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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叫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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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迷雾 (28)

说邵大人来找,故而便出去了。”

穆妧默默打量着她:“也就是说,阿宁还不知道这事?”

佟迎低着头,泣不成声,却也是默认了。

穆妧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欲走,佟迎急忙在后面喊:“皇后娘娘!”

见穆妧驻足,她抽噎道:“那,那奴婢怎么办?”

穆妧转身,冲她勾了勾唇:“我来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是谁把下人都遣走的?”

“是,是……”佟迎顿时有些心虚,方才陛下过来时说要喝酒,她去拿酒时顺便把侍奉的人都给遣退了。

穆妧垂眸俯视着她:“你这些年心里一直惦记着陛下,你家主子知道吗?亏得她对陛下无心,否则看你今日这般投怀送抱,你说她作何感想?”

佟迎大惊失色,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心上升起一丝懊悔。

这些年她从来不敢表露半分自己的心思,可今晚怎么就糊涂了呢……

“娘娘说得对,是奴婢对不起我家主子,更对不起皇后娘娘,奴婢,奴婢再无颜面苟活于世。”她说着,从地上捡起一片不知何时落在地上打碎的瓷盏,毫不留情地便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穆妧微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如今这般,便是对得起你家主子,对得起我吗?”

“皇后娘娘……”她早已泣不成声,抬眸看着眼前素来温婉,今晚却格外凌厉的穆妧。

穆妧强势夺去她手里的碎片,淡淡问道:“陛下说这事怎么处置?”

问及这事,佟迎就越发伤心了:“陛下说此事不能让公主知道,要,要奴婢永远烂在肚子里。”

“那你就记住陛下对你的吩咐,做好自己的本分,莫伤了你家主子的心。佟迎,你承了圣宠,本宫该给你位分的,但这是你为婢不忠应得的惩罚,自己做下的孽,苦果也是你该承受的。”

她说着,转身便走,及至门口要多说一句,语气凌厉:“若不想你主子对你失望,就赶紧把这里都收拾干净了!”

出来后,弗兰跟随在侧,忍不住便问:“娘娘,这里面是怎么了?”

穆妧看看她,并不说话。

弗兰也不好多加过问,只犹豫着道:“陛下方才往重华宫的方向去了,娘娘还去找陛下吗?”

穆妧深深叹了口气:“不必了。”

或许,以后都不必了。

没走多远,远远地瞧见漪宁在狄青的跟随下往这边走来,她步子轻快,心情明显是愉悦的。

想到里面的佟迎必然还没收拾妥当,穆妧便笑着迎了上去:“这么晚了,阿宁怎么在这儿?”

漪宁正沉浸在方才见到邵恪之的喜悦与温情之中,听到穆妧的声音骤然抬头,莫名有些心虚,笑容也略显尴尬:“我,我四处走走。”

“娘娘怎么也没睡?”

穆妧笑道:“睡不着,出来走走。”

“更深露重的,外面蚊虫又多,娘娘还是要早些休息才是。”

见漪宁说着似要走,穆妧又唤了一句:“阿宁,陪我走走吧。”

漪宁觉得她今晚有些奇怪,犹豫着还是点头应了。

两人并肩在花园子里走着,其余跟随的下人自觉拉开一段距离。

今夜皓月当空,繁星点缀,园子里飘着馥郁花香,宁静而祥和。

率先开口的是穆妧:“咱们姐妹俩许久没这么一起说说话了吧,前段日子我心里有结,疏远了你,你莫放在心上才好。”

漪宁微怔,忙道:“皇后娘娘说哪里话,你我永远都是姐妹的。”

穆妧无奈笑笑:“还说什么姐妹呢,近日里你总唤我皇后娘娘,我听着都觉得不甚亲近了。”

漪宁被说的有些心虚,略微晗了首:“怕你心里对我……不觉话语间便敬重了几分。”

穆妧主动拉着她的手:“我不是有心对你疏远的,阿宁,我知道陛下的事不怪你的,你都快要出嫁了,以后必然会很幸福的。”

“那你呢,就打算一直和陛下这么僵着?”

穆妧神色淡了淡,看见前面的亭子,便拉着漪宁过去坐下,低低叹了口气:“我看淡了,只想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不悲不喜,不嗔不怒,守着我的阿杨和阿栩便好。”

“其实,”漪宁咬了咬唇,“陛下对你还是有情义的,还记得当初你嫁给他做太子妃时怎么说的吗?那时你说纵然默默看着他,守着这份幸福也就知足了。可如今为何就……”

穆妧看向她:“人心都是会变得,如今我不想活的那么累了。至于还说情分,他若真心在意我,今晚就不会去……”话说到一半儿,穆妧忙止住,噤了声。

漪宁却极为不解:“今晚怎么了?对了,我听闻陛下来了,他没去找你吗?”

穆妧又想到方才在明月轩看到的那一幕,心间一痛,面上不动声色:“也没什么,不说他了,说说你吧,今晚究竟做什么去了?我方才瞧你走路轻快,眉飞色舞的,是去见邵丞相了吧?”

说到这事,漪宁面色不由红了,却也没瞒着,轻轻点头。

姊妹两个在月色下又说了一会儿话,只觉得这几日的那份疏远渐渐消散,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她和邵稀给漪宁做伴读的日子。

等回到明月轩时,佟迎正在整理床铺,瞧见她笑迎上来:“公主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都深夜了呢。”

她说着,一边为她打着扇子,一边扶她去软榻上坐下,奉上了冰镇雪梨羹:“公主喝些消消暑,待会儿也好睡觉。”

漪宁笑看她一眼,伸手接过:“你倒是有心了,今儿晚上没什么事吧?”

佟迎目光躲闪着,语气平常:“没什么事,都好着呢。”

“那便好。”漪宁应着喝完了羹汤,由佟迎侍奉着入寝。

上了榻,佟迎帮她打着扇子,打算等她入睡自己再离开。

漪宁道:“这事差旁人去做便好了,怎么自己来了?”

佟迎笑道:“奴婢愿意伺候公主。”

漪宁不觉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你七岁跟了我,仔细算算都已经十四年了,等我成了婚,也该给你找个好婆家才是。”

佟迎打着扇子的动作一滞,面露惶恐之色:“奴婢不嫁,要永远侍奉公主。”

漪宁嗔她一眼:“这便是傻话了,其实原本三年前我就打算等与邵哥哥成婚以后就张罗你的事,没成想后来遇上岑伯父驾崩。”

说到这儿,似乎情绪骤然涌上,她神色黯了黯,很快又恢复如常:“如今我都十九岁了,你还长我两岁呢,不能耽搁太久。”

佟迎见漪宁不似玩笑,忙跪了下去:“公主,奴婢真的不嫁,情愿一辈子都侍奉您。”

漪宁微惊,忙坐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我今儿晚上也就随便说说,又没立刻要嫁你出去的意思,怎么就拧上了呢?好了,快起来。”

佟迎眼眶红红的,由漪宁拉着起身。

——

捻指间一个多月过去,漪宁和邵恪之的婚期也至了。

大婚前夜,太后传漪宁去长乐宫拉着嘱咐了好多话,言语间皆是不舍,眼眶也是红红的。

漪宁知道,岑伯母是真心拿她当女儿待得,一时间心上也是分外依恋,乖巧倚在她怀里说了许多贴心的话,还说日后依旧会时常进宫陪陪她,如此两人方才止了哭声,渐渐说笑起来。

到底是嫁给自己心里喜欢的,漪宁开心,太后也为她感到欣慰,又赐了她一对儿赤金鸾鸟嵌珠钗,说是当初嫁给岑伯父时的陪嫁。漪宁受宠若惊,本不愿受的,可又见太后态度坚决,只得乖乖接下。

等回到落樱阁时,狄青一身侍卫服在院子里站着,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漪宁觉得奇怪,便上去一问究竟:“这是怎么了?”

