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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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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65、66、67

半夜,芷荞起来,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杨曦跟她一个房,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你去哪儿?”

芷荞被她吓一大跳,心差点就从喉咙里蹦出来。她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期期艾艾的,脑子里飞快转动。

张嘴就是一句谎话:“我去上一下厕所。”

杨曦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这种事情还有假?”芷荞跟她一瞪眼,信誓旦旦的。

好不容易糊弄过去,芷荞出了门。晚上的廊道上很安静,只有应急灯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这边屋舍是建在人工湖上的,半边临水,低头望去时,能清晰看到湖面上自己的倒影,黑魆魆的,有点渗人。

路过拐角的时候,芷荞的脚步顿了顿,大老远就看到了和钟莉一块儿朝这儿走来的何夏。

路只有一条,又狭窄,人却有两拨,一时之间,三人都停下了步子。

何夏拧着眉:“大晚上的你出来干什么?走个路都要跟我抢地方?”

芷荞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怼了句:“这度假村你家开的啊?”

她一开口,何夏的怒气就蹭蹭蹭往上窜,上来就攥住她的腕子:“你说谁呢?看你不顺眼很久了!你算哪根葱啊你?”

“撒开!”芷荞脸绿了。

看着人也不壮,怎么力气这么大呢?

两人扭打在一起,磕磕碰碰、摇摇欲坠的,在旁人看来是那叫一个险象迭生啊。一块儿来的钟莉急得在原地跳脚,脑子一热,拿出手机给李成奚发了条短信。

“大事不好了,李主任,她们俩打起来了!”

彼时,李成奚正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听到“叮”一声就拿过了手机,看到了这一条。

他这人有洁癖,还认床,折腾了老半天没睡着,心情正差呢,看到这条就无名火起,回了句:“谁跟谁?一块儿记过。”

“何夏和容芷荞啊!”

李成奚看到后一个名字,豁然坐起,皱着眉飞快打了行字过去:“哪儿?她俩怎么打起来了?你们几个大半夜不睡觉的干嘛呢?要上天啊?”

哪怕隔着屏幕,钟莉看到这几句,也吓得虎躯一震,抖着手回复:“我们在人工湖这儿,房间出来就是,餐厅旁边,出来就能看见。”

“等着!”李成奚丢了手机,飞快穿了衣服,几乎是以最快速度赶了出来。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此刻,扭打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状态,芷荞踩了何夏一脚,气得何夏直接扭住她的手,踢了回去。

就这么一拉一扯,她身体失去控制,一个倒栽葱摔入了一旁的湖中。

“哗啦”的声音格外刺耳,湖面上荡开一大圈一大圈的水花。

何夏也被吓了一跳,倒退一步,慌乱中四处张望,就这么瞥见了李成奚。她一张小脸,顿时煞白了,徒劳地解释:“李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是她……”

李成奚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只一会儿就捞着昏迷的容芷荞上了岸,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胸口的,汗湿的脸上一片焦急。

何夏像是做错了天大的事,尴尬至极地杵在原地,想要解释,也想要逃开。

可她脚底却像是生了钉子,怎么都不敢逃开。

李成奚按了好久,芷荞才醒了过来,睁着一双眼睛,有些木然的样子。

李成奚紧张地抱着她:“荞荞,你没事吧?”

芷荞还蒙着,没反应过来,何夏却被这一声炸出了花,呆愣地看着他,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们什么时候变这么熟了?

向来对她不假辞色的李成奚,却这么紧张容芷荞?

她先是不相信,然后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慢慢的,不可置信变成了不能不相信。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又像是被人往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生生的疼,又是一阵浓浓的羞耻感。

李成奚对别的任何一个人好,也比对跟她不对付的容芷荞强多了!

她就不明白了,他是什么时候跟这小婊砸关系这么好的?

何夏快要疯了!

这会儿,李成奚已经把容芷荞抱了起来,擦肩而过时,还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把人抱去了医院。

钟莉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一边还拨打着120。

这会儿,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表现得好一点,让李成奚把她给放过了,要算账就去找何夏好了!

芷荞神智完全清醒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医生给她检查了一下,退去了外面,跟李成奚说:“人没什么事,就是着了凉,受到了惊吓。现在天气冷了,还是要多注意,之后的保养要跟上。”

李成奚一应记下,送走了医生。

走廊尽头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李成奚回头望去,打眼就看到了匆匆走来的白谦慎,二话不说,直接就起了他的衣领子。

“你疯了?你再看她不顺眼,也不能把她推水里吧?”

