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对闻音而言是前所未有的难熬。
有些东西,真的是失去后才会觉得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珍惜。
以前对李成奚的好不屑一顾,现在没有了,明明白白失去后,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这个男人,离开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谦慎不喜欢她,现在,连李成奚也离开了。
虽然自问是一个比较坚强的人,之后几天,还是浑浑噩噩的,以至于在月底时,不慎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这可是个大事儿。闻音去了军总医院特护病房,一帮发小都来看她了。
不过,她心情烦躁,谁也不见,就留下了何夏。
何夏的家世,相对于闻家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她这次也就是跟朋友一块儿来混个脸热,谁知道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的闻音会把她留下来。
何夏特拘谨,像鹌鹑似的杵在床边,也不知道做什么。
闻音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问了这些日子李成奚在仁和的事情。
何夏不明就里,随便说了些日子。可还没说两句就被闻音打断了:“说重点!”
“啊?”何夏懵了。
什么才是重点啊?
闻音耐着性子,提醒她:“说说这段日子,他跟容芷荞是怎么回事儿。”
何夏总算明白了,提到容芷荞,她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很快就入了戏,一五一十甚至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说容芷荞怎么勾引李师兄的,把之前他跳下水池救她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闻音越听,脸色就越难看。
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
但是转念一想也是,男人都是看脸的。容芷荞那个模样,又朝夕相处地带在身边,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主?
只怪她对李成奚太过信任了,没想到,他也是这种为美色所迷的人。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有事儿我会联系你的。”她跟何夏加了微信。
何夏欣喜如狂,忙不迭点头哈腰,一边往外面退:“那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闻音闭上眼睛,压根懒得搭理她,陷入了沉思。
……
沈怡知道后,立马从外面赶了回来,又是哭又是闹的,问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闻音好面子,不想说,只敷衍地闭了闭眼睛:“不小心摔下来了呗,还有什么别的?”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哪?”说着她又要抹眼泪了,闻音忙道,“快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呸呸呸,尽是瞎说。你可是妈妈的心肝宝贝,磕了碰了我这心都跟刀割似的,不许说这种话。”
“妈我真的没事,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真的没事儿吗?”沈怡又不傻,又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看她眉宇间那种浓浓的烦忧就知道了。
绝对不是简单的意外。
但是,女儿不愿意说,她也不好逼迫。
“那你好好休息。”她退了出去,正好和赶来的何夏撞上。
“阿姨?您是闻音姐姐的母亲吧?”何夏拍着胸脯,惊喜地望着她,手里还拎着保温瓶。
沈怡皱了皱眉,她不认识这姑娘。
何夏忙开口介绍自己:“我是闻音姐的朋友,她病了,这段时间都是我陪的她。她也是,何必为了那些小事儿不开心呢……”
“你说什么?”沈怡打断她,“我女儿到底怎么了?”
何夏面有难色:“这个事儿,我……”
“你知道什么?全都告诉我。”
何夏被她吓了一跳,原本就是想挑拨挑拨,可这会儿被她这么看着,却是箭在弦上,停都停不下来了。
她咽了咽口水,说:“您知道那个容芷荞吧?我们医院那个实习生。”
沈怡皱紧了眉头:“什么?”
何夏索性就给她从头讲起,不过,没讲两句沈怡就走神了。她忽然想起,去年她的宝贝女儿生日那日,白谦慎不也没来吗?
这么一联系,又听何夏这一通叨叨,她就明白了大概了。
感情是早就有对象,然后故意耍着她女儿玩呢?
沈怡是个急性子,二话没说就往外面走。走得急了,她又退回来,不耐烦地问她:“你说的那个容芷荞,在哪儿?”
何夏还懵了一下:“……今天是工作日,应该在医院。”
沈怡转身就走。
……
今天没有什么事情,芷荞一直在练功房练习针法。
这时,手机上有人给她发信息:“在做什么?”
是白谦慎发来的。
他已经好几次没联系她了,芷荞怔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把手机搁到了一边。约莫半个小时缓冲后,她才回复:“工作。”
“在医院吗?”
“嗯。”
他打字:“那我一会儿过来找你。”
芷荞:“找我?”
