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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叫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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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迷雾 (10)

点头:“郡主长高了,还变漂亮了呢。”

漪宁自幼在宫中,方德宣一直待她不错,如今见了他,她自己也欢喜:“方公公,三年不见,您倒是没怎么变呢。”

方德宣笑意更浓:“郡主可真会说话儿,老奴都老了呢。”

“怎么会。”漪宁笑说着,目光望了眼殿内,问道,“岑伯父可在忙?”

方德宣笑应着:“不忙,正在殿内等着郡主回宫,方才都派人问了几回了,德妃娘娘也在呢。”

听到德妃,想到方才在街上看到的仪仗,漪宁脸上的笑意淡了。

方德宣岂会不知小姑娘的心思?安福郡主是跟着皇后长大的,这心自然也向着皇后,方才回宫的一路上,郡主兴许早已听到了风声,如今自己骤然提及德妃,可不是让郡主心里不舒服嘛。”

他心中暗骂一声自己嘴快,又对着漪宁笑道:“郡主快些进去吧,陛下怕是要等急了。”

他话音刚落,方才进去传话的小太监出来禀报,说陛下传安福郡主见驾。

想到岑伯父宠幸新人,冷落岑伯母,漪宁现在最想见的其实是皇后,但礼节摆在那儿,她到底是寄养宫中,不敢造次。

长舒一口气,理了理心绪,到底还是先进了承乾殿。

在她的幻想里,此时回宫,在承乾殿迎接自己的,本应是岑伯父和岑伯母二人,或者还会有太后和太子哥哥。

但任凭她怎么想,都不会想到会是如今这副画面。

走入熟悉的承乾殿内,三十九岁的顺熙帝一身玄色圆领便衣直缀,胸口处绣着盘坐的金龙纹饰。他眉清目朗,鼻若悬胆,虽已近不惑之龄,却是凤表龙姿,神采奕奕依旧。端坐在那里之时,周围散发帝王的威仪和肃穆。

看到漪宁,他绷着的那张脸渐渐松弛,展露出笑意来,那慈祥和蔼的面容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只是,在他的身边此时正站着一位尚不过二十岁的少妇,妇人一袭宝蓝色紫罗兰纹饰的宫妆襦裙,发上簪着紫金镂空嵌珠钗,气质优雅,笑语嫣然。

在看到走进来的漪宁时,她眸色微动,温和浅淡地笑着。

漪宁不过略扫了她一眼,走至大殿中央叩拜行礼:“漪宁给陛下请安。”默了许久,又淡淡补了一句,“给德妃娘娘请安。”

顺熙帝笑着亲自绕过龙案过来搀扶她起身:“阿宁快起,你这风尘仆仆的回来,便不必行礼了。”

说罢细细打量她半晌,眉眼透着宠溺:“你皇祖母若知道三年不见你竟有如此大的变化,必是要吃上一惊的。岑伯父都险些要认不出来你,只当是哪里来的小仙子下了凡尘呢。”

顺熙帝这样的话,若搁在平时,漪宁听了必然是开心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心事重重的,一时竟提不起精神接他的话。

顺熙帝把她的心绪看在眼里,依旧不动声色,只是转而对着一旁的乔德妃伸了手。

乔德妃走过来,把手交付在他手里,倒像是一对儿恩爱的夫妻。

“这便是阿宁了,你们年纪相当,日后可多加走动,必然能聊到一起。”顺熙帝温和开了口。

漪宁一听这话心中讥讽,岑伯父倒是还明白,这乔德妃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年纪,如今确实长辈呢。

乔德妃笑望向漪宁:“安福郡主这一路辛苦,不如本宫带你去偏殿沐浴一番,也好换身干净的衣裳,整个人想必会舒服些。”

漪宁后退一步,对着乔德妃恭恭敬敬:“不敢劳烦德妃娘娘,安福三年未归,还要去拜见太后娘娘和岑伯母,还是回了椒房殿再行洗漱。”

乔德妃刚伸了手欲拉她的胳膊,不料漪宁会后退,一时间双手倒是僵在那儿。

顺熙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默了须臾,替乔德妃说话道:“阿宁就让德妃带你先去洗漱吧,也好轻轻松松的去见太后和皇后。乔德妃如今就住在承乾殿的西厢房内,你去她房里洗漱便是。”

漪宁眸中诧异一闪而逝,下意识望向了顺熙帝。

岑伯父方才说什么?乔德妃住在承乾殿?

她不觉哑然失笑,自古以来,倒是还不曾听过哪位妃子能有如此殊荣,居然住在帝王的宫苑内。纵然当初岑伯父和岑伯母如此和谐恩爱,也尚未到如此地步。

倒是想不到,乔德妃居然得宠至斯?

她一时间更为此刻还在椒房殿里守着的岑伯母叫屈,面对顺熙帝时也心生埋怨起来。

“陛下厚爱,阿宁本不应辞,只心系皇祖母和岑伯母二人,还是先一一拜见的好。”

她的话语中透着疏远,顺熙帝凝眉望着她,下颌弧线绷得紧紧的,周遭一片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顺熙帝总算开了口,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如此也好,你且先去看望太后和皇后吧,她们也甚是想你。”

“多谢陛下。”漪宁乖顺应着,话语中再没了以往的亲近和崇拜,随后对着顺熙帝欠了欠身,从承乾殿退了出去。

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殿的门口,顺熙帝静静站在那儿,目光迷离而深邃。

突然,他眉头紧了紧,心口处一阵刺痛,下意识抬手捂住,脸色白了几分。

乔德妃见此忙上前扶住他:“陛下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传御医?”

顺熙帝抬手制止了她,缓和了好一会儿道:“没事,扶我进去躺会儿。”

乔德妃应了声是,忙搀扶着他进了内殿。

——

漪宁出了承乾殿,依着规矩,自然是要先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的。

到了长乐宫,不料太后竟是自己迎了出来,一瞧见漪宁又大步上前来,十分欢喜又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我的阿宁乖孙女儿,奶奶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这三年在外面奔波劳碌的,可受了不少苦吧?”

