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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皇家老男人(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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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放上来(#^.^#) (3)

手痒,还想摸点东西。

甄停云:“.......”真是有够无聊的!

鉴于人家目前也算是自己的先生,甄停云一向尊师重道,也不好直接和人家掐架或是冷战,只得强压着火气,敷衍的应了一声:“那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啊。”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还要练字,你要再想起什么,先自己慢慢想吧,也别急着与我说。”

元晦还想再说什么,甄停云已经低下头重又提笔练字去了。

见状,元晦不免又觉憋气,感觉有点心塞。

就像是他无意间捡到一只猫,把它喂饱洗净了,好容易觉着这猫顺眼了些,正要伸手摸一摸,忽然发现这猫不仅不亲人而且还是个白眼狼属性——要吃的时喵喵喵的黏人,吃饱喝足了就不理人......

当然,更心塞的是,要说捡,其实还是甄停云捡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声逼逼:虽然我短,但是我超甜哒~

ps.啦啦啦,本章有奖竞答:你们猜元晦以前是撸猫、撸狗还是撸马?也可能是绿毛龟呢.....

不过以后肯定是要撸媳妇哒~

☆、见贤者思齐焉

甄停云并无元晦这样复杂而又纠结的心思。

她练完字,搁下手头的笔,略缓了缓神便想起要与元晦商量明日启程的事情:“摄政王仪驾明日就走,我们约莫是要后日启程的。只是我家统共也只两辆马车,若是带上你只怕是不方便。”

听完甄停云的介绍后,元晦便理所当然的道:“让你那两丫头陪你祖母坐前头马车,你陪我坐后头那辆马车便是了。”

甄停云有些为难:“祖母身边怕是离不得我。再者,男女七岁不同席,虽说如今男女大防管得也不是很严,我们两个坐一辆马车终究不好。”

元晦随口道:“你都叫我‘先生’了,如今先生有恙,做弟子的服侍左右,有什么不好的?”

顿了顿,元晦便接又加了个筹码:“虽说车马劳顿,可路上光阴也不好荒废了,你我同车,我也能多教你一些。”

这倒是真的。

甄停云果是心动了,但还是有些犹豫。

元晦肚里很有些歪理,说起来也都是理直气壮:“明年六月便是女学入学考,你原就基础差,还这样磨磨蹭蹭,瞻前顾后的,如何能够考的是女学?世上学问一道,只有真用了心,入了痴,方才能够有成。人家郑板桥练字成痴,便是无案无纸,都能于闲暇时在自己腿上写字,一时入痴,甚至写到妻子腿上,最后方有所成,自创六分半书。你呢?”

甄停云当即下定决心,点点头:“先生教训的是,是我拘泥了。”

甄停云一想,也觉是这么个理儿:她这学问未成,不过是半吊子而已,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

说完了马车这事,甄停云方才取出自己才买来的竹箫。她将竹箫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递给元晦:“还请先生赐教。”

元晦倒是没拒绝,伸手接了那支竹箫来,先用帕子擦了擦,然后再当着甄停云的面儿吹了一曲。

他人生得好,一双手修长有力,如同玉琢而成的艺术品。当他用手握住竹箫递到薄唇边上时,那支竹箫都因此增色不少,就连那粗糙的制材似乎都成了古朴自然,风流内蕴。

甄停云不由也跟着敛神,认真听他吹奏。

不一时,萧声扬起。

初时,或许是因着病后气力不足,又或是竹箫质量不好,乐声稍有凝滞,但很快便流畅起来,如同溪流越过雪白的溪石,随着溪水跃动,越发的清脆悦耳,悠扬动听。就连临窗树上被惊动鸟雀都重又安静起来,扑簌簌的落在枝头,像是在安静聆听这一曲人间少有的天籁妙音。

直到此时,甄停云方才明白元晦为何会嫌弃她弹的琴了。

因为元晦这一曲萧声,才是真正的乐声,才能叫人“三月不知肉味”。

甄停云闻此声,方才知道了悟:当年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亦赞:“善哉,洋洋兮若江河”。原来,这并非古人夸张捏造,这世上的乐声里真能有巍峨泰山,洋洋江河。

一曲罢,甄停云久久方才回神,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吹的真好。”

第二句便是:“我什么时候能吹得像你这样好啊?”

元晦心下暗道:虽说“见贤者思齐焉”是好事,可甄停云这也思得太快了吧?都不知道考虑一下自己的基础吗?不过,他也没打击自己学生的自信心,想了想,委婉安慰道:“慢慢学,总是会好的。”

当然,元晦自觉:若要到他这地步,除了努力学习外,就得需要一二的天赋了。

说着,元晦又与甄停云细说了些乐理,然后才将那竹箫递给甄停云,提点她:“你先试试音。注意呼吸,要保持匀称。”

甄停云接了竹箫在手上,正要上嘴试一试,忽而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来:这,这统共只一支竹箫,他吹完了自己再吹,这会不会有点.......

不过,想起再买一根竹箫还得要自己掏钱,甄停云就决定闭嘴了:算了,元晦不提,她也不提了吧,能省一点是一点啊。

所以,甄停云一言不发的拿了帕子来,慢吞吞的擦了两下竹箫,这才开始试吹。

眼见着甄停云拿帕子擦竹箫,元晦方才慢半拍的认识到这个问题——说真的,他此前还真没想到教吹箫,老师学生就一支竹箫的!自然也没想到一支竹箫而引起的复杂问题。

不过,既然甄停云什么都没说,元晦想了想也就没有多说了,只当自己没想到:毕竟,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女孩家怕是更要不好意思了。

如此学萧,两人你擦一遍,我擦一遍的,倒是把一支才买来的竹箫给擦得光滑无比,浓翠欲滴,仿佛久经摩挲一般。

学到最后,甄停云颊边微微有些红,才用过午饭就打发了六顺再去买一支竹箫来。

唉,学习这事果然一丝一毫都不能省。

********

等到晚上,甄停云便又与甄老娘商量了一回后日启程的事情。

自然,马车安排这事少不得也要与甄老娘说一声。

只不过,甄停云对付起甄老娘时又是另一番说法。她与甄老娘说的是:“元先生瞧着也都二十好几了,家里少不得已有妻儿,我既是叫他一声‘先生’自也是拿人当长辈看待,只当是服侍师长了,倒也不必那般忌讳。”

甄老娘心里已有几分肯了,只是嘴上仍说:“你这没行过拜师礼,也没送过束脩,也算不得正经先生吧。”

甄停云悄声与她道:“我这是也是想要多与人学一点儿呢。我和他同车,到时候就跟他身边上学着,不懂就问,他总不好藏私,自然是能多学一点的,也没浪费了这路上时间。”

甄老娘也有几分鸡贼,闻言又觉孙女说的有道理:“也是,老话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人家店里教学徒还得叫在身边白使唤几年呢,你这不花钱的和人学东西,是得上些心.....”

