被的缎面上抚过,丝滑光润,还能摸到上面细致的花样。
甄停云抱着被子,咬着唇,自嘲一想:怪道人家都说千金小姐是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可不就是这样?
不知怎的,她又想元晦了——元晦那样讲究挑剔的,家道中落前,说不得家境比甄家或是裴家还好呢。
想着想着,甄停云忍不住又抱着被子挂念起不知在何处的元晦来:也不知元晦现下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那鬼宅一般偏僻荒凉的西山别院里?
事实上,傅长熹此时确实是在西山别院中。
此时的傅长熹已是换下了甄停云之前给他准备的旧衣,一身较为低调轻便的绛紫色长袍,衣襟和袖口处皆镶黑边,上面是绣女用银线绣出缠枝莲花纹,针脚细密。腰上是一条玄黑色腰带,上悬一块紫玉佩,样式与他赠与甄停云的那块相似,上面却无熹字。
他与面前两人点点头,开口道:“坐。”
作者有话要说: 和编编商量了下,明天入v,所以今天就再加一更。下章大概就v了,为了上夹子,暂时就定零点更新。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v后会尽量多更哒~爱你们哦~
☆、她都成小富婆了
唐贺此时早将自己手上的羽扇收了起来, 一脸恭谨小心,虽是依言坐下,可那模样就像是准备好了随时起身答话或是告罪。
另一边的谢秋雁也依言落座, 虽也是一般的恭谨小心,可他神态行止之间却带着一种如蒙大赦的轻松愉悦。
傅长熹虽是昨夜里回了西山别院却没有立刻见人的打算,而是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想起来的那些零碎记忆,确定了目前可以相信的人,然后才让暗卫去把唐贺以及谢秋雁叫来。当然, 眼下这两人身份特殊,极为招眼, 傅长熹才会选在晚上见他们。
眼见着这两人坐下, 傅长熹方才看了唐贺一眼:“你应该能够猜到, 我直到现在才见你们, 是出了意外。”
唐贺小心点头, 心中略有些忐忑却不敢多问。
只有谢秋雁还有些懵的模样。
傅长熹想了想, 还是与他们说了些自己失忆的事情——他如今恢复的记忆有限,说话行事肯定是瞒不过亲近之人的, 与其遮着掩着倒不如坦荡些, 直接与心腹说了,也能让人帮着遮掩一二。
而且, 无论是唐贺还是谢秋雁,都是当初陪他一起去封地的,那时候,边境苦寒, 时而有北蛮扰边,实不是个好地方,那个时候能陪他过去并且坚持至今的自是心腹臂膀,是能相信的。
傅长熹这般一说,唐贺和谢秋雁倒放心了些:虽说王爷还记不得许多事,可他并无大恙,仍如往日一般信任他们。
有主君如此,臣下也是感念于心:君以国士待我,必国士报之。
然而,傅长熹紧接着一句话便是:“仪驾中的替身应是瞒不过宫中诸人的,更瞒不过内阁那些老狐狸。所以,你们是怎么将我的事情拖到现在的?”
谢秋雁转目去看唐贺。
人都说一个女儿三个贼,要唐贺说:一个谢秋雁三个坑!
玛德,明明说好了出事了就一起扛,结果王爷一问就看我,那王爷肯定就知道都是我的主意了!
坑货害我!
心里骂着谢秋雁这个坑货,对着傅长熹的目光,唐贺还是不敢怠慢的。
唐贺只得老实接口:“臣等到了京城,仍未等到王爷,只得先替王爷称病,留在城外并不入京。”
“自然,若只如此确实瞒不过宫里还有朝中之人。”顿了顿,他悄悄看了傅长熹一眼,接着道,“所以,臣便私下遣人入宫,说是奉了王爷之命,与内阁还有太后商议郊迎之事,令陛下亲自出城迎王爷您这位皇叔入京。太后自是不许,以有碍天子威仪驳回此议。王爷入城之事自然也就拖了下来。”
便是傅长熹听到这里,都得说一句:“真是好法子,好胆子。”
唐贺:“.....王爷过奖了。”
傅长熹唇角微扬,反问他:“你觉得我是夸你?”
唐贺:“......”
傅长熹淡淡道:“只怕现下朝里朝外,都只拿本王当那野心勃勃,意图不轨的奸佞之徒了。再者,太后驳了天子郊迎之议,本王若是就这么回去,旁人也只当是本王心虚,反与太后低头。只是,回城之事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唐贺,唐贺他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最后,还是傅长熹开了口:“备笔,我给孙首辅写封信。”
唐贺小心的端详着傅长熹的脸色,大着胆子道:“您,您还记得孙首辅?”