心里没有震动是假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几天没联系她,现在又来找她了。
“今天有空,下午回来。”
“……好。”
男女朋友吵架,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刚开始剑拔弩张,两看生厌,甚至吵得昏天黑地还砸东西。可吵完,两人都会后悔,谁都拉不下来那个脸。
要么一方道歉低头,要么持续冷战。
白谦慎显然不是喜欢后者的人,所以先道歉了。不过,她没理他。
他也不是个死皮赖脸的人,于是,两人各自忙碌,拾掇了几天的情绪。
这段时间里,都是思念对方的。
只是没有什么突破口。
也不能算是端着。芷荞是个被动的人,从来不把心里的喜怒哀乐说出来,他呢,虽然主动,却又是个好面子的人。
一开始低头后,她不理他,他自然觉得她不想理他,免得适得其反,只能给彼此几天的空白期、冷静期。
芷荞这样想起来,确实他们还需要磨合。
不过,这样不争不吵的方式倒也挺好。
人冷静下来,就会发现自己的不足,还有性格上的缺点。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互相迁就。
这么想,外面就传来吵闹声。
似乎是从走廊里传来的。
芷荞放下针线,诧异地朝门口望去。这时,门“砰”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了。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女子站在门口,正一脸怒容地望着她。
身边,一个护士模样的女生正一脸尴尬,极力劝阻:“沈女士,这是医院,不要乱来啊,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你让我怎么好好说?我从小到大捧到手心的女儿被人欺负了,我还怎么好好说?”
沈怡冷睨着容芷荞,食指点到她鼻尖上:“你给我出来。”
容芷荞都笑了:“我认识您吗?”
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在此之前,她压根就没见过沈怡,自然也不会搭理她。
沈怡本来就积了一肚子火,这会儿听她这么说,都要爆炸了:“你是不认识我,但你认识我女儿吧?”
“您女儿是……”
“闻音!”沈怡恨不得吃了她,“想起来了吧?你是怎么处心积虑,抢走我女儿的男朋友的?”
何夏一番话,自然不能当真,不过,沈怡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已经认定了容芷荞欺负她的宝贝女儿,那么,只要是关于容芷荞的坏话,她自然全都信了。
容芷荞却觉得,这女人纯属脑子有毛病,低头整理器械:“我没空跟您聊。至于抢你女儿男朋友的事情,完全是无稽之谈。从头到尾,他没喜欢过你女儿。做人还是要自重,抢不过男人就让家长出面,真当自己还是小学生吗?”
她这话算是彻底激怒了沈怡。
气氛,也变得有些紧绷。
沈怡怒瞪着她,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发抖。身边那个小护士也是一脸担忧,看看容芷荞,又看看沈怡,生怕她失控作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沈怡实在难以置信:“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想起还躺在病床上的女儿,她心里的怒火登时就烧了起来,上来就拽住容芷荞的手,一个耳光朝她脸上掴去。
芷荞躲之不及,被她一下打个正着,半边脸都红肿起来。
沈怡的手劲很大,竟然挣脱不了。她心里又气又急,不怒反笑:“不要脸的是你们母女吧?”
她不会解释,也懒得解释了。
在沈怡看来,就是一副抢了别人男人还理直气壮的模样,沈怡气急了,又要打她。赶来的人在半空截住了她的手:“伯母,你冷静点儿。”
沈怡回头望去,居然是李成奚。
她怔了一下,随即气焰又嚣张起来:“成奚,你来的正好,你知道吗?这个女人害得音音住院了!”
李成奚过往对闻音的关心,闻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她想,李成奚肯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谁知,李成奚不但没有松开抓着她的手,反而冷冷道:“伯母,这是医院,如果你再闹事,我会报警。而且,她是我的学生,有什么事情,你先跟我说吧。”
“你的学生?”沈怡诧异于他态度的改变,但是,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心想找容芷荞的麻烦。
这会儿,在她本能地看来,凡是帮着容芷荞的,那就是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她冷笑:“你的学生怎么了?我闻家,难道还怕你们李家了?”
“不是谁家的问题,是谁占道理的问题。”
沈怡气得七窍生烟,眼看又讨不到什么便宜,狠狠甩开他的手,负气走了。临走前,她还撂下了狠话:“咱们走着瞧。”
芷荞捂着脸,只觉得火辣辣的疼,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羞愤感。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颠倒黑白,她凭什么打她?
真是有什么样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妈!
