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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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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71、72

喜宴办得很热闹,基本相熟的圈里人都请到了。

芷荞也收获了一大堆祝福。

两人计划着要去哪儿度蜜月的时候,白靳回来了。虽不算经年以后,也是许久未见,他变了很多,比以前更加沉默。

顾惜晚拉着他好一通家常,说个五六句,他才应个一两句。

芷荞和白谦慎在一旁插不上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对视一眼,都很有默契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到了外面。

芷荞舒一口气,看向他:“我们还是搬出去吧,我总感觉不自在。”

“为什么要搬出去?这儿是你的家,也是我的。”

“可能以后会适应吧。”等到一切淡忘。但是,这会儿她就想搬走。这个家里,除了白谦慎,最关心在意她的就是白霈岑。但是,他常年在驻地,平日她回来,难免碰上白靳和顾惜晚。

要是白谦慎还不在,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副尴尬的境地。

有些事儿,她真的不想这么直接地对峙上,让彼此都陷入两难。

然后,记忆深处那些早就忘得差不多的疮疤,又会重新撕裂,倒还不如不见。

白谦慎看着她,笑了笑,揉揉她的小脸:“走就走吧,我办公那儿的家属院,还有两个名额,正好给你——和咱们未来的孩子。”

他目光下移,落在她的腹部。

芷荞嗤笑:“拜托,八字没一撇的事儿。”

白谦慎也笑了。

就是一个美好的念想罢了。不过,这事儿也急不来。

晚上两人就收拾东西搬了出去。芷荞收拾东西的时候,白靳过来敲门。

门是开着的,所以他只是站在门口,叩了叩门板。

她顺势抬起头,就这么看到了直挺挺站在那儿的他,面无表情的,跟记忆里那个开朗的少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她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慢慢地、直起了腰。

斟酌了一下:“阿靳,你有什么事儿吗?”

白靳望着他:“这么多年了,有件事,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

“你说。”

“如果没有他,你会不会选择我。”

芷荞一怔,喉咙变得有些干涩。

她避开了他直勾勾的目光,转身朝外面走:“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儿。”

白靳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禁锢在原地。芷荞被这股力道带得往后一靠,差点栽入他的怀里。她有些恼了:“阿靳,你疯了?”

“我没疯!你是喜欢我的。”白靳望着她说,“小时候,我们玩得多么好?你在他面前,永远都是那么小心翼翼,那么端着,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才是最快乐的,是不是?”

正从楼梯口下来的白谦慎正好听到这一句,停在了那里。

楼下,芷荞被他这样直白露骨的话骇得停住,手上那股力道,也让她不得动弹,尤其是他的目光,让她有种压抑的反感。

这一次,她甩开了他的手:“不是的。是我不对,一直都没有跟你讲明白。感情分很多种,我们关系好,亲密无间,不代表我喜欢你。”

“是这样吗?”

白靳一直看着她,看着她并不躲闪的目光,一颗心一直往下沉。

芷荞郑重点头:“不过,你也不能怪我。在那以前,你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我一直以为,我们就是好兄弟、好朋友。”

如果他不说出来,她怎么会知道?

而且,白靳性格闷,藏得住事儿,真的叫人难以察觉。

而她,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总是说不出很难听的话,以至于一错再错。

“好的,我知道了,祝福你。”白靳松开了她,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像是最后的眷恋,也对她笑了笑。

这笑容,像是回到了年少时,那种青涩纯粹的感情。

芷荞心里震动,有些泛酸。

没等她说什么,白靳已经离开了。

芷荞在原地站了很久。

“你还要这样看他的背影看多久?要是看不够,要不要我把他叫回来?”白谦慎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芷荞怔住,回头一看。

他已经走到了楼下,单手还放在兜里,瞅着她。

语气里,有种别扭的醋意,偏偏脸上还要装作高深平淡的表情。

真是难得看到他这种模样,芷荞笑了,耸耸肩:“看啊,怎么不看?他好看啊,长得那么帅。”

“比我还帅吗?”

芷荞笑出声来,弯了腰,看他脸色不好看,才过去挽住他的手,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口。

“当然最喜欢你了,玩笑话你也信?”

白谦慎这才笑了,拧一下她的鼻尖,惹来她一阵不依:“捏扁了怎么办?”