傅长熹扫了唐贺一眼,面无表情:“.....去街上找个闲汉,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现在的首辅姓孙。而且,我当初离京去封地时,孙启常已是入阁,自然知道这位孙首辅是谁。”
唐贺连忙低头:“是臣愚钝。”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身侧一直没说话的谢秋雁。
谢秋雁一脸懵逼:“.....”看我做什么?!
唐贺摇了摇羽扇,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模样:“还不赶紧给王爷备纸笔?我要与王爷细说当下局势,替王爷理清思路,只你一个没用的,怎么练跑腿都不知道?!”
“怎么一点眼色都不知道?!”
谢秋雁:“......”
玛德,真的是好想直接掐死了姓唐的才好。
*********
第二日一早,天不亮的,甄父就得起来准备上朝了。
夫妻两人感情好,一向都是同起同卧的,裴氏也没叫丫头进来,亲自服侍着甄父穿上朝服。
待得洗漱过后,两夫妻一起用过了早膳,外头马车已是备好,裴氏便叫人挑了灯笼,亲自送甄父出门去。甄父昨晚上被裴氏说了一通,没睡好,此时倒是有些不放心起来,握着妻子的手叮咛道:“母亲和停姐儿那里,你多上些心。”
裴氏推他一把:“知道了,赶紧去吧,别误了时辰。”
甄父叹口气,这才出门上车,上朝去了。
裴氏目送着丈夫离开,面上也带了些倦意,重又领了丫头婆子回主院,叫了一贯看重的白嬷嬷将自己前些日子拟好的单子拿出来,将东西重新点一点,收拾好了,迟些儿就给甄老娘以及甄停云送去。
想着甄停云昨儿提的见面礼,裴氏想了想,用指尖在那张给甄停云的单子上点了点,口上道:“老爷昨儿说要给一匣子宝石,再给我加两匣子珠子......无论是做首饰还是做头面都是好的,正适合她们小姑娘家的。”
到底是亲女儿,裴氏也都是舍得的。
好容易收拾了东西出来,裴氏想着小姑娘家身子娇又是赶了一路的,今日少不得要多睡一会儿,便又在屋里歪了一会儿,故意晚去了些。
没成想,她此时过去,甄停云已是吃过早饭,正坐在书案前,凝神静气的提笔练字。
裴氏看在眼里,心里不免又多想了些,暗道:也是,甄老娘那性子,哪里是容得人睡懒觉的?自家这女儿想来也是早起惯了。只是,她这会儿铺纸练字,不知是真用功,还是假用功?
心里这样想着,裴氏面上仍是笑,倒没开口唤人,只抬步走过去,站在甄停云边上看他练字。
甄停云原是不想理人的,毕竟她练字看书时都是心无旁骛,专心得很,便是甄老娘也不会轻易打搅。只是,这会儿身边站了个裴氏,虽是不声不响的,那存在感是忽略不了的。如今的她到底没有把亲娘撇一边自己一心练字的定力,只得先顿住笔,朝着裴氏笑了笑:“娘,您先稍等一会儿,我叫人端水上来净手。”
六顺是早就知道甄停云这习惯的,很快便打了水端上来。
甄停云很快净了手,拿帕子擦了擦,抹了点润手的脂膏,这便上来搀扶着裴氏坐下,笑问道:“娘,您怎么来了?”
裴氏跟着坐了下来,一时没有应声。
裴氏素有眼力,只站边上看了看,便知甄停云的字确实写的不错,乃是下过苦工的,如今已得了些章法,尤其是笔式雄峻,竟是颇有魏碑之风,乃是闺阁女子中少见的。再想一想,甄停云自小养在甄老娘膝下,又是乡下小地方,她竟能把字练成这样,实是堪称奇迹。
尤其是甄停云搁笔净手,笑语晏晏,一连串的动作竟也如行云流水一般,从容不迫,颇有大家之气,根本没有裴氏想象中的土气或是小家子气。
当然,这倒是元晦的功劳了——此人虽是不大记得事,讲究却是颇多,初时还有一二顾忌,待得甄停云叫了“先生”后便彻底放开了,起居饮食等处处都有讲究。甄停云这些日子总在元晦身边呆着,又是个有心要学的,难免耳濡目染了些,此时无意间倒是显出了一二来。
裴氏倒是不知这些事,看在眼里,心里难免有些复杂心思:这女儿,似乎与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幸而,她一贯心思机敏,这点复杂心思很快便掩了去,接口道:“你这孩子,昨儿你不是还与我们讨见面礼。我这做娘的自然是要亲自来一趟,把东西给你送来,顺道与你说说话。”
甄停云昨晚上就是随口一说——主要是她心里对父母姐弟什么的也没什么期盼,虽然昨晚上顺嘴一说,可睡过一晚后立刻就给忘了。此时听到裴氏说起,甄停云反倒有些不自在,过了片刻方才呐呐道:“谢谢娘。”
到底是亲女儿,虽说比不得自小养在自己身边的甄倚云,可裴氏心里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眼见着女儿与自己这般生分,她心下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低声道:“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说谢?”