李成奚说:“我去给你拿冰袋,你等一下。”
“谢谢。”芷荞看了他一眼,真心说。她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一会儿练功房还有人要来,就跟他说:“我去隔壁休息室等你吧,李总。”
“好。”李成奚目送她离开,心里叹息,不经意低头时,却发现了低头遗失的一枚小锁片。
他弯腰拾起来。
是纯金的,不大,上面镌刻着花纹,很是精美。
“这是不是你的?”他叫住芷荞。
芷荞回头看了眼,怔了一下,连忙伸手去摸脖子。不过,顺着红线扯出金锁片后,她松了口气,笑了笑:“不是我的。”
说完就匆匆走了。
这时,实习生也一个个进来了,芷荞低着头,走得飞快。
李成奚攥着这枚金属片,再想到她脖子上那枚相似的,眉头皱了起来。
芷荞在休息室待了会儿,没多久,有人叩响门板。
门是开着的,被这么一叩,“吱呀”一声开了。她顺势抬头,看到了微笑的白谦慎。
不过,他的笑容只维持了一秒。
“你脸怎么了?”
芷荞连忙拿冰袋又给悟上:“没什么。”
他蹲下来,握了她的手,也不用多说什么,就这样望着她就让人受不了。芷荞垂下头,闷了会儿道:“沈怡。”
“她来找你了?”白谦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还打了你?”
他语气森寒,抓着她的手慢慢握紧了。芷荞吃痛,“嘶”了一声,惊得他连忙松开她:“对不起。”
“没事。”
他摸摸她的脑袋,心道,怎么会没事?
半边脸都肿了。
“过两天放假,我去找她,当面谈谈吧。”
“别。”以他的性格,这事儿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岔开话题:“爸同意我们的事情了,我们这个月月底领证,好吗?”
芷荞果然被带跑了,看着他,确认般重复了一遍:“领证?”
他点点头:“咱们的事儿,总不能这么拖着。下半年,阿靳也会回来,以后,大家都好好的。”
乍然提到这个人,芷荞还有些恍然。
恍然过后,就是尴尬。
曾经,她跟白靳也是相当要好的朋友,可不知怎么,就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了?
……
沈怡怒气冲冲地回到家里,前脚刚到,李成奚后脚就到了。
“他来作什么?”听了勤务的汇报,沈怡气不打一处来,想起之前在仁和医院他维护容芷荞的一幕就感觉吞了一只苍蝇。
男人啊,果然都是一个德行,看到漂亮女孩就忍不住心生好感,进而维护,自己曾经的那点儿初心,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曾经有多喜欢李成奚,现在就有多讨厌。
要是李成奚以前不那么喜欢闻音,她还没这么气得牙痒痒。
“让他滚!”沈怡喝道。
勤务有些为难:“可是,他说他有很要紧的事情,一定要见你。”
“见我干嘛?”沈怡冷笑,“难不成,他还想给那小蹄子找场子来了?”说到这儿,她更是气得牙痒痒,“行啊,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勤务应一声,去了门口。
很快就领着一脸肃穆的李成奚进了门。面对长辈,他照例是有礼的:“伯母。”
沈怡一抬手:“别,我可当不起‘伯母’这两个字。说吧,你来干嘛?没事儿的话,我沈家的大门可不欢迎你,哪儿来还请你回哪儿去!”
她板着脸,都没有拿正眼瞧他。曾经有多么看重李成奚,现在就有多么讨厌,甚至是厌恶。
李成奚沉吟一下,道:“伯母,您落了东西在医院。”
说着,取出了那枚金锁片,不过,很细心地用一个小盒子装了起来。
沈怡鼻孔里发出一声哼,斜眼漫不经心瞟了一眼。但是,看到那枚金锁片后,脸上的表情由不屑变为了郑重。
她一个健步冲过来,抢走了那盒子。
“这东西怎么会掉在医院?”她一边摸着金锁片,一边露出庆幸的神情,捏着这枚金锁片贴在了胸口,还亲了一下。
看到李成奚,她原本是满脸恶感的,这会儿,眼里只有慈爱和柔情。
这么大的反差,居然只在一瞬间,李成奚更加确定了这枚金锁片的重要性。他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伯母,关于这枚金锁片,不知道,您可否将部分事情告诉我?”
“什么?”沈怡一脸“你有病吧我们家的事儿干嘛要告诉你”的表情。
李成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我怀疑你现在的女儿是个假的吧?这事儿有没有证据,没影儿的事情。要是他弄错了,容芷荞又得背这黑锅。
于是,他只能开始胡扯:“我之前看过一模一样的一片,好像是在苏富比的一个拍卖会上。这金锁片样子独特,成交价高昂,我就记住了。”
“你见过一模一样的?在哪儿?”沈怡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随即兴奋起来。
这金锁片确实是来头不小,本来是一对的,母女的定制款,由香港一家百年老字号特别定制的,只有这一对,价格很高,还刻有母女俩的生辰。
她一块,女儿一块。不过,当年闻音回来后,这金属片却是遗失了,之后费了大力气也没找到。
沈怡一度觉得是丢失了。
这么好的寓意,又有纪念价值的东西,丢了还真蛮可惜的。
她不止一次地想,要是能找回来那该多好啊?