“你也是,在人身边时记得嘴甜些,多说些好话——反正好话不用钱。你既是要与人学东西,就要多问多说,把人哄高兴了,才能多学一点儿。”甄老娘与孙女传授了些偷师的好法子,然后又悄咪咪的与孙女打听:“上午那会儿,是不是他在吹箫?别说,还怪好听的,隔壁李太太还来与我打听了一回儿呢......你也加把劲,好好学,把这吹箫的手艺学到手,这才不亏。”

甄停云连连点头,很有雄心壮志,拍胸脯保证:“祖母尽管放心吧,以后我肯定比他吹的好!”

甄老娘瞧着孙女这信心满满的模样,也没好意思打击孙女自信心:其实吧,她老人家就听了元晦吹的那一曲,后来甄停云学吹箫,坑坑巴巴的,说难听都是给她面子了......所以,甄老娘当机立断,就拿了棉花堵了耳朵,这才在屋子里眯了一会儿眼睛。

说起来,这塞棉花也都是甄停云当初学琴那会儿得来的经验了。

一想到接下来又要过上往耳朵里塞棉花的日子,甄老娘都觉得自己平白老了五岁,心累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甄停云:我拿你当老师看,你居然想.....!!!

元晦:是当冤大头看吧?

☆、真是胜读十年书

虽然甄老娘没想打击孙女自信心,什么都没说,可她眯起眼,暗搓搓看人时的小眼神哪里是瞒得了人的。

甄停云:“.......”感觉自己被鄙视了,怎么破?!

到底是亲祖母,甄老娘眯眼看人低,甄停云面上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在心里暗下决心:必要好好学,学好了,到时候也叫甄老娘知道什么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一时间,甄停云这学萧的动力倒是更高了。

第二日早上,甄停云在元晦屋里写完了五张大字,立时便捧了两支竹箫出来,准备将新竹箫让给元晦,自己将就着用旧的。

结果,元晦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未接手,反问她:“你才练完了字,想来还是紧绷着,倒不适合乐事。不若先歇一歇。”顿了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对了,昨日让你买的茶具呢?买回来了没有?”

甄停云点点头。

元晦便道:“先把茶具搬来。我教你煮茶,待得我们喝过茶,稍放松了些,再来吹箫。”

甄停云暗暗腹诽元晦事多,只是想着无论吹箫还是煮茶都是该学的,便也点了点头,转头去叫六顺把买来的茶具搬过来。

因着茶具是甄停云从元晦处拿金子,悄悄吩咐六顺买的,这事是瞒着甄老娘的,所以便是搬东西上来时,甄停云和六顺也都是悄悄地,好似地下党交头一般,生怕惹得甄老娘注意。

尤其是那个煮水的小火炉,亏得六顺做惯了活的,一手拎起,从楼下拎到楼上,竟也没折腾出什么声响。

元晦实在是看不得这两人的偷摸模样,有些不高兴,便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贼呢。”

甄停云眨眨眼,杏眸圆溜溜的,模样可爱。

偏偏她那樱桃小嘴轻轻一翘,说出来的话来却无赖得很:“我若是贼,那您岂不就是贼她师父?”

元晦:“.......”

元晦抬手揉了揉额头,勉强忍了下来,转口指点起甄停云煮茶用水的讲究:“《茶经》有云‘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拣乳泉,石池漫流者上’,当然,雨水和雪水,人多称之位‘天泉’,殊为难得。”

六顺此时方才从楼下提了水来,甄停云顺嘴便道:“前几天倒是有雨,如今早没了,也只得请先生您将就着用点儿井水了。”

元晦抿了抿唇,只教她煮水,然后将沸水倒入茶壶中,再倒出——这是第一遍洗壶。

见着甄停云那新买来的小茶壶,他有些嫌弃:“可惜不是紫砂壶,这瓷器也不够好。”

甄停云低着头洗壶,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她又没钱买紫砂壶!好瓷也费钱啊!

接着便是往里加茶叶,然后再冲沸水入壶。

元晦想了想,便道:“这个还是我来吧。”

甄停云想了想,便由他了。

元晦接了手,抬手倒水时袖口微拂,壶嘴跟着点了三次,他道:“这便是‘凤凰三点头’,是主人与客人礼敬之意。”

倒完后,他抬眼示意甄停云看壶口位置,不疾不徐的拿起茶盖,用茶盖拂去茶壶水上的茶叶末。

随着他的动作,茶香似乎也跟着扑面而来,飘飘然,熏熏然。

他道:“这是春风拂面的意思。”

甄停云若有所悟。

紧接着便见元晦抬手盖上茶壶,再提起沸水,浇在壶身上。

热气袅袅而起,好似白茫茫的水雾一般,模糊了人的视线。

接着,元晦又开始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优雅至极。随着他的动作,茶香四溢而开,像是一枚小小的勾子,勾得人的心和鼻子一般的痒。元晦却是神色不动,一直等到将茶汤倒入闻香杯中,方将杯子递给甄停云。

甄停云伸手要去接。

元晦却道:“别急。”

甄停云眨眨眼,不明所以。

元晦却笑:“先把茶汤倒入品茗杯中,细闻其香,然后再用三指握杯,三口慢饮。”

甄停云依言端起品茗杯,细嗅茶香,再慢慢的端起杯子,轻抿了三口。待得三口过后,她倒是没品出多少茶滋味,只在心里转着那些个要点顺序,待回过神,不由笑叹:“这么多讲究,反倒顾不上喝茶了。”

元晦并不应声。

他顺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轻嗅其香,又喝了一口,方才叹道:“这茶还是不够好。若是上等龙井,其香如兰似栗,极是清透。”

慢悠悠的品了几口茶,元晦接着教导甄停云:“这茶道,不仅讲究煮茶、用茶,连茶礼也是有讲究的——位置、顺序、动作等等都是不能乱的。你若什么都不懂,人家倒不至于因此嫌你,只是想来也不愿与你多说了。”

“先生说的倒是也有理。”甄停云有滋有味的喝完了手里的这杯茶,品着其间味道,恭维道,“听先生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

元晦没好气:“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既是喝过茶,就把竹箫给我吧。我先教你,教完了再来用这一壶茶。”

甄停云闻言倒端出正经模样,有模有样的与他行了一礼:“那就多谢先生指点了。”

元晦原还有些气,见着她这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虽知道是装出来的却仍旧有些忍俊不禁,这气到底没生成。

于是,他手持竹箫,轻轻敲了下甄停云的额角,露出些微笑意来。

*******

元晦和甄停云这里难得轻松,据说马上就要启程上京的摄政王府一行人却是气氛僵冷。

几队侍卫神情冷肃,他们腰配长刀,轮番值守,行动之间竟是没有半点声响也不见半分懈怠,乃是久经阵仗。尤其是侍卫身上的肃杀之气,显是在尸山血海里磨练出的。

这样的寂静中,正中的那个房间里却忽然传出一声冷哼——

“我不同意!”年轻将军谢秋雁身上甲胄未去,笔直立在桌旁。他面容冷峻,蹙眉看着对面的人,一双黑眸如同点了两簇烈火,亮得出奇。此时此刻,他不假辞色的模样像极了他所配的秋水长剑,言辞更是锋利无比,“王爷至今还未有消息,如何能走?!你有此议,究竟是何居心?”