漪宁先将方才在承乾殿引起的小情绪压在心底,笑挽着太后的手进了殿内:“不辛苦,倒也涨了不少见识呢。”

进了寝殿,漪宁搀扶太后在坐榻前坐下,这才规规矩矩后退几步,对着太后磕了个头。

太后忙又亲自搀扶她起来,拉着她坐在自己旁边说话。

玉嬷嬷则是奉上了茶水。

两人聊了祖母的葬礼,随后又讲了些漪宁在宫外的生活,漪宁看太后脸色极好,倒仍是不怎么显老,心中也是宽慰,乖巧倚在太后肩上:“阿宁三年不在宫中,皇祖母近来身子可好?”

太后笑着点头:“好,我这老婆子身强体壮着呢,自然是好的。就是总念着你呢,早先你虽没少出宫,但都是跟在我身边的,不过三两月便回来了。不想这次倒是自己出了远门,叫人忧心记挂着。”

漪宁道:“皇祖母何须如此记挂,不还有狄青跟着我吗?他武艺高强,有他在自然什么都不用担心的。”

说到这儿,漪宁又忍不住夸赞:“狄护卫武艺当真高强,在外面纵使遇到了泼皮无赖,或者强盗贼寇的,于他而言根本不在话下。如今阿宁回了宫,便让他还跟着皇祖母吧,日后皇祖母出宫了倒也能保护皇祖母安全。”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摇头:“不必了,你岑伯父又给了两个侍卫于我,这狄青跟了你三年,想来你用着也顺手,今后便让他做你的近卫吧。”

这狄青武艺非凡,本就是禁卫军中的佼佼者,漪宁没料到太后如今居然开口将人赏给了自己,自然免不得又是谢恩。

太后不喜欢那些个客套,便又与她说些旁的。

两人聊着聊着,不觉便说到了如今圣宠正浓的乔德妃身上。

想到那位乔德妃,漪宁心里颇不是滋味儿,转而问太后:“皇祖母,岑伯父和岑伯母感情不是一直挺好的吗,怎的突然又纳了这德妃娘娘入宫,居然还如此受宠,听闻如今甚至还住在岑伯父的承乾殿,实在匪夷所思。”

说罢,又小心翼翼询问一句:“莫非,岑伯父和岑伯母之间闹了什么不快?”

62章、心动 ...

太后摇摇头:“皇后性子柔婉, 哪能与陛下闹什么不愉快?”

“那……”是岑伯父变心了吗?漪宁心情闷闷的,当着太后的面儿,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毕竟, 于太后而言, 陛下才是亲儿子。

太后道:“乔德妃乃是乔国公府嫡出的女儿, 闺名叫乔晗章,今年不过十九岁。两年前哀家的寿宴上,她献了一曲《广袖折腰舞》,倒是令人惊叹的。当时陛下也在场,一时惊为天人, 随后没多久便将她纳入宫中, 封了德妃。”

皇祖母这意思, 想必便是岑伯父被乔德妃的年轻貌美和才情所迷, 是以才恩宠她至如斯?

乔晗章这个名字,其实漪宁是不陌生的。

三年前邵稀闲聊时曾跟她提过,说乔国公有意与长浚伯府结为姻亲,说的便是乔晗章和邵恪之的婚事, 不过最后被邵恪之给拒绝了。

因为此事是私下里两家悄悄问得, 外人倒也并不知晓,只当初邵稀当玩笑说于她听时, 她还十分诧异了一下。

莫不是, 乔晗章嫁邵哥哥不成,便看中了岑伯父?毕竟,听皇祖母方才所言, 是她主动献舞引起了岑伯父注意,才被封为妃的。

但一个巴掌拍不响,岑伯父为何会对乔晗章如此恩宠?

出于一种直觉,她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可漪宁还是有些地方不大明白:“岑伯父怎会允许乔德妃住在承乾殿呢,后妃们自然应居于后宫,与众妃同住,乔德妃怎就这般特殊?”

太后道:“德妃先前是住在楚棠宫的,只一个月前被诊出有孕,你岑伯父大喜过望,为了胎儿着想,便让她住在了承乾殿内。为此哀家倒是反对过,毕竟于理不合,但陛下坚持,皇后似乎也默许了。”

岑伯母默许?漪宁才不信岑伯母心里乐意呢,她只是处于皇后的位子上,不得不表现的宽容大度吧?或者,是对岑伯父寒了心?

原来这乔德妃居然已经身怀有孕了啊……

这般一想,漪宁就更心疼皇后了。

在长乐宫坐了会儿,天色已然不早,太后知她必然惦记着皇后,便也不多留她:“你岑伯母在椒房殿等你呢,快回去吧。”

漪宁拜别了太后,回去椒房殿时,脚下的步子飞快,心里早已是迫不及待了。

此时天色已晚,道路两旁早燃起了宫灯,夜幕下华灯璀璨的宫廷内院,则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到了椒房殿,里面更是灯火通明,金嬷嬷早在外面张望,瞧见她忙就迎上来了:“奴婢给郡主请安。”

看到金嬷嬷,漪宁仿若看到了家人一般,欢欢喜喜拉她起身:“嬷嬷不必多礼,岑伯母呢?”

金嬷嬷道:“因知道今儿个郡主回来,皇后娘娘盼了一整日了,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这会儿太子在里面陪着,郡主快快进内吧。”

漪宁应着迫不及待往里进。

跨过门槛,往左侧一看,便见绣着凤穿牡丹图案的屏风前面,皇后和太子mǔ_zǐ二人绕桌而坐,皇后正低头做着绣活,太子则随意饮着茶水。

因为进来时特意让人莫要禀报,是以她人都站在殿内了,两人倒是都未发现。

惟侯在一旁的银嬷嬷瞧见了,正欲出生,被漪宁用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方才掩着激动未曾做声。

漪宁悄悄走近,暗暗观察着皇后的变化。墨发高绾,髻上一支紫金步摇轻轻摇曳,一如既往的端庄高贵,落落大方。

“岑伯母!太子哥哥!”不知怎的,她原本是高兴的,话语中却带着哽咽。

太子最先扭过头来,看到他神情微滞,眸中闪过一抹惊艳,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漪宁?”三年不见,这貌美如花的姑娘,当真是以前那个小丫头吗?