“凉拌。”

芷荞冲他做鬼脸。

下午去了趟超市,买了些日用品,一股脑儿搬上车,送去他现在的住处。

单位分配的房子,120平,他这个衔位来说也算不错了,左邻右舍都是些四十往上的老干部。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上楼时,隔壁有个头发花白的大爷推门出来,看到白谦慎就笑了:“搬家呢?”

白谦慎笑着说,搂住容芷荞:“带媳妇儿一块搬过来。”

老大爷的目光在容芷荞身上一转,眼睛亮了,笑着说:“这媳妇儿可真漂亮,你小子有福气啊。”

白谦慎笑笑说:“您过奖了。”

又说笑了几句,两人告别了老大爷,把东西一件件搬进屋子,后面还有两个随行的勤务帮忙一起搬。

花了一下午,又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就此安顿了下来。

芷荞累得虚脱,四肢张开摊在了沙发里,抱怨:“你这屋子瞧着也不大啊,怎么打扫起来这么费力?”

“怎么不大?120平呢,上面分配的,这算是大房子了。”

芷荞诧异:“你们上面还挺体恤的呀。照我说,这么大房子,以后打扫起来可怎么办是好啊?”

“能怎么办?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每天都要打扫?”她征询的目光露出来,望向他。

白谦慎确认般点点头:“是的,每天都要打扫。”

容芷荞一脸身无可恋,弄得他都笑了。

他把碗筷一样样洗干净了,分类放好,又整理了一下,事情做得有条不紊,一看就是习惯了一个人料理生活的,动作干净又利落。

芷荞过去,从后面抱了他,双手在他腰间按了按,嘻嘻笑:“八块腹肌。”

他伸手去弹她的额头。

轻轻的一下。

她吐舌头:“就摸。”

两人身高差明显,小小的她在后面这样抱着他,像是赖在他身上的小挂件,弄得他哭笑不得,心里又是甜丝丝的。

这样平淡又温馨的日子,曾经是他向往的。

每天工作到天黑,回到家里,有一个乖巧、满心期待他回来的人,多好?两个人互相慰藉,相依相偎,远比一个人回来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和黑漆漆的墙壁——好得多了。

再刚强的人,都会有脆弱的一面。

他转过身来,抬手撩开她的发丝,低下头,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芷荞被他弄得有点痒,咯咯笑起来:“别亲了,痒死了。”

他的手下移,捧起她的脸,转而去亲吻她的唇。谁知,她挣扎得更剧烈了,使了劲儿推搡他,“别亲了别亲了,我的唇膏!刚刚抹上去的呢!”

“吃的就是你的唇膏。”他哼笑一声,把她整个人拦在怀里,像抱着一个洋娃娃,把她抬了起来。

这么轻易,就让她的脚跟离了地面。

芷荞踢了几下,脚在半空荡开。

“放我下来!”

“不放。”

“放不放?”

“不放。”

她威胁他:“成,那你不放吧,晚上请你睡沙发,别进房间。”

听了这话,他都乐了,饶有兴致地望着她,那眼神,似乎是在说,行啊,你个小家伙,有能耐了,威胁起我来了。

“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啊?”白谦慎问她,语气还颇认真,不过,眼睛里带着的笑意出卖了他。

看得出来,他心情挺好的。

芷荞有点心虚,强撑着,跟他对视:“怎么了啊?我就是一家之主怎么了?你有意见吗?有意见让你晚上睡地板。”

“沙发就算了,好了,现在还让我睡地板去了。你好能耐啊你。”他扛了她就往房间去,惹来她一阵阵惊呼。

折腾一晚上,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痛,浑身都像被压路机滚过似的。

芷荞迷糊着眼睛,伸手在四周乱摸,结果摸到了滑溜溜的身体。她撑开一丝眼缝,果然看到趴在一旁睡着的白谦慎。

侧颜完美、安静,鼻梁挺直,煞是好看。

早晨的阳光照在他安静的脸上,定睛一看,还能看见细小的绒毛。

芷荞小心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和想象中不一样,不扎,反而还挺柔软的。

他们部队里都是这种三七分,跟在军校里那种近乎光头的板寸不一样,有了衔位就没有这硬性规定了。

这会儿,他也悠悠醒转过来:“你醒了?”

