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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叫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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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迷雾 (27)

岑璋一时没了脾气,转身回了御书房。

这时,有一件雪白色的氅衣落在她身上,随之她手上也被塞了一个手炉。

漪宁诧异地回头,却是穆妧。

她着了件杏色袄裙,外罩红色氅衣,墨发高绾,眉目如画,只目光看向漪宁时,沉静中透着几分复杂。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站在那儿时整个人显得有些笨拙,此时由宫人们搀扶着。

“阿宁,回去吧。”她道。

漪宁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让阿妧嫁给岑璋,或许根本就是害了她。

“对不起……”她突然不知该对穆妧说些什么。

穆妧却笑了:“你自己都这样了,还对不起我什么呢?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命中注定吗,可她偏不信命!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笔直地跪在那儿。

穆妧则是越过她进了御书房。

岑璋看见她时,面上不见半分波澜,只转身回道龙案前坐下:“你来做什么?”

穆妧站在大殿中央,举目望着他:“陛下对阿宁,当真有情吗?”

岑璋抬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宁跪了一天一夜,陛下的心,痛吗?你执意立她为后,是因为你爱她,还是因为你得不到?”

“贵妃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岑璋冷冷地目光摄过来,搁在案上的拳头咔嚓作响。

穆妧却突然嗤笑:“陛下愤怒了,是被臣妾说中了吗?”

岑璋骤然起身,举步走过来,一手钳制在她的脖颈,微微用力:“你不要以为如今怀着身孕,朕就不会杀你。”

穆妧倔强地看着他,眼角一颗泪水骤然滑落,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灿烂:“自嫁你至今,你曾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呵护备至。臣妾曾经以为,陛下是这世间最温柔之人。如今看来,或许一切都是臣妾自己以为是的假象。如今你做了皇帝,自然无须再演戏,你想娶谁便娶谁,想杀谁便杀谁,臣妾如何能够阻拦?”

她的那滴眼泪缓缓滑落,滴答淌在岑璋的手腕之上,冰冰凉凉,毫无温度。

岑璋倏然收了手,瞥开眼去:“你若说朕当初待你好是为了在父皇和母后跟前演戏,那么朕登基这三年里,待你不好吗?朕虽封你为贵妃,却让杨儿做了太子,穆妧,朕待你不薄。现如今,朕只是让你让出皇后之位给阿宁,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臣妾从未母仪天下,不过是个贵妃罢了,何谈让出皇后之位?陛下是天子,让谁做皇后自然是你自己的权力,臣妾无权过问。”

“那你来此做什么?”

“陛下不该惹怒邵丞相,你别忘了,他手上可是有军权的。”

“那又怎样,难道他邵恪之能反了不成?”

穆妧定定看着他,突然似乎想到什么,不觉连连后退几步:“陛下为何突然执意要立阿宁为后,你不会借此来逼邵恪之拿兵权来交换吧?你把阿宁当棋子!”

帝王的心,当真是冷酷无情的!

“大胆!”岑璋呵斥一声,字字句句道,“军权是朕的,阿宁,也是朕的!”

穆妧对他大失所望,连连摇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默默转身,出了御书房。

——

邵丞相府,狄青匆匆忙忙来报信儿时,却听管家说昨日邵恪之自宫里出来后便出远门儿了,至今未归。

狄青又追问去了何处,管家却是再也不知了。

事情紧急,狄青只得焦灼地等在府上,心急如焚。

直到黄昏时分,邵恪之方策马而归。

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倦,似乎也是长久没有休息的样子。狄青却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将宫里的事告知与他。

邵恪之得了信儿,家都没进,又调转方向往宫里去了。

此时的漪宁身体早已有些吃不消,跪在那儿摇摇欲坠的,神志都跟着不清楚了。

隐约间,她感觉有谁突然将自己抱住,暖暖的体温让她止不住想要窝进那人的怀里睡上一会儿,但残存的意识还是让她强打起精神来,抬眸看向来人。

邵恪之单膝跪地,将地上的她拥在怀里,又细心帮她将氅衣裹紧了些,眉宇间流露着疼惜与自责:“你该等我的,怎么自己跪在这儿,损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看见他,漪宁的心总算安了:“昨日一早我听佟迎说你向陛下求婚,结果被拒了,所以便跑来找他,没想到事情就演变成这样了。”

“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如果跪在这儿有用的话,陛下早松口了。若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也不会容你从昨日跪到现在。你这是在做傻事。”他语气里带了责怪,但漪宁却看到了素来沉稳的他,此刻眸子里竟闪着泪光。

漪宁心上一暖,只觉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值了。她缓缓抚上他的脸,惨白的双唇轻启:“或许我萧漪宁这辈子就奋不顾身这么一次,为了你。”

“阿宁……”他喉头略有哽塞,突然用力将她抱在了怀里,“不管为了谁,以后都不可以这么对自己。”

他说着,亲自将她扶起来。

漪宁跪得太久,双腿早已麻木,甫一起身,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歪在了他的身上。

看她这般,邵恪之越发心疼:“你先回去,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漪宁抓着他的手不肯松,仍有些担心地问:“他是陛下,你又能奈他如何呢?”

邵恪之眸中暗芒乍现,眼底带了几分阴鸷:“我自有我的办法。”

“那我不走,我在这儿等着你。”她坚持道。

她太执拗,邵恪之也无奈,只好叹了口气,唤了佟迎过来扶着她,而自己则是整理衣襟入了御书房。

外面的寒风还在怒吼,凛冽刺骨的,任凭漪宁裹紧了衣裳,却仍无济于事,整个人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公主,您身子太虚弱了,再挨下去真的会生病的,咱们先回去等邵大人的消息可好?”佟迎不忍心地劝慰着。

漪宁却一句话也不说,依旧坚强地在风雪里站着。

邵哥哥到底是臣子,如何能与陛下当面对抗?她此刻自然是放心不下的,又如何能够自己安然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天彻底黑了下来。

御书房的门总算从里面被人打开了,邵恪之出来时,手里握了一份绣着龙纹图案的圣旨。

151章、长公主 ...

“邵哥哥!”漪宁由佟迎搀扶着迎上去, 面上有些难以置信,“这圣旨……”

邵恪之疾步走过去扶住她,又展开了圣旨给她看:“赐婚的旨意, 你很快便是我的新娘了。”

漪宁急急忙忙展开来看, 一个字一个字地默读着, 生怕错了分毫。看完又诧异抬头:“长公主?我非皇室中人,这不合礼法吧?”

这圣旨上,不仅为她和邵恪之赐婚,陛下居然还封她为安福长公主。

古往今来,长公主都是皇室中人, 她毕竟是外姓, 这样的封赐让漪宁有些不敢相信。

邵恪之却坦然:“陛下金口玉言, 谁又敢多说什么?何况, 先帝和太后视你如亲生,为何不能封长公主。规矩是人定的,难道非得按照古人的规矩办事才成吗?”

听他说的理直气壮,漪宁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这长公主的名头, 不会是你的意思吧?”

邵恪之双手捧着她冰凉的没什么温度的面颊, 眉眼温润:“谁的意思不要紧,重要的是咱们马上就能成婚了。”

“可是上面说是明年七月二十八, 还有大半年呢。”她睫毛垂下来, 略有些失望。

邵恪之眉头一挑,一手环上她纤细的腰肢,在她耳边低喃:“莫非阿宁比我还急, 半年都觉得长?”