狄青惊诧之余忙行了礼,这才道:“公主,属下……”

看他欲言又止的,漪宁无奈:“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到底是什么事?”

狄青道:“明日便是公主的大婚了,邵大人是个好的,公主以后必然会很幸福的。或许公主以后再也不需要属下了,属下想明日看着公主嫁人之后,请辞归乡。”

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漪宁看着他呆愣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问,只道:“想好了吗?”

狄青颔首:“属下想了许久了。”

漪宁点头:“你本是皇祖母身边的,后来跟了我,也没少吃苦受累的,归乡也好,娶一房媳妇儿,好好过日子。”

“谢公主。”狄青应着,犹豫半晌,小心翼翼递了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小匣子上去,“属下身上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公主的,这个护身符是幼年我娘请高僧开过光的,希望日后公主戴着能保一生平安。”

漪宁接过来,打开来看,那护身符是暖玉做的,虽然质地一般,但胜在雕刻精致,黑色的绳子上还串了白色小珍珠,简单古朴,却又不失一份雅致。

当着狄青的面儿,漪宁亲自把那块玉戴在颈上,浅笑抬头:“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会一直戴着的。”

送出去时狄青原还有些忐忑,如今看到她真心的笑,心野顿时安了下来。他对着漪宁拱了拱身子,退了下去。

望着他的背影,漪宁突然有些心事重重的。

这些年狄青话不多,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存在感,但其实不然。他总是默默在她身后守护着,让她无论身在何处都觉得格外心安。

他是个好人,不该这么默默守着自己一辈子的,逍遥归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157章、大婚 ...

狄青走后, 漪宁回到自己的寝殿,却没瞧见佟迎的身影,她不免觉得奇怪。

今日她去长乐宫陪伴太后时她便不在, 如今天都黑了, 却仍没个踪影, 这不像是她平日里的作风。

见宫女兰芝奉了安神的羹汤来,她在软榻上坐下,伸手接过,随意问:“佟迎去哪儿了?”

兰芝回道:“佟迎姐姐出去了,具体的奴婢也不知, 只说是有要紧事。”

要紧事?漪宁眉心拧了拧, 思索半天也不知道佟迎会有什么样的要紧事, 居然也没跟她说上一声。

兰芝低声道:“明日是长公主大婚, 要早些歇着才是,若公主乏了奴婢先服侍您就寝吧。”

漪宁琢磨着,正要点头,外面传来宫人的声音:“佟迎姐姐, 你怎么受伤了?”

受伤了?漪宁闻声径自起身出去, 便见佟迎跌跌撞撞地由两个宫人搀扶着从外面进来。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她并未打伞, 衣衫被雨水打湿, 脸上也挂着水珠子。而最令漪宁触目惊心的,是她额头上有些狰狞的伤口,还有血滴子潺潺着留下来。

“这是怎么了?”漪宁压下心底的惊骇, 语气倒还算平静,又吩咐几个宫女过来将佟迎扶进去。

还不等漪宁发问,佟迎自己先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漪宁隐约感觉到她必然是出了大事,索性将其余人皆遣退了,独留下她们主仆二人。

“先别跪着了,起来我帮你上药。”漪宁柔声说着要拉她起来,佟迎却躲开了,俯身对她叩拜,连连磕头。

“究竟是怎么了?”漪宁也沉不住气了,语气严厉几分。

佟迎抽噎着,不敢抬头,只小声回道:“公主开恩,奴婢,奴婢……怀了身孕……”

漪宁登时跌坐在软榻上,脑子好似瞬间炸开了一般,嗡嗡地响着,整个身子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奴婢有了身孕,已经一月有余了……”佟迎伏在地上,哭得更伤心了。

宫女私通,这可是大罪,被发现是要被杖毙的。

漪宁实在不敢相信,前段日子还信誓旦旦跟她说不要嫁人的佟迎,居然在她出嫁前夕,告诉她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

宫女怀孕,孩子会是谁的?漪宁脑海里想过无数个可能,神色都跟着复杂起来。

“孩子是谁的?”

佟迎听到这样的问话,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支支吾吾着,最后道:“是,是,是个侍卫。”说出这话,她心里针扎似地痛着。

方才陛下的话一字字在她耳边回荡,口口声声地不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能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哪个侍卫?什么时候开始的?”漪宁不依不饶地问,言语间隐忍着怒意,随时都可能爆发。

“是,是个无名小卒,跟奴婢是老乡。”

“你怀孕的事,他知道吗?怎么说?”

佟迎咬了咬牙:“他怕死,已经自尽了。”

漪宁:“……”

漪宁端坐在软榻上,凌厉的目光凝视着她,少有的威严不容侵犯,周遭的气场令人生惧。

寝殿之内安静异常,佟迎吓得连抽泣声都止住了,只俯着身子隐隐颤抖着。

“我再问你一次,孩子到底是谁的?”她话语清冷,却格外摄人。

佟迎哆嗦着不敢抬头:“公主明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奴婢自知触犯宫规,罪该万死,可是,”她顿了顿,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可是它到底是一个生命啊,求公主开恩,救救奴婢的……”

说完这话,她又一个劲儿地冲漪宁磕头。

漪宁端详着她,不为所动,只是问:“那你额头上的伤呢,怎么伤的?”

“回禀公主,那侍卫胆小自尽,奴婢一时愤懑难当,不小心磕了头。”

她回答的完美无缺,似乎事实就是这样的。

漪宁始终沉默着,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周围又安静了好一会儿,漪宁幽幽道:“回去吧,早日歇着,明日随我嫁去丞相府,自不会有人再为此事为难你。”

她这么说,也就是这事不再追究了。佟迎喜极而泣,连连对她磕头认错,又不断谢着恩。

漪宁却莫名有些烦躁,没再看着她,只唤了兰芝进来给自己梳洗,随后自顾自地起身进了内殿。

——

面对即将的大婚,再加上佟迎这突然而来,令她猝不及防的消息,当晚漪宁彻底失眠了。

翌日,天没亮嬷嬷们便奉了太后之命为她梳妆,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凤冠霞帔。

宫里的规矩繁琐,单绾发、更衣便各有各的讲究,直到漪宁顶着凤冠霞帔被她们收拾妥当,已经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岑锦瑶嫁给霍行胤后便去了边关,近段时间那里又有些不大太平,故而他们夫妻二人没有回来。岑锦玉远嫁吐蕃,如今成了王后,自然更加不便。是以,只有穆妧和邵稀陪着她。

漪宁是以先帝义女,长公主的身份出嫁,按照礼制规矩,太后带着她去拜了宗祠,等迎亲的队伍等在宫门口时,已经是午时了。

出宫的那段路,是要徒步而行的,岑璋作为兄长亲自送她出嫁,这是岑锦玉和岑锦瑶当时没有的待遇,漪宁本欲推拒,换岑琰送自己,但又顶不住岑璋的坚持,再加上她有话跟他说,也便同意了。

一路上,为了照顾她穿着冗杂,行动不便,岑璋步子走的很慢。尽管如此,漪宁还是险些撑不住,岑璋适时握住了她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手臂上。

出宫的路还长着呢,漪宁也不逞强,挽着他的臂弯继续往前走。

“出了宫便是别人家的丫头了,这下朕真的成你哥哥了。”耳畔传来岑璋似调侃又似沉闷的话来。

漪宁怔了怔,随后道:“兄长惜取眼前人吧,阿妧是个好女人。”

第一次,她客客气气唤他兄长。

耳畔传来岑璋的苦笑,随后二人又陷入沉默。

直到宫门口快到了,漪宁憋在心里的话不吐不快:“陛下,有件事我想问你。”

“你问吧。”

漪宁顿了顿:“佟迎怀孕了,你知道孩子是谁的吗?”