“嗯,还要去医院,我去洗漱一下。”

“好,一会儿我送你。”他也起来,两人动作齐整地穿衣服。

穿着穿着,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笑意。

心照不宣的、有默契的那种笑。

白谦慎送芷荞到仁和,已经是8点多了。李成奚在过道里一块儿见到他们,脚步就是一顿。

他俩结婚那天,他没来,说是太忙了,还要出差,去上海参加一个什么医学交流会,就没过去,只给他们包了个大红包。

白谦慎也没计较,意味深长地说:“那就谢谢你的关系了,以后我们会好好的。”

芷荞看李成奚在那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心里就是犯怵,又想起之前和杨曦迟到被他诘问的事情了。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李成奚只是淡淡道:“刚结婚你不多休息几天?我给你多批几天假吧。”

这么好说话?

芷荞诧异极了,心里想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当然,这话不能当着他的面儿说,不然还不被他削死啊?

她笑了笑说:“不用了,我得回来工作,医院事情那么多,总不能荒废了。要是因为我一个人影响了整个小组的进度,多不好?”

李成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离开了。

何夏站在他身边听了全部,心里不忿,瞪了容芷荞一眼,但目光触及白谦慎似笑非笑的视线,又马上像鹌鹑鸟似的缩了回去,快步追上了前面的李成奚。

她踯躅了一下说:“李师兄,你对容芷荞也太好了吧?她都这样下你的脸了?”

李成奚不理她。

她又说:“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说?我看她那副不自知又不领情的模样就来气,我跟你说……”

“够了!”他冷冷地打断了她,额头的青筋都跳了跳。

心里的隐秘这么被人直白地剖露出来,让一向高傲内敛的李成奚有点受不了。他瞟了她一眼,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一天天的不做事,整天就知道唯恐天下不乱。你除了嚼舌根还会干什么?”

说完撇下她径直走了。

他这人就这直脾气,看谁不顺眼就会直说,而且,何夏这咋咋呼呼还自以为聪明的样子,是他最为讨厌的。

见他不理睬自己还吼自己,何夏颇有种一腔热血痴心错付的感觉,难受极了。

隐隐还增生出一股怨恨来。

她想起了闻音说的那件事,原本还有些犹豫,现在暗暗点头,算是下定了决心。

……

白谦慎离开后,芷荞就去了急诊室帮忙。

几个医生和护士正在里面做紧急处理,手术都很快,处理一个就用担架抬走,送到相对应的部门做进一步检查。

这时,护士长过来找到容芷荞,说:“有个病人,这边有点麻烦,你去帮忙处理一下吧。”、

“啊?”芷荞愣住,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其余实习生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哪怕是忙到这种地步,实习生也是没有上手资格的,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帮忙递递工具而已。

护士长居然让她单独去处理病人?

“你去了就知道了,这病人还真是个奇葩。”护士长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就往旁边的二号贵宾室走,路上还在抱怨,“她就手上划了一下,破了那么一点点,都不到5毫米,结果呢,她又哭又喊,非要找人来缝。好不容易李医生抽出空了,去给她缝了,好的,她嫌李医生是男的,不要。我们好说歹说,没效果,没办法,只能又给她换了个女医生。可是你知道不,她又嫌人太老,非要年纪在30岁以下的医生给她缝。这叫什么事儿啊?又要年纪小,又要医术精湛,她怎么不上天哪?”

然后,又说了好一通话。

光是这么听,芷荞都可以感觉出这个女病人有多么奇葩了。可是,偏偏这个女病人还挺有背景,不能得罪。

护士长没办法,只能找她来救援了。

芷荞心里也有些忐忑,毕竟没处理过这种事情。

而且,现在医患关系也很紧张。这么奇葩的病人,要是不满意她,还故意找她的茬怎么办哪?

可如今箭在弦上,也由不得她退缩了。

好不容易,跟着护士长到了2号贵宾室,在门口深呼吸,她自以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推门进去一瞧,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一个中年美妇好整以暇地坐在病床上,身后靠着靠垫,脸上还有些不耐烦。长得是很漂亮,也保养得不错,珠光宝气的,但是,那双吊梢眼往这边一看,就让人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

芷荞咽了咽口水,忽然有些打退堂鼓。

这个伤了手非要年轻医生给她缝线的,居然是沈怡?