漪宁被他问得面上一红,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时语塞:“我,我只是……”

她害羞时总是那么可爱,邵恪之忍不住用食指轻点她的鼻端,温和的嗓音中满是柔情:“半年是很长,但婚礼要好生筹备,丞相府还要扩建,总不能太委屈了你。”

漪宁低着头,心上泛起一丝甜蜜,乖巧地“嗯”了一声。

绷着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漪宁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眼前的景象也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她依偎在邵恪之怀里,闭眼前只轻声低喃一句:“邵哥哥,我好困……”

——

漪宁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了。

她脑袋又沉又痛的,整个身子都虚弱的难受,便好像生了场大病一样。

佟迎见她坐起来,欢喜地将药碗搁在一旁,亲自跑过来:“长公主可算醒了,太后和邵大人都急坏了呢。”

漪宁揉着头,低声道:“佟迎,我记得陛下赐婚了,不是做的一场梦吧?”

“自然不是,陛下不仅赐了婚,还破格封您为长公主呢。”佟迎语气欢快,明显很为主子高兴。

漪宁攥着被子抿唇笑着,眼底泛了泪花。

“对了,公主肯定饿坏了吧,奴婢去准备吃的给您。”佟迎说着,又急急忙忙出去。

漪宁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这会儿的确饿的够戗。佟迎端来的红枣枸杞粥,她很快喝了个精光,却仍觉得腹中空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佟迎看出来她没喝够,只得愧疚地道:“公主太久没吃东西,御医说了醒来后不能吃太多的,咱们待会儿再吃。”

漪宁轻轻点头,又抚着头皱眉道:“我怎么觉得头有些疼?”

“公主在御书房外面跪了两天一夜,染了风寒,昨晚上发了一夜的高烧呢,是邵大人一直照顾你的。”

“邵哥哥照顾我?”漪宁有些诧异,他们还未成婚,按照规矩他不能入后宫呢。

佟迎解释道:“是太后的意思,特地让邵大人照顾你的。”

“那邵哥哥呢?”漪宁又问。

佟迎道:“早上邵大人去上朝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那他还来吗?”

佟迎想了想:“邵大人走的时候说晚些会来看公主的。”

漪宁松了口气,那便好,她还有好多话想问他呢。

傍晚的时候,邵恪之总算来了,佟迎有眼色地带着众人退下,但碍于人言可畏,房门却是敞开着的。

邵恪之在榻沿坐下,抬手试了试她的额头,面色缓和很多:“烧总算退了,还难受吗?”

漪宁摇摇头,迫不及待地问他:“你还没告诉我,是怎么让陛下同意婚事的。我听狄青说,他昨日去找你时你并不在府上,去做什么了?”

邵恪之也不隐瞒,坦然道:“调兵。”

“调……”漪宁倒抽一口凉气,“这可是大罪。”

邵恪之道:“咱们这个陛下,如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只怕更加为所欲为。如今四十万大军在我手上,一旦兵临城下,皇位和你,他只能选一个。”

漪宁恍然大悟,低声道:“难怪当初你从塞北回来,迟迟未曾交出兵权。”

“先帝身子撑不了多久,我早就看不出来了,还未娶你过门,我自然得留一手。不过我已经答应他了,你我成婚之后,我会把兵权双手奉上。”

看漪宁抿着唇不说话,他不免好奇,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在想什么?”

漪宁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英武不凡,睿智无双的男人,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邵恪之被她看得神情都跟着严肃几分。

漪宁沉默须臾,缓缓道:“既然都兵临城下了,如今怎么得了一道圣旨便放弃了?”

邵恪之突然笑了:“我是臣子,谋逆是要留千古骂名的。”

“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你才不会畏惧那些流言呢。”漪宁不信他的话,明显是借口。

邵恪之笑容敛去,认真凝视着她动人的面庞:“阿宁,如果我带兵逼宫,做了皇帝,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漪宁看着他,毅然摇头。

恨岑璋归恨岑璋,这天下是岑伯父和她阿爹打下来的,阿爹甚至为了守护江山而丧命,她不会容许这天下被旁人夺走,邵恪之也不成。

邵恪之释然一笑:“这便是了,得了江山失了美人,那余生岂不孤独?”

漪宁呆呆看着他,温和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白皙的肌肤泛着光泽,俊美的宛若上好的璞玉,让她移不开眼去。

“怎么哭了?”

直到邵恪之抬手帮她擦泪,她方才发觉,自己竟已泪流满面。

她哭泣的样子让他心疼,邵恪之怜惜地将人儿拥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阿宁,天下不是我的,我从未奢望过,今生今世我都只想要你。”

她倚在他的胸前,耳畔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她用力点了点头,环手抱住他:“邵哥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做一个好妻子,很好很好的妻子。”

“是吗,那阿宁觉得怎么样是好妻子?”

漪宁想了想:“我给你做饭。”

“家里有厨娘的,哪里用得着你?”

“那我给你浣衣。”

“有下人做,也不用你。”

“那,那……”

见眼前的美人儿突然把头垂得很低,贝齿轻咬着下唇,耳根子都跟着红了。邵恪之不由挑眉:“那怎么样?”

“我,我给你生孩子,生一堆孩子。”她厚颜说罢,羞的再不敢抬头看他,双手捂着脸,脸颊烫的不行。

邵恪之却听得心上越发柔软,只用力将她抱在怀里:“好,咱们生一堆孩子。”

152章、封后 ...

腊月中旬, 临近年关之时,陛下终于颁布了封后的诏书,贵妃穆氏秉性纯良, 柔婉嘉敏, 特立为中宫皇后, 入住椒房殿。

封后大典上,漪宁随众人一起叩拜陛下和皇后,看着穆妧一袭墨色绣金凤的冕服,雍容典雅,高贵不凡, 心里却再也为她高兴不起来了。

嫁给岑璋这样的帝王, 未必就是阿妧的幸福。

而望着穆妧此时站在高处, 淡然漠视的眼神, 漪宁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或许自今往后,她和穆妧心中都有了疙瘩,再回不到最初那分惺惺相惜的姐妹之情了。

夜晚,穆妧褪去冕服, 挺着肚子倚在椒房殿寝殿外面的门框上, 看着院子里的琼华树,静默不语。

岑杨小跑着从外面进来, 拽住了她的衣袖:“娘亲……”语罢略顿了顿, 又后退一步,对着穆妧恭谨行礼,“母后。”

四岁的岑杨已经出落得越发俊俏, 太后每每见了都会说上一句:“阿杨越来越像陛下小时候了。”

看着自己的儿子,穆妧又想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心上似乎被什么扯了一下,隐隐作痛。

她不会忘记,这个后位,是萧漪宁不要才落到她的身上的。

她恨阿宁吗?

其实不恨。

阿宁心属邵恪之,她早在几年之前就知道。她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对不起自己什么。如果她把这一切归咎于阿宁身上,未免就太没有度量了。

只是,姐妹之情终究是淡了。毕竟她是个普通女子,做不到忘怀一切,谈笑风生。

至于陛下,她恨吗?