岑璋的身子似乎怔了怔,但又好像是漪宁的错觉。随即便听他道:“宫女与人私通可是大罪,若你此言当真,朕会帮你查清楚的。”

漪宁侧眸打量他,透过面前垂挂的金色珠帘的缝隙,仔仔细细顶着他的表情,生怕错过分毫。

她眸中闪过一丝失望,淡淡道了句:“如此便多谢陛下了,佟迎是我的婢女,为了声誉考虑,陛下如若要查,就秘密进行吧。”

“嗯,好。”

此后,两人再无别话。

出了宫,邵恪之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色新郎服,头戴金冠,长身玉立,天人之姿,俊逸非凡。

看见漪宁,他亲自翻身下马,对着陛下行礼后,用喜绸牵起了她的手,扶她入了花轿。

长公主和丞相大人的婚礼,自然是盛大奢华至极,长长的队伍延绵两条大街。

源源不断地嫁妆由侍卫们抬着一箱箱入了府邸,有心之人数了数,足足五百大箱,史无前例的丰厚!

厅堂里,亲朋好友们尾随着新人一起入内,随后便是拜天地了。

“一拜天地!”主持婚嫁的人扯着嗓子唱了一句,漪宁和邵恪之缓缓转身面向门口的方向,叩拜天地。

“二拜高堂!”

此音一出,坐在主位上的张氏眉眼带笑,颇为自豪。长浚伯却兀自站起身来,对着漪宁躬身施礼:“长公主殿下金尊玉贵,微臣担不得殿下一拜,该臣向公主行礼才是。”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漪宁的身上。

漪宁侧目看向邵恪之,他也神色平静地凝视着自己,还带着少许宠溺,那样子似乎在说,她怎么做他都没意见。

缓缓转过头来看向长浚伯,漪宁柔声开了口:“百行孝为先,大夏以孝治天下,阿宁如今既然嫁入邵府,便是邵家人,您对夫君有养育栽培之恩,当受得阿宁一拜。”

一旁的邵恪之弯了弯唇角,小丫头长大了,夫君二字倒是叫得顺口。

张氏笑着过来拉长浚伯:“阿宁说的是呢,嫁过来便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当得当不得的。”

长浚伯瞪了妻子一眼,低斥一句:“长公主闺名也是你能唤的?”

张氏被斥得面上一红,不敢多言。

“父亲请坐吧。”漪宁笑对着长浚伯行礼,语气十分恭敬,但那目光却并未分给张氏丝毫。

长浚伯又是羞惭又是感动,又看了眼儿子,见他点头,便应着重新坐下,接受儿子儿媳的叩拜,只是那眼角却湿润了。

入洞房后,二人在一群人的关注下完成了接下来的礼节,直到共饮下合卺酒,所有人才悄悄退下,关了房门。

漪宁有些紧张地坐在榻沿上,与旁边的邵恪之双臂紧紧贴着,心不自觉跳的飞快。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她目光打量着周遭的陈设,崭新的家具,妆奁,衣橱,玉瓷珍馐,香炉,纱幔,文房四宝,水墨屏风……似乎以后过日子该有的东西,全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其实她的嫁妆里也有好多这种东西,不过,如今看他布置的这般顺自己的心意,她低叹一声,那些嫁妆是用不着了。

“累吗?”见她一直不说话,邵恪之终于开口了。

顶着头上的凤冠缓缓扭头,她委屈哒哒地看着他,随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头上这东西起码得八斤重,她觉得脖子都要断了。

“那我让佟迎进来帮你梳洗。”他说着起身要出去,漪宁拦下他,“不用叫她,我自己来就好。”现在听到佟迎她就头疼。

邵恪之挑眉,随即笑笑,重新走回来:“那还是我亲自来吧。”

158章、花烛 ...

“亲自帮忙?”

漪宁从他平淡温和的话语中听到了别的什么味道。

还没来得及思索, 他人已经走回来,站在她身侧帮她卸掉头上那珠环翠绕,随手搁在床位摆着的紫檀木小方橱上。

满头青丝披散下来, 漪宁头上骤然一轻, 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看着一旁摆着的凤冠, 邵恪之也是掂过它们的重量的,这会儿不免有些担心,关怀道:“脖子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漪宁左右试着晃了晃,又抬手揉了揉:“好多了, 不过还是有点酸痛的感觉。”

他什么也没说, 只又坐下来, 用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替她揉着, 帮她缓解一整日下来的疲劳。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喜烛的映衬下分外温馨。

漪宁闭了眼睛享受着,唇角不自觉翘了起来。这几天她想过无数种她与邵哥哥洞房花烛时的样子,却万万没料到竟是这般的。

“邵哥哥, 真好。”

她没头没尾地这么说了一句, 邵恪之不由挑眉:“是邵哥哥好,还是嫁给邵哥哥好?”

漪宁甜甜地笑着:“都好。”

捏了一会儿, 漪宁整个人都松散下来, 这才让他停了手,又很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十分委屈的样子:“邵哥哥, 我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邵恪之捏了捏她的鼻尖,口中发出一声宠溺且无奈的轻叹,继而开门出去。

漪宁乖乖在床沿坐着,静静等他回来,结果越来越困,便歪在榻上睡了过去。

邵恪之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心上的姑娘倚在被子上呼呼睡着,樱桃小嘴儿微张,细微喘息着,浓密而弯曲的睫毛微微抖动,为她平添几分俏皮。

他将手里的面搁在一旁,过去轻轻唤她起来:“先别睡,饿着肚子怎么能睡踏实?”

漪宁哼哼唧唧的:“邵哥哥,我不吃了,再睡会儿。”

“听话,吃了东西再睡。”见自己软语温声地对她不起作用,邵恪之顿了顿,“你若当真不吃东西,咱们就做旁的事,今晚洞房花烛,你想自己就这么睡下?”