没想到,老天真听到了她的祷告。
“在哪儿啊?”沈怡急急追问。
李成奚这话本来就是胡诌的,当然不能照实说了,卖了个关子:“您先告诉我,这金锁片的来历,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沈怡皱眉,不过一想到能找回金锁片,只能按捺下去,冷哼一声,不耐烦地跟他讲起了这段前尘往事。
李成奚越听,脸上的表情就越是震惊,差点忍不住就把事情一股脑儿吐出来。
但是转念一想,要是他这么直接说了,难保沈怡不起疑。
毕竟,他对容芷荞有好感,又这么眼巴巴地找上门。
人都是疑心病很重的动物,上赶着不是买卖啊。
于是,李成奚也留了个心眼,表面适当地露出一点疑惑,然后,笑了笑说:“我在容芷荞手里看到过一样的金锁片。”
说完就告辞了,绝口不提后面的事情,只让她自己去猜。
虽然这时候,他心里已经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果然,他这么干净利落地一走,话说半句的模样,反而在沈怡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容芷荞?
金锁片怎么会在容芷荞手里?
她跟当年那对寄养的夫妻有什么关系?
顺着这条线索,她很轻易就打听到容芷荞的父母和家庭。原来,她就是当年那对夫妻的女儿。
沈怡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对劲。一开始,她怀疑那对夫妻私吞了她的财物,心里特别愤怒,但是转您一想,绝对不对。
因为,在她的调查中,容氏夫妻不是那种贪财的人。
沈怡一生的智商,都用在了推理这件事上。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
这念头一冒出来,她差点吓死自己,连忙把这荒诞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开。但是,她越想越不对,越来越不能阻止这个可怕的猜想在脑子里成型。
比如,闻音其实长得不想她,也不像闻雄。
而那个女孩的眼睛和鼻子,仔细一看,还真有点像她。
至少有三四分像年轻时的她。
还有她笑起来的模样……
本来压根没有注意过的事情、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事,一旦猜疑开始,一件一件都会变得不对劲。
她不愿意去面对,消沉了好几天,可又觉得不能那样。
于是,找了私家侦探梁瑞调查这件事。
越是深入,这件事,就越是朝着那一个方向发展,逼得她不得不信。
权衡了很多天,她终于拿着闻音的头发去了医院化验。
化验结果出来后,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人拿着报告站在大马路上站了很久,任凭路边不息的车流把她淹没。
哪怕身边有人骂她“神经病,挡什么道”她也当没听见似的。
……
“李成奚,帮我一个忙。”三日后,李成奚接到了沈怡的来电。
她很直接,开门见山:“帮我拿一根容芷荞的头发,我有重要的事情。”
李成奚很遵循之前的“不知情”设定,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要她的头发做什么?”一副怕她干坏事的模样。
沈怡怒从心起:“反正不是对她不好的事情!”
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李成奚才松了口:“那好吧。”
化验结果当然也没有什么悬念。
至此,沈怡算是认命了。
居然真的是这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搞错的?这不可能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可是,事实摆在她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她娇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居然不是她的女儿。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之前被他兴师问罪还扇了一巴掌的女孩,居然是她的女儿!
沈怡的一颗心,像是被刀割,又像是在油锅里煎着,一阵阵生疼。
她的手也在发抖。
是的,她在害怕。
怕亲生女儿压根就不认她,甚至会骂她、讨厌她。同时,她也不敢面对闻音。
连着好几天没有去医院看这个“女儿”了。
毕竟养了二十多年,也是有感情的。
她到底该怎么办?
沈怡陷入了两难。
可偏偏在这种事情,白谦慎居然上门来了。看这架势,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沈怡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在房间里踯躅了好一会儿,她给自己画了个妆,强撑着笑容下了楼。
客厅里,白谦慎已经端坐在那儿了,桌面上、佣人泡好的茶动都没有动。
沈怡的脚步在楼梯口一停,心里那种畏缩感就越是强烈。这事儿,要不要告诉他?