岑璋上下打量着她,五官精致,身材高挑,柳腰翩跹,恍惚间他只觉心上某一处被撞了一下,在她向自己投来目光时莫名一阵紧张。

皇后也是一脸错愕,随后笑着把针线活搁置在一旁,对她伸出手来:“晚膳皆已备妥,就等你了。”

皇后软玉温声地说着,倒像是漪宁刚从晋江阁放了课回来的样子。漪宁听了眼眶一热,直接扑进了皇后怀里:“岑伯母,阿宁好想好想你。”

皇后抬手抚了抚她的脊背,柔声道:“岑伯母也想你,想你一个人在外面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会不会遇上坏人。换了季,还会想着也不知你又长高了多少,从宫里带的衣裳小了没有,然后就吩咐尚服局给你做新得,一件一件挂在你的衣柜里头,想等你回来的时候穿……”

漪宁静静听着,眼泪一颗颗滚下来,心里泛着暖意:“岑伯母对我真好。”

皇后没有女儿,养了阿宁这些年,自是当亲生女儿来疼的,如今瞧她一哭不觉心疼起来,拿帕子给她揩了揩泪,嗔道:“长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当着你太子哥哥的面,也不害臊的。”

漪宁顿时破涕为笑,依偎在皇后的怀里撒娇个没完,怎么也舍不得松开。

皇后帮她抚了抚碎发,笑道:“外面奔波劳碌了那么久,你饿坏了吧,快回去梳洗一番,咱们一起用膳,你若是想岑伯母了,今晚上咱们一起睡,说个一宿可好?”

漪宁忙点头,欢快地回自己房里洗漱,金嬷嬷跟着过去帮忙,银嬷嬷则是忙着准备传膳的事了。

皇后坐在那儿,见儿子追随着阿宁的目光,一时间意味深长道:“阿宁十三了,倒是该订亲了。”记得当初她上巳节之时与陛下初遇,也是十三岁的年纪。

想到陛下,皇后神色微冷,唇角扬起一抹讥诮。很快,那表情又被她敛去,只满目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岑璋眸中诧异一闪而逝,坐在皇后身旁,下意识便捏紧了拳头:“……母后,阿宁可是你亲手带大的,得仔细着找人家才是,可不能随便,万一那个人待她不好可怎么办?”

皇后悠然捏着茶盏,不以为意地笑笑:“她与皇家公主一样尊贵,嫁了谁也不敢叫她受委屈。”

“那,那也总得咱们阿宁自己喜欢才行。”

皇后看了眼岑璋,倒是没说什么,只兀自陷入沉思。

其实她原本一直都希望阿宁能做自己的儿媳妇的,不过,现如今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决定对也不对。

阿宁嫁入了皇家,会不会将来终有一日再步自己的后尘呢?

皇后忽而望向太子:“你宫里近身伺候的那个宫女,叫庆茹的,前些日子听闻被你抬了做侍妾?”

因为侍妾并无品阶,是以皇后虽有耳闻,倒也未曾过问。毕竟儿子年纪到了,又是一朝储君,尚未婚配,大户人家尚且还有几个通房丫头呢,他抬个侍妾她也就见怪不怪了。

可如今想到阿宁的亲事,皇后不免提了一句。

庆茹是宫女,如今纵然成了侍妾,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岑璋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却不料皇后突然提起,倒叫他吓了一跳,立马站起身来小心回话:“母后,儿臣只是那晚不小心喝多了,所以就,就……”

“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

皇后打断了他吞吞吐吐的话,漫不经心地饮了口茶水,默了须臾,忽又抬头,暗含警告地说了一句,“阿宁的婚事,自然还是要她自己拿主意的。她若是不愿意,任谁想娶都是不信。”

皇后素来宽厚温和,就是这样的人,一旦严厉起来,更让人心生畏惧。

岑璋颔着首,一时竟是不敢再答话。

皇后瞥他一眼,自心底里叹了口气:“坐吧。”

漪宁洗漱回来,明显感觉殿内气氛似乎有些怪怪的,狐疑着进来:“岑伯母和太子哥哥再说什么呢?”

皇后笑着冲她招手:“倒也没什么,快坐过来。”

彼时,银嬷嬷着人上了膳菜,竟全是漪宁素日里爱吃的,一时间氛围倒是再次热闹起来。

——

阅朗轩

邵恪之晚膳过后,在书案前看了会儿书,莫名觉得心烦意乱,索性搁置下来,去净室沐浴一番,早早躺在了榻上。

双臂交叠至于脑后,整个人平躺着,一闭上眼睛,却满脑子都是那位绝美少女的动人面庞。

前几日他便已听闻她要回来,当圣上安排礼部迎她时,尚书大人原本将差事安排给了江侍郎,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她,故而昨晚上灌醉了江侍郎,方得此差。

长安城门外,当她下了马车走至自己跟前时,他整个人宛如着了魔一般,目光落在她身上,竟是有些挪不开眼去。他当时清楚地闻到一股少女的幽香,直到如今似乎还萦绕鼻端挥之不去。

闭目时,她体香犹在,竟生出一股她人就在自己身旁的错觉。下意识伸了手,想要留住些什么,却又飘飘忽忽的,只虚握了一团空气。

心上莫名淌过一丝失落,整个人胸口处好似堵了棉花,软绵绵的,又叫人心痒难受。

三年未见,不想她竟已长成这般天姿国色,那样的姿容与样貌在长安城怕是也难寻几个与之比肩。妩媚撩人,美的惊心动魄。

十三岁,该议亲的年纪了。不知这一回宫,陛下和皇后会对她的亲事作何安排。

她这样的相貌,太子见了会不会心动?

太子十七岁了尚无太子妃,帝后二人莫不是就在等着阿宁回来?

恍惚间他似又忆起了当年她醉意朦胧间说过的话:“邵哥哥,等我长大了,我嫁给你可好?”