漪宁一个激灵,清醒了。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他时目光复杂,那里面有委屈,有幽怨,还有一丝羞赧……

邵恪之被她看得心都软了,语气不免又缓和下来:“知道你今日很累,乖乖把面吃了,我就让你睡个好觉,今晚不欺负你。”

“真的?”她半信半疑,困倦消了大半儿。

目光扫向他重新端过来的那碗面,白花花的面条上浇着酱汁,又撒了葱花、鸡丝和青菜,还卧了一个荷包蛋,随着邵恪之用筷子搅拌,染了酱汁的面条变了颜色,浓郁的香气也蔓延开来。

漪宁吸吸鼻子,肚子又咕噜噜叫了起来。

邵恪之挑了面条送到她嘴边:“乖,张嘴。”

漪宁还在他怀里倚着,没想到他竟这般贴心,便真的不打算起来了,就那么由他一口口喂着自己吃下。

一碗面条漪宁吃了一半便停了下来,邵恪之担心她吃多了胃里积食,便也不勉强,自己默默把剩下的一半吃进肚里。

漪宁呆呆看着,没有说话。

邵恪之则不动声色起身,出去让人端了热水进来,自己绞了帕子递给她。

漪宁乖巧接过。

二人皆洗过脸,邵恪之侧目看向她:“要沐浴吗?”

漪宁点头。早就想了,这一整天折腾的浑身难受。

“那个,我自己沐浴就好。”想到他方才又是喂她吃饭,又侍奉她洗脸的,她赶紧补充了一句。

她可不想他伺候自己沐浴。

邵恪之眉眼带笑:“好,热水我早让人备着了,你自己去。”

漪宁被他笑得耳根子一红,自己去了净室。

邵恪之似乎心情很好,自己坐在烛光下随手拿上一本书翻阅着,唇角自始至终都溢着笑。

因为承诺了今晚不欺负她,漪宁又实在困乏,故而沐浴得很快。出来时,她穿着红色中衣中裤,鬓前垂落的发丝带着些许湿意,白皙的肌肤晶莹圆润,因为刚从浴中出来,她双颊泛着潮红,望向他时不自觉带了羞涩,灿若桃花。

邵恪之喉头一紧,下面的某处瞬时胀了起来,他搁下书阔步走向她,一语不发便将她抱起丢在了榻上,随即翻身压下来。

漪宁尚未回神,密密麻麻的吻席卷而来,他轻吮着她的唇,灵巧的舌尖撬开贝齿,探寻着裹住那另他想念已久的丁香小舌,shǔn xī着,唇齿间晕染着清甜。

漪宁身子娇软下来,整个人顿时没了力气。直到感觉有只大掌摸索着要解她的衣裳,她浑身打了个激灵,低声喃喃:“邵哥哥,你,你说好了让我休息的。”

她今日真的好困好累,有点招架不住了。

邵恪之目光浑浊地看着她,漪宁能清楚听到他剧烈的心跳,也能明显感受到他此时灼热的体温,突然间,她又有些犹豫了。这都成亲了,她如果不让邵哥哥碰,会不会不大好?

犹豫着,她主动勾住了他的颈,自己把唇送了上去:“好吧,那,那你,你轻点儿……”

邵恪之小腹间有无数热流涌动,下面胀痛的有些难受,看着她小鸟依人的样子,如今又这般投怀送抱,他是真的要彻底忍不住了。

只是低头看到那张略有些苍白的小脸儿,一颗心到底还是软了下来。他抱着她亲了亲,柔声道:“知道你累坏了,先休息吧,我去冲个澡。”

看他离开,漪宁有些惭愧,又分外感动。她不是真心想拒绝他的,只是昨晚上因为佟迎的事她几乎就没休息,今日又走了不少路,还顶着凤冠霞帔,她这会儿着实没多少体力和精力,整个人一放松,她上下眼皮便忍不住打架,很快入了梦乡。

真的是好累,好困。

邵恪之冲了个冷水澡,心里的火总算勉强压了下来,出来瞧见那丫头居然就那么睡了,被子都只盖了一半,他无奈摇摇头,将她整个人往里面挪了挪,掖好被褥,自己也钻进去抱住她。

——

漪宁迷迷糊糊间翻了个身,隐约感觉这不是落樱阁她睡惯了的软榻,似乎是……

想到自己已经与邵哥哥成婚,她倏然睁开眼,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屋子里喜烛燃了一半儿,看来自己睡了有一会儿了,她身子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动了动。

一个结实的臂膀伸过来,搂住了她的腰肢,将她转了个身,四目相对。

“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

漪宁微怔:“邵哥哥没睡?”

邵恪之无奈笑着,食指敲了一记她的额头:“怀里搂个美人儿,如何睡得着?”

听他这么说,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一直抵在自己的小腹上……

漪宁耳根子一红,抿唇不语。

“还困吗?”他啃咬着她那红润的耳垂,把脸埋在她的颈项,拼命吸纳着她发间的芬芳。

漪宁知道他的意思,下意识捂了脸,声音都娇软糯糯起来:“还,还好。”

昏黄的烛光映着她雪白的肌肤,晶莹通透的宛如上好的璞玉,如今又做这般小女儿状,邵恪之心上泛起涟漪,挑逗似的用舌尖勾了勾她的耳垂,语气极尽暧昧:“如此我可就不客气了。”

“邵哥哥不是说今晚不欺负我的吗?”

邵恪之将她的两只手腕置于枕边,整个人欺压过来,浑厚的男性气息让漪宁轻轻颤栗着,毫无招架之力。

他冲她挑眉,附在她耳畔低声道:“今天邵哥哥教你一课,男人床上的话是信不得的。”

漪宁:……

他不由分说捉住她的唇,一路向下,用牙齿咬开她的衣带,看着她胸前的起伏,他的笑带了一丝邪魅。

衣服骤然被剥开,漪宁微惊,下意识喊道:“邵,邵哥哥!”

邵恪之抬眸看她,眼底的情动之火不加掩饰,声音也嘶哑了很多:“以后不准叫哥哥,否则我接下来的事会很有罪恶感。”

“那,那,邵哥……”

“叫夫君。”

“夫,夫,夫君……啊,痛!呜呜呜呜……”

……

两个人直折腾到天亮,清洗之后,漪宁嘟着嘴背对他躺着,也不说话。

邵恪之看她状态不对,凑过来啃咬几下她的耳垂:“怎么生气了?”

“哼!”

……哼?

漪宁气鼓鼓地翻过身来,平躺着瞪他:“说好的今晚不欺负我呢,还说什么男人床上的话不能信,我才不管你哪儿学来的歪理,我只知道成婚第一天你就说话不算话的来骗我,以后岂不是更加变本加厉?”

说到这儿,她扁了扁嘴,眼眶里不满水雾,似乎要哭了,“一辈子那么长,你如果总说话不算话,我还能不能相信你啊,你以前还说要一生一世对我一个人好的,是不是也是骗我的,呜呜呜……”

邵恪之简直目瞪口呆,这傻丫头脑袋瓜想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她这般哭着,他着实心疼的不行,温柔地吻干她的泪水,又亲亲她的唇,低声哄着:“真是个傻丫头,这种事便能让你想这么多?我当初说了只对你好,自然一直放在心上的,怎会食言?当日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如果我真的变了心,你就把我的头发一根一根地揪下来,然后我去出家当和尚。”

听他提及以前的誓言,漪宁的心情好了些,哼哼鼻子,泪眼汪汪看着他:“真的?”

他宠溺地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精致小巧的鼻子:“我邵恪之是轻易食言的人马?”

“那昨晚上你就食言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半推半就,分明便是想要的?”