芷荞觉得这事儿有点巧,心道,她不会是故意来找茬的吧?开心了两天的心情,顿时就有些微妙了。

她皱了皱眉,看向对方,下意识带了几分警惕。

沈怡原本四处张望,眼中不耐烦的意思很明显,可看到她之后,眼神顿了一下,似乎亮了亮。

好像,隐隐有些兴奋的模样。

芷荞背脊僵硬,不明白她兴奋在什么地方?

难不成,还在真是来恶整她的?为了整她,还把自己手指给弄破?这金尊玉贵的贵妇,为了她这个小喽啰牺牲还真是大啊。

她按下心里的不爽,冷淡地走过去,心道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好让她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受伤了?”她拉了张椅子坐了,口罩下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拿那双漂亮的眸子非常淡定地扫了沈怡一眼。

怎么形容那种淡定的?

大概就是云淡风轻、高高在上,隐隐带着装逼感的淡定吧。

那一刻,芷荞非常佩服自己的演技,感觉气场上,自己瞬间从一个实习生升华成了一室主任,李成奚附体了!

沈怡原本一脸开心,看到她这副模样,怔了怔。

在她的想象中,容芷荞见到她,无非是愤怒、厌恶等情绪。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这种表情。

她顿时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她不讨厌她了?

可是,她之前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一想到她对自己的心肝宝贝干了这种事,她就浑身不舒服,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内疚。

所以,哪怕这会儿容芷荞骂她、抽回她一个耳光,她都不会意外,反而会释然一些。

可是,她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沈怡茫然了。

看到她的表情,芷荞心里有些满意,心道,好家伙,果然是来捣乱的,看她怎么整死她!

“手伤了是吧?”芷荞朝她的患处看了一眼。

沈怡回神,连忙点头,把破了一个小口子的手指举起来,拿到她面前,还晃了晃。

“行了行了,别晃了,就这么点儿伤口,再晃它也不会变大的。”芷荞鄙夷道。

心道,贵妇就是贵妇,矫情!

沈怡被她说得有些尴尬,难得安静地坐了下来,坐姿也端正了,就像是回到了小学,面对班主任时的模样。

“忍着点儿。”芷荞抽出了针线,下意识翻了翻盒子,惊呼道,“咦?怎么没有麻药了?哎,只能硬缝了。”

“啊?”沈怡愣怔。

这也是她第一次伤这么严重,她从小娇生惯养,连皮都没有擦破一下,这次为了接近容芷荞,才咬牙给自己划出了这么一道伤口。

心道,缝一下而已,又不痛,而且还有麻药。

可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没麻药了?

沈怡身体僵硬,难以想象那种痛。

这时看着容芷荞,感觉就像看着屠夫似的。

容芷荞瞟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忍着点儿,不会很痛的。”然后,抓过她的手就直接动起手来。

沈怡浑身僵住。

不疼?怎么可能不疼?

她都快哭出来了。

从小到大,没有伤得这么严重过。为了接近女儿,她也是操碎了心,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好不容易等容芷荞缝完,她整个人都要虚脱了,牙关紧咬,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好了。”芷荞把针线放回包里,看了她一眼,心道是不是太过分了?怎么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会吧,多大的人了呀?

她也没对她怎么样吧?

要是不知道的人,看她这副表情,还不知道她把她怎么样了呢。

可是,看着她这种表情,她忽然觉得,其实她也没那么讨厌了。

她这人不记仇,不过,虽然恶感减了,对她还是没什么好脸色,起身道:“你可以走了,沈女士。下次这种小伤,自己楼下小卖部缝一下就好了,不用上医院来抢占原本就宝贵的资源。”

沈怡被她说得赧颜,可眼见她要走了,立刻想起了自己来这儿的初衷,连忙站起来。

“容小姐!”

芷荞回头,不解地看着她:“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沈怡踯躅了一下,尴尬地舔了下嘴唇,说:“上次的事情,是我没有搞清楚,对不起啊,我在这儿跟你道歉了,希望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芷荞挑了下眉。

这人,居然会道歉?

顿了下,她才道:“没事儿,我不打算计较了。”她又要走,沈怡又急了,忙道,“那怎么行?我能不能请你吃饭,好好跟你道个歉?我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

芷荞这下,是真的纳罕了。

吃错药了吧,这女人?