沈怡和白谦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很熟悉。
但是,对于这个年轻却稳重的年轻人,她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可以说,在闻音生日那日之前,她对他一直是很有好感的。
但是,生日那件事后,这种好感就渐渐转为了不忿和厌恶。
那日后,她也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白谦慎在客厅里坐了会儿,心里已经琢磨出了无数种她露面后对他的冷嘲热讽,还有她鼻孔长在天上的姿态。
他忍不住一笑。
沈怡出生优渥,从没经历过什么风浪,自然也没有什么城府。对于她,白谦慎压根不放在眼里。
不过,这次她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
没等他开口,她就主动承认了错误,说之前是自己弄错了,以及,打了容芷荞这件事,她表示万分抱歉。
“……事情就是这样,我是听了那个何夏的挑拨,搞错了,真是抱歉啊,回头去会登门道歉的。这件事,真是对不住了。”
她杵在那儿,脸色很尴尬的样子。
白谦慎却觉得,她的态度很不寻常。
不过,当面的时候他没有说什么,只心里埋了些疑云。
“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
沈怡忙拦住他,上了楼,把几袋子的东西塞到他手上:“这个……你帮我给容芷荞吧,这次是我不对,我跟她道歉。我看小姑娘挺瘦的,吃点东西补补比较好,这都是很好的东西,我朋友特地帮我从国外带回来的……”
白谦慎看着手里被塞了满满当当的手,一时竟然没说话。
闻雄这会儿也正好从外面进来,把她的话给听了个全,皱着眉,不过也没说话。
送走白谦慎,沈怡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
闻雄问:“你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音音在医院没见你去照顾,跑这儿讨好白谦慎?你以前不是最讨厌他吗?”
“你懂个屁!”沈怡气不打一处来,横了他一眼,二话没说就上了楼。
心里想,当年要不是他出的这寄养的馊主意,现在怎么会弄成这副田地?
至于闻音,她是真不想去见她。一是难以面对,二是一想到因为她让自己女儿落在外面,心里就一阵堵。
连带着这么些年的亲情都有些冲淡了。
再深的感情啊,心里有了疙瘩,这感情也就不纯粹了。
果然,在医院躺了几天的闻音不见沈怡来,心情更差了,也很不解。
往常,沈怡一听说她有个什么小病小痛的,立刻就会急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这一次这么反常?
难道是有什么事情?
她想了想,还是给她打了电话。
也跟以往不一样,电话响了很多声才被人接起来。闻音甜甜喊:“妈,我是音音啊。你最近忙吗?”
潜台词是,怎么这么久都没来看我?
习惯了沈怡对她的关切,向来不当回事的闻音,这会儿却是发现,她还是挺在意这份母女亲情的。
有些东西,真的是没有了或者快要失去了的时候才会发现,它到底有多好。
所以,向来刁蛮的她,这次语气非常和缓。
要是以前,沈怡不定怎么高兴呢。可这一次,出乎闻音的意料,她表现得非常平静,只是轻轻地“嗯”了声:“银行最近事情多,抽不开身。”
闻音不明就里:“……哦,这样啊。”
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忍不住道,“那妈你也该过来看看我啊,怎么一次都没来?”
沈怡的语气有点不耐烦:“我是真的很忙,不说了,就这样吧,你好好休息。”说完,没等她回应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闻音盯着手里“嘟嘟嘟”一阵,忙音的手机,愣住了。
几乎是难以置信。
沈怡居然挂了她的电话?
闻音都反应不过来,一直望着手机,发了好一顿呆。
直到何夏过来,小心地问她:“你怎么了?闻音姐,你没事儿吧?”
闻音默了好久,没说什么。
何夏却道:“你家里人也太过分了,怎么都没人来看你啊。”说着还偷看她的神色。
她这一说,可是戳到了闻音的痛脚,冷冷瞪她一眼:“管你什么事儿?出去!”