漪宁想到昨晚上自己那犹犹豫豫的态度,心虚的不说话了。

他附在她耳畔,低声补充了一句:“何况,晚上的话纵然食言了,也是因为爱你。”他的唇紧贴她的耳垂,吐纳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出来,一阵阵酥软无力,漪宁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可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双颊跟着红了,“我都让你停下来了,你还不肯……”

她说着捂住了自己的脸,害羞的不能自已。

邵恪之却强迫着把她的手给拉下来,眸子里泛着一丝戏谑:“这会儿跟我秋后算账了,昨晚上到最后你不是叫的挺起劲吗?”

漪宁:……

两人又缠绵了一会儿,邵恪之要起,漪宁却赖在床上不动弹:“我昨晚上没睡好,要再睡一觉,你自己起吧。”

邵恪之无奈,只得帮她掖了掖被子,自己穿衣出去。

漪宁又小睡了一觉,直到巳时方才起身,佟迎进来要帮她洗漱,却被漪宁拦着了,只唤了同样从宫里带出来的兰芝侍奉自己。

佟迎面上有些失落,却什么也没说,默默退了出去。

以前近身伺候的事都是佟迎一个人做的,如今突然落在兰芝头上,她有些受宠若惊,也不免小心翼翼的,虽然疑惑佟迎姐姐怎么得罪长公主了,却也不敢多嘴多舌瞎打听。

“丞相去哪儿了?”漪宁突然问。

兰芝一边为她绾发,一边回道:“早上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剑,后来去了长浚伯府。”

今日是成婚第二日,新媳妇是要给公婆敬茶的,漪宁知道。

“他没说我什么吧?”

兰芝摇头:“长公主金枝玉叶,若按品阶,该是他们上门拜您才是呢。昨日大婚时公主愿意拜高堂已经是对丞相大人的爱护了,大人最疼长公主了,自然不会说什么的。何况,大人出门前吩咐了,说长公主昨日累坏了,若非自己醒来,让奴婢们莫要打扰到您。”

漪宁听得心上一暖,叹了口气。

其实她是有打算今日去敬茶的,不为旁的,只因为那是她最爱之人的爹娘,有生养之恩的。当初唐太宗之女南平公主下嫁宰相王珪之子时,都曾行妇礼,彰孝德,孝敬公婆,她与邵哥哥青梅竹马的情分,自然没有摆谱的道理。

何况,她还并非正统的皇室血脉。

不过她今日特地起得晚,也是故意的。长浚伯夫人张氏,自幼便对邵哥哥不好,又一副势力的面孔,她看见她就烦!

洗漱过后,漪宁又优哉游哉地自个儿用了早膳,等乘马车去往长浚伯府时,已经快到午时了。

她是长公主,长浚伯并没敢想过让她上门请安,再加上今日早上只邵恪之一人过来,故而父子两人便策马去往郊外了,家里倒是只有张氏在家,跟漪宁预想到的一样。

她下了马车,不等人通传,直接便去了大厅。

这长浚伯府她来过,是以轻车熟路的,不多时便到了。

世子邵敬雲,三公子邵敬霖,四公子邵静霄闻讯后,携着家眷前来叩拜,漪宁毫不客气地在主位上坐着,面色倒是温和,看他们行了礼才道:“大家都起来吧,日后便是一家人了,不必拘束。”

待众人落了座,漪宁将备好的见面礼由兰芝一一为他们送上。

邵恪之的兄弟们她都打过照面,不过全都不熟,唯一记得清楚的便是张氏过分溺爱的邵静霄了。

他整个人圆圆敦敦的,看上去似有些憨,跟张氏梦想中日后能成大事的样子大相径庭。

漪宁只淡淡扫过,并不说什么,只目光落在邵敬雲旁边的一个四岁孩童身上,眉眼带笑:“大哥的孩子叫宝儿是吧,长得真俊俏。”这是邵家孙子辈的第一人,在家中颇为受宠,她听邵恪之说过。

邵宝很害羞,躲在邵敬雲怀里不敢说话,邵敬雲无奈,只得连连陪着笑。

漪宁也不介意,只让兰芝将一块和田玉的玉佩赏给了他,又给了一个赤金嵌红宝石的项圈儿。

刚坐没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张氏的声音:“是阿宁来了吗,也不差人通知一声。”

话音刚落,她人已经走了进来,对着漪宁嘘寒问暖的,十分亲热。

漪宁坐在主位上没动,只眉心蹙了蹙,并不言语。

兰芝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此忙厉声呵斥张氏:“大胆,长公主闺名岂是你这等毫无品阶的妇人随意称呼的?见到公主殿下还不行礼?”

张氏脸上的笑登时挂不住了。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不敢作声。谁都知道,邵恪之自幼是最不得张氏待见的,长公主此举只怕是为邵恪之出气的,任凭那是自己的亲娘,谁又敢上去帮腔一句?

159章、示威 ...

张氏被兰芝呵斥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可回头看看周围的儿子儿媳们,竟是没一个肯上来为自己说话。

她讪讪笑了两下,只得拉下脸来对着主位上的漪宁行了妇礼:“臣妇给安福长公主请安, 望长公主岁岁康健, 福泽绵延。”

漪宁睨她一眼, 见她半屈着膝,颤巍巍有些坚持不住的样子,她心下冷笑。看来这长浚伯夫人平日的生活相当滋润,连个礼都行不好。

她慢悠悠接过下人奉上的茶水,细细品酌一会儿, 对着一旁的兰芝道:“这茶清淡的狠, 跟白开水似的, 还是丞相府的雨前龙井味道更好些。”

兰芝接过来将茶盏搁在一旁, 对着张氏呵斥:“我们长公主难得来一次,伯夫人便是这般招待的吗?”

张氏哆嗦了一下,扑通跪在了地上:“是民妇照顾不周,还望长公主恕罪, 我, 我这便让人重新沏上好的茶来。”

“不必了。”漪宁拦下她,从座位上起身, 款款向她走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略微勾了勾,“论起来伯夫人是我的婆婆, 纵然真的没把我这个长公主放在心上,我也是不好责怪什么的。何况,伯夫人从来不觉得邵丞相是您的儿子,自然也不会把我这个儿媳放在心上。”

“臣妇惶恐,长公主说笑了,老二……我是说丞相大人,他自幼聪慧过人,又极为孝顺,民妇心里自然是疼爱这个儿子的。”

漪宁嗤笑,附在她耳畔,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夫人,我和邵恪之也是自幼的交情了,咱们两个不必拐弯抹角的。夫人仔细想想,你除了生下邵恪之以外,对他可还有过半分恩情?我可听说,夫人以前信命,觉得您的二儿子命中与你相克,故而他一出生就是被丢给乳娘养大的。”

张氏哆嗦着不敢说话。

漪宁继续道:“我今日来此不是为了找你茬的,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先前对我夫君无情,如今时隔多年我也便不计较了,只是万望夫人有自知之明,莫要强求太多。日后夫人出门在外的,可别顶着有个丞相儿子、长公主儿媳的贵夫人帽子到处招摇,惹出一些是非来。”

漪宁后面的话带了几分凌厉,唬得张氏颤了颤,乖乖点着头,竟是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该说的话说完了,漪宁面色恢复往日的平和,亲自搀扶张氏起来:“母亲年纪大了,怎么能一直跪着呢,今儿该是我这个儿媳敬茶才是,母亲先上座才是。”

张氏被漪宁拉着坐在主位上,却整个人如坐针毡,早没了先前的兴奋劲儿,反倒是显得十分的局促不安。

这两日她这心里正舒坦呢,二儿子是丞相不说,如今又娶了个长公主做儿媳,那可就是驸马爷了,皇亲国戚呢!她每每想到以后那些个官太太们看见她都得点头哈腰的样子,心里就格外舒坦,只觉得难得彻底扬眉吐气了一番。

不过,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个长公主儿媳竟然是个不好惹的,原本还在做着美梦呢,如今骤然被泼了一盆凉水在头上,张氏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免又有着些许惧怕,思及先前她听信算命先生之言,冷落次子的事,更是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懊悔不已。

她可真是个糊涂蛋,居然信那神棍的胡言乱语,当真是可笑之至啊!