若是换做甄倚云,只怕早就扑上来,抱着裴氏的胳膊撒娇卖乖了,只是甄停云却还是呆呆的坐着,睁大眼睛看着她,像是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裴氏心里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那单子递给甄停云,让她自己看着,口上道:“多是些衣料首饰,都是你现下就能用得上的。迟些儿,你自己先挑一挑衣料子,下午就有制衣的裁缝绣娘过来给你丈量尺寸,多做几套衣衫也是好的。倒是你父亲给的那一匣子宝石,我又给加了两匣子东珠,你自己看看,是要打几副头面还是做什么都随你........”
甄停云接了单子略看了看,也知道裴氏也确实是用了心的。
这单子上,衣料首饰都是新的,正如裴氏说的,现下就能用得上,想是特意给甄停云备的。还有些值钱的古董玩意儿,摆出来面上也好看。哪怕没有甄父和裴氏给那几匣子宝石东珠,这些东西都值好几百两银子了。甄家毕竟不是拿等“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豪富人家,一见面就给女儿几百两银子,虽没有庄子铺子这样的大件儿东西却也是十分大方了。
说话间,裴氏又叫了个嬷嬷还有两个丫头上来:“这是林嬷嬷,还有凭兰和秋思,以后就留你身边使唤了。”
甄停云一怔,忙道:“不用了,我身边还有六顺和八珍呢。”
裴氏笑着道:“你祖母身边也是离不得人的,偏老人家又念旧,你做小辈的就让一让,把八珍六顺留给你祖母吧?我这里再给你添这几个人新人,以后你身边也有能说话商量、能使唤做事的。”
这就是裴氏的仔细了,毕竟甄老娘一贯刁钻,真要给她安排许多人在边上伺候,指不定又要挑出许多错来。倒不如把这两个丫头留在甄老娘身边,甄老娘既用惯了,必也是放心的,再挑个老实小心的嬷嬷在甄老娘的院子里看着,想来也出不了事。
至于甄停云这里,她这个年纪,虽是初来京城,但也是要进京中同龄闺秀的社交圈的,身边总是要有懂规矩的丫头和嬷嬷看着教着,方才能够不被人看轻了去,少出差错。
甄停云不是傻子,想了想,虽知这几个人新来的怕是不如六顺和八珍使唤得顺手可还是很有用的。更何况,六顺和八珍留在甄老娘身边想必更有用。
所以,甄停云只顿了顿,很快便点头应了:“还是母亲想得周全,女儿先谢过母亲了。”
见甄停云一口应下,裴氏心里也是极满意的,与身侧的白嬷嬷使了个眼色,叫人拿了个描金老红木的匣子来,递给甄停云:“按理,咱家姑娘的月例是一月二两银子,只是你才来,我便做主给你补了一年的月例,这样也轻便些。”
甄停云打开匣子,果是见着了里头那些亮晃晃的银锭子,约莫也有二十多两,看着倒不止一年的月例。
“娘这样疼我,我倒不知该说什么了。”看着银子,甄停云也是眉开眼笑,再不说那些谢来谢去的虚话了,转口便道,“我这儿有的,祖母那里必不会缺。想必娘迟些儿还要再去祖母那里送东西,我也正想去给祖母问安,不若一起去?”