他登基为帝后只封她为妃,后宫众人议论纷纷,她承受了多少旁人异样的目光?后来他执意要封阿宁为后,也是从来未曾考虑过她的处境。

她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是恨过他的。

只不过这段日子下来,却不知怎的,竟是连恨都没了。

毕竟当初成为太子妃的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那时候她的心境还和今日不同,只以为爱一个人便是毫无怨由的付出,是默默守护在他身边,看着他幸福。

可嫁给他之后,他给了她绵绵无尽的恩宠。东宫之时,他们也曾举案齐眉,红袖添香,何等缱绻美好。这让她一度认为,他是爱她的。

日子久了,人心难免就贪了,所以在得知一切都是他在先帝和太后跟前做的样子时,才会有锥心刺骨的痛。

早知今日,她宁愿他从来未曾对她付出过。

得到又失去,这太沉痛了。

她不愿恨任何人,只是那颗心却死了。

“母后怎么了?”岑杨扯住了她宽广的衣袖,轻轻摇晃,精致的脸蛋儿微微上扬,眼底透着担忧。

缓缓抚摸着儿子的面庞,穆妧笑了,那样轻松而释然:“没什么,阿杨今晚陪母后睡觉好不好?”

岑杨是太子,平日都是自己住在东宫的。可今晚,穆妧只想儿子陪在自己身边。

“可是……”岑杨有些犹豫,“今夜是帝后新婚,父皇来了怎么办?”

穆妧没有回答,只牵着儿子的手入内,又吩咐下人们关宫门。

帝后大婚,今晚陛下必然是要来的,这时候关宫门,岂不是明摆着要把陛下拒之门外?

看他们杵着不动,穆妧言语严厉几分,又吩咐了一遍。

宫人无奈,只得应着去关了宫门。

岑璋来的时候,椒房殿的大门紧闭,门前垂挂的灯笼也熄灭了。

身后的宫女太监提心吊胆地伺候着,无不精神紧绷,生怕眼前这位帝王突然暴怒,拿他们来出气。

岑璋却只双手负立顶着那红漆木门发呆,夜色下背影竟有几分寂寥。

而椒房殿寝殿内,穆妧已亲自帮岑杨洗漱过,两人一起上了榻。

岑杨躺在榻上,看上去有些不大安稳。

父皇对他很严厉,他这时候留在母后宫里,不知道父皇待会儿来了会不会训斥他。

穆妧却温柔地帮他掖了掖被子:“天儿不早了,快睡吧。”

岑杨刚闭上眼,便听到有嬷嬷进来禀报:“皇后娘娘,陛下独自在门外站了半个时辰,去清凉殿了。”

清凉殿,先帝在位时,那是陈贵妃的寝宫。不过如今住着的,是庆茹。今日她被册立为后,庆嫔也被晋封为庆妃。

穆妧面上毫无波澜:“退下吧。”

嬷嬷把床帐放下,熄了多余的灯盏,只留下床边那一盏,自己默默退下。

“母后为什么不让父皇进来?”烛光下,岑杨纯真干净的眸子看着穆妧,面上似有困惑。

穆妧在榻上坐着,良久才叹息一声:“母后只是,有些累了。”

“是因为母后肚子里的宝宝吗?”他娇嫩的小手抚上了母亲的肚子。

提到孩子,穆妧的目光柔和很多:“阿杨希望这是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妹妹我都想要,如果是龙凤胎就好了。”他很贪心地道,说话时眼睛里发着光,似乎在期待着自己多一个弟弟和妹妹,然后自己带着他们玩儿的画面。

穆妧嗔了儿子一眼,用食指轻点他的额头:“你想得倒是多,龙凤胎哪儿是那么容易生的。”

岑杨又想了想:“如果真的只能生一个,那就生个弟弟好了。”

“为什么?”

“妹妹太弱了,还需要人保护,如果生了弟弟,我和弟弟长大后成为男子汉,就可以一起保护母后了。”

穆妧的眼眶湿润了,面上的笑意却越发慈祥:“快睡吧。”

清凉殿

没料到此时陛下会来的庆妃喜出望外,她褪去了身上的锦衣,只着了件玫红色半透的衫子,裸露出颈间大片肌肤,欲语还休的样子。

“陛下这一路走来想必累了,喝口雨前龙井吧,臣妾记得陛下以前最爱这个味道,故而亲手泡的。”

岑璋自踏入清凉殿便心不在焉的,面色阴沉沉瞧不出情绪。

他见庆妃奉了茶水,他随手接过来呷了口,却突然震怒,将杯子摔在地上,任由褐色的茶汤四溅:“你的手艺越来越退步了,自己如果做不好这种活儿便不要插手,想讨好朕也该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庆妃被训斥的当场懵了,陛下这火发的没有缘由,明明这茶曾经他最喜欢的,如今怎么就嫌她手艺不精了呢?

变得是这茶,还是人心呢?

听说,今晚椒房殿里的主子把陛下拒之门外了。他便是为此而心中有火,跑来往她身上撒的吗?

庆妃不觉握紧了拳头,眸中闪过一丝怨恨,但很快又被敛去,惶恐地跪在地上:“是臣妾愚笨,惹了陛下生气,臣妾这就再泡一杯新的来。”

她说着俯身收拾着地上的残渣碎片。

岑璋俯视着他,心里却越发烦躁起来。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大冬天的,他却总觉得浑身燥热,哪哪都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今晚娶得不是阿宁的缘故吧。

对,一定是这样的。

他清了清嗓子,怒火消散了不少:“不必了,朕不渴。”

语罢,他率先进了内室。

庆妃缓缓站起来,吩咐下人将地上收拾干净,自己也跟着入了内室,打定了主意今夜要想办法留住陛下的心。

然而等她追到内室,岑璋已经躺在榻上闭目开始睡了。

那样子,分明没有半分想与她发生什么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站在那儿默不作声。

翌日,皇后和庆妃去长乐宫请安时,表现得极为和睦。

漪宁也在场,因为听到了昨夜侍寝的事,她看着穆妧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离开时,漪宁奉太后之命送穆妧,庆妃也在后面跟着,几次对漪宁言语奉承,漪宁却都没搭理她。

“算算日子,皇后娘娘快生产了吧?”漪宁突然对穆妧道。

方才一直都是庆茹在说话,穆妧自出了太后寝宫便一直没言语,如今听到漪宁的询问,她愣了愣,随后淡笑:“是啊,不足一个月了。”

庆茹笑道:“还是皇后娘娘有福气,如果此次一举得了公主,可就儿女双全了。”

穆妧只当没听见,理都不理她。

漪宁也没理她,只是继续道:“那这几日可得注意些,雪天路滑,皇后娘娘要多在自己寝宫休息,仔细自己的身子才是。另外,接生嬷嬷可预备下了?”

穆妧点头:“太后已经都预备妥当了。”

庆茹有些悻悻,面色十分难看,只低头看着脚下的路。眼看着前头穆妧和漪宁还在聊得投入,没注意穆妧脚下正踩着一块松动的台阶,庆茹暗自笑笑,也不出言提醒,似乎十分期待接下来的一幕。

漪宁在穆妧身旁走着,突然感觉她身子一个趔趄,顺势就要往下跌。

“阿妧!”她大惊失色,急忙伸手要拉她,却只触碰到一块衣角。

九个月的身子本就是极为笨重,穆妧自然躲避不及,眼看着整个人直往下跌。

一瞬间他,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慌乱。

孩子,她的孩子!