不知怎的,这句话仿若是那挥之不去的魔障,竟缠绕了他无数个不眠之夜。

他揉了揉脑仁儿,想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不想那画面却又随之清晰几分。

——

承乾殿,独自侍奉顺熙帝睡下,乔晗章回了自己所居的西厢房。

丫头星儿奉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汁:“娘娘,司药司送来的安胎药。”

乔晗章正随意研究着榻几上摆着的棋局,看也没看那药,只温声道:“倒了吧。”

入宫两年,她尚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又喝得哪门子的安胎药。

63章、对弈 ...

晚膳之时, 漪宁没敢在皇后跟前提乔德妃之事,只膳后才悄悄拉了太子出来,两人相对坐在宫苑中一副石桌旁, 漪宁问道:“太子哥哥, 岑伯父如今宠爱乔德妃, 那还经常来看岑伯母吗?”

岑璋道:“似乎是很少过来了,每回我来给母后请安,都不曾见过父皇的面儿。”

漪宁心里约莫有了数,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岑伯父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如此岑伯母得多伤心啊。”

“那倒也是不是, 母后其实还跟以前一样, 似乎对此事浑然不在意。母后掌管后宫, 母仪天下, 乔德妃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妃位,怎比得母后尊贵?”

漪宁瞥他一眼,她才不信岑伯母丝毫都不在乎呢。

她有些不悦地嘟了嘟嘴:“果然,男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太子哥哥你也觉得岑伯父宠爱乔德妃没什么, 可岑伯母眼看着自己的夫婿跟别的人情意绵绵,怎可能不伤心。”只怕都要伤心死了!

“我与父皇自然是不一样的!”岑璋打断漪宁的话, 对于她对自己的误解, 他莫名觉得十分不舒服,急切地便想辩解什么,“如果我娶了……娶了自己心爱之人, 必然会对她好一辈子的。”

“真的吗?”看到他较真儿的样子,漪宁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月光打在她的脸上,皓白的肌肤仿若成了透明,一双杏眸在夜色下闪着星光,眉梢处一点妩媚,说不出的万千风情。那不点而赤的朱唇,饱满丰盈,笑起来时贝齿若隐若现,让人很想扑上去啃一口,想必是绝顶的美味。

岑璋痴痴愣了须臾,突然抓住了她的手:“阿宁,我……”母后说,阿宁的亲事总要她自己愿意才行,那是不是只要阿宁愿意嫁给自己,母后便不会反对?

漪宁脸上的笑意微僵,狐疑着看他:“太子哥哥,你怎的了?”

岑璋怔愣片刻,讪讪一笑:“那个,我是问你冷不冷,看你手冰凉的。”他这般说着,原本抓着她腕子的手渐渐下移,握住了那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指,俨然一副担心妹妹冻坏了的好哥哥形象。

岑璋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冲动了,阿宁才刚回来,两人又三年未见,他贸然说出些不着边际的话,只怕会吓着她,到时候就适得其反了。

左右上头还有二公主和三公主两个未婚配,父皇和母后不会把她早早嫁人呢,今日想必也是母后随口提了提,来日方长,他原不必如此着急的。

如今正值初春,夜色下的确是有些凉意的,不过漪宁披着大氅,倒是还好,如今听了太子的话不免笑了:“太子哥哥是傻了吧,明明你的手比我的还要凉些。”她说着反握住他的手,想帮他取暖,却又觉得双方都大了,似乎不妥当,便又松开了。

她搓了搓胳膊站起来:“不过这外面是挺冷的,太子哥哥,你赶快回东宫吧,我去陪岑伯母说会儿话。”

见岑璋应下,她缓步又入了寝殿。

岑璋还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视线落在她袅娜的背影上,神色温柔。

——

当夜,漪宁与皇后二人一并躺在榻上,外面昏黄的烛火散着柔和的光,将周遭映得透着暖意。

漪宁侧躺在里侧,一双杏眼眨巴着看皇后。皇后无奈笑她:“怎么老盯着岑伯母看?”

漪宁蹭着离她又近了些,双手搂着她的腰肢,突然惊呼一声:“岑伯母又瘦了。”好细的腰啊!

“是吗?”皇后笑望她,“我倒觉得你在外面这些年瘦了不少。”

“这样瘦瘦的才好看嘛,若是吃胖了嫁不出去怎么好?”漪宁其实对自己的身材和身高都是十分满意的,幼年跟着学习太后自创的锻炼方法,她不仅腰身纤细,该凸的部位也是圆润玲珑,佟迎长她两岁,瞧着也没比她大多少。俨然,她已算是同龄女子中发育相当出众的了。

皇后听到她这话,却是又道了句:“阿宁十三了,先前不在身边也便罢了,如今回来了,是该操心着终身大事了。”

漪宁唬了一跳:“岑伯母,我刚刚开玩笑的,我才十三,不急着嫁人的。”她才刚回宫,没想到岑伯母最先操心的居然是这个。

皇后点了点她的鼻尖,凤目里流露着宠溺:“是不着急,二丫头和三丫头都比你年长,自然是要走到你前头的。不过,我们阿宁这么优秀,早早物色也是应当的。”

漪宁搂着皇后,鼻尖嗅着独属于她的气息:“阿宁不想嫁人,就想天天陪在岑伯母身边。”她说着闭了眼,贪婪地呼吸着来自于皇后身上散发的自然幽香。像母亲的味道,让她恋恋不舍。

皇后看着她,眸中掠过一抹复杂:“岑伯母也舍不得阿宁外嫁他人。”默了须臾,又犹豫着开了口,“阿宁,如果让你嫁给太子,做岑伯母的儿媳妇,你怎么看?”