国朝讲究孝道,裴氏心里虽是对甄老娘这婆婆有怨,面上也得恭敬着,少不了要送东西。甄停云是想着甄老娘这刁钻性子,裴氏若是这么过去少不得要受磋磨,倒不如自己跟着一起过去,打个圆场,也算是给裴氏解围道谢了。
裴氏倒是没想到甄停云会这样说,只是她确实不大喜欢应付甄老娘,这时候带上女儿一起去倒也不错。所以,裴氏笑着点头:“我儿有心了。”
母女两人都不是扭捏的,略收拾了下便一起去了甄老娘的院子。
老人觉少,甄老娘是早就醒了,只是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早上醒来时也是懒懒的,便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这时候方才用过早饭。
见着甄停云来了,甄老娘自也是高兴的,只是对着裴氏这个儿媳却没什么好脸色,一挑眉一抬眼的,很有些斜眼看人的模样。
哪怕是甄停云也得说甄老娘这婆婆做得刁钻——裴老太爷对甄父有授业提携之恩,裴家如今势大,便是看在裴家的面上,甄老娘也不该摆这模样啊。更何况,如今是在京里,乃是裴氏的主场,甄老娘再这么下去肯定也得不了好!
所以,甄停云主动先开了口:“祖母,您昨晚睡得怎么样啊?”
甄老娘撇撇嘴:“一般般吧。”这才指了指边上,开口道,“你们也都坐吧。”
甄停云扶着裴氏先坐下,这才凑到甄老娘身边,笑语:“祖母您不知道,娘给我准备了好些衣料首饰,下午就要裁缝绣娘来量尺寸,给咱们做新衣。我都看过了,都是从前没见过的好东西。所以,我就厚着脸皮跟娘过来了,也好瞧瞧娘给祖母备的好东西——您是咱家的大家长,东西肯定都是最好的,可得叫我开开眼。”
听说裴氏是来送东西的,甄老娘面上也缓和了些,但还是端着架子说孙女:“没眼力的丫头,一点小东西也值得你这样念叨?”
甄停云道:“祖母要是不稀罕,那就都赏我了吧,我也好多做几件衣裳。”
那怎么行?!
甄老娘也不端架子了,心里暗骂:真是一个姑娘三个贼!她没理讨东西的甄停云这讨债鬼,转头去问裴氏:“都有什么?拿上来我看看?”
裴氏没料到甄老娘今日竟是这般好脾气,好说话,不觉松了一口气,忙叫人把那些早就理好的衣料首饰等送上来。
东西一上来,果是比甄停云的那些更加贵重,尤其是那些首饰多是金银,明晃晃的,看着就能亮瞎人眼——这也是因为裴氏心知甄老娘不爱古董玩物,唯一喜欢的就是金银了,只得这般置办。
果然,一见着这些,甄老娘就跟软和了,难得的与裴氏笑了笑:“你倒是有心。”
裴氏连忙垂首,客气道:“母亲喜欢就好。”
甄老娘其实挺看不惯裴氏这假模假样的,只是边上还有个甄停云——这讨债丫头正一边看东西一边念叨道:“祖母,这么多好东西,您也赏我点儿吧?”
裴氏听着不像话,便说她:“停姐儿,怎么能这样和你祖母说话?这些都是你祖母的,样式也多不适合你们小姑娘,你若喜欢,我下回再给你添些便是了。”
甄老娘本还老大不乐意给孙女东西,听到裴氏这话反起了兴致,伸手在那金银堆里翻了翻,先翻了个金项圈,掂了掂觉着重了;接着翻了个金镯子,还是觉得有些重;往下又翻了一对儿玉坠子,担心玉价比金贵;最后只挑了个金戒指塞过去:“行了,这个给你。”
甄停云喜笑颜开:‘我就知道祖母是大方人,一向疼我。”
其实甄老娘小气归小气,哄她高兴了还是愿意给点东西给小辈,显摆一二的,当然也有“你好好孝敬,我以后还有好东西给你”的意思。
所以,眼见着甄停云得了个戒指就这么高兴,自己却还有这么一堆儿好东西,她老人家心里也是很满意很高兴的,当下就也有优越感的抬起下巴:“你这样死皮赖脸的讨东西,还能拿你怎么办啊......”
只有裴氏一人不在状况:“.......”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甄停云从甄老娘处讨了东西,甄老娘反倒看着更高兴了?
而且,甄老娘不是一向都重男轻女的吗?怎么忽然就这样疼爱甄停云了?