李成奚愣住了,笑出声来:“我把她推水里?你听谁说的?”

白谦慎也就在来的路上听服务员隐约提了一嘴,说容芷荞是被人给推到水里的,在这儿看到李成奚,自然就想当然了。

他这么一问,他倒是冷静下来,皱着眉:“不是你?”

也不能怪他误会,毕竟,李成奚向来讨厌容芷荞,几乎是不加掩饰的那种厌恶,芷荞私底下也跟他告过他的黑状。

不过,他却忽略了,人的情感是会变化的。

比如此刻的李成奚。

他黑着脸把白谦慎的手给甩开,冷笑,也不解释,去一旁坐了。他这人不喜欢比比,也懒得解释。

可白谦慎跟他的性格正好相反,非要逼着他说清楚。

“不是你是谁?你倒是说句话呀。”

“你自己不会去看监控吗?”李成奚道。

白谦慎被结结实实给堵了,脸色不善,但自己理亏,这会儿也不好反驳了。

两人守在外面,一直等到天光大亮,医生才过来跟他们说,可以进去探视了。李成奚还没进门,就被白谦慎给挤开了。

李成奚:“……”

风度呢?怕不是被狗吃了呦?

……

芷荞的问题不大,何夏的问题大了。

白谦慎隔日就找到了何副院长,说了这件事。

他穿的便衣,贸然上门,也只说是容芷荞的哥哥,何副院长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直说低头喝着茶。

听他说完,何副院长就纳罕了:“我这女儿平时虽然刁蛮任性些,但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白谦慎笑了,低头啜了口茶。

——这就是不想承认了。

之后,他也是顾左右而言他,压根没有要承认、认错的打算。

何夏一直垂着头,站在他爸后面。任凭何副院长如何厚颜无耻,她到底年纪小,还是有点怕的。

话到这里,也是没有办法谈下去了,白谦慎说:“既然这样,我只能报警了。”

“报警?不就是两个孩子打闹出了点意外吗?怎么用得着报警?”何副院长紧张起来,手里的茶盏也晃了晃,终于不装逼了。

白谦慎却起身,不打算跟他叨嗑了,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何副院长上前,终是一顿道歉,然后拉了满脸不愿意的何夏去仁和给容芷荞道歉。

路上,何夏一通抱怨。

别看她刚刚一脸后怕和悔意,白谦慎走了,她又不乐意了。

何副院长恨铁不成钢:“什么情绪都写脸上,你能有点心眼吗?道歉而已,还能少你一块肉?以后再找她麻烦就是。”

何夏一听也是:“怎么找她麻烦?”

“她就是个实习生,我可是副院长,你说呢?再说了,你李师兄不是特别讨厌她吗?现在他还带教着这丫头。”

一提李成奚,何夏的脸就绿了,咬着牙,恨恨道:“什么讨厌啊?他现在可喜欢那个丫头了,理都不理我。”

“什么?”何副院长不解了,“之前你不说,他很讨厌那个丫头吗?”

“我怎么知道?男人,哼,都只看脸!”

何副院长看她一眼,心里不悦。

这不是把自个儿老爹也骂进去了?这闺女儿,地图炮啊。

……

不过,何夏说的这一番话,还是落入了他心里。

李成奚家境不俗,在这一行又很有造诣,原本,他是打算把他当做自己的接班人培养的。

日后,再找个适当的时机提一提他跟何夏的亲事。

可是没想到,居然出了这种事。

他心里有点闷,之后大半个月,也关注了一下容芷荞这个小姑娘,私底下也调查了一下,发现她是院长亲自招进来的。

院长杜康这两年精力不足,身体也不好,按年纪和这状况,也应该要退休了,却偏偏死赖在这位子上不肯退。

明明已经商议过了,要是杜康退了,十有八九是他顶上去,可这老家伙就是不肯走。

对何副院长来说,那就是拦在他前进路上的一颗绊脚石,是必须处之而后快的。

敌人扶持起来的,那自然也是敌人。

何况她现在跟何夏也算是结了仇了。

而且,经过调查,这小姑娘应该也没有什么背景。

何副院长心里敲定,渐渐的,有了别的主意。

过两天有个专家组的交流项目,芷荞也跟着过去了。地方在中海,车中途换了好几辆,又是查牌照又是核验的,日落时分,终于进了内院。

这地方不能乱走,芷荞也只跟随性的一帮人进了一处院落,在厅内坐下。外面还有荷枪实弹的警卫,个个穿着作战服,看着非常威严。

她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这会儿有点后悔。早上起得是早,她心血来潮要自己做蛋糕,用一用刚买的烤箱。