然而,她并没有如预想到的那般跌在地上,而是落在了一个温暖而又结实的怀抱,鼻端是最熟悉不过的龙涎香。

侧目而望,岑璋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里面氤氲着情深。

就是这样的一双眸子,曾让她弥足身陷,不能自拔,只觉得自己找到了天底下最幸福的依靠。

到头来才知道,终究繁华梦醒一场空。

她挣扎着从他怀中直起身子,后退一步:“陛下。”

“都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那样不小心。”他声音不高,语气里略带责怪,又隐隐带了些莫名其妙的愠恼。

穆妧淡漠颔首,并不言语。

漪宁随之跟了上来:“皇后娘娘怎么样,可有伤着?”

穆妧轻轻摇头,淡笑着看向漪宁,只是那笑容莫名让人觉得疏远。

“皇后娘娘也真是的,也不小心着些,伤了龙嗣岂不是罪过?”

庆妃在后面看似关怀,实则幸灾乐祸。

岑璋瞪她一眼:“还敢多嘴,你在后面跟着就没注意到皇后脚下的路吗?若真出了事,你也逃不过!”

庆妃被骂的面色一白,胸前气得剧烈喘息,却到底没敢再多嘴。

“还不退下?”岑璋又低斥一声。

庆妃识趣地离开。

一时间周遭除了宫人,便只余下岑璋、穆妧还有漪宁,漪宁自觉多余,正欲离开,熟料穆妧竟率先开了口:“臣妾身子不舒服,先行回宫了。”

语罢,她甚至不等岑璋有回应,自顾自地行了礼,径自由宫人搀扶着远去。

岑璋留在原地,侧目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复杂几许,片刻后又回头看向漪宁。

她今日着了件粉白色的袄裙,外罩银狐裘衣,脸上未施粉黛,却越发显得出尘清丽。

“当真打算永远不跟朕说话了?”他注视着她,语气温和了下来。

自打她在御书房外跪了两天一夜开始,她再不曾跟他说过一句话。

漪宁深吸一口气,缓缓抬眸,想到方才的画面,她勾了勾唇:“陛下的心思,自己真的明白吗?”

岑璋微怔,似乎有些不明白漪宁的意思。然她却没再多加解释,兀自转身,翩然远去。

岑璋在原地呆愣一会儿,缓步上了台阶,又在松动的一块砖地前停下来,默了会儿对元寿:“速速着工匠修补,伤了皇后和龙嗣,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

正月十八,椒房殿正宫皇后诞下一子,圣上取名岑栩,封肃王。

古往今来,皇子成年方有可能封王,先前陛下封先帝遗腹子岑玥为舜王已是破格,如今又破格封岑栩为肃王,可谓是格外的恩宠了。

由此来看,陛下原该是极爱皇后的。

然而众人不解的是,自打肃王殿下一出生,陛下却从未踏足过椒房殿半步,反倒时常去清凉殿看望庆妃。

于是有人不免心中暗自猜想,或许陛下更宠爱庆妃,至于立岑杨为太子,岑栩为肃王一事,或许只是陛下对皇后的一点补偿吧。

这样的谣言不仅宫外有,就连皇宫之内也是时常能够听到,自然而然便由佟迎转述着入了漪宁的耳。

153章、夜访 ...

“公主, 陛下不会真的对皇后只有补偿,心里只钟情于庆妃吧?可明明几个月前他还想立您为后呢。”

佟迎一边整理着案几一遍道,又忍不住低低抱怨, “那个庆妃有什么好的, 还不是个宫女出身, 比奴婢也没高贵到哪儿去,如今倒是在宫里趾高气昂的。”

漪宁在坐榻上坐着,眼前摆着下了一半儿的棋局,是她自己在跟自己下。

听到这话,她捻着黑子的动作滞了滞, 随后稳稳落下去:“圣心难测,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惹祸上身。”

佟迎没料到漪宁会这么说, 一时怔住, 随后乖乖应是。

“小膳房煮的玫瑰饮好了没,你去看看。”漪宁吩咐道。

见佟迎应诺退下,她才将手里抓着的一把棋子丢回棋坛里,悠悠叹了口气。

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 其实陛下对她的感觉远不如与穆妧朝夕相对所产生的依赖强烈。

立阿杨为太子,封阿栩为肃王, 这哪里是什么补偿呢?

不过她自己知道是一回事, 岑璋自己明白才更重要。

前几日她那句提醒,亦不知他究竟悟到了几分。

不过看阿妧那态度,或许早已心死。能不能解开这个结旁人帮不上什么, 只有看他们自己的了。

接下来的日子,漪宁偶尔会去椒房殿坐坐,穆妧的日子很平静,也很安逸,只是她们姐妹之间却再也做不到无话不谈了。

五月的时候,邵稀随濮阳王岑琰回来了,是为着邵恪之和漪宁一个月后的大婚特地回来的。

当初先帝驾崩时,因为邵稀有孕在身,只岑琰一个人回来参加了国葬。

如今长乐宫里再见邵稀,她整个人圆润了一圈儿,眉眼间透着令人羡慕的幸福味道。

邵稀诞下的是个女儿,取名岑灵雪,虽然只有三岁,但却格外水灵,尤其那一双凤目,圆溜溜明亮亮的,上翘的眼尾简直跟邵恪之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说外甥随舅,或许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两年皇室没少添丁,太后诞下舜王岑玥,陛下又有庆妃所出的大皇子岑桁,皇后嫡出的太子岑杨,以及肃王岑栩,这丫头里岑灵雪却是头一份儿的。

当即,太后便册封岑灵雪为怀乐郡主,陛下也允了。

晚上,大家聚在长乐宫里,吃了一顿团圆饭。

晚膳过后,因为濮阳王府久无人居住,岑琰带着邵稀和岑灵雪回了他以前所居的洛云殿,邵稀却巴巴地想回家,见岑琰不允,她便一直冲他撒娇。

岑琰被她闹得没法子,无奈摇头:“天色已晚,要去岳父家中也该是明日才是,这会儿却没得吓着他们。”

“可是我自跟你去往封地,都好多年没有回来了,我想爹爹,想娘亲,也想哥哥们。”邵稀嘟着嘴儿,委屈的不像样,又低头看看撅着屁股趴在玫瑰椅上玩小老虎的女儿,暗自低喃,“灵雪儿还没见过我的家人呢。”

她越说越可怜,倒让岑琰实在不忍心了,随手将一本书放下,起身过来抚上她的肩膀,又问了一句:“真想今晚去啊?”

邵稀抓住他的手,点头如捣蒜:“想,真想!”

岑琰想了想道:“你父亲重规矩,咱们这么去他们毫无准备的,只怕吓着他。你若真想出去,或许可以去丞相府坐坐。”

自丞相府建成之后,邵恪之一直独居在那儿,并未曾与家人一起。听说为了一个月后的大婚,丞相府如今修葺的十分精美。

邵稀眼睛里发着光:“这也成啊,那咱们送一份礼物给我二哥如何?”

“礼物?”岑琰拧了拧眉,似有些不大明白。

邵稀娇嗔他一眼:“自然是阿宁啊,他们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的,肯定很长时间见不着面,见着了也不能好好说话,咱们带上阿宁过去,二哥肯定高兴。”

岑琰听了好笑:“那你觉得你二哥更愿意看到你还是阿宁?”