漪宁对她的表情十分满意,再没说旁的,只对着兰芝道:“走吧,咱们去煮茶,待会儿伯爷和丞相估计就回来了。”

——

煮过茶,再回到大厅时,长浚伯和邵恪之已经回来了,正同屋子里的其余几个儿子说话,张氏也在,不过明显有些别别扭扭的。

邵恪之在长浚伯右手边坐着,看见漪宁进来,亲自起身迎了过来:“我听大哥说你来了,正要去找你呢。”

漪宁指了指后面兰芝端着的茶,笑靥如花:“我是来给公婆敬茶的啊。”

邵恪之欲言又止:“你是长公主,哪里用得着做这个?”

“可我还是你的妻子啊。”她冲他俏皮一笑,径自进了屋。

长浚伯看见她忙起身行礼,屋子里其余人此时不好坐着,也纷纷起身见礼。

漪宁亲自扶长浚伯起身:“父亲大人不必多礼,这是在家中并非外面,自然是父亲为尊了。”

语罢又道,“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我从家中带的,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喝的惯。若是喜欢,我便让人多送来一些。”面对长浚伯这个培养邵恪之成才的父亲,漪宁是真心实意的尊重。

长浚伯感动的差点儿老泪纵横,好在及时收住了,由长子搀扶着去主位上坐着,看他们夫妇二人上前敬茶,同时又送出了见面礼。

轮到张氏时,漪宁也是规规矩矩的,不过明显感觉到她端茶的手颤了颤,明显是还没从方才的警告中缓过神儿,漪宁佯装不知,低声道:“母亲小心些,当心烫。”

漪宁今日来得晚,喝完茶便已经午时三刻了,长浚伯说要让人摆膳,但漪宁知道,她的身份待在这儿他们一家人也不自在,故而借口身子不适推辞了。

从长浚伯府出来,马车上邵恪之将娇妻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亲昵地揉捏着她的手:“我听人说,你今日给她立威了?”

似乎在漪宁的记忆里,便从不曾听邵恪之喊过张氏一声母亲。

漪宁坦率点头:“既然她以前没尽过半点做母亲的责任,日后也别妄想因为你我的身份捞上半点好处,我这叫先礼后兵。”

邵恪之沉默着,没有开口。

漪宁端详他片刻,主动环上他的脖子:“你不会生气了吧?我其实也没把她怎么着,就是警告她一番而已,不过分吧?”

看她这般,邵恪之不由笑了:“瞎想什么呢,我岂会不知你是为了给我出气的?不过,这些年了,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兄弟当中,父亲待我最好,我也是知足的。”

“何况,如今我有了你,便觉得好似拥有了一切。”他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上她的唇。起先只是试探性地小啄了一下,见她并不抗拒,他轻吮着她丰盈的唇,舌尖撬开贝齿与她粉嫩滑腻的小舌嬉戏,唇齿间蔓延着淡淡的果香,令人无限回味,欲罢不能。

他越来越放肆,眼看着衣裙都被他剥了个七七八八,颈肩遍布着红色的吻痕,她微微一惊,在他肩上拍打一下,羞恼着道:“你这人,也不看是在什么地方,待会儿到了府上,可让我如何下去见人?”

她双颊粉嫩,生气时透着娇憨可爱,邵恪之目光迷离,嘴角噙着笑,见她挣扎,他抱紧了她不松开,声音温润中透着旖旎,令人心尖儿止不住地颤栗:“好,是我的不是,那就等回去再亲。”

漪宁:“……”

拢好了衣裳,漪宁还是有些不太确定,问他:“怎么样了,真的不会显得很凌乱吗?你笑什么,还不是你弄得!”

她气恼地瞪着他,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邵恪之适时抓住她粉嫩的拳头,放在嘴边亲了亲:“早都不乱了,是你自己偏不信我的话的。真的很整齐了,美着呢。”

漪宁总算松了口气,娇软地倚在他的怀里,咬了咬唇轻道:“夫,夫君。”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这样叫叫你。”她小女人地在他怀里蹭了蹭,突然抬头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邵恪之身子明显一僵,搂着她腰肢的力道加重几分,气息也比方才粗重:“不想我在马车上欺负你就乖乖的,不准勾—引我。”

……想叫你夫君也是错了?

漪宁哼哼鼻子,拼命抱住他的脖子:“我才不怕呢,你这种正经人,还真能在马车上赶出那种事来?”

邵恪之眉头一挑,抬手勾起她的下巴:“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得证明给你看。”

“唔……”

——

马车在丞相府停了下来,马夫在外面禀道:“大人,公主,到家了。”

车里头,被他剥了衣服吃干抹净的漪宁又羞又气,在他肩膀上咬了两排压印子,低声咒骂:“你这个混蛋,你真敢来啊!”

邵恪之含笑看着眼前的春/光,眉宇间带着戏谑:“是你自己激我来着,如今反倒全成了我的错。”

漪宁才不理他,这会儿是真生气了,红着眼眶别过头去:“我这个样子,你可让我怎么下去啊,都没法见人了。”

“大人?公主?”外面的马夫又喊了一句。

邵恪之十分正经地开了口:“长公主身子不适,马车从后门走,直接抬进萃韵堂。”

漪宁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好半晌才眨巴眨巴眼睛,心里暗自惊叹:这也太能装了!

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160章、大结局 ...

大婚之后, 邵恪之向岑璋交出了军权。

岑璋在朝中提拔了左丞相,封邵恪之为右丞相,两拨势力互相抗衡, 势同水火。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的过着, 漪宁偶尔会去宫里看看太后, 陪皇后说说话,其余时间便是待在丞相府。她不喜欢出去应酬,邵恪之便为她搜寻了各种游记杂谈供她消遣。

或许是两人太过勤快的原因,婚后两个月便被诊出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这样的消息对于他们夫妻二人来说,自然是极大的惊喜, 邵恪之平日里腾出大把的时间陪着她, 照顾的细致入微, 生怕出一丁点儿的差错。

次年七月初三, 漪宁诞下一子,取名为邵安,是长浚伯亲自取得名字。

兰芝望着襁褓中的婴儿,笑着道:“公主快看, 这二公子长得真好看。”

邵安是邵恪之和漪宁的长子, 但因为长浚伯健在,他们虽然住在丞相府却并未真的分家。世子邵敬雲早已诞下长孙邵宝, 故而邵安行居老二, 所以兰芝唤他一声二公子是没错的。

漪宁望着那睡得酣甜的孩子,心上也是极为满足的,瞥眼间看到一旁的佟迎, 她道:“这下好了,阿湛日后也有了玩伴。”

早在两个月前,佟迎诞下一子,邵恪之为其取名佟湛。关于佟湛的身世,漪宁曾再次跟她确认过,她却一口咬定是侍卫的孩子,既然如此,漪宁也不想探究那许多,只是与邵恪之商议之下,另辟一处独立的院落给她们mǔ_zǐ二人居住。

其实关于佟湛是谁的孩子,纵然佟迎说的决绝,但她心上还是有别的怀疑的,故而才与邵恪之商议之后,给了他们mǔ_zǐ好的住处,好的待遇。

不管佟湛是何身份,她至少无愧于心。

晚上邵恪之回来时,面色看上去有些不大好看。

邵安在摇床上睡得正香,漪宁过来帮他宽衣,低声问道:“怎么了,陛下又为难你了?”