站在谢秋雁对面的却是一个青衣文士,比起谢秋雁刀锋一般冰冷犀利的容貌与言辞,他的容貌气质平淡无奇,好似白水。

这样的冬日里,青衣文士手上仍旧执着一柄羽扇,当真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只见青衣文士微摇羽扇,徐徐道:“将军莫恼,在下此意亦是出自公心,乃死中求生的唯一之策。”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元晦他就是想喝茶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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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趴在人怀里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谢秋雁目光冰冷的看着青衣文士,一字一句的道,“如今王爷不在。唐贺你若再敢当着我的面七扯八扯,误了王爷大事,信不信我立时便砍了你?!”

话罢,谢秋雁抬手按在腰间长剑上,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的模样。

唐贺脸上微僵:“......”古人诚不欺我——秀才遇着兵,真真是有理说不清。

对着个随时都要拔剑的谢秋雁,唐贺忍不住用力摇了两下羽扇,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觉得胸中郁气稍去了些,开始切入正题:“你我皆知,王爷此番入京虽名正言顺,京中那些人却并不欢喜——郑太后乃新帝嫡母,自然不希望新帝身边多个亲近的皇叔;内阁如今总掌政务,自然也不希望多个插话分权的摄政王。可真要说下狠手派人行刺的,必是郑家无疑。”

这说的是郑家,而不是郑太后。

谢秋雁外粗里细,对此也是心里有数,点点头,冷着脸接口道:“往下说。”

唐贺便接着往下道:“这几日,我让你停下仪驾,整顿手下,为的就是试探郑家的态度。”

“若王爷出了事,郑家只怕立时就要发作,只需以护卫不利为由问罪我等即可。可郑家一直按兵不动,显是有所忌惮,所以我估计:王爷应是无事。此回刺杀,王爷必是安然逃脱,郑家方才心存忌惮,不敢妄为。”

谢秋雁闻言,神色稍缓,随即不禁蹙眉,沉声道:“既然王爷无事,怎的仍是半点消息也无?”

唐贺缓声道:“你我皆知,王爷原是想令我等护卫仪驾先行,随后再行,一明一暗,既是想路上查看民情,也是想要试一试京中态度,引蛇出洞。此乃王爷密令,除我等心腹外少有人知。可你我一路畅通无阻,王爷却路遇刺客,必是底下有内奸暗泄机密,方才会置王爷于险地。”

谢秋雁闻言,脸上已是怒色勃然,以手握拳,用力击案,恨声道:“若是叫我知道哪个狗娘养的泄了消息,必要将他活剐了不可!”

“所以,我猜王爷必也是心存疑虑,这才没有立时联系我等。”顿了顿,唐贺方才淡声道,“所以,还请将军定一定心。我等既是奉了王爷之命送驾入京,自当依此而行。至于其他事,王爷自有计较,也不是我等可以置喙的.........”

其实,唐贺还有话没说:王爷一直没有消息,除去疑心内奸外必还有其他缘故,只是此时说这个未免有扰乱军心之嫌。再者,无论王爷是何状况,他们此时起驾入京,至少能够吸引开一大部分的目光和注意力,也算是暗助王爷一力。

谢秋雁心下却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听说王爷无事,之所以不回来也是疑心内奸之事,另有计较。他也心下大安,自是不再拖拉,果决点头:“我知道了,我立时安排,下午便走。”

说罢,谢秋雁还白了唐贺一眼,用力拍了下唐贺的肩膀:“你也是,早说不就成了,非得要这么神神道道的,叫我担惊受怕好几日。”

唐贺险些被他这一拍给拍得手臂脱臼,忍不住躲开了几步,随口应道:“如今内奸未明,我自是不好将王爷的事到处乱说,总得先看一看人。”

谢秋雁一直走到门边,这才反应过来——唐贺这王八蛋的意思是,他先前还疑心谢秋雁是内奸,这才瞒着没说!

谢秋雁这个气哦:他之前怎么就没怀疑这姓唐的是内奸呢?!

一想起自己居然这么信任这姓唐的,姓唐的反倒疑心自己是内奸,谢秋雁更添几分恼火,差点没卷袖子上去揍姓唐的一顿!

*******

摄政王仪驾起行后,一直被堵在后面的行商路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林管事与甄停云互相通了气,分头收拾了一番,第二日便起身上路了。因着甄停云早便被元晦说服,回头又说服了甄老娘,甄家这两辆马车的安排便如元晦所说的那样:甄老娘、六顺还有八珍一辆;元晦和甄停云一辆。

林管事知道了,难免要劝一回甄停云:“姑娘,到底还未行过正经的拜师礼,如此同坐一车,就怕伤到姑娘名声。”

甄停云主意已定,自不会被林管事这三言两语给劝动。再者,既是已禀了甄老娘,事情也算是定了。

说来,因着后头那辆马车要栽行李,比之前头载人的小马车倒是宽敞许多。偏偏如今又添了煮茶的小火炉和一整套茶具,再加上元晦这么个身形高大的大男人,车厢内部空间多少有些狭小,略有些挤。

元晦原已打算忍一忍,入了马车后却还是觉得有些忍不下去,不由蹙眉,开口道:“我出钱,再买一辆马车吧。”

这么挤,如何能忍?

甄停云省钱省惯了,也不是个爱浪费钱的,见状连忙宽慰元晦:“没事,我把东西收一收就不挤了。”

说着,她又把那煮茶的小火炉往后挪了挪,将那些个包袱搁在上面,倒是又省出了许多地方。

眼见着甄停云又是抬火炉,又是搬包袱的,大冷天里竟也忙得脸颊微红,鼻尖冒汗,元晦便是铁石心肠也不免软了软,到底还是没再说买马车的事情,也就忍了下来,默认了马车的事情。

既默认了马车这事,元晦也就尽量忽略了这糟糕的环境,反倒考虑起利用环境。

看了看车厢左右,他便与甄停云道:“你可以试一试,将纸贴在车厢上,然后提笔练字。这样也能锻炼腕力和定力,进益更快。”

不得不说,元晦这法子简直称得上丧心病狂!

且不提将纸贴在车厢上写字原就更加费力,单是马车路上行驶的颠簸,别说是想要写好字,只怕是写个端正的字都难。

然而,甄停云想了想,竟也点头应了——以她如今基础,真要按部就班,还真难追上前人。只有更努力,更拼命,更加丧心病狂才是。

元晦说完了这个,忍不住又看了看左右。他其实是真有些不习惯和人同车——他原先提议是想留甄停云在身边服侍,毕竟这一行人里也就一个甄停云比较合他心意。结果马车里堆了许多行李,车厢比他想象的要狭小许多,两人面对面的,难免离得太近了。

元晦面上虽是不显,骨子里却有一种野兽般的领地意识。甄停云离得这样近,对他而言也算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麻烦,叫他不由得浑身紧绷,半点也无法放松。

哪怕甄停云全无旁心,也就是练字、吹箫,看看算学书,做点题目,可他就是不自在。

好容易强忍着放松了一下,路面不稳,马车跟着颠了一下,正在看书的甄停云一时没有防备,手上的书跟着滑落下来,整个人往后倒,一不小心就跌入了元晦的怀里。

甄停云:“!!!”