结果呢,鼓捣了大半个小时,蛋糕糊了,粥也没煮,路上只喝了袋牛奶就赶了过来,现在饿得眼前发虚。

“怎么了你?”杨曦关切地挨过来,在她身边搬了把椅子坐下。

芷荞按着肚子,表情痛苦。

杨曦果然了解她:“饿了?”

芷荞点点头,把早上的事情跟她说了。

杨曦登时就乐起来,曲起的食指弹在她眉心:“亏你想得出来,你啊,就是说风就是雨,大早上做什么蛋糕?还是第一次做!你就这么有信心不会搞砸?”

“你还别说,做之前信心很足的,看了好多遍攻略,没想到……”

“有什么好没想到的,你就没那天赋。以后,可别干这种蠢事了,尤其是早上,再像这次这样,你又要饿肚子了。”

芷荞心里不断服气,事实却容不得她反驳。

她郁闷地垂下头。

李成奚此刻从门外进来,板着一张脸,一帮实习生看到他纷纷退到一边,给他让出条道。

这位阎王的名头,谁不知道啊?谁触谁倒霉。

杨曦的目光撞上他时,心里也是一惊,不觉咽了咽口水,往芷荞身边靠了靠。之前他怎么针对她跟芷荞,那可是历历在目的。

杨曦平日是日天日地的,可对这人,心里是真怵。谁让他在她专业的领域这么牛逼,她想跟他怼都没底气呢!

没办法,刚不过只能躲了。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李成奚径直朝她们这边走来。

到了近前,杨曦的心都快跳停了,心道,她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吧?既没迟到也没搞砸任务……

心里还胡思乱想着,李成奚直接越过了她——一眼都没看,走到容芷荞面前,把个塑料袋递了过去。

芷荞怔住,讷讷地接过来。

塑料袋还带着热气,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个热乎乎的白面包子。

李成奚淡淡说:“一会儿还要见几位专家,把东西吃了,别给我丢人现眼。”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芷荞捏着包子,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这么明显吗?她肚子叫得应该没那么响亮吧?

脸上不觉一红。

手里捏着那包子,却觉得掌心热乎乎的。

杨曦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凑到他身边:“他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实习生了?平时那么毒舌,不喷死我们就不错了,居然还特地出去给你买早饭?”

她看向她,“说,荞荞,你私底下是不是贿赂他了?”

芷荞也是一头雾水:“可能他良心发现吧。”不管了,饿得很,她拿起一个包子就咬了一大口。

是茶树菇和肉馅的,特别香,而且包的都是上好的精肉,跟外面某些小店小摊做的粗制滥造的东西完全不同。

难道是这儿的食堂做的?

疑惑的同时,又有些感动。

她这人就是心软,谁对她好一点,之前那些不好很快就会忘记。

……

午后太阳晴朗,芷荞和杨曦在厅内坐了会儿,跟着李成奚去了交流地,听了几个专家组的叨嗑。

李成奚还留着,她跟杨曦先被遣了回来。

“也没学到什么啊,大老远赶过来。”杨曦抱怨。

芷荞捂住她的嘴巴:“别瞎说。”

“这有什么?李主任真的是闲的没事儿干,揽这种破事。”自以为李成奚听不到,杨曦表情得瑟,却见容芷荞忽然停了步子。

她疑惑地也停下来,抬头望去。

回来的李成奚站在车岔道口,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们,一看就是从另一条路抄小道过来的。

芷荞跟杨曦站远了点,非常自觉,明哲保身的态度特别明显。

杨曦:“……”

她舔了舔嘴唇,看着李成奚,艰难地开口:“李总……我……”联系以往种种,自己已经给自己判了死刑,谁知,他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跟芷荞说,“跟我过来一下,李老要见你。”