这话问得,邵稀立马没什么自信了,随后又道:“我是阿宁的嫂子嘛,我不跟她吃醋。”

岑琰的笑容变得无奈许多:“她嫁给你二哥,怎么你却成嫂子了?”

邵稀冲他眨眨眼:“我这不是沾了你的光,她叫你一声三哥哥,自然得唤我三嫂嫂了。”

“脑袋瓜子转的倒是快。”岑琰点点她的眉心,话语宠溺,“你想带她也行,不过也得你请得动。”

邵稀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于是,夫妻二人就带着女儿岑灵雪出门了,一个去长乐宫请旨太后,一个则是去了落樱阁。

“出去玩儿?”漪宁听到这个消息时不可思议地看着邵稀,“晚上有宵禁的,能去哪儿玩?”

“就,就四处走走呗。”邵稀有些心虚,她是不敢跟漪宁说实话的,说了实话,这大晚上的就算她心里想去,嘴里也会说不的。

漪宁却明显觉得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有猫腻:“真的只是出去玩儿?你不会逗我吧?”

“当然不会,阿宁你说咱们也好多年没见了,我这好不容易邀你出去转转,你不会不愿意吧?”

漪宁无奈:“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不过,这大晚上的外面有什么好转的?”

“没准儿就有呢?去嘛去嘛!”

邵稀是惯会撒娇的,漪宁也被她闹得没了脾气,少不得应下来。

换上便服从落樱阁出来,岑琰已经抱着岑灵雪在外面等着了。

漪宁一看见岑灵雪就喜欢得紧,直接跑过去将她抱住,狠狠亲了亲她娇润粉嫩的脸蛋儿。

出宫的马车上,漪宁也抱着岑灵雪不肯撒手,两人倒也有缘,灵雪被她抱着也不哭闹,反而喋喋不休跟她说话。

岑琰在马车外面坐着,此时就她们三个在,邵稀忍不住道:“看你挺喜欢小孩子的,等你跟我二哥成了亲,赶紧早些生一个。”

漪宁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听到此话不免害臊,嗔她一眼,却不说话。

邵稀却笑了:“这有什么害羞的,你看我,都当娘了呢。”

漪宁叹了口气,如果岑伯父还在,她和邵哥哥必然也早在三年前便成亲了,这个时候肯定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应该就跟灵雪这般吧。

想到岑伯父,漪宁的鼻子有些泛酸,忙瞥开眼去,掀开了帘子往外看。

却又突然转过头来,略显质疑地望着邵稀:“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邵稀冲她挤眉弄眼:“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岑灵雪却嘴快,赶紧道:“姑母,父王和母妃说去看二舅舅。”

二舅舅……

自打她和邵哥哥婚期订下来,他们俩就再没见过了,仔细算起来,约莫得有半年的时间了。如今毫无预兆的要见到,漪宁竟然莫名心跳加速起来。

说起来,她和邵恪之也算是自幼相识,再熟悉不过的人,不想如今要嫁给她了,她竟然也会容易紧张。

“你也是的,怎么不早说。”漪宁攥着帕子,低头嗔怪了一句。

邵稀冲她笑:“我若告诉你了,你还肯出来?”

“不肯。”漪宁答得爽快。都快成婚了,不差这几个月的,这时候见面她觉得怪怪的。何况,也于理不合的。

邵稀不以为然地笑:“贼车都上了,现在你后悔也晚了。”

漪宁抱着岑灵雪,狠狠瞪她一眼。

马车很快在丞相府门口停了下来,马夫去敲门,邵稀正要下去,又见漪宁抱着自己的女儿一动不动,便道:“都来了,你不会打算就待在马车里面吧?”

漪宁抿着唇没说话,只又瞪了她一眼。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如今婚期将至,她的心境也有了很大变化,这会儿只要一想到要见他,她便满脑子都是成亲时要洞房花烛的事,就,就羞的不敢见他。

这边正对峙着,邵恪之已得到消息,亲自迎出来了。

漪宁坐在马车里,听到了他温润的嗓音:“王爷和王妃怎么突然来了,也不事先让人通传一声。”

紧接着是岑琰的声音:“做了丞相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打官腔了,跟我们还说这些虚礼。”

邵恪之无奈一笑,又看向马车上邵稀似要下来,又似不下来的样子,轻道:“稀儿不会许久不见我,不敢认我这个哥哥了吧?”

“你真不出来?”邵稀又小声对着漪宁道了句,见漪宁不理自己,只好自己跳下马车,“怎么会,主要是你外甥女还在里面呢,不肯下来,非等着你亲自过去抱呢。”

“二舅舅,二舅舅,我是灵雪!”马车里岑灵雪适时奶声奶气地喊。

漪宁始料不及,正不知所措之时,马车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撩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俊逸非凡的一张脸,刚毅绝美,轮廓清晰,双眸温润。

看见漪宁他似乎也始料未及,神情又略微的诧异,随后勾了勾唇角,冲里面伸出手:“还不肯下来?”

这话温柔至极,竟不知是对着岑灵雪还是漪宁。

154章、惊喜 ...

岑灵雪是不怕生的, 看见帘子被掀开,便用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那人:“你是我二舅舅吗?”

“灵雪儿觉得呢?”邵恪之看着她,笑容宠溺。

“那姑母是不是我二舅母?”

她冷不丁这么问, 倒使得依旧坐在马车里的漪宁越发窘迫, 脸颊火辣辣地灼烧着。

她也是的, 怎么越活越倒回去了,脸皮也越来越薄。

一颗心砰砰跳着,她垂着头也不看他。

邵恪之伸手将灵雪拉过来,一手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道:“很快就是了。”

他的声音虽小, 但漪宁离得近, 又加上他故意的成分, 故而她还是听得清楚, 一时更加窘迫起来。

这大晚上的随邵稀他们来了丞相府,也不知道邵哥哥会不会以为是她故意求着他们带自己出来的。

这么一想,漪宁赶紧出声给自己辩解:“是,是邵稀骗我出来的。”

邵恪之笑笑, 却不说什么, 只再次冲她伸了手:“进去看看吧,丞相府你第一次来。”

这话使得漪宁有些动容, 这丞相府是她以后的家, 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不过她却没将手交给他,只是自己抿着唇起身走了下来。

邵恪之收回手,抱着岑灵雪请众人入内。

五月的天不冷, 是以众人也并未进屋,而是选择在后院儿待着。

今夜月色迷人,院子里景致也颇为赏心悦目。

凉亭下,邵恪之与岑琰两人彼此说着近段时间的状况,时而说些朝政。

邵稀抱着灵雪儿四处看着这园子,兴致勃勃。

漪宁其实也蛮想到处看看的,不过自己这身份……她实在不好意思。邵稀是妹妹,怎么看都无所谓,她却是不一样的。

无奈之下,她只能随邵恪之和岑琰在凉亭下坐着,单手托腮,一手拨着茶杯盖子,十分无聊的样子。

邵恪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突然笑着道:“王爷第一次来,要不要四处走走?”