元晦:“!!!”

元晦只觉脸色微变,就好似有人拿锤子在他胸口敲了一下,浑身都僵住了,堪称手足无措。

女孩的发丝无意间蹭过他的鼻尖,绿鬓间的幽香若有若无,但是摔在他怀里的重量却是实实在在的,叫人抱了个满怀。

哪怕是元晦,此时脑中竟也不觉浮现出“温香暖玉”这样的词。好半天,他才稳住神,垂下眼去看比自己更呆的甄停云。

少女年纪正小,还未开窍,只一心向学,路上又要赶路,鲜少装扮。平日里也多是素衫旧衣,不施粉黛。

然而,此时的她趴在人怀里,绿鬓松散,雪颊染霞,一双杏眸睁得大大的,像是浸水的黑宝石,闪闪发亮。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都上车了,肯定有福利的嘛~

不过,元晦他最后舔几口糖,就该去做正事啦

☆、也该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元晦才反应过来:甄停云那脑袋正好就磕在自己心口位置,可不就和“有人拿锤子在他胸口敲了一下”一模一样吗?怪不得胸口疼,怪不得心脏跳得厉害!

元晦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念了几句佛经,方才稍平心气。

然后,他眼睫微敛,从牙缝里挤出冷冰冰的声音:“.......我就说,得再加辆马车!”

甄停云慢半拍的回过神来,尴尬的差点说不出话,手脚并用的要从人怀里爬起来:“就,就是意外。偶尔一次......”

话声未落,马车又颠了一下。甄停云还未从元晦身上爬起,顺势跟着马车晃了一下,手脚一软。

于是,她又一次的摔回了对方怀里。

这一回,甄停云摔得结结实实,脸颊磕在对方结实坚硬的胸膛上,雪嫩的脸颊都被磕红了。

甄停云捂着脸,可怜兮兮的,声音里都带了些鼻音:“好痛!感觉脸要肿了!”

嘤嘤嘤!

元晦却像是生气了,绷着脸,面上线条凌厉,五官如刀刻,深邃冷峻。他皱眉看着甄停云,那目光像是带着火。

火焰照在雪白坚硬的冰面上,火光瑰丽。像是能融化冰川,又仿佛能将人从皮到骨都烧得干干净净。

甄停云捂着脸颊揉了半天,心里也有几分委屈,本还想抱怨一下。被元晦这样一看,她心中一窒,立时便服软了:“先生,您坐了这么久,觉不觉得累呀?要不我给您按一按肩膀?”

元晦眉心微跳,最后还是闭上眼睛。

眼不见为净,也算是默认了甄停云的话。

甄停云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跪坐在元晦身后,又把《九章算术》摆在自己身边,一面给人揉肩,一面那眼角去看那本《九章算术》,偶尔抬手给翻个页,然后接着揉肩,接着看书。只是,她看着看着,手上的动作不免也懈怠了许多,仿佛敷衍。

元晦冷哼了一声:“一心二用,如何能够做好事情?”

甄停云嘴上抹蜜一般:“我的心全在先生身上,如何就是一心二用了?”

元晦:“.......”

甄停云不要脸起来,元晦也只得认输,闭着眼不再说话。

结果,甄停云一面看书一面揉肩还不老实,看着看着,忍不住就开口:“先生,这道题.......”

“肩膀!”元晦淡淡道。

甄停云嘟着嘴,哼了一声。

她在手上用了点力气,使劲揉了好几下。只可惜元晦看着瘦削,身体却称得上高大健硕,肌肉坚实,哪怕她用尽力气揉捏,故意拿指甲偷偷掐了几下,落到元晦身上也多是不痛不痒。

........

因着有个死不要脸的甄停云,元晦便是再不习惯,再不自在,久了也就惯了。

在经历了被练字的甄停云甩墨水、被学吹箫的甄停云折磨耳朵、被坐不稳的甄停云不小心投怀送抱........

总之,无论元晦是否愿意,他终于还是不知不觉被迫放松了下来,连着一直紧绷的心情也都好了许多,有时候坐在马车上看着甄停云给马兰头摸头喂胡萝卜,他还顺嘴教她些骑射知识,嫌烦了就赶她出去骑马,倒也落得轻松。

骑马这是原就是要放开了练才能练出成效来的。如今甄停云得了元晦指教又有马兰头配合,竟也骑得有模有样的,也能说一句英姿飒爽了。

一行人走走停停,好容易才赶至京城附近,甄停云的字和竹箫已是大有进益,如今都能够手持竹箫,吹出一些简单的小曲儿,悦耳动听,时不时的就要与甄老娘显摆一二。

便是叫元晦说,甄停云这也算是个有天赋的。

眼见着甄停云好似小狐狸翘尾巴一般的洋洋得意,到处显摆,元晦既觉好笑又觉欣慰:虽然甄停云这辈子怕是不会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一日了,但她能有一二进步,自己做先生的自然也不丢脸。

只是,元晦心里也明白:既已到了京郊,明日就要入京,想必也到了自己和甄停云一行人分开的时候。

事实上,这一路上,他虽面上如常,心里却也已断断续续的想起了一些东西——比如说,他大概已经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哪里。

********

思忖再三,元晦到底没有不告而别。

临入京前,他还是寻了个恰当的机会,开口与甄停云这个小徒弟辞行:“我想起了些事情,也该回去了?”

甄停云正烦心该如何安排元晦:元晦到底身份不明,又是外男,只怕是不好随她回甄家。可若是不回甄家又该如何安置呢?

结果,没等甄停云想出个一二三,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元晦却放了这么个大雷出来。她不由一惊,有些懵了,仰头去看元晦,结结巴巴的道:“回,回哪里去?”

元晦笑看着她这小呆模样,不知怎的有些喜欢,便缓声道:“自是回家去。我记着我在京郊有一别院,应有老仆看守,眼下就能直接过去。”

甄停云睁大眼睛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声。

元晦见她这般模样,又觉手痒。

想着临别在即,他也没再忍着,伸手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

因着怕揉乱了她才梳好的发髻,他用力极轻,几乎只是轻轻碰了几下,然后便松开手,动作竟是少有的温柔。

揉了头,元晦脸上笑容更真切了些,顺嘴揶揄道:“做什么这样看我?这又不是生离死别。你既叫我一声‘先生’,我肯定还是要管你的。”

他还是很有责任心的,想了想,仔细与甄停云道:“如今已是一月里,六月便是女学入学考,也没剩多少时日了,你的书法和竹箫还需再练.......若我得了空,少不得要再考考你的功课。”

甄停云这才慢慢的将事情消化了,也渐渐明白过来了:也对,元晦他只是失忆而已,既然想起来了肯定还是要回家的。

而且,左右都是在京城附近,总是能够再见的。

这般想着,甄停云倒是松了一口气,真心实意的道:“其实我这次回甄家,想必日子也不会太好,估计是没法好好安置你,正愁着呢........你现下想起以前的事,直接回家也挺好。”

元晦听出些许意味,蹙了蹙眉,补充道:“若有事,你可以来别院寻我——我做先生的,总不会看你被欺负,还是能帮上些忙的。”

甄停云含笑应了,心里却很不以为意:就元晦这被人追杀的落魄可怜模样,又能帮得上什么?