漪宁身形明显一滞,愕然抬头看向皇后。

“吓着你了?我只是随口一提,你不喜欢也没关系。”皇后温婉笑着,“时候不早了,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嗯。”漪宁应着闭了眼睛,却满脑子都是岑伯母的那句话。

自从被接进皇宫,她一直都是拿太子当兄长的,如今骤然听到这样的话,确实有些难以接受。

她嫁给太子哥哥?怎么可能呢,她从来都没想过的。

漪宁也不知自己独自一人想了多久,最后似乎是困乏急了,便睡了去。

翌日,她上午留在椒房殿陪了皇后半日,期间后妃们知道她回来,倒也过来坐了坐。晌午皇后午憩,她便去看望二公主了。

岑锦瑶没有午睡的习惯,两人便邀着在御花园中走动。

三年不见,岑锦瑶一如既往的孤傲冷清,再配着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容颜,气质也与旁人不同,乃是十足的冷美人。

不过漪宁已学会了怎么同她相处,是以两人在一起倒也能聊得开了。

“二姐姐总待在宫里也不出去,怕也难免闷得慌,再过几日便是邵稀的生辰了,到时候二姐姐随我一起出宫散散心可好?”在漪宁的印象里,岑锦瑶似乎一直都在宫里面待着,每日都做着差不多的事,倒是有心拉她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也好多同人接触。

不料岑锦瑶却对这种事丝毫不感兴趣,只淡淡回了一句:“我没兴趣。”

漪宁习惯了她的说话语气,倒也不在意,只是挽着她的胳膊撒娇:“二姐姐就去吧,我也许久不在宫里了,邵稀那丫头指不定结交了多少名媛闺秀,等我去给她庆生,怕要被她给怠慢了。二姐姐权当是陪我好了,届时纵然她有照顾不到我们的地方,咱们也可自己说说话。”

她软磨硬泡地抱着岑锦瑶的胳膊不撒手,岑锦瑶被她闹得有些无奈,抬手推开她,神情略有动容:“到时候再说吧。”

漪宁知道,她这便是妥协的意思了。只要中间不会出什么变故,到时候自己必然能拉着她一道儿,一时间心情也是极好的。

岑锦瑶将她脸上的窃喜瞧在眼里,神色倒也是难得的轻松:“多年不见,不知你棋艺可有长进,敢不敢让我试你一试?”

“好啊。”漪宁眉头一挑,倒是嬉笑着应下。在外面给祖母守孝期间她的功课并不曾落下分毫,只苦于无对手,如今有二姐姐指教,她自然是万分欣然。

两人出门在外都未曾带棋,不过狄青跑得快,漪宁便吩咐了他去取,自己则是同岑锦瑶一起在前面的凉亭下坐着。

狄青很快取了棋坛回来,分摆在石桌上,两人便开始了。

岑锦瑶独来独往,素来不喜欢带丫头,一直跟着漪宁的狄青和佟迎二人则是对棋局一窍不通,只能干在一旁站着。

一时间周遭静悄悄的,唯有棋子落下时清脆的声音,以及周遭不时响起的啾啾鸟鸣。

另一边,近日三皇子岑琰身子不大好,邵恪之听闻后入宫来探望。

邵恪之如今做了礼部侍郎,自是不可随便出入内廷,但由于他近些年颇得陛下赏识,顺熙帝又深知他与三皇子是自幼的交情,念及三皇子体弱,便特许邵恪之每月有一次入宫看望三皇子的机会。

如此,也算是对朝中要员格外的恩典。任谁也瞧得出,这邵恪之如今当真是圣上跟前儿的红人无疑了。

今儿个春光明媚,倒是难得的好天气,岑琰因染疾在洛云殿待了几日,如今邵恪之好容易来一趟,两人便一起在御花园中走动。

因为身份不比从前,两人闲聊时皆避开了朝务,只说些书籍字画来消遣。

正走着,邵恪之不经意瞥见前方凉亭下对弈的两个姑娘。不自觉的,目光落在漪宁身上,整个人倒是定在那里。

回了宫,漪宁理所当然换上了宫装,一袭杏色累珠叠纱粉霞茜裙,发间插着金海棠珠花。她此刻左手执着下巴,右手捏着一枚黑子在眉心一下又一下地轻点着,似乎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

身体略往前倾,虽坐在那儿仍能清楚看出姣好的身段儿。不赢一握的腰身,因前倾而微微撅起的臀部隐约可见浑圆的形状,整个身子被她弓出完美的姿态,美的有些撩人。

邵恪之面上一热,下意识错开目光,又怕岑琰发觉自己的异样,便道:“出来时候也不短了,不如臣送殿下回去?”

岑琰刚想应下,一抬头也看到了那边凉亭下的二人,眸色一亮:“那不是二皇妹和阿宁吗?听闻她昨儿个便回了,我母妃上午还去椒房殿瞧过,我病着倒是没见着她人。既然都瞧见了,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他说着,倒自己先迈步往那边去了。

64章、隐疾 ...

岑琰和邵恪之二人过去时, 漪宁恰好瞥眼间看见,笑着站起身来,甜甜唤了一声:“三哥哥!”目光又望了眼身后的邵恪之, 没打招呼。

邵恪之倒是自己对着她和二公主行了礼。

岑琰笑望着漪宁, 一如既往的谦和温润:“阿宁在外面这些年, 越发出挑了。方才远远的瞧见,三哥哥险些要认不出来。若非知道你昨儿个回来,只怕要狐疑是仙娥下了凡尘呢。”

岑琰这话明显是在恭维,不过漪宁听了仍是开心,只笑着回道:“三哥哥惯会取笑我, 若说仙娥, 二姐姐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才更像些。”

岑琰淡笑着望向那棋局, 眸中露出一丝赞赏:“棋艺又长进了。”

“跟二姐姐比还差得远呢。”漪宁说罢也跟着看向棋局, 幽幽叹了口气,“瞧瞧,这不还是要输了。”

这局势如今依然十分明了,漪宁被岑锦瑶逼得无路可走, 领地都要被抢夺光了。

她自认自己的棋艺十分不错, 也是难逢敌手的,但只要跟二公主过招, 总会输得很惨。

岑锦瑶棋艺精湛自不必说, 纵使岑琰也不过勉强与她打个平手。阿宁才学棋几年,其实在岑琰看来这棋能下成这样的确是不错的了,不过看小丫头这样子, 倒像是有些泄气了。

他想了想道:“没关系,你还小,锦瑶这棋艺若想再上一层颇有些难度,但你进步的空间却大。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能与之平手了。”

漪宁:“……”这哪是宽慰,分明是变相地说自己还差得远。否则,她哪里来得那么大进步空间?