岑灵雪被邵稀在耳边嘀咕几句后,突然在后面喊:“父王,我和母妃想去别处看看,你跟我们一起好不好。”

岑琰笑着起身:“来了。”

岑琰过去抱住岑灵雪,邵稀冲这边招手:“二哥不用招呼我们了,我们自己看看就好。”语罢,一家三口就那么走了。

等漪宁反应过来时,亭子下面已经只剩下她和邵恪之两个人了。

邵恪之在她旁边的杌子上坐着,凝神打量着她,却不说话。

漪宁被他看得不自在,躲避着他的目光,只当不觉。

算起来,自打订亲以来,真是整整半年没见过了呢。

“要不要熟悉一下环境。”他率先开了口,语气暧昧莫名。

漪宁耳根发热,捧着茶盏喝了一口:“大晚上也没什么可看的。”

邵恪之若有若无地笑:“旁的公主出嫁,一应设施都要自己把关,你倒好,这半年来竟毫不关心。”

漪宁把茶盏放回原位,拿帕子擦了擦唇角的湿润,并不言语。

她这个样子看在邵恪之眼里,越发显得楚楚动人。他心上一紧,骤然出手握上了她的胳膊,用力往自己怀里一拽,她顺势起身,打了个旋儿后在他大腿上坐了下来。

漪宁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胆,正欲提醒他有下人在,一抬头,四周却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人。

丞相府的下人还真是人精,方才还一群人候着呢,这会儿竟半个影子都不见了。

她环着他的脖子,心突突突地跳动着。

她心跳的确很快,因为离得近,邵恪之都能清晰听得到,不免勾了勾唇:“半年不见,阿宁怎么学会害羞了?”

“哪有。”她嘴硬地挣扎着想起来,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既然不是,那你深夜前来必然是想我了。”月色下,他那迷人的笑意中带着一丝邪魅,漪宁怔怔看着,险些陷进去。

她侧目看着远处月光下泛着微光的绿叶:“我都说了,是邵稀骗我来的。”

“那便是不想了?”他的语气里似有失望。

漪宁微微一怔,回首时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喉头动了动,又想解释些什么,他却突然抱住她,把脸埋在了她的颈项:“不过我却是真的想你了……”

他的话一字一句落在漪宁的心上,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犹豫着,她低头用脸颊贴着他的额头,一只手捧上了他的面庞。

“阿宁……”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低声呢喃着。

“嗯。”她乖巧应着他的呼唤,心渐渐柔软下来,没了先前的紧张,更多的则是依恋。

她的回应给了他明确的态度,邵恪之缓缓直起身子,单手捏着她的下颚,将唇送了上去,轻啄一口。

漪宁闭着眼睛,没有躲避。他仿佛受到了鼓舞,越发与她唇齿交缠起来,一只手也不安分地顺着她的腰部缓缓上移,附在了那抹柔软之上。

漪宁瘫软在他怀里,像一团娇软的棉花,任他肆意折腾。

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大发善心放开了她,目光里是强压下情欲后残留的浑浊:“阿宁,你快些嫁过来便好了。”

她双唇被他吻得略有些涩,下意识抿了抿,低声道:“快了。”

他捧着她的脸,与她双额相抵,略微蹭了蹭:“听说陛下要赐你公主府,你拒绝了。”

是有这么回事,就在岑璋下旨赐婚后没多久。他说依照惯例,公主出嫁都是有公主府的,她是长公主,更应该有自己的府邸。不过她没接受。

“为什么不要?”他轻啄着她的唇,呢喃着问。

漪宁道:“我是嫁给你,不是尚驸马,含义不一样。何况,我并非皇室中人,有长公主的尊荣也便罢了,岂能奢求更多?”

我是嫁给你,不是你尚公主。这话听在邵恪之耳中,只觉得是这世间最好的情话了。

尚公主和公主下嫁,的确是不大一样的。

“那这段日子丞相府修葺,我差人问你的喜好,你怎么什么都不说?”他抱着她,爱不释手。

漪宁笑着躲进他怀里:“因为我相信你啊,相信邵哥哥能给我惊喜。”

她明媚的笑意印在他心上,泛起圈圈涟漪。

“既然如此,现在我就带你看看。”他说着,同她一起起身,执起他的手向前走。

“那边有个秋千架,周围有四季花,以后闲暇时光里你可以在那儿荡秋千,飘荡间扑入鼻端的皆是花香,必然沁人心脾。还有那里,是一片小湖,其上种着荷花,夏天里最适合泛舟湖上了。那边是萃韵堂,咱们以后就住那儿。离萃韵堂不远的地方有片琼花林,里面设了石桌石凳,琼花开时可以在那儿抚琴对弈……”

他边走边对她介绍着,漪宁脑子里不觉也涌现出了一幕幕再美好不过的画面。

先帝赐的宅子占地不小,有长浚伯府两个那么大,每一处地方他都设计的恰到好处,没有丝毫的浪费。

漪宁认真听着,不觉间越发期待婚后的生活,竟也把先前的紧张和羞涩抛诸脑后了。

两人正说着,在琼花林中遇上了邵稀一家三口。

岑灵雪被岑琰抱着,手里拿着一支刚摘的琼花,瞧见这边高兴地挥着手:“二舅舅,二舅母!”

……漪宁被这称呼惹得面上一黑,过去轻点她的鼻子:“是姑母,再乱叫姑母可就不喜欢你了。”

岑灵雪不知听懂了不曾,并不接漪宁的话茬子。

漪宁嗔她一眼,却不好责怪,只转头对着邵恪之道:“邵哥哥,你有没有觉得灵雪儿的眼睛像你?”

这话倒让邵稀不乐意了:“灵雪儿是我生的,怎么说像我二哥?”

漪宁打量着灵雪,又看看邵恪之和邵稀兄妹,还是觉得更像邵恪之一点。

怎么说呢,他们邵家虽然都是凤目,可还是不大一样的。便如邵恪之那双眼,眼尾自然上翘,就更显得勾人许多。

“邵哥哥觉得呢?”漪宁问他。

邵恪之笑着附耳,用仅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我们的女儿会更像我的。”

漪宁脸上一红,剜他一眼。

他们的女儿以后才不像他呢,肯定像她这个娘啊!

这么一想,漪宁的脸蹭地变红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都还没成亲呢……

岑琰和邵稀看着这边两人的神情,心照不宣地笑了。

155章、爱恨 ...

当晚在丞相府待了许久, 等回去时天都快亮了。

一回到落樱阁,漪宁便困得不行,随便洗漱一下便去睡了。这一睡, 竟是直接睡到了晌午。

午膳漪宁自己在落樱阁随便吃了点儿, 下午时邵稀过来找她, 说一起去看看皇后。

她们三姐妹难得又聚在一起,岑灵雪和岑杨围着小岑栩在玩儿,倒是十分和睦。而大人这边,邵稀话多,总也说不停, 可渐渐地她便发觉出不对劲来。

“阿妧, 阿宁, 我怎么总觉得这次回来你俩不一样了?”

“有吗?”穆妧轻笑着呷了口碧螺春, 低头间茶汤的热气氤氲着,在眸子里铺了层雾气。

漪宁也笑:“我和阿妧挺好的啊,是你想多了。”

邵稀叹了口气:“虽说我这人大大咧咧,但这点子变化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你说咱们以前多好的姐妹啊, 什么事不能化干戈为玉帛,重修旧好呢?”

漪宁正在剥桔子, 闻此掰了一瓣儿塞进她嘴里:“好了, 瞎想什么呢,我们能有什么事?”