裴氏维持着面上的端庄,勉强应和了一句:“这可好。”
除了这话,她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因着甄停云哄得甄老娘开心,又有裴氏送的这么许多东西,甄老娘心情一好也没再与裴氏摆脸色,还留裴氏坐了一会儿,婆媳两个喝喝茶,吃吃点心,略说几句话,竟是此前未有的融洽。
若非甄停云还惦记着自己还有几张大字没练完,也没吹竹箫,心里实是定不下来,只坐了一会儿便要回去。
裴氏便也跟着起身离开,否则甄老娘说不得还要留裴氏和甄停云一起吃午饭。
其实,甄老娘心里是很想留小孙女在身边说几句私房话的,主要也是她这初来京城的,心里没底,既想在媳妇面上摆摆架子又没底气,很想听听孙女的主意。只是她也知道孙女如今为着考女学,十分努力,每天忙着读书也就晚上闲些儿,她就没留了,想着晚上再说也是一样的。
裴氏再没想到甄老娘如今竟是改了性子,今日甚至刻薄话都少了,也没怎么为难自己。
以至于,她与甄停云一起离开时还有几分茫然。
待回过神来,裴氏都难免一叹,与甄停云道:“你祖母这样喜欢你,若得空也多与她说说话。”如此,家里也能少些事情。
甄停云一脸乖巧的应了:“我做孙女的,自当孝顺祖母。”
女儿看着机灵,竟是比自己想象得更好更有用,裴氏心里倒是也多了些喜欢,想了想便从自己手腕上摘下一串碧玺手串,笑道:“这是你外祖母当初给我的,倒不是特别值钱的东西,你带着玩儿吧。到时候去给你外祖母她们请安,带上这个,她们见了必也是喜欢的.......”
再过几日便是裴家三姑娘的生辰,裴氏是想带着甄倚云和甄停云两姐妹一起去的,也好叫甄停云见见外祖家的长辈,这会儿送这么件“有来历”的东西给女儿自然也是好意。
甄停云笑着接了下来,算了算自己得来的那些林林总总的东西,觉着自己也算是发了笔小财。
看样子,这回上京也不是没有好处。
她都成小富婆了。
********
因着陪裴氏去了一趟甄老娘的院子,待得甄停云回去接着练字,写完五张大字后便是用午饭的时候了。
只得把吹箫的事情留在了午间,偏下午又有裁缝来量尺寸做衣衫,因此等她下午忙完了事情要用晚饭时,天都已经黑了。
甄停云到不计较这个:有吃的就行,吃得早、吃得晚又有什么关系?
结果,她正用饭时,正巧就来了个不速之客:甄倚云。
甄倚云是从女学回来的,虽说女学也有寄宿的学生可屋子多是提供给外地来的女学生或是家贫的女学生。似甄倚云这样的,多是走读。
应是才下学,甄倚云身上还穿着玉华女学特有的蓝白色裙衫,腰间系着一条翠色的丝络。这衣衫实是称不上好看,只是甄倚云身量高挑,纤腰盈盈,原就是荆钗布裙也是难掩绝色,便是这么一身衣裙穿在她身上,那也是美貌袅娜,气韵卓然。
见着长姐过来,甄停云也不得不停了筷子,起身相迎,问道:“大姐姐怎么来了?”
甄倚云面上含笑,语声温柔,:“后日便是三表妹的生辰了,到时候我们都要去。我便想着与你说一说外祖家表姐表妹的事情.......”这是裴氏昨晚上交代她的,所以她今日一下女学便来了,自也是为了表现出自己做长姐的友爱和善。
甄停云对此还真有些好奇。
虽说按照梦里甄倚云的说法,大表哥裴如松乃是“原男主”,是自己原本的良配,但她对裴如松乃至于裴家的事情都不大清楚,心里也是半信半疑。
只是,既然是要去外祖家,提前知道些情况,做些准备也是好的.........
所以,甄停云顺势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大姐姐了。”
甄倚云神色温柔,当下便坐下来,笑与甄停云仔细说了说裴家的状况。
其实,裴家人丁虽比甄家兴旺,可也不算太复杂。裴老太爷娶妻魏氏,膝下二子一女皆是嫡出,分别是;长子裴成梁,次子裴成材,yòu_nǚ裴沅君。长子膝下一子一女,长孙裴如松,三孙女裴明珠;次子膝下则是三女一子,长孙女裴明珍,二孙女裴明雅,四孙女裴曼丽,次孙裴李如桢。
这回过生辰的乃是三姑娘裴明珠,因着这是裴家长房嫡出的姑娘,上头还有裴如松这样出众的同胞兄长,竟是比其他几个堂姐妹更得裴老太爷和裴老太太的欢心,这回生辰宴上自是不好出错的。
甄倚云一向亲近外祖家,说起各人喜好来也是一清二楚,笑着建议道:“三表妹尤其爱玉石,妹妹倒可以寻些成色好的玉饰送去,她必是爱不释手的。”
成色好的玉饰可是很费钱的,虽然甄停云才得了一笔小财却也不舍的就这么给出去,只敷衍的应了一声:“嗯,那我再想一想。”
甄倚云自然也知道这妹妹才刚来,想是囊中羞涩,倒也没有多说。毕竟大面上的礼物,裴氏这做母亲的肯定会准备,总不会丢了自家的脸面,至于事后再送小礼物,那就是姐妹间的情意了。自己也提醒妹妹了,尽了做姐姐的本分,若甄停云还是惹了人厌,那也与自己无干,就只能说明是甄停云她愚钝不开窍!