芷荞忙点头,未免殃及池鱼,忙跟过去了。

中南海是何等要地?内部自然有特别设立的警卫,除了中警局的王牌部队,卫戍1师的也抽调来了不少。

一路上,总是能看到表情肃穆、荷枪实弹的警卫。

芷荞有些恍惚,不自觉想起白靳。

“怎么了?”李成奚也看出她心不在焉。

芷荞回神,干笑一声:“没什么。”

李成奚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道:“别想那么多。”两人挨得近,说话时,小姑娘带着笑,很有亲昵和依赖的味道。

前面有人喊:“芷荞。”

芷荞和李成奚一起抬头,看到了刚刚拜别了一个老领导的白谦慎,正笑着向他们走来。芷荞怔了一下,总觉得他笑容里有点旁的味道。

思考的时候,白谦慎已经到了近前,跟李成奚寒暄了两句,拉着容芷荞离开。

“我送她回去吧,正好晚上荞荞也要回家。”

别人才是一家人,李成奚也不好反驳。而且,白谦慎这样的态度,分明是带着几分对他的戒备的。

李成奚讨厌跟人争辩,但不代表他不喜欢动脑子。

他也明白,他对容芷荞态度的改变,多少有些刺激到白谦慎了。

说来也是讽刺,之前是闻音,现在又是容芷荞。

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前是他李成奚眼睁睁看着他白谦慎和闻音朝夕相对,黯然神伤,现在,却是他白谦慎要防着他了。

这么一想,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快意,李成奚扯了一下嘴角:“慢走,不送。”

回去的路上,芷荞分明感觉到了白谦慎的不开心。

她心里有些忐忑,看他一眼,悄悄用小拇指去勾他。

掌心感觉到了一阵微微的痒,白谦慎低头看向她,正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他不自觉一笑,反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芷荞说:“这话该我问你吧,从中海回来就一直板着长脸。”

白谦慎讶然。

这么明显吗?他一向自诩很能控制情绪。

芷荞说:“感觉你不开心。”

“没有,我想今天讨论会的事情呢。”他没提李成奚,不想让两人都尴尬,也不想跟她闹别扭。

另一方面,看她的反应,可能她压根也不知道李成奚对她有意思吧。他要帮他提了,不是还帮了他?

“哦。”芷荞道。虽然心里面不相信,嘴里还是应了。

这天的谈话,到这里算是结束了,倒也还融洽,只是,不经意间就在彼此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在礼拜天那天终于发了芽,爆了出来。

起因是那天芷荞没事,在家里鼓捣了一下,弄出了一锅相比以往还算可以的鸡汤。她自己拿勺子尝了两口,真心不错,拿保暖瓶装了起来,去西山,准备给白谦慎带去。

到了那地方,又找不到路,还是一个好心的警卫带她进的家属区。

老远,就看到了白谦慎和闻音。

两人并肩走着,从办公区过来,似乎是在说什么话,关系挺融洽的。芷荞的脚步,就这么顿住了。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像是有什么东西打翻了,在胸腔中晃荡得厉害,酸酸涩涩的一直要满溢出来。

还没反应过来时,鼻头就是一酸。

与此同时,白谦慎抬头看见了她,先是有些意外,然后看到了她脸上的神色,撇下闻音就朝她走来。

谁知她转身就走,那保温瓶也扔到了地上。

白谦慎弯腰帮她捡起,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已经快没了她的影子。身边有个年轻的小伙子骑着单车经过,他二话不说,直接把人的单车给抢了过来,脚下发力,猛地蹬出就朝她追去。

虽然吧,最后也没追到人。

向来低调的他,在这驻地也算是小小地出名了一把。

隔日侯邹亮就把他叫了去,脸色铁青,一边拍着桌面一边教育他:“你平时挺稳重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人都到我们这儿来投诉了,丢人,上面决定了,这次给你通报批评。”

任凭他怎么说,白谦慎笔挺地站着,半点儿没有反驳。

弄得侯邹亮更气,后来干脆挥挥手,把他赶了出去。

……

其实芷荞回来后也挺后悔的,一时意气,搞成这副模样。尤其,是在闻音面前。

不过这会儿也不好意思给他发短信。

晚上,他倒是给她发了:“被处分了,天可怜见的。”