从椒房殿出来的时候,邵稀牵着岑灵雪的手与漪宁一道儿, 禁不住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呢?陛下登基之后一直没封阿妧为后,几个月前还说要册封你,我一入京就听到有百姓们在传呢。”

漪宁怔了怔,随即叹道:“你既然知道,怎么方才还提这些?”

“可是你又没勾引陛下,是陛下自己的意思啊,阿妧也不能怪在你头上。”

漪宁摇摇头:“皇后没有怪我,否则也不会容许我踏入椒房殿了,不过心里有了隔阂,也不是三两日能消除的。其实这事莫说阿妧了,搁在谁心里都会有疙瘩的。”

漪宁这么说邵稀也不反对,仔细想想,如果琰哥哥喜欢阿宁,那她肯定得伤心死的。

如此一想,也就明白阿妧的心思了。

接下来的日子越来越热了,寝殿里纵然放了冰桶,可依然让人觉得心浮气躁的,整个皇宫都陷入一片沉闷的氛围之中。

这日,几人一同在长乐宫里陪伴太后,大家说着说着便提到了去北边皇家庄园避暑的事儿,大家皆没有什么异议,三日后便启程去了皇家庄园。

近日来政务繁忙,故而圣上并未前往,只太后带着皇后、皇子以及濮阳王一家子去了,当然,漪宁也在其列。

而阖宫之内,除了圣上没去之前,庆妃及其她所出的大皇子也没有陪同。

清凉殿里不时传来瓷器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表示着此时这位庆妃娘娘心里的怒火与不甘。

宫婢简桃奉了参汤进去时,屋子里几乎已经没什么下脚的地方了。

“娘娘喝口参汤吧,何必气坏了身子?”简桃说着,将参汤搁在榻几上,又搀扶庆妃过去坐。

庆妃却仍有些愤愤:“此次避暑,太后带了所有人,偏偏把本宫和大皇子留在宫里,这是存心跟本宫过不去呢!”

简桃却道:“娘娘何苦这么想,陛下不也没去吗,咱们跟陛下在宫里才正好呢,皇后不在,娘娘可不就宠冠后宫了吗?”

简桃一席话说到了庆妃的心坎儿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也对,皇后没在宫中,她趁此时机笼络住陛下的心,倒也是不吃亏的。

皇家庄园建在山上,是去年才建造完成的,因而众人还是头一次去,但见期内建造的峥嵘轩峻,鸟语花香,绿树成荫,别具匠心。

当日,所有人都选了自己的住处,漪宁选了明月轩,与太后的宁韵堂离得最近,也方便时时过去探望。

晚上的时候,膳房做了十分丰盛的晚宴,大家一起在太后的宁韵堂宫用了。膳后岑玥、岑杨、岑栩、岑灵雪等小孩子们在金嬷嬷和银嬷嬷的带领下在后堂玩耍,其余人则陪着太后说话。

“近日里总觉得皇后与陛下生分,哀家知道,陛下做事不顾他人,只凭自己个儿的意愿,也着实令人伤心。只是这江山社稷要稳,帝后之间的和谐也尤为重要,否则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只怕对谁都不利。”

太后在主位上坐着,低头拨弄着茶盏中飘着的消食茶叶,缓缓抬眸对着左手边的皇后道。

穆妧心上一惊,微微颔首,低声应了声“是”。

太后看她不情不愿的,也知道是自己儿子让她伤透了心,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喟叹一声,声音不觉间飘得远了:

“深宫之中,想守住帝王的情爱哪儿那么容易,总要有人先低头的,他是皇帝,高高在上,抹不开面子,皇后身为中宫母仪天下,要拿出自己的气度来。哀家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为着阿杨和阿栩着想,你便不能失了圣宠,陛下的宠爱若是没了,你的皇后之位日后也会岌岌可危。”

从宁韵堂出来,穆妧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

漪宁和邵稀伴在她身边,面面相觑,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时,邵稀撞了撞漪宁的胳膊,给她递了个眼色。

漪宁犹豫着还是开了口:“皇后娘娘,太后虽言语之间让你向陛下低头,可终究也是为了你考虑。太子和肃王年幼,你若就此失宠了,待他们长大之后也未必保得住自己的位置。这深墙宫苑之内,素来便是如此的。”

月色溶溶,穆妧略微仰着头,面色略显苍白。

渐渐地,她回眸看着一旁乳母带着的岑杨和岑栩,拧眉思索着什么。

——————————

庄园里清凉舒爽,一扫夏日的沉闷燥热,日子也过得极快。

不觉间大家便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上午在宁韵堂陪伴太后,下午便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倒也安逸。

穆妧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时常一个人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册,却是一个字也未曾看在眼里,只是一味发呆。

这日晚膳过后,岑杨和岑栩被乳娘带到后面去玩儿,她便独自一人低头做些针线来消磨时光。

这时,朱文帘子被人从外面挑开,进来的是她的贴身宫女弗兰。

弗兰上前对她福了福身子,低声禀着:“娘娘,陛下来庄子了,这会儿在外面呢。”

弗兰这话使得穆妧略一怔愣,手里的绣花针倏然刺破指腹,她下意识缩手,然到底在那雪白的帕子上落下一滴血珠来。

垂首看那滴血珠在淡粉色的桃花上晕染开来,越发刺目,她的面上却不见什么表情:“我有些乏了,请陛下回吧。”

看她家主子这般,弗兰也有些心疼,禁不住多嘴道:“娘娘,前段日子太后和安福长公主劝您为着太子和肃王考虑,向陛下服软,可如今陛下自己都上门了,您,您当真不见吗?”

穆妧只盯着手里的帕子,并不言语,心里其实是在煎熬着的。她在想,这会儿如若让他进来,他们二人该说些什么。

这么几个月下来,夫妻之间早已疏远,留下的仅有那份尴尬罢了。

弗兰无奈,只得出去回禀。

院子里的岑璋,一袭墨色符文的简易袍子,双手负立于青松之下,面容俊雅,神色清隽。

待听到弗兰的回禀,他眸中一闪而逝的失望,随后淡漠看向那垂下来竹帘,话却是给弗兰说的:“告诉你家主子,她若愿意一辈子都这么待着,朕会成全她的。”

他字字清冷,威严十足,隐隐透着愠怒。

穆妧怔怔坐在屋内,仍旧没什么反应。

直到岑璋决然而去,弗兰进来时却见自家主子兀自落下两行清泪来。

她款款走过去,俯身半跪在她跟前:“皇后娘娘,他是高高在上的陛下,如今都亲自来见您了,您有什么样的结不能放下呢?”

穆妧抬眸看她:“弗兰,你爱过一个人吗?你恨过一个人吗?”

弗兰垂首:“奴婢没有。”

穆妧笑笑:“爱之深,恨之切,可如果现在连恨都没了,还能重新来过吗?这个后位我是怎么坐上去的,你应该知道。”

“可娘娘真的心死了吗?如若心死了,此时怎会流泪呢?”