心念一转间,她倒是有些好奇,追问道:“对了,先生,你是不是只有我一个弟子啊?”

这话的潜台词大约就是:说!我是不是你唯一的小宝贝?!

元晦想要叹气,只是开口却是先笑了,抬手敲了敲她的额角,道:“单你一个就够操心的了。”

虽然,他眼下记起的东西并不多,但能如甄停云这样叫他操心的显然也没几个。若以入门早晚论,以后说不得她还能在小皇帝跟前摆大师姐的款儿呢。

甄停云闻言也觉欢喜,睁着一双星星眼,拍人马屁:“我就知道先生眼光高,等闲人都看不上,这才只收了我一个呢。”

两人这般说了一会儿话,也都笑了起来,觉出颊边拂过的清凉夜风,心上那点儿的临别愁绪渐去。

元晦想了想,索性便带着甄停云去了他口中的别院,也算是提前认个门。

作者有话要说: 最怕的就是停云这样无意识的撩,可怜元晦一个大龄未婚的老光棍为了面子还得撑着233333

......

元晦:以后你就是皇帝他师姐了,或者你更想做师娘或者小婶婶?

☆、西山别院

因着甄停云已会骑马,又是夜里,左右无人,元晦索性便叫她带上马兰头,两人一骑,策马往他记忆里的别院赶去。

甄停云就坐在元晦身后,初时还顾忌着男女七岁不同席什么的,有些羞赧,后来倒是放开了,眼见着元晦马术这样好,心里又羡又妒的:“先生,你说我的马术什么时候能和你一样好呀?”

这种异想天开的孩子话,元晦只当风大没听见,理都不理的。

很快,元晦便领着人在西山山脚下的林木边寻到了一处偏僻别院。

甄停云并非京城人,自然也不知道能在西山有别院的多是显贵,她理所当然的认为:京中地价贵,会住到荒山野岭的人多半是没钱。

所以,眼见着元晦这处别院偏僻破落,甄停云还笑话了一句:“这院子也太偏了吧。若是一个人住,白天还好,等到晚上静悄悄的,怕不是还要闹鬼吧......”会住的怕也多是穷鬼吧?

别院的门只是虚掩着,元晦只一推便推开了,甄停云跟在后面左顾右盼,眼见着这里除了他们外并无一人,院中花草也都荒废了,应是许久无人打理。

只有月色凉如水,照入空旷无人的院中,苔痕浓淡,树影参差,荒凉破败中又透出些许清幽自然之美。

甄停云看了看,方才问:“对了,先生您说的看门老仆呢?”

元晦看着这熟悉的别院,脑中不觉又浮出许多熟悉又陌生的记忆来。他对此自是心如明镜:留在此处的暗卫想是见他身边有外人方才避了开去,没有他的吩咐自然不会现身。

不过,元晦也不愿叫甄停云多想,只随口道:“大概躲出去了吧。”

甄停云暗暗点头,心下则道:就这么个破地方,所谓的“老仆”还不知是不是真有呢……就算有,怕也是早就逃了吧?

当然,作为一个好学生,甄停云自觉是该给自己先生留些面子,也没揭穿,反到是转口笑问道:“对了,还没问先生呢,我有师娘吗?”

元晦正打量着这处别院,将这别院的一应物件与自己记忆相对应,随口便应:“没有。”

甄停云看着元晦的目光里满是可怜:唉,看着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结果还是个光棍,一个人住在京郊的偏僻小院,身边连个服侍的老仆都没有.......

一时间,甄停云心里,元晦这落魄公子的人设倒是立的更坚实了。她心生恻隐,不由道:“先生,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

元晦:“......不必了。”

他若真是落魄到要甄停云的“孝顺”,不如死了算了。

既是认了路,看过别院,元晦也没想留甄停云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久留,这便要起身送甄停云回去:“你一个姑娘家,总不好大晚上的一个人乱跑,我送你回去吧。”

甄停云连忙推拒:“不用了,这里这么偏,你这送来送去的,再回来肯定也要很晚了。而且我现在也会骑马了,自己就能回去。”

“无事,”元晦自来是主意一定便不再改的,闻言只是道,“我原也就是想带你过来认个路,下回你若有事也知道去哪里寻我。眼下自是要送你回去的,否则我也不放心。”

既然元晦这样说,甄停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也就没再推拒,乖乖应了。

郊外夜里原就少人,元晦又是寻了偏僻少人的近路,一骑如风,很快便又把甄停云送回了一行人安顿的那个客栈。

因着要送马兰头去马厩,两人一直走到马厩方才分开。

甄停云想起初见的那一回,忍不住笑了:“也不知先生你记不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其实也是在马厩边——那时候你抢了马兰头就跑,我还在马厩外头喊了你一声呢!可惜你跑得太快,外面又下着雨,要不然我肯定还要追一追。”

元晦原只想起了些少年时的零碎记忆,此时听着甄停云这话,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他骑在马上,策马跃出马厩,情势急迫,马蹄匆忙。然而,他的眼角余光却还是不自觉的掠过身侧,恰见少女正仰着头,气鼓鼓的瞪着他,就像是被激怒的小兽,就要扑上来与他拼命,张牙舞爪的。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圆溜溜的好似两枚小月亮,脸颊白里透红,像极了初初绽开的玫瑰花蕾。

哪怕是大雨将至的暮色里,那样明亮的颜色都是无法掩住的,鲜活恣意,生机勃然。

元晦缓缓垂下眼睫,乌黑的睫毛一根根,仿佛都能数出来一般。

他闭着眼睛,掩住从眼底浮出的笑意,轻声应道:“嗯,我记得。”

甄停云只当对方随口敷衍,催他回去:“你既要走就赶紧走吧,省得三更半夜还在路上。”

元晦点点头,正要走又不放心,伸手在自己袖管里摸出那个玄黑色的钱袋,从里面取出玉佩递给甄停云:“这玉佩你先带着,算是信物——下回你去别院寻我,若我不在,你就把玉佩拿给看门的人,他们看了就会明白的。”

因是夜里,甄停云没看出玉佩上刻着的熹字,但这紫玉佩的名贵却是一眼既明的。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她很有自知之明的摇头:“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要是她一个没忍住,转头卖了这玉佩可怎么办?!

元晦冷着脸,直接塞到她手里:“给你就收着!”

甄停云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元晦一个老光棍,又无妻儿,连看院子的老仆都没有,估计也只自己这徒弟算是亲近的,给自己留点儿传家宝什么的或许也正常。

这么想着,她心下更软,不禁再次表示:“先生,我以后一定会孝顺你的。”

元晦没应声,也懒得理她这傻话。

甄停云则是将玉佩小心的收了起来,关切问道:“先生,这么晚了,要不还是给你雇辆马车吧?”