自从朝中有了左右丞相,岑璋明显事事与邵恪之作对,瓦解他的权力,对于他提出的任何决策永远都是否决掉。这种事,漪宁大概知道一些。

邵恪之冷笑:“让他可劲儿造吧,亲贤臣远小人,等哪一天自己朝不保夕了,有他后悔的时候。”

漪宁默默为他递了热帕子,并不说话。

邵恪之神色缓和了些:“其实我也用不着恼怒,他处处针对我,还不是因为你?只可惜,他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珍惜,什么叫爱。”

漪宁终于叹了口气:“他自登基以来,做的事是越来越荒唐了。邵哥哥,你说当初你把军权还给他,是不是做错了?对不起,当时都是因为我……”

邵恪之抚上她的肩膀,用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想什么呢,如今孩子都生了,还提什么以前呢?我以前是动过让岑琰登基的念头,可惜他不愿意,何况他身子弱,也不适合日理万机,也就如今待在封地跟邵稀平淡过日子更适合他们一些。至于我,并不曾动过什么谋朝篡位的念头。你看先帝是个好君王,可太后幸福吗?我可不忍心让你过那样的日子。”

“可是……”

邵恪之揽过她,亲了亲她的额头:“你看咱们现在日子不是过得也挺好的,有了安儿,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多好。”

“那你在朝中总受他的气怎么办,你没了兵权,是再也奈何他不得了。”漪宁想到这个便有些心疼。

这个岑璋,没想到做了皇帝居然这幅德行,气死她了!

邵恪之却不以为然:“我如今在朝中说什么都是没用,丞相之名形同虚设,反倒有时间来陪你和安儿了,岂不更好。对了,咱们过段日子去找岑琰和邵稀怎么样,可以在濮阳多住段日子,左右也是闲着,我还一直没带你出去过呢。”

这么一说,漪宁倒是来了兴致:“去找岑琰和邵稀?好啊好啊,前段日子邵稀来信回来时不是说又生了个儿子嘛,去那里咱们安儿也有伴儿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走水路还是陆路啊,要是呆的久的话我们是不是要把厚衣服都给带上。邵稀喜欢吃长安城里的糕点,说濮阳那边没有,咱们去得时候带一些给她。”

她越说越兴奋,眼睛里都流放出一样的光彩来,邵恪之看着,神色越发温柔:“你如果喜欢,咱们后日就出发。”

“真的呀?太好了!”漪宁高兴的险些蹦起来,骤然想到儿子再睡,匆忙放低了声音。

随后又道:“他能放你走吗?”

邵恪之嗤笑:“只怕他巴不得呢,我没有兵权,对他又没什么威胁,如今离了朝堂又不妨碍他的施展,自然答应的爽快。”

漪宁越想越高兴,忙讨好道:“对了,你肯定饿了吧,晚膳我早让人给你备着了,我去让兰芝传膳,再给你多加两道菜。”

邵恪之看她说着慌慌张张跑出去,无奈笑笑,都当娘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

因为决定要去濮阳游山玩水,漪宁自然免不得要入宫去跟太后告别。

其实朝廷上的事太后多多少少知道些,但后宫不得干政,她虽说劝过陛下机会,但毕竟做不得他的主。如今他们一家人想出去转转,太后自然也是乐意的。

“多出去看看也好,以前你皇祖母在世时总爱带你出去,这几年倒是很少往外头跑了,想必都闷坏了。”太后一如既往地慈爱。

漪宁依依不舍地搂着太后的肩膀,在她旁边坐着:“岑伯母,我会想你的。”

太后笑着拍拍她的手:“出门在外的要当心,别忘了偶尔跟岑伯母写信,让我知道你平安。”

漪宁又是连连点头。

两人又聊了会儿,谈到了皇后的事情上,太后道:“你要远行,待会儿去椒房殿坐坐,她平日总待在自己的宫里不出门,请安的时候神色也是淡淡的,倒让人不放心。”

提及这个,漪宁不免多问了一句:“陛下和皇后的关系仍旧不好吗?”

太后叹了口气:“皇后如今似乎淡了,陛下又是个傲的,哪肯低头啊,就总那么僵着。我倒是劝过皇后几回,看在孩子的面儿上好歹莫把跟陛下的关系给搞僵了,她却说各有各的命。到底是自己儿子,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由得他们去吧。”

太后说着,神色黯淡几分:“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陛下变成如今这般,我和先帝都是有责任的。他自幼便被封了太子,独居在东宫由太傅教导,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便对他疏于管教了。可储君何等身份,太傅们教他的东西他未必就听得进去,反倒是害了他。”

漪宁轻抚着太后的脊背:“岑伯母这说的什么话,这种事怎么能怪你呢,是陛下他自己很多事想不明白,做了那些个糊涂事。”

太后拍拍她的手背,低叹一声。

从太后宫中出来,漪宁直接去了椒房殿看穆妧。

如今的椒房殿比当初岑伯母居住时明显冷清了很多,院子里打杂的下人零星一两个,丝毫不见皇后应该有的尊荣。漪宁困惑之下问了椒房殿侍奉的蔡嬷嬷,方才知道这竟是穆妧的意思。

近日里,皇后一心向佛,觉得椒房殿宫人太多了闹腾,遣了一半人出去,也为了缩减开支。

漪宁推门进去时,穆妧静坐在窗前抄写经书,一袭檀色的素缎裙衫,臂弯处挽着月白色披帛,高绾的墨发只簪了一支翠玉簪子,除此之外再无旁的首饰,倒是清雅素净异常。

穆妧是那种温婉娴雅的女子,再加上许是近日里潜心修佛的原因,她的气质比以往更加出众,眉宇间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淡雅,只这么静静望着,便能让人心安定下来。

穆妧看见她搁下笔,亲自迎了过来,面上挂着笑:“你怎么过来了,也不让人传一声。”

她的笑清新柔婉,倒不像是刻意伪装,只这一眼漪宁便确定,她对岑璋是真的放下了。

“明日打算去濮阳,临走前来看看你。”漪宁随她一起在坐榻上坐下,蔡嬷嬷忙让人封了点心和茶水在榻几上。

“是同邵丞相一起去?”