——

岑璋离开后,心里莫名烦躁,便在院子里命元寿拿了酒过来,一个人自斟自饮。

无边的苍穹之上,月色皎洁,繁星点点,头顶蝉鸣之声不绝于耳,有时甚至伴着几声乌鸦啼鸣。

元寿在亭子里静静守着,望着一代帝王的身影,竟也觉得分外落寞与寂寥。

不觉间酒水饮了三坛,元寿禁不住劝慰:“陛下,您再喝怕要醉倒了。”

岑璋眼前早已虚浮,摇晃着站起身,元寿要扶他,却被他随手甩开。

这亭子建的高,能看到庄园里各处院落的情况。

他陡然指了指前方那灯火通明的院落,随口问:“这是谁的院子,这么晚了还亮着灯?”他喝酒喝了这么久,周遭人早睡了,单这处院子却灯火璀璨。

元寿道:“回禀圣上,这是安福长公主的住处。”

“阿宁……”岑璋呢喃了一句,脑海中不觉间想到了初见时,她用一双雾蒙蒙的杏目望着她,怯生生又娇软糯糯地喊他“太子哥哥。”

还记得当时他第一次带她去御花园里荡秋千……

——“太子哥哥,这秋千真好玩。”

——“阿宁若是喜欢,以后我每天都带你来这儿荡秋千可好?”

——“好啊,咱们一言为定。”

——“太子哥哥,你坐下来,该我推你了。娘亲说要懂得分享大家才会愿意永远跟我玩儿。”

——“阿宁好乖哦,不过太子哥哥不喜欢坐上面,太子哥哥就喜欢推着阿宁荡秋千。”

——“可是……你看,太子哥哥你都流汗了。”

笑意渐渐漾开,岑璋眸中隐现出一抹温柔,低声自言自语道:“当初那个小丫头,长大了。”

曾经他以为那是他未来的妻,是要与他携手余生的人,满心欢喜地盼着彼此快快长大,可如今长大了,却早物是人非。

想到她马上就要出嫁,而他们两个却再没好好说过话,犹豫着,他步履摇晃着向那处院子走去。

元寿正要跟着,却被岑璋拦下:“谁都不用过来,朕自己去。”

明月轩

佟迎在镜前为漪宁整理着一件青绿色的窄袖束身便装,漪宁兀自低喃:“邵哥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见我,也没提前吱个声,我差点就要睡了呢。”

方才邵稀来告诉她,邵恪之在庄园西面的空地上等她,如今天色这么晚了,亦不知他怎么会选择这时候过来。

佟迎道:“长公主和邵大人的婚期快到了,邵大人必然是很忙的,兴许是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吧。”

漪宁想想也有几分道理,点点头,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打算出去。

临出门前对着佟迎吩咐:“你在这儿守着吧,我带狄青出去就行,这么晚兴许也没人过来,如若真有人来了,便说我去找邵稀了。”

佟迎应着,目送漪宁离开。

谁知,她家主子才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见陛下从外面进来了。

佟迎彼时正在剪着烛花,瞧见他忙上前行礼:“陛下。”

“朕见明月轩的灯敞亮着,便过来看看,长公主呢?”岑璋言语淡淡,目光涣散,周身散发着一股酒气。

佟迎小心回禀着:“长公主去找濮阳王妃说话了,还,还未回来。”

岑璋神色黯了黯,静默须臾打算摇摇晃晃着离开,佟迎见状忙道:“陛下喝多了,不如喝碗醒酒汤再走吧。”

岑璋回眸看着她,随后去一旁的案几前坐下,却道:“有酒吗?”

“这……”佟迎有些犹豫,陛下明显是喝多了,这时候还能再喝吗?

岑璋却不由分说地吩咐道:“去拿酒来。”

——

漪宁避开下人出了庄园一路向西,果真看到了一片空地,杂草丛生,蛙虫低唱,四周寂静非常,却并无一人。

她心下不解,只当是被邵稀摆了一道儿,心中不免有些愠恼,本想就此离开,却又不大甘心,索性便在此处等着。

这时,有悠扬的萧声自前方传来,缠绵缱绻,如浅吟低诉,勾起人无限情思。

是邵哥哥的萧声!

漪宁心上一喜,循着萧声往前方走去。

素雅的绣鞋踩在草丛上,惊起了无数的萤火虫,它们在她周边盘旋,随萧声起舞,像一只只美好的幽灵一般。

她每走一步,萤火虫就会多出些许,环绕在夜幕之下,宛若璀璨星辰,妙不可言。

伸出纤纤素手,几只萤火虫飞舞着落在它的掌心,小小的一只,轻轻颤动着,那灼灼荧光越发显得夺目。

她驻足望着周遭的景象,唇角溢出浅浅的笑意,如春花绽放枝头,婀娜多彩,明媚可人。

萧声渐渐近了,她眺目而望,便见那万千荧光之下,他吹着萧青衣翩然向她走来,婉转的萧声伴着四周蛙啼蝉鸣,周遭似乎热闹了起来。

随着那一曲作罢,他人已经到了她跟前,清隽秀雅,飘逸宁人,灼灼目光透过来时,带着情意绵绵,令人神往。

“邵哥哥……”她娇声低唤,言语间夹杂几分惊喜,几分娇羞。

156章、临幸 ...

自陛下离开之后, 穆妧一直心事重重的,徘徊在是否为了两个儿子与陛下重修旧好之间,左右为难, 弗兰则是一直在劝她。

渐渐地, 她也越发心中徘徊,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找陛下。

她是皇后,本不该拘泥于儿女私情,否则让庆妃彻底得了势,他的两个儿子又该当如何?

这么一想, 她脚下的步子极快, 匆匆去往陛下所居的重华宫。

然而到了那儿, 底下的人却说陛下不在。

听到这个消息, 她不知怎的竟觉得格外轻松,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此时夜已经深了,可她却全无睡意,只由弗兰跟着在这庄园里四处走着, 不觉间便到了漪宁的明月轩。

这段日子以来, 她心里的疙瘩一直解不开,与漪宁也是表面上的和谐, 心底里到底是疏远了。可今夜不知怎的, 突然很想找她说说话,又见里面的灯亮着,寻思着只怕还没睡, 便打算过去瞧瞧。

然而她人刚跨过庭院的门,却见有熟悉的人影自里面慌慌张张地出来,她下意识侧身一躲,进了门后面的阴暗之地,定定看着出来的那人,心却骤然一紧。

那不是旁人,而是岑璋。

他面色略有些异样,甚至还带着些微怒意,步履快的出奇,便好似逃避着什么似的。

“娘娘,这院子静的出奇,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见人走了,弗兰小声道。

穆妧心上起了怀疑,略定了定心神,低声吩咐:“你在外面等着。”语罢,她自行往着室内走去。

掀开帘子入内,里面隐隐传来抽泣声,她循声而望,瞳孔却蓦然放大。

但见佟迎裸着双肩抱着衣裙在地上坐着,发丝凌乱,周遭满是旖旎。

似乎感觉到了屋里的异样,她缓缓抬眸,待看见不知何时入内的皇后之时,她面色顿时一白,神色里透着慌乱:“皇,皇,皇后娘娘……”

穆妧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看着佟迎身上那残留的红痕,只觉得心上隐隐作痛,又格外恼怒。她握了握拳,强忍着才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怎么回事?”

佟迎垂着头,身子微微抖动着:“回,回娘娘,陛下喝多了,把,把奴婢当成了……”

“不用说了!”穆妧突然打断她,平静好一会儿才问,“你家长公主呢?”

“在,在濮阳王妃那里。”

“胡说,濮阳王妃那儿早都睡下了,她怎会在那里?”

佟迎吓得磕头:“娘娘恕罪,奴婢不敢欺瞒娘娘,濮阳王妃先前来找我家公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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