元晦摇摇头,随口道:“不必,会有人来接的。”

甄停云虽然很怀疑这个“有人来接”是不是真的却没没有多说: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唉,男人都这德性!

不过,她转念一想,想起元晦还有一袋子金子也就收了自己这不必要的担心。

元晦也没多解释,拦下了要送自己的甄停云,道:“不必送,我自己出去。”

甄停云依言顿住步子。

两人话别,元晦独自一人出了客栈,方才走了几步便见两个佩刀侍卫从边上出来行礼,跪倒在地,恭谨唤道:“王爷。”

元晦,又或者说是傅长熹,他步履如常,不仅没有停顿,甚至没有看这两人一眼,面上淡淡,问了一句:“车备好了么?”

侍卫立时便道:“已备好了。”

不一时,便有一架极低调的青顶马车从角落驶出,无声无息的到了傅长熹的面前。

傅长熹上了马车,正要开口叫人驾车回西山别院,忽然动作一顿,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然后,他半直起身,用指尖挑开车帘一角,抬眼往客栈处看了一眼。

月明星稀,夜色昏昏,那随风传来的箫声却是婉转悠扬。

就如同拂过荒野的晚风,月光皎皎,如霜雪般洒落在晚风里,随着微凉的晚风拂过荒芜的山野,一寸寸的抚平田地上的深浅沟壑,一点点的拂动溪流上的粼粼波纹。在这样的静夜,在极致荒凉的寂静里,有清音自山野深谷中回荡开来,怅然而悠远,远远的散落开去。

傅长熹阖眼听了一会儿,淡色的唇瓣不觉浮出些许笑来,自语道:“倒是长进许多.......”

这世上,能吹出悦耳乐声的人很多,但是能够融情入曲,以情曲动人心的却很少。前者靠的是勤学苦练出来的技巧,后者却是万中无一,上天所赐的天赋。

傅长熹心知:既有此曲,甄停云在箫曲上便已算是初窥门径,若是日后发挥正常,考女学之事也算是定了一半了。

笑过之后,他并未多耽搁,很快便放下车帘,淡声道:“回去吧。”

于是,一行人便趁夜回了西山别院。

作者有话要说: 停云:这一定是先生给我的传家宝。

元晦:...不,是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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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运

甄停云原就是一时兴起,拿起竹箫吹了一曲。

一曲过后,她自己都出了一会儿神,久久方才回神,不由苦笑:她学萧这么久,居然是第一次吹得这般好。

正当她收起竹箫,准备回去的时候,耳边忽而听到一声温柔的女声——

“适才是你在吹箫?”

甄停云回头去看,却见一个素衣妇人站在客栈庭中的老树下,眉目亲切,正含笑看着她。

这妇人头挽高髻,容貌清秀,高且瘦,一身素衫素裙,哪怕独自立在树下也颇有“岩岩若孤松之独立”的卓然风采,竟是叫人不敢惊扰。

甄停云多少有些羞赧,连忙垂首一礼,道歉:“是我打搅夫人清净了。”

妇人笑看着她,语气温和:“无事,我原有些心事,一人出来赏月,不想倒是凑巧碰着了你这一曲妙音。虽说技巧上尚有些不足,但你小小年纪便能融情入曲,其中离愁与别情更是令人动容。实是难得!我也是心下感慨,这才出声叫住了你。”

甄停云被她夸得脸上发烫,连忙道:“夫人过奖了。”

妇人只是一笑,凝目看她,目光幽深,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道:“我姓楚,你叫我楚夫人便是了。”

甄停云闻言微怔,心下暗忖:女子嫁人后,随夫家姓或者娘家姓都行,如这样直接让人叫楚夫人的,只怕还是有些故事的。

楚夫人神色不变,接着往下道,“你这样的年纪,能吹出这样的曲子,确是极有天赋的。我颇知道些乐理,也会琴箫,不知你可愿随我学习此道。”

甄停云不由自省:难道,她竟是这么有先生运?才走了个元晦就来了个楚夫人,都是给她做先生。

要是换做以往,有人主动上门让她做学生,甄停云自是喜不自胜立时便答应了。只是今日.......元晦才刚走,临走时还带她看过别院,让她有事就过去,若她一转头就寻了新先生,那多不好啊!

简直就像是喜新厌旧、始乱终弃的渣渣。

甄停云难得的起了一点点的羞愧之心,略一犹豫,便拒绝了这位楚夫人:“我已有先生,怕是不能再随夫人学琴箫了。”

楚夫人显是个潇洒之人,闻言只是一笑,眉目柔和,似有融融月色:“既如此,那便只能罢了。”

既是罢了,楚夫人也没扭捏,与甄停云点了点头,留下一句:“若我们有缘,许会再见。”

不一时,便转身而去。

夜深渐深,月上柳梢,楚夫人翩然而去,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昏沉的夜色里。

只有甄停云握箫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长叹了一口气:天啊,她适才是脑子有问题吗?居然就这么拒绝了送上门的先生!

该不会是元晦临走前给她下了什么降头吧?她这么机灵一个人,怎么就忽然昏了头呢?

一时间,甄停云心里已是后悔的不行。

这还是她不知道楚夫人的身份,待日后她知道了楚夫人的身份,那简直是悔断肝肠。

******

第二日一早,甄老娘等人才从甄停云口中知道了元晦离去之事。

甄老娘对此倒是早有预料,为了表示她老人家的神机妙算,她还来了个马后炮:“我早就说了,白费钱的先生留不久啊!”

甄停云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嘴上则顺势捧了甄老娘一句:“要不怎么说祖母您有见识呢。”

甄老娘啧啧了两声,有些后悔早前吝啬没给人家先生银子,转念一想:如今既是已经到了京里,万事都有儿子呢,到时候让儿子出面再给孙女寻个好先生便是,倒也不必就扒着这么一个。

故而,甄老娘也就不说别的了,只小声甄停云八卦了几句:“你那先生生得那般模样....又是个样样都会的,当初怎么就偷你马了啊?”

甄停云对此不欲多说,只是道:“我做弟子的,总不好揪着人家错处多问,哪里知道这个。”

顿了顿,甄停云便把话题引开:“听林管事说,今日就可入城,傍晚时就能到家了。祖母,您再给我说说父亲他们的事儿吧?”

这话可算是打开了甄老娘的话匣子,哪里还顾得上不见踪影的元晦,立时便一拍大腿,笑着与甄停云说起自己的宝贝儿子:“你爹可是个能干人,自小就伶俐,尤其是有福气........”