是的,因着裴氏的提点,甄倚云已是想开了许多。
这世上最不可战胜的唯有时间。
当甄停云在乡下陪着甄老娘这么个粗俗愚蠢的老祖母时,甄倚云却是甄父和裴氏的掌上明珠,美丽聪慧,从小读书便不输男儿,时而有妙句慧语,令甄父生出“惜不为男儿身”的感慨。而且,她还凭借自己对剧情的先知,设法拜了何先生为师——何先生也是天下有名的才女,哪怕是在里,甄停云也是因为拜她为师,方才有了日后名扬京城的机会。
只是,既然甄停云已被她留在了乡下,何先生以及名扬京城的才名自然也都成了甄倚云的囊中之物。
最重要的是: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无论是甄父裴氏还是外祖家那些人,她们心里必是更加亲近自己而不是甄停云这个乡下来的。
事实上,甄停云早就已经输了。
输了十三年。
正如昨晚上裴氏所说的那样“她无论如何都是比不得你的,你又何必与她计较这些”。便如这一回,给三表妹过生辰送东西,哪怕自己告诉了甄停云三表妹的喜好,难道甄停云还有钱去买玉饰不成?而甄倚云已到了年纪,二月里就要行及笄礼,裴氏为着教她打理家事,早便分了她一个庄子和一个铺子,所以她手头很有些活钱,自然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人情往来也都是宽裕得很。
所以,甄倚云想开了,她也乐得做个好姐姐,毕竟优势在她这里,总是能压住甄停云的。
记得前世有个名人就曾说过:“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
这样想着,甄倚云面上笑容愈发温柔,目光如水的看着甄倚云,语声更是柔和:“妹妹初来,想是不知,母亲特意选在三表妹的生辰礼上让妹妹露面,也是为妹妹着想。其一,这到底是外祖家,不是外人,便是出了什么岔子总也是能圆过去的,哪怕圆不过去也能帮着遮掩过去;其二,三表妹素来交游广阔,生辰宴上必会有许多京中闺秀,便是燕王府的小郡主可能也会来,到时候再有我做姐姐的从旁引介,你也能认识些年纪相仿的朋友;其三嘛......”
说到这里,甄倚云眨眨眼,笑意温和:“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是极好相处的人,便是两位舅母都是大方的,到时候妹妹你又能得到好些见面礼了。”
这话说的很有些揶揄,不过甄停云听着还真有些小心动。所以,甄停云一脸的感激欢喜,忙道:多亏大姐姐与我说这些,要不我还是一头雾水
呢。”
甄倚云又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告辞:“我明儿还要去女学,还得回去温书,就不多留了。”
甄停云送她出了门,叫人将吃到一半的冷饭冷菜摆下去,留六顺和八珍收拾东西,明日搬去甄老娘院子里,自己则是起身去寻甄老娘说话——甄老娘早上瞧着就很有些憋闷,少不得要去宽慰一下对方。
没成想,甄停云才到甄老娘院子边上就已经听到了甄老娘开怀的笑声,根本没有甄停云想象中的憋闷。
事实上,甄父作为大孝子,可比甄停云这个沉迷学习的孙女更加注重甄老娘的心理问题。所以,甄父一下衙便往家里来,带着裴氏和甄衡哲一起来陪甄老娘用晚饭。
于是,甄老娘坐在正上首,左手边是儿子,右手边是孙子,一对儿的心肝宝贝,简直是身处人生巅峰,乐得开花,连晚饭都多用了一碗,那笑声更是止也止不住,连院外的甄停云都听见了。
不得不说,甄停云还真有点儿泛酸:还以为您老人家正等我来说话呢,没成想人家左拥右抱正高兴,根本没想起你!
见着甄停云过来,甄老娘忙里抽空的瞥了一眼,撇撇嘴:“你怎么来了?”
甄停云:“!!!”
这种重男轻女的祖母真的是好气人哦!
幸好,甄老娘虽年纪大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