她瞥一眼,把手机扔去了一边,傲娇气儿又上来,决定不理他。可目光,又忍不住往那儿瞄。

平时一本正经的他,居然发了个狗头过来。

芷荞笑喷出来,随后又看到了他发来的通报批评和检讨文书,心里的内疚一下子就上来了。

但是一想起闻音,到底还是有点堵。

思来想去,手在屏幕上按了好久,到底还是把手机放去了一边,想着明天再说吧。

她倒头睡了下去。

本来就不大严重的争吵,头两天的那股意气过去后,也慢慢淡了下来。日子一天天过去,芷荞反而在日复一日的孤独中,越发地思念他。

白谦慎一开始也给她发了几条短信,见她不回后,也就没有再发了,好像是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中。

芷荞后悔,又拉不下那个脸回头。

这几日事情多,她一直都待在练功房,要么就是跟着李成奚去手术室,渐渐的,也成了李成奚的常用二助。

“你最近心不在焉的。”手术结束后,李成奚忽然道。

“啊?”芷荞怔了一下,看向他,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问。

这人内敛,不像是会过问别人私事的人。

李成奚皱了皱眉,不大自然地说:“有事情可以说,别影响了工作。”

“哦。”芷荞回神,心道这人还真是实打实的工作狂人。不过,这事儿却是无从说起。

这段时间,他们虽然关系和缓,到底算不上多熟络。

交浅言深是大忌,何况涉及了他的心上人闻音。

她不说,李成奚却开了口:“是因为白谦慎吧。”

“啊?”芷荞没想到他居然知道。

李成奚说:“他前几天被通报批评的事,都传到院里了,几个老领导茶余饭后说起来,顺势提了一嘴。”

他看她一眼,“吵架了?”

芷荞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成奚却没再问了,但回头就给白谦慎打去了电话。他也不废话,面对这人可没有面对容芷荞的那股子瞻前顾后:“你跟闻音是什么回事?”

白谦慎被他问蒙了,也是莫名其妙:“我跟她能有什么事儿?”

“那容芷荞呢?”

“这和荞荞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问出来,李成奚也停顿了一下。

白谦慎笑了,言简意赅:“我是不是应该问,你到底是喜欢闻音呢,还是喜欢荞荞?”

“……”

本来是来质问的,结果被他倒打了一耙,李成奚顿时不开口了。

白谦慎说:“之前,你是看不惯我不理闻音,现在,你倒是关心起别人了。”

“……”

白谦慎把电话挂了,只留李成奚一个人在那边想了很久。

他想来想去,渐渐的也想明白了。这几天,心绪不宁的,心里挂念的再也不是闻音,而是另一个人。

白谦慎这些话,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此刻他也明白,他是真的喜欢上容芷荞了。

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也有点不大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

李成奚一个人待了会儿,下午给闻音打去了电话。

……

那日,因为容芷荞的突然出现,白谦慎放了她的鸽子,连着几日以来,闻音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为了白谦慎,她放弃了大好的前途,转而下海做起了买卖。为了他,她退一步,隐忍自己的感情,为了怕彼此尴尬,甚至愿意退回朋友的关系。

可是,他还是这么决绝,心里头,只有那个容芷荞。

虽然他不明着说,可眉梢眼角里,都透露出来了。容芷荞出现后,他所有的注意力就放到她身上了,连平日圆滑的为人处世也顾不得了。她一走,他就马上追出去。

因着这件事,再见白谦慎的喜悦,立刻就荡然无存了。

好几日,她都提不起劲儿。

所以,这日接到不速之客的电话时,她的内心是烦躁的,真不想搭理他,但碍着两人多年交情,她还是把电话接起来了。

“有事儿吗?我最近忙着呢,成奚。”

李成奚在电话里沉默了会儿,平淡道:“找个时间吃个饭吧,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不知道为什么,闻音觉得,他这会儿的声音,跟平日有些不同。好像,有些说不出的漠离感。

她是真的怔了怔。

但是随即又释然了,失笑。

这呆瓜,不会也学着某些傻子上网查什么“欲擒故纵”的撩妹攻略吧?这么多年了,她有喜欢过他吗?