甄停云坐着听了一会儿,不觉又有些出神,难免想起回京前的那个长梦。

那个梦虽然长到底只是个梦,许多情景对于甄停云来说都是凌乱模糊的,只能连猜带蒙的知道个大概,印象最深的反到是梦里自己最后横死街头的结局以及甄倚云身着太子妃礼服,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的那段话。

所以,甄停云已是十分清楚:甄老娘那些话,听是可以听的,但却不能全信的——甄父不是甄老娘口中的圣人;裴氏也不是甄老娘话里的坏人。

甄父对寡母感情深厚,孝顺有加,可他也会因为寡母的种种无礼之举而渐生隔阂,因着生活里的大小纷争而暗生不悦,最后mǔ_zǐ感情疏离,近乎决裂;他也会对yòu_nǚ心怀怜惜愧疚,可是眼见着这yòu_nǚ这样的不争气,没有长女的多才多艺,也没有幼子的聪慧明礼,反倒时时出丑丢他面子,实是女不肖父,令他失望。所以,他最后才会为了家声,将yòu_nǚ送回乡下,只是没想到yòu_nǚ意外横死街头,与他而言也只能说一声意外,徒留一声叹息。

裴氏对婆婆的刁钻为难而心存怨恨,可她从不耍那些阴私手段,处事尽量公正,面上功夫半点不错。上可以恭谨侍奉婆母,下可以抚育长女幼子成才,夫妻两人互敬互爱,终是靠着一点点的水磨工夫,把粗鄙无知的婆母比了下去,把“愚孝”的夫君劝回身边;她也怜惜自幼被自己丢下的yòu_nǚ,有心亲近弥补,只是因着婆母的缘故已是心有芥蒂,yòu_nǚ又是那样的不成器,偏还有长女在侧挑拨,终究还是权衡利弊,将yòu_nǚ舍了开去,只当没有生过。

他们不是圣人也不是坏人,只是普通人——算不得凉薄寡义,他们也有感情,会愧疚、会怜惜、会偏心,可那些感情终究是禁不起消磨的。

所以,甄停云并不似梦中那样的满心期盼又或是满腹愤懑,此时临近京城,想到将入甄家,将见诸人,她也是心平如镜,只作平常心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楚夫人算是挺重要的人物,先见一面,混个眼熟~

ps.下章就能见着爹娘还有姐姐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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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云

傍晚时分,林管事与镖局一众人方才送着甄老娘还有甄停云去了甄家。

甄父原是外放多年,政绩斐然,如今被调回京自是前途光明。加之裴氏娘家父兄十分得力,本人治家有方,甄家虽是年初方才入京,宅子等也都是早便置办好了的,乃是一处四进的宅子,早便收拾的宽敞雅致。

便是一条巷子的几户邻居也多是官宦人家,也算是个清净的好地界了。

门房老头眼尖,自是认得林管事的,又见甄停云与甄老娘一行人风尘仆仆,自然已是心里有数,一叠声的叫着“老太太”“二姑娘”,恭恭敬敬的请了人里头去坐,自己则是一溜烟的跑去通禀了。

不一时,便见着甄父领着裴氏等一众人上来迎接。

林管事与一路随行的镖局众人自然是安排着去了客房休息,只甄停云半搀半扶着甄老娘进了花厅。

甄老娘好多年没见着儿子,如今一见着儿子,眼睛就湿了,一时儿也顾不得什么,上前去伸手搂着儿子看了又看,眼泪冷不丁的就掉了下来。

她拿着手掌摩挲着儿子瘦削的脸颊,哽咽道:“黑了!瘦了!我儿多年在外,必是受苦了......”

说真的,甄父当年也是个白面书生,斯文俊逸,当初殿试时皇帝甚至都想点他做探花,只是前三的已经定了,这才退而求其次的点他做了传胪。只是,这些年,甄父在地方做父母官,因着有心要做点实事,难免要有些苦劳,黑瘦肯定也是有的,身体却壮实了不少,城府手段也都磨炼出来,眉目间隐隐便带了些许的威势。

只是,他幼而失父,乃是寡母一手带大,对着母亲也是很有感情,自然也是有心孝敬的,如今mǔ_zǐ多年未见,眼见着母亲落泪哽咽,甄父也不由垂下泪来,泣声道:“是儿子不孝,累得母亲担忧.......”

甄老娘哭得不行,居然也忙里抽空的扫了裴氏一眼。

裴氏依旧是记忆里秀美娇柔的模样,身段婀娜,十多年过去竟是不见老态反倒更添了几分韵味,如名花经年更见风华。

甄老娘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忍不住瞪了裴氏一眼:“当初你丢下二丫头,一意要去我儿身边。我想着我儿身边没个照顾的人,你们当时也没有儿子,夫妻两个是该在一处,也就由了你。没成想,你这没良心的,自己倒是过得滋润,养得这般皮光水润的好模样。只可怜我儿一个人吃苦受累,竟是黑瘦许多........”

说着,又是一阵儿的哭,可怜自家儿子这些年吃的苦,更怜惜儿子歹命娶了这么个不知道疼人的媳妇。

遇着甄老娘这么个刁钻婆婆,裴氏面上虽还带着贤淑的笑容,心里也是恨的咬牙。

当初,裴老太爷因故被罢官,只得携家眷离京下乡避祸,正巧碰着甄父这么个良才美玉,一时起了爱才之心,收为弟子,最后甚至许以爱女。后来,裴老太爷又被起复,至此官运亨通,现已官至户部尚书,内阁为相。所以,如今的裴家便是在京里也是数得着的人家了。娘家这般得力,裴氏的腰杆自然极硬,说话也有底气,便是甄父此回能被调任回京也多有裴家之助。

再者,便是不论出身,裴氏本人品貌皆佳,乃是西都女学毕业的女学生,堪称才女。她与甄父原就很有些情意,婚后更是恩爱,再没有通房妾室。便是儿女上头,长女美丽聪慧,幼子懂事上进,任是谁见了都要赞裴氏果真好福气。

只可惜,裴氏这样有福的,偏就碰着了甄老娘这刁钻婆婆。

要知道,这年头婆婆刁难媳妇,只要不是太过分,那都算是天经地义的,裴氏做儿媳妇的便是再恼也只得忍了。唯一没忍下去的那回,她咬牙丢下yòu_nǚ,抱着长女去京寻了丈夫。那时裴家裴老太爷也已起复,见着女儿女婿这般情况,想着京中局势亦是不大稳,索性便给女婿安排了个外放的位置,调得远一些,既能做些实事攒点儿政绩出来方便日后升迁,也省得再叫女儿在婆婆眼皮底下受那些个零星罪儿。

离了甄老娘,裴氏那日子过得真真是万事如意。虽说初时很是惦念被自己丢下的yòu_nǚ,可她也明白若是开口说要接女儿,少不得要把甄老娘这恶婆婆也给接回来,所以她咬咬牙便也忍了。时日久了,裴氏日子顺心,生活美满且充足,自然没有太多时间去想才出生就被丢下的女儿。

便是偶尔想起来,想着这个女儿是甄老娘带大的,多半也是废了,她那点爱女之情也淡了许多。

只是,时过境迁,她和甄老娘如今竟是又要一个屋檐下过日子。

一想到这个,裴氏就忍不住咬牙。

偏甄老娘还要这样的刁难质问,裴氏忍了忍,低垂螓首,轻声应道:“老爷外头那些事,我是不好管的。至于家里......唉,老太太和停姐儿都不在身边,老爷再没有不想的,这日思夜想,难免就要消瘦了。”