她一时间有些蔫蔫儿的,颇有些丧。

这时,耳边一把暖暖的声音响起,掠过她耳畔,带来阵阵酥痒:“现在言输,还为时过早。”

漪宁身子不觉颤栗几下,方才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原来是站在自己侧后方的邵恪之开得口。

她还在怔愣着,邵恪之已上前两步,执起棋坛中的一枚黑子在棋局中落下。

周遭突然安静了,大家都将目光落在那棋局上。

漪宁更是看着看着眼前豁然开朗,原本泄气的脸上乍现出一丝欣喜来。却见那原本已经注定要输的棋局上,居然因为他在此处落下的一子,奇迹般的突出重围,又活了过来。

那边岑锦瑶望向邵恪之时面露敬佩之色:“邵侍郎素来忙于朝务,棋艺倒是不减分毫。”

“二公主谬赞。”邵恪之说着,退居一旁。

眼瞧着自己又有了出路,漪宁一时手痒,又继续坐下来与之对弈。

中间她倒是又有好几次暗示邵恪之给自己提示,不过那人就像瞎了一样,目不斜视地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只当看不到她给的眼神。

最后,到底还是漪宁技不如人,输了。

岑锦瑶笑望着她:“倒也有些长进,还得再练练,天儿不早了,我下午要去校场,便不陪你了。”说罢站起身来。

漪宁却听得有些糊涂:“二姐姐下午去校场做什么?”

岑琰解释:“你还不知道,自去岁开始父皇请了个新的武教先生,上午大家在晋江阁习文,下午便都在校场练习骑射。”

岑琰替自己解释了,岑锦瑶便什么话也没说,径自走了。

漪宁听罢也是了然:“那我是不是也要去练习骑射?”

岑琰点头:“应该是的,不过你刚回宫,自是可以多休息几日的。”

他说罢看了看天色,转而望向邵恪之:“天色不早,咱们也走吧。”

邵恪之对着岑琰拱了拱手:“殿下,臣想到家中尚有要事去办,如今耽搁了这么些时辰,也是时候出宫了。”

岑琰闻此颔了颔首:“既如此,那我就不送你了。”

“是。”邵恪之应着,对着岑琰拱手,目送他的背影离开。

凉亭下只余漪宁和邵恪之,以及旁边几乎算得上是空气的狄青和佟迎。

漪宁犹豫着,该怎么跟他道别。

自打想到邵恪之这个年纪可能已经有妻有子,她便也顾及着男女大防之事,方才三皇子和二公主都在倒也不觉得什么,如今那俩人走了,她便颇有些不自在,再回不到之前在他跟前时从容的感觉。

她默了须臾,缓声道:“邵侍郎不是有事吗,我便不多留了。刚好出来这一会儿也累了,我便先回了。”

说完欲走,却被邵恪之唤住:“郡主留步。”

漪宁扭头,狐疑着看他。

却见他从自己的袖带里取了荷包递过去:“原是打算昨儿个给郡主的,不过郡主昨日似乎心情欠佳。”

漪宁盯着那荷包望了片刻,抬眸看向他,却并未伸手去接:“这是什么?”

“琼花软糖糕,郡主爱吃的。”他语气柔和,便如几年前时一个样儿。

漪宁微微一怔,再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掌心端着的那枚荷包,眸中有精光一闪而逝,垂在两侧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想伸过去接。

举了一半儿,她咽了咽口水,又强忍着把手收回来,似乎是在犹豫。

琼花软糖糕,她三年没吃过这点心,都要忘记什么味儿了。如今好容易近在眼前,她自然是很乐意一把抢过来吃掉的。

可是,如果邵哥哥已经娶妻,给旁的姑娘家送点心会不会不太好?岑伯父宠爱乔德妃惹得岑伯母不开心邵哥哥给自己送点心,他妻子会不会也不开心?

这么一想漪宁愣住了,她怎能这么想呢,乔德妃是岑伯父的妾,她萧漪宁可不会给邵恪之做妾!

那既然是这样,她接了点心他妻子知道想必也不会很生气吧?她是郡主,邵恪之是臣,拿点心孝敬自己不是应该的吗?

大不了,她就再吃这一次,今后再不让他给自己带就是了。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目光紧紧盯着那荷包,再次咽了咽口水。说实话,她对这点心真没什么抵抗力。

“郡主不要?”他凝眉看她。

眼见他马上就要收回去了,漪宁一急,赶忙抢过来:“要要要,怎的就不要了,谢谢邵哥哥。”

点心落入自己手中,漪宁瞬间安心了。

她思索几息,想到岑伯母,却也生怕自己扰了邵哥哥夫妻关系,便忍痛道了句:“邵哥哥,你以后不用给我带点心了,我,我只吃这最后一次。”

邵恪之凝眉望着他,面上的暖意淡了淡,只静静望着她,似在观察她的神情。

漪宁没看他,低头望着自己的绣花锦鞋,鞋尖缀着的粉色珍珠随着衣摆的晃动若隐若现。

“臣不知……郡主何意?”

犹豫着,她抿唇默了须臾,突然抬起头,圆溜溜的杏眼望着他,仿若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一般:“咱们都大了,该避嫌的。我知道邵哥哥是一直把我当妹妹看的,但嫂嫂未必这么认为啊。”

邵恪之听罢这话,眉头拧得越发深了。一双幽深的眸子打量着她,似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一般。

明明昨日他在城门外接她时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可自打昨日他去给她买了包子回来,她的态度就突然变了。

如今又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实在莫名其妙,很让人费解。

于漪宁来说,自己把话说也清楚了,此刻便没有再待在这里同他说什么的必要,便道:“时候不早了,邵侍郎且快回宫去吧。”

说罢,自己扭头走了。

在转身的一刹那,漪宁觉得自己心上闷闷的,有些难受。邵哥哥以前对她那么那么好,如今成家了,就再也不能对她好了。

这般想想,她还觉得颇有几分伤感。

唉,以后再不能有琼花软糖糕可以吃了。她抓紧了自己手里的荷包,决定回去后省着点吃。

这时,突然有只手从后面扯住了她的胳膊。

她身形一顿,下意识回头,却见邵恪之不知何时居然追了过来,神情定定望着她:“郡主方才所言……什么嫂嫂?”