说起来,他也挺可怜的。

但是没办法,她心里面只有白谦慎。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挺对不起李成奚的。

要是往常,听到她说忙,李成奚肯定不会再麻烦她,就是怕耽误她的事儿。可这一次,他挺执着:“抽个时间吧,闻音。”

闻音愕然。

他从来没有这么直呼她的名字过。

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有什么事情吗?”她忽然不那么想去。

李成奚说:“见了面谈吧。”

他说了时间和地点,然后把电话挂了。

闻音看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好半晌没反应过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挂她的电话。

以前,李成奚和她打电话绝对会等她先挂了,然后再挂断。

难道,真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带着这种疑惑,闻音晚上赴约了,地点是李成奚挑的,是仁和附近的一家西餐厅,距离他的办公地点挺近的,距离她的住处却挺远。

要是以前,李成奚绝对不会这么不顾忌她,肯定会挑离她住处近的地方,宁肯自己开几公里的车赶过来也不会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不方便。

闻音心里是真的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加上白谦慎的事情,她的心情更加烦躁,见了面也没给他好脸色:“到底什么事情非要在今天说?”

“先看看吃什么吧。”

“我不饿。”她赌气地说。

“选一样吧。”李成奚把菜单推到了她的面前,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

闻音默了会儿,双手叠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好像从认识到现在,她还是头一次这样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这一刻,她确实感觉到这个人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最明显的就是他的眼神。

以前,他满心满眼都是她,虽然外表冷漠、高傲,跟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会时不时看着她,说话做事也会先考虑到她的想法。

闻音知道,那都是因为他喜欢她。

一旦你喜欢一个人时,不管你性格怎么样,总会不自觉把对方放到第一位,自己则低到尘埃里。

李成奚绝对不是一个卑微的人,一旦他跳脱这种桎梏,京圈二代典型的那种子弟脾气也会回来。

甭管你怎么想,怎么样,他就是我行我素。

怎么舒服怎么来。

喜欢你时,把你捧上天,什么都依着你,可一旦不稀罕了,你就是根草,怎么样、是死是活都跟他没有关系。

闻音在这样的沉默中、观察中,终于渐渐感觉出来了,他的情绪为什么变化这么大,跟变了个人似的。

但是,有些话她自己却是说不出口的。

难道要她问——你不喜欢我了?

分明她之前就拒绝过他很多次了。

当然,不是真的那种拒绝,而是模棱两可,说什么“我们不合适”、“我也喜欢你,但是谦慎……”云云云云。

总之,听着像是拒绝,实际上,还是明着暗着吊着。

让你心灰意冷,又舍不得放弃,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其实仔细一想,李成奚这样的人,居然愿意给她当备胎,之前也确实是爱惨了她。

但是现在呢?他现在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喜欢她了吗?

李成奚的行为,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

闻音不傻,相反的,她是一个洞察力和思考能力很强的人。

她怎么受得了这种折辱?

闻音先声夺人,端起使者呈上来的咖啡抿了口,漫不经心道:“瞧你这脸色,跟要找我拼命似的。不会真是兴师问罪来了吧?”

她以为他会否认,谁知,李成奚根本不接这茬:“以后,别再去骚扰白谦慎了,他压根就不喜欢你。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何必呢?不过为了闻家和白家的关系,他有些话不好说得太难听而已。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闻音差点摔了手里的杯子,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说我什么?”

他竟然说她是“舔狗”?

简直是难以言喻的羞辱。从小到大,没人这么说过他。

凭什么这么说她?

而且,头一个这么说她的人,竟然是对她爱之如狂的李成奚。

闻音感觉,上帝好像跟她开了个玩笑,先给了颗不怎么好的甜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吃的时候,这颗甜枣被收走了,转而给了她一巴掌。

愤怒都盖过了羞耻:“李成奚,你疯了?”

“我没疯。”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说,“以前的我才是神经病,被你当备胎那么久,明明知道你不喜欢我,以后也不可能喜欢我,居然还一直死缠烂打,你说东不说西。倒头来得到了什么?你心里只有白谦慎,只有在他那边碰了钉子,失意了才会找我排遣,要么就是让他帮你办什么事。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

闻音被他这一通直白怼得说不出话。

她一张俏脸都涨红了:“你……”

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李成奚按着桌子站了起来,道:“言尽于此。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我也不喜欢你了。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别再缠着白谦慎了,不值当。”

“值不值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儿?”

李成奚瞥了她一眼,说:“因为白谦慎和容芷荞两情相悦,别再破坏别人了,稍微有点羞耻心,行不行?你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呢?”

闻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他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充满了失望、鄙夷。

然后,他转身就走,一刻都没停留。

闻音望着他决绝的背影,有点失魂落魄,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好像有什么在她身边掠过,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抓的时候,又从她的指缝间溜走了。

于是,原本,不那么想要的东西,也就成了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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