漪宁点头:“如今朝中也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我们一家人出去转转,只当是散心了。”

朝堂上的事,穆妧纵然再闭门不出也知道一点风声,何况陛下的性子她其实多少是了解的,如今自然知道漪宁话里的意思,便不多说什么,只道:“这样也好,有时候我也会想,什么时候能去外面走走看看便好了。不过我这一辈子,如今想来也只能这么过了。”

穆妧如今才刚刚二十,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悲观,倒让漪宁心里有些酸楚,顿了顿道:“想出去转转有什么不可以的,不如这回你跟我们一起去?邵稀看到你肯定会高兴的。”

穆妧笑着摇头:“我如今再不受宠也是皇后,哪能随便出宫呢。”

“阿妧……”漪宁突然不知说些什么。

穆妧却笑得坦然:“当初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心里如今也没什么怨的,至少有两个儿子承欢膝下,我知足了。”

“陛下没来过吗?”漪宁问。

穆妧低头喝着茶,并不答话。蔡嬷嬷忍不住多了嘴:“长公主,若说前段日子陛下是常来的,可每每都被娘娘给拒之门外了,如今反倒是再也不来了。不仅如此,如今陛下还越发宠爱庆妃,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使得那庆妃越发猖狂,根本不把我们娘娘放在眼里,如今连每日的请安都给免了。”

“好了,说这些做什么。”穆妧淡淡训斥。

蔡嬷嬷垂着头:“奴婢是心疼皇后娘娘,前段日子娘娘屋子里送来了几盆上好的兰花,不知怎的就让庆妃给知道了,便撺掇着陛下差人来全都搬到她的清凉殿去了。若说什么名贵的花,庆妃想要去别处找就是了,偏要我们椒房殿的,长公主,您说这叫什么事啊,偏我家娘娘不争不抢的,倒让我们这些人瞧着心疼。”

“蔡嬷嬷,你退下!”穆妧终于严厉几分。

蔡嬷嬷双唇翕动几下,到底还是嬷嬷退出去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穆妧和漪宁二人,穆妧才道:“别听她说那些个碎嘴的话,喝口茶吧。”

见穆妧亲自递给自己,漪宁接过茶盏,到底还是多说了一句:“蔡嬷嬷是向着你才跟我说这些的。”

“我知道。”

“阿妧,其实陛下心里有你,你是知道的吧?”

穆妧喝茶的动作一滞,随后慢悠悠把茶杯盖上,放回原处。

见她不语,漪宁继续道:“我与岑璋也算青梅竹马长大的,他的性子我了解,你是六宫之主,他不会太不讲规矩的。便说那兰花,任凭庆妃怎么闹腾,若非故意气你,他不至于真让人把你宫里的花搬走了。先前他过来找你,你皆避而不见,如今分明便是故意宠着庆妃逼你低头的。”

穆妧莞尔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我知道。”

“那你还……”

穆妧却只摇摇头,什么也不肯再说了。

漪宁看她这般,心底泛起一丝轻叹。或许人心死了,便是这般吧,什么都不再介意。

——

出了椒房殿,漪宁正打算回宫,却在前面的胡同里遇见了岑璋。他孤身一人,驻足望着椒房殿的方向,神色淡淡的,莫名有着几分寂寥。

漪宁看向他时,他也发现了漪宁,神色似乎有些慌乱,随后转身遇走,漪宁却疾步追了上去:“陛下想去椒房殿便去,何苦偷偷摸摸在这儿看着?”

她说的直白,倒让岑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朕是听说你来了,过来看看。”

漪宁微微一怔,随后勾了勾唇角:“是吗?”

岑璋停下来看向她,漪宁也毫不畏惧同他对视:“陛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见他不语,她自顾自地问道:“陛下登基四年了,从未下旨选秀,宫里除了皇后便只有个庆妃,都说庆妃宠冠后宫,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宫婢,当得您如此厚爱吗?你如果真的爱她,当初潜邸时,便不会在她为你诞下长子时冷落于她。宫女就是宫女,如今爬的再高也是上不得台面,高傲如你,何至于对这样一个女子推心置腹,恩宠万千?”

岑璋双手负立,撇过脸去不看她:“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漪宁道:“陛下靠伤害一个女人来逼迫她对你做出回应,我该说你幼稚呢,还是可怜?”

岑璋的脸顿时铁青,眸中蕴含着薄怒。

漪宁却没再理他,径自往前走,突然又停下来回头望他,语气缓了很多:“你如今这般,只会将她越推越远。若有一天彻底失去了,后悔都来不及。”

岑璋神色微变,突然阔步向着椒房殿的方向走去。

漪宁静静望着,无奈发出一声喟叹。

她不知道岑璋和穆妧能不能和好如初,可她作为一个局外人,只能做到这儿了。有些事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任谁都不会将其改变。

——

从长安城到濮阳,原本只需要一个月的路程,但因为一路上走走停停的,邵恪之一家子竟是走了整整三个月。

及至濮阳时,已经入冬了。

到达濮阳王府这日,天上洋洋洒洒飘着大雪,倒像是极为隆重的欢迎仪式。

岑琰和邵稀夫妻二人闻讯亲自迎了出来,邵稀更是一把抱住了漪宁,高兴地直蹦跶:“哎呀阿宁,我都想死你们了,三个月前都收到你们的飞鸽传书说要过来,没想到竟害得我巴巴等了三个月。”

听她这么说漪宁顿时不好意思了:“都是我贪玩儿,每到一个地方都挪不动步子,生生拖了三个月才到。”

邵稀看到了邵恪之怀里的小婴儿,眉眼带笑:“二哥,这是你们家小安儿吧,快给我抱抱。”

邵恪之将孩子递给她,便听岑琰道:“下着雪呢,快进屋吧,别冻着孩子。”

一众人进了屋,岑琰命人多送了两盆炭炉,屋子里烤的暖烘烘的,大家便都围坐在一起说话。

岑灵雪家里刚有了个小弟弟,如今二舅和二舅母又带来一个,她十分兴奋地围着摇篮里的两个弟弟玩闹,一旁乳母看着,十分祥和。

而大人这边,岑琰和邵恪之聊了些朝中的事情,漪宁和邵稀在一旁听着。

邵稀是个急脾气,越听反倒越来气了:“陛下真是个昏君,放着我二哥这样的臣子不用,简直就是瞎了眼。二哥我跟你说,你跟阿宁以后干脆待在濮阳别回去得了,再也不用见到那个昏君了。”

邵恪之瞪她一眼:“这么大的人了,怎还如此口没遮拦。”

邵稀吐吐舌头,看向旁边坐着的漪宁,委屈哒哒的样子:“阿宁你看,我二哥一来就欺负我。”

漪宁无奈点点她的额头:“你二哥是为你好,虽说如今你们在濮阳天高皇帝远的,话却不能乱说。”

“那不说别的,你们就真的留下来呗。”邵稀抱着漪宁的胳膊讨好,这地方她没认识什么人,如果漪宁在这儿就真的太好了。

岑琰却道:“他们岂能常住这里,陛下知道了会起疑心的,安个臣子与藩王勾结的罪名,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邵稀努努嘴,不说话了。

岑琰无奈,搂过她的肩膀安慰,语气都柔和了很多:“如今你二哥和阿宁刚来,自然是要住上一段日子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想那么多做什么?”

邵稀想想也对,便又重新乐呵呵的起来。

午膳过后,雪渐渐停了,岑琰带着邵恪之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说一些治理上的问题,邵稀拉着漪宁在后面跟着,说的却是哪家的衣裳首饰好,哪家的点心铺子好吃。

濮阳山清水秀,民风淳朴,虽然刚下过雪,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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