她越是这样反常,她心里的警惕心就越强,一口回绝:“不了。”说完,没等沈怡再说,她转身离开。

徒留在那儿黯然的沈怡。

沈怡找到白谦慎这里的试时间,比他预料的还要早。

“坐。”白谦慎亲自招待她,专门腾出了会客室给她,把人都给摒退了。

沈怡犹豫了会儿才坐下,有点坐立难安的模样。这次来这儿找他,她也是花了很多的心里斗争的。

不过,鉴于容芷荞现在对她的态度,她真的按捺不住了。

“您坐。”白谦慎微微弯腰,给她倒了杯茶,端放到她面前,自己在她对面坐了。

他待人总是这样如沐春风的,很成熟,从不意气用事,所以,哪怕之前沈怡找过他的茬,他也像没发生过什么似的,静心听着她说。

态度平和,适当表现出一点儿诧异,也像是之前从不知道她和容芷荞的关系似的。

沈怡踯躅了很久,终于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事情就是这样。我知道,我很糊涂,我很混蛋,我之前还……”

她感觉心有点痛,一阵阵纠痛,恨自己的糊涂,“可是,我总不能一直让她这样在外面受苦。”

“谁说她在外面受苦?她在我们家待的挺好的。”白谦慎抿了口咖啡。

这一句,就把沈怡所有的话都给堵住了。

她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只觉得喉咙无比干涩。

是的,对比她之前的荒唐行为,容芷荞确实在白家待得不错。

可是,她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她想要弥补……

然而,白谦慎表情平淡,似乎没有要帮她的意思,沈怡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原本以为,她放下面子说出一切,他看在容芷荞的面子上回帮她,谁知,他居然像是无所谓似的。

她的阵脚顿时乱了。

“我是真的对不起,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白谦慎笑了一下:“对不起,你就只会嘴上说说吗?这些年,你们在闻音身上花费的,这都是荞荞应该有的。”

沈怡顿时明白了。

他这是为容芷荞鸣不平。

倒不是在意那些东西,就是心疼她,感觉她遭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原本所拥有的一切都被别人给抢走了。

沈怡说:“我肯定会补偿她的。”

就算他不提,她心里那道坎也过不去。

……

“荞荞,晚上出去吃饭吧。”白谦慎忽然道。

芷荞一怔,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裙子比划,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怎么忽然想要出去吃了?”

白谦慎的表情看不出丝毫异样:“没什么,就是不想忙活了。”

“好吧。”

去的是楼下不远的一家中餐厅,不算多么高档,但是很干净。沈怡早在包厢里等着了,看见他们,立刻笑着站起来:“你们来了?快坐。”

芷荞怔在那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看她,又看看白谦慎。

那眼神好似在说,你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白谦慎怎么都不可能害她的。芷荞想了想,还是挨着他坐下,只是皱着眉,望着对面的女人。

在白谦慎的建议下,沈怡今天穿得很朴素。

沈怡表现得也很热情,和之前对她冷嘲热讽、剑拔弩张的样子完全不同,像是一个长辈似的,问冬问西,有些过于热情了。

芷荞心里毛毛的,总觉得有些事情出乎了她的预料。

“我还有事情,先走了,你们聊吧。”

白谦慎倒也没有拉她,起身跟她一块儿告辞:“伯母,回见吧。”

沈怡失落,更是不舍,但也没有办法。

到了外面,容芷荞有些气愤地问他:“你还不说实话?”

“什么实话?”

“别装傻!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面对她灼灼的目光,白谦慎有些沉默,真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说。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他看一眼,给掐了,然后回了个“在忙”。

可过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

芷荞看一眼,是闻音,她呵了一声:“接吧。”

他苦笑:“你要是不喜欢,我把她拉黑就是了。”以他的性格,从不跟人过分亲近,但也不会做出太过激烈的事情。

能这样说,确实是例外了。

芷荞说:“我还没那么小气,接吧,没准是什么要紧事呢。”

白谦慎接了:“什么事儿?”