何夏被好一通没脸,灰溜溜出了门。到了外面,却是一啐,心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还不是孤零零一个人被扔在医院,当妈的都不来看她,何况别人了。
何夏走后,闻音的心情更差了。
一个人,想了很久很久。
慢慢的,等那种意气过去后,她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也没跟家里人打招呼,她晚上就收拾东西办了出院手续,悄悄回去了一趟。
她也没跟闻音见面,直接问了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状若无事地了解了一下家里的情况。
阿姨没防备,直接给她说了。
“夫人好像是去找人麻烦了,还被人找到了家里来。不过,她去的时候怒气冲冲的,人家找上门来,她却跟人道了歉,还把珍藏的好多补品都给了人呢。对了,上门的就是白家那位。”
“谦慎?”闻音睁大了眼睛,眉头皱得更深。
后来,家政阿姨又把这事儿绘声绘色地形容了一遍,回去打扫卫生去了。
徒留闻音一个人在原地思索。
不过,她思索的不是白谦慎,这一次,是她妈沈怡。
越想,心里的疑窦就越大。
想来想去,她还是找了人调查这件事。果不其然,她找到了梁瑞。两个人,约在咖啡馆谈了一下午。
梁瑞在这个圈子里也挺有名的,出名的认钱不认人。
闻音几倍价钱砸下去,他什么东西都吐了出来,包括沈怡让他帮忙调查容芷荞,又给了他金索赔,以及让人去查dna的事情。
从咖啡馆出来,闻音的脸都是黑的。
事情到了现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不过,她还是不相信,不敢相信,偷偷拿了沈怡的头发和自己的去了医院检验。
检验结果,当然还是那样。
闻音看着报告,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呆呆地望着落地窗外的城市发呆。
……
何夏带着一肚子怒气回了医院,还跟她爸何副院长大吵了一架,气冲冲地收拾东西回了家。
路上,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她看一眼,怔了下。
这个号码她压根就不认识。
要是以前,她肯定二话不说,立刻挂断。像这种陌生的电话,十有八九都是诈骗电话,而是是不大高明的那种诈骗。
但是现在,她的心情极度不好。
何夏怒气冲冲地接通了电话,对着那边就是一顿骂:“你他妈有病吧?老娘不买房也不买车,我告儿你,再打来小心我要你好看!喂——你哪儿的?我……”
电话那头,传来清清冷冷的女声:“我是闻音。”
“啊?”何夏怔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即,忐忑蔓延上心头。别看闻音笑吟吟一副亲和的模样,接触久了就知道,她高傲又自负,从骨子里瞧不起人。
而且,她这是换电话了?
怎么不用自己的电话给她打?
重点是,她还特别反常,任她骂了老半天,居然也没回嘴。这在以前,压根是不可能的事情。
闻大小姐怎么可能让人骂上两分钟不回嘴?
何夏不解,小心重复了一下:“闻音姐?”
“是我。”闻音道,语气很冷静,“我有件事情要找你帮忙,闲话就不多说了,约个时间,出来见一见吧。”
“哦,这样啊。”何夏想了想,说,“要不明天吧,我明天有空。”
“不行,就现在。”闻音说,“地点一会儿我发给你。”
说着她就把电话挂了。
闻音看着手机一阵莫名其妙。
她这是怎么了?
以前虽然也莫名其妙的,也没这样啊。
何夏直觉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实在想不到什么,只能按捺下来。
……
白谦慎是做这行的,只要是想查什么,就没有查不出来的。他手底下那帮人,办事效率可比沈怡找的人强多了。
几乎是几个小时的时间,一份完整的资料就呈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他只翻了两页,眉头就皱起来。
越看,翻页的动作就越是缓慢。
芷荞敲门进来,看他一直专注地坐在办公桌前,笑着走过来:“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白谦慎立刻把文件合上了,摘下眼镜,搁到了一边。
芷荞被他迅速的动作搞得一愣,有点不理解,笑道:“还怕我偷看啊?难不成是什么秘密的东西?”
“没什么。”时机不到,他想着过段时间再告诉她,也许更好。
随即,转移了话题,跟她说起结婚的事情。
这事儿,白霈岑已经同意了。
顾惜晚虽然不待见她,可她在这个家里没有什么话语权,只能黑着脸,默不作声。而且,白靳要回来了,她倒也不像以前一样来看容芷荞不顺眼了。
这些年,她的恨意也淡了。
只要儿子回来就好。
两天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两人低调地领了证。
婚宴定在月底,喜帖也一张张发了出去。
群里,一帮小伙伴吆喝翻了,叽叽喳喳的,就等吃糖喝酒了。
戏最多的还数沈遇和杨曦。
沈遇:[我彻底没有机会了,伤心欲绝,来生再见了。]
杨曦:[说得好像你下辈子就有机会了似的,嘻嘻。]
下面一帮人笑疯,还有人打趣说,干脆你俩凑一对得了。
芷荞无意间翻了翻,笑得肚子都疼。原本一溜儿的祝福群,瞬间就成了二逼青年的逗逼斗嘴群。
水的不能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