甄父连忙接口:“是啊,娘,我都是想你想的,怪不着裴氏。”

一时儿,mǔ_zǐ两个倒是抱作一团,哭了起来。

裴氏在侧等了等,眼见着这两人略好些了,方才上前劝慰甄父:“老爷与我日盼夜盼,好容易才盼着老太太带着停姐儿来了。如今咱们阖家团聚,一家子骨肉团圆,正当欢喜时,怎的倒是哭天抹泪的......”说着,又嗔甄父一眼,“老爷也该劝着老太太些才是。”

“是是是,倒是我一时儿失态了。”甄父觉出失态,忙扶了甄老娘坐下,又叫丫头奉茶。

回过神来,甄父方才想起还候在自己和裴氏身后的一对儿女,忙与长女幼子招了招手:“还不快过来,见过你们祖母......”顿了顿,他目光掠过立在甄老娘身侧的甄停云,语声温和的补充道,“还有你们姐妹。”

话声落下,立在裴氏身后的甄倚云和甄衡哲方才抬步上前来。

甄倚云比甄停云大一岁,已是快要及笄嫁人的年纪,所以她的身量比甄停云高许多,不似一般小姑娘的娇小可爱,胸脯微鼓,纤腰袅袅,已能看出少女那妙曼袅娜的影子。

因是在家里,甄倚云也只做家常打扮,头梳流云髻,插一支镶绿宝的簪子,身上是一件豆绿地折枝蝴蝶花卉纹的裙子,裙摆处的暗纹在光下流转着细光,便如春日水上荡漾开来的碧波。

甄倚云生得秀美妍丽,哪怕是这样素净的装扮,也不曾失色暗淡,反到是更显温柔,温柔似水,柔和澄净的令人自惭形愧。只见她步履轻盈的上前来,在甄老娘身前顿住步子,亭亭而立,便如枝头玉兰般鲜妍娇嫩,又似红霞映雪般颜色夺人,见之失神。

而另一侧的甄停云却是旧衣,发髻上只带一对儿半旧的素色珠花,因着赶路的缘故面带疲色,颇有些灰头土脸的模样。

两厢对比,旁人只怕也不敢相信这竟是一对姐妹。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甄家人丁还是很简单的,主要太复杂我也搞不来2333

ps.因为甄父和裴氏都长得好,所以姐姐和女主也都是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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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势利

只见甄倚云微微一笑,躬身行礼,姿态优雅且恭谨。

因她腰身极细,行礼时腰身下折,盈盈不足一握,几有弱柳扶风之态,就连语声一如同玉珠落盘一般的清脆悦耳:“祖母。”

甄老娘其实不大喜欢甄倚云这般的做派,不过也没有一见面就挑孙女不是的道理,便点了点头。

甄倚云便又上来拉了甄停云的手,亲昵的握着,明眸中隐有波光,似是欢喜至极,就连说话时都是微微哽咽的:“二妹妹可算是来了,这些年爹娘常与我说起二妹妹,我这心里也是一直盼着能见妹妹的,如今姐妹两人终于能够见面了。真是,真是再好没有了.......”

离得近了,甄停云几乎能嗅到甄倚云身上若有若无的淡香,那是价值不菲的熏香留在衣饰上的香气,久久不散,恰似诗句中的“衣拂美人香”,撩人心动。

略略抬头,甄停云甚至能够把对方那张貌似温柔的脸看得更清了。

虽然甄倚云一身装扮尤其素净,可她那张脸显然是经过精心修饰的——长眉修过描过,斜飞入鬓;脸上抹了脂膏或是珍珠粉,白皙细腻的像是在发光;颊边那一抹玫瑰色的薄红想是胭脂的颜色;唇上的口脂颜色淡淡,粉唇贝齿,鲜嫩油亮。

她这模样,这装扮,换个眼拙不留神的,只当她是未施粉黛,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

若叫甄停云说:甄倚云大约是为了能够稳稳压住甄停云这个“原女主”,估计在这出场见面的事上上了许多心。当然,也可能是她作假作到了骨头里,无论人前人后总是要作个温柔和善的好模样。

只是,甄倚云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也是够可笑的——梦里那个她穿着太子妃礼服时说的话,甄停云还记得清清楚楚。

当初那个看不过旁人好命,劝得裴氏将yòu_nǚ丢下,之后又有意“女主金手指”,时不时的在裴氏面前提起甄老娘,把裴氏思女之心给说淡了,叫甄停云在乡下老家一留就是十多年的人难道不是她?

甄倚云做过的那些事,她自己都是心知肚明,如今又哪来的脸说什么“我这心里也是一直盼着能见妹妹的”也是有够恶心的。

甄停云被这么恶心着,差点儿没忍住就要甩开甄倚云的手。

只是,如今甄倚云装出好姐姐模样,她也只得先端出好妹妹模样,眨巴着眼睛叫了一声:“大姐姐。”

一时间,姐妹间倒是十分融洽和乐。

不一时,跟在后头的甄衡哲也上来了。

他年纪小些,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很是圆润,一双长眉,鼻子尖秀,唇瓣微红,看着便是个极漂亮可爱的男孩。他跟在甄倚云后头,依样画葫芦的上来叫了一声“祖母”“二姐姐”,看着倒是乖巧又规矩。

甄老娘盼孙子盼得心肝儿疼,如今见着宝贝孙子,眼眶一红就掉下泪来,少不得又要搂着人心肝肉儿的哭上一同,爱得跟什么似的。

倒是甄衡哲很有些不适应甄老娘这样的亲近,求助着看着甄父和裴氏,见父母都不出声,只得强忍着由甄老娘抱了。

甄老娘看过孙子,心下大慰,便是看着裴氏的眼神都好了许多,连声道:“这可好,咱们甄家也算是有根了,有后了!真真是祖宗庇佑.....”又与甄父道,“可惜你爹去得早,要不然见着这样的乖孙,不知多高兴呢。”

甄老太爷去得早,甄父乃是寡母带大,对这个早去的亲爹印象不深。只是,此时听得甄老娘提起来,甄父难免也有些感伤,嘴上则劝慰甄老娘:“这有什么,再过几年,指不定娘就能抱上重孙子了呢。”

这话说的,甄老娘都乐开了怀,欢喜的拍了拍甄父的手臂,笑道:“是是是,我就等着了。”

几人这般笑说了一会儿,甄老娘那激动劲儿过去了,这才想起来自己路上赶制出来的衣袍,忙一叠声的叫人去拿了出来,说是给儿子和孙子的。

跟着衣袍一起拿出来的还有几双棉布袜子,眼见着小孙女呆头呆脑连句机伶话都不知道说,甄老娘只得自己亲自出面,开口给孙女卖好:“这几双袜子是停云给你们做的。这是你的,这是哲哥儿的.........这丫头一贯腼腆,素是不会说好话,只是心却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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