小姑娘身子娇,他虽没怎么用力,可漪宁还是觉得疼,皱着眉头挣扎着:“你先放开手,痛。”

邵恪之回过神来,忙松了手,对她颔首致歉:“臣失礼了。”

漪宁揉了揉被他握过的胳膊,心中狐疑也不知衣服里面的肉被他抓红了不曾。

“郡主还未曾给臣解惑。”邵恪之的声音再次响起。

漪宁这才把胳膊的事放在一边,抬头看着他,声音明显小了些:“我唤你邵哥哥,自然该唤她一声嫂嫂的。”

说及此,她略顿了顿,眼帘往下垂了垂:“对了,还没问邵哥哥娶了哪家的姑娘呢?这三年我人在外面,也未曾来得及赶回来喝你的喜酒。”

邵恪之这下总算是懂了,他哭笑不得,叹了口气,无奈望着她:“谁跟你说我娶妻了?”

咦?漪宁骤然又抬了头,眸光里闪烁着惊疑。

他这话什么意思,莫非还没娶妻?再想到自己问都没问便认定人家已然娶妻之事,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她会这么误会也是有道理的,大夏男子十五岁便可成婚,十九岁了还独身一人的确少见,她便也没往这方面想。

“邵哥哥,你十九岁,很老了诶!”她眨巴几下眼睛,下意识的便脱口而出。她才十三岁岑伯母便操心自己的婚事了,邵哥哥十九岁,那他不娶妻父母得多着急啊。

邵恪之:“……”

看到邵恪之立马阴沉下去的脸,漪宁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忙改口解释:“那个,我是说,你这个年纪的人大都已经成过亲了,所以我想着……”她一张脸倏然涨的通红。

邵恪之脸色依旧有些阴沉,眉头皱着。

什么叫他这个年纪的人,他是哪个年纪的人了?他十九岁了却至今未娶,那还不是因为……

邵恪之嘴角抽了抽。

漪宁张了张嘴,也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了,再看邵恪之那张脸,心中想着,邵哥哥这么大年纪了尚未娶妻,他肯定已经很着急了。而自己方才还说那样的话,岂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这是很不善良的行为!

漪宁越想越觉得邵哥哥挺可怜的,三年前正是结婚之龄,却一心忙于政事,也不说成亲的事。如今好了,年纪这样大,跟他同龄的姑娘家说不定全都当娘了,他必然是不好再寻什么好人家。

而邵哥哥这种人,又肯定不愿意随便跟人凑合。

可是也不对啊……

漪宁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身高七尺,眉清目朗,玉树临风,宁雅宜人。同龄的姑娘家纵然全都出嫁了,那比他小点的总还待字闺中吧?

邵哥哥这种有才又有貌的,姑娘家见了哪个不想嫁?

所以应该不是因为讨不到媳妇儿才不娶妻的吧?

这么一想,她突然又想起三年前他拒绝乔晗章的事了。

乔晗章当时可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名媛淑女,而且乔晗章她昨天也算是见到真人了,生得的确是天姿国色,连见惯了美人的岑伯父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邵哥哥这种见识不如岑伯父的怎么会看不上呢?

莫非,邵哥哥有什么隐疾?

知道他如今尚未娶妻,漪宁便也不用想着应当疏远的事了,反倒自在许多,做什么也不在顾及。

她想了想上前两步,点着脚尖半掩着唇朝他的侧脸凑了过来。

邵恪之被她突然的亲近惊得整个人待在那儿,鼻端传来淡淡的幽香,他喉结动了动,耳根不觉有些发烫。心道,这小姑娘如此胆大妄为,大庭广众之下是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他耳边伴着丝丝温热,传来一把甜糯的嗓音:“邵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未娶妻的,我能帮你吗?”

65章、腹痛 ...

漪宁险些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椒房殿的, 只知道自己方才附在邵恪之耳边问了那样一句话后,他脸色阴沉的如洪水猛兽一般,唬得她身子一软, 撒腿便跑了。

待回到椒房殿, 再想想方才发生的事情, 她也觉得自己的确是莽撞了。

她是当真拿邵哥哥没当外人,故而才真心想帮忙的。不过看他那神情,明显不接受自己的帮助。

好嘛,既如此便当她什么也没问过好了。

一个人抚趴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吃着最爱的琼花软糖糕, 甜滋滋, 软糯糯, 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

回宫后的日子开始变得平淡, 漪宁刚回,尚未开始去晋江阁,这些日子大都是陪在皇后身边的。

可一连七八日下来,漪宁发现顺熙帝一次也没到椒房殿来过。

皇后表面上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但漪宁发现她总在无人的时候独自一人发呆。今日下午, 岑伯母在坐榻上缝制一件袍子,后来不知怎的便失了神, 针尖居然把手指都给戳破了。

漪宁心里隐约觉得, 岑伯父宠爱乔德妃一事,对岑伯母其实是有些影响的。

素来沉稳淡定,优雅端庄的皇后, 居然也会有如此失魂落魄的时候,可想而知这影响必然是不小的。

漪宁瞧了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是夜,她坐在榻沿由佟迎侍奉着泡脚,一边凝眉思索着该如何改善陛下和皇后的关系。

突然,她皱起眉头捂着肚子“哎呦”起来。

佟迎闻此忙抬头询问,一脸的紧张:“郡主这是怎么了?”