跟以往不一样,闻音没有跟他话家常,而是急切地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说吧。”

“是关于我、容芷荞和闻家的事情。”

为了不让容芷荞担心,他放了扩音,听到这话,芷荞皱起了眉。可这时,白谦慎已经组织不了了,就听得闻音直白地说:“容芷荞才是我妈的女儿。”

芷荞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都愣住了,随即哭笑不得,拿过白谦慎手里的电话,对那头说:“你是得了失心疯吗?闻小姐。而且,以后请你不要给我老公打电话了,他不想做得太难看才没拉黑你,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

闻音愣住。

显然,没想到容芷荞也在。

她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这事儿已经瞒不住了,她就想着自己主动挑破这件事,总比被人揭穿要来得好。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容芷荞会在白谦慎身边。

这就像是脱光了,到情敌面前去展览一样,脸上火辣辣的疼。

可这会儿,她也只能隐忍,说:“你在哪儿?我们见一面。”

芷荞想了想,给她报了个地址。

她想,这件事总得有个圆满的解决。

而且,她心里也渐渐升起了疑团。原本很荒谬的事情,结合沈怡这段时间来的表现,竟然让她有些不妙的苗头。

她捏了捏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想见到闻音的心就迫切了。

她需要一个答案。

白谦慎抓了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不了,我自己去吧。”芷荞拨开了他的手,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心里有事,一路上开得惊险,有一次还差点擦上了别人的车。可能是熟悉的地方才能给自己安全感,她选了仁和医院旁边的一家咖啡厅。

闻言早就等着她了,笑了笑,给她拉开椅子。

“坐。”

芷荞却没有这个心情跟她客套:“有话直说。”

看她这样冷脸,闻音苦笑一下:“其实我们之间,没必要这样,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芷荞压根就不信她的鬼话,哪怕她的笑容毫无错漏,芷荞还是存着警惕心。

闻音似乎很伤心,道:“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姐妹了,妈她很想你,这些天一直找你,想得到你的谅解,可你就是不搭理她。要知道,生养之恩大于天,你这样,不觉得有点过不去吗?”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废话,我想我们不用聊了。”芷荞站起来,抓了包就要出门。

闻音追出来,抓住她的手:“你真的是沈怡的女儿。”

然后,她把金属片的事儿跟她说了。

芷荞一开始是不相信,但是,看看她,又想起这段时间沈怡和白谦慎的反常,又隐隐信了几分,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倒也不是怨恨,只是不真实。毕竟,她这些年在容家没有过过什么苦日子,顶多是容峰夫妻去世的时候,稍微难过些。

但是,她能淡然处之不代表面前这位大小姐也能。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瞬间从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变成了双亲已经故去的孤家寡人,她能接受得了?

还眼巴巴过来找她?

芷荞觉得不可思议。

闻音却说:“我是真的想跟你和好如初,大家一块儿回闻家,侍奉父母……”

——原来目的在这儿——

芷荞都笑了,但也只是笑了一下,把她的手给拨开,讽刺道:“原来是这样,借口倒是冠冕堂皇,只是,说得再好听也没用,为了赖在闻家继续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你居然厚着脸皮来跟我和好?可惜,我不吃这套。”

“容芷荞!”闻音的脸都涨红了,又是气愤又是羞辱。

芷荞却很平静,仍是那样淡淡地看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嘲笑:“你放心,我要是回到闻家,肯定第一让你滚蛋!”

说完,她没再跟她墨迹,转身就离开了。

闻音没有追上去,只是站在马路这一边,冷冷地望着她的背影。

这时,一辆货车从对面街角朝芷荞冲来,车速之快,芷荞都呆了,眼看就要躲闪不及——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冲过来,拽住她的手腕就朝旁边一拽。

她整个人跌入了对方的怀里。

脸也大力撞上了他的胸膛。

芷荞一颗心快要跳到喉咙口,都不会说话了,怔怔地抬起头,望着赶来的白谦慎。

他平静的表情也早就不复存在,抓着她的手紧紧的,像是一松手,她就会离去。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问题后,他才恻然回头,冷冷看着闻音。

也看着从卡车里滚下来的何夏。

闻音被他一瞧,脸色慌乱之色闪过,连忙回头,先声夺人:“何夏,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你疯了吗?就算你再讨厌容芷荞,也不该这样!”

何夏都愣住了,完全没料到,这个主使者居然会倒打一耙。

她顿时不干了:“你还要脸吗?明明是你让我这么做的,我也不想的!闻音,你怎么这么厚颜无耻?”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白谦慎直接打断她们:“有话跟警察和法官说吧。”

“什么?”

两人齐齐望过来,却见他已经接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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