“我,我肚子突然好痛啊!”她一脸痛苦地道。

“肚子痛?”佟迎站起身来,看郡主那模样似乎很严重,也是急了,“那怎么办,奴婢去找人请御医。”

说着就要往外面跑。

漪宁赶紧拦下她:“不用找御医,你去承乾殿告诉陛下就是了。”

佟迎微怔,郡主病了不找御医,找陛下做什么?陛下可不能治腹痛啊。

这时,漪宁冲她眨了眨眼睛。

佟迎也是个聪明的,见此方才知道自家郡主是装的,心上顿松了口气。待领会到她的意图,便也没再耽搁,忙道:“那郡主你先忍一忍,奴婢这便去禀告陛下。”

说着急匆匆的往外跑,那架势倒真像自家主子出了大事一般。

——

承乾殿

乔德妃正欲搀扶顺熙帝去龙榻上歇息,忽听得外面传来方德宣的禀报:“陛下,安福郡主身边的丫头佟迎来了,说郡主突然腹痛不止,此时正在榻上打滚儿呢。”

顺熙帝闻此脸色一变,忙问:“怎么回事,可有去寻太医?算了,让佟迎先回去,朕待会儿过去瞧瞧。”

外面的方德宣应了声,与佟迎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后佟迎似乎跑着离开了。

顺熙帝则是急急地去拿衣架上的袍子往身上穿。

乔德妃倒是冷静很多,默了几息望向顺熙帝:“安福郡主的腹痛来的可疑,还被说得这样严重,怕是陛下多日不去椒房殿,故意引陛下前去的。”

顺熙帝冷眸扫向她,里面透着森森寒意:“你不知情况便莫要瞎猜,若阿宁真有个三长两短,朕为你是问!”

乔德妃神情微变,忙屈膝蹲了下去:“臣妾失言,但郡主回宫多日,陛下从未曾踏足椒房殿。依着皇后的性子,若知道郡主腹痛,最先想到的便是去请御医,无论如何都不会派人来禀报陛下的。这会子,郡主怎么还有工夫来让宫女来传话?”

顺熙帝听了乔德妃之语,方才紧张的心情稍稍放了下去。是啊,皇后知道她腹痛必不会告诉自己,这应当是阿宁装病,故意引自己去椒房殿的。

“她回宫多日,朕的确不怎么见到她,如今不管是真是假,朕都应前去看看。否则,那丫头怕是要失望了。”说着,他瞥了眼仍半蹲着的乔德妃,“起来吧。”

“谢陛下。”她说着缓缓起身,犹豫着问,“陛下若去了椒房殿,总不能瞧郡主一眼便回来吧。郡主既然引你去了,自是希望您今晚留宿在那儿的。皇后本就有些起疑,陛下的毒夜里又时有发作,届时如何瞒得过去?”

乔德妃一语道破,顺熙帝顿时眉头紧锁,沉默下来。

乔德妃道:“不如就让臣妾代陛下前去瞧瞧安福郡主吧?”

顺熙帝望她一眼,摇头:“你还是莫要去那里了,没得给皇后和阿宁两人添堵。”

他说罢,沉吟片刻,侧目对她道:“去取药丸来。”

乔德妃面上一惊,诧异地抬头:“楚子谦说过的,此药丸只可在陛下毒发时服用,陛下若在发作前服下,虽可抑制一时,却对身体大有损耗。陛下,您本就时日无多了……”

“与其这样,倒不如把一切都告诉皇后娘娘,陛下也便不必费心隐瞒了。”

顺熙帝抬手拦了她的话,只是又道:“你不必多言,去取药丸来。”

乔德妃不敢多说,只得取了药丸给他服下。

顺熙帝整理好衣装去往椒房殿。

皇后原已经洗漱过准备睡下了,不料银嬷嬷突然欣喜地跑进来:“娘娘,陛下来了!”

皇后神情微滞,坐在妆奁前没动。

金嬷嬷原本在帮她梳发,见此又轻声提醒了一句:“皇后娘娘,陛下来了,咱们得出去迎接呢。”

皇后回过神来,脸上倒无多少波澜,径自站起身,款款走出寝殿。

刚跨进院子,顺熙帝的御撵已经在椒房殿门口停下,他下了御撵急匆匆地向着这边赶来。

“臣妾恭迎陛下圣驾。”皇后在院中央迎上顺熙帝,屈膝行礼。

“起来吧。”顺熙帝说着伸手欲搀扶,皇后却错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多谢陛下。”

“夜已深了,不知陛下因何至此?”她的话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柔婉,似乎与以前没什么差别。但顺熙帝感受得到,这软语温声中透着些许疏离。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收回停顿在半空的手,淡淡道:“朕听方才有宫女禀报说阿宁突然腹痛不止,所以过来瞧瞧。现今如何了,请御医了不曾?”

皇后眸中有惊诧一闪而逝,阿宁这丫头腹痛她怎么不知道?

看到皇后的表情,顺熙帝便也放心了。看来果真如德妃所言,那丫头是装的。

他倒是也没再往下问,只是道:“朕过去看看她。”说罢阔步望着漪宁所在的落樱阁而去。

皇后骤然听阿宁腹痛,心中也狐疑着怕是这丫头在搞鬼,可到底有些不放心,也随之跟了上去。

顺熙帝和皇后进去时,漪宁着了件白色中衣在榻上躺着,脸色倒是还好,只额间湿漉漉的,倒像是方才疼出汗来的样子。

看见两人进来,漪宁强撑着要坐起来。顺熙帝过去床沿坐下,按住了她:“怎么了,好端端怎就腹痛起来?御医瞧了不曾?”

漪宁冲顺熙帝笑笑,一脸的虚弱:“岑伯父不必担心,没什么大碍的,许是今日不小心吃坏了肚子,方才疼得厉害,我吓坏了才让佟迎去禀报你的。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不觉得疼了,索性便不请御医了。”

顺熙帝却道:“那怎么成,既然不舒服,还是得着御医瞧瞧的好。刚好,朕过来时带了御医,让他给你诊诊脉。”说着,瞥了眼方德宣,后者立马会意地出去叫了位御医进来。

漪宁只好由着御医为自己诊脉。

她根本无病,御医自然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既然郡主都说腹痛了,御医也没胆儿说郡主安然无恙,便只说应是吃坏了肚子,开了些调理身子的药膳。药膳皆为滋补之物,喝些对身体无害,却也大有裨益。

确定了漪宁当真无事,顺熙帝也就放心了,屏退了御医又对着她嘘寒问暖。

皇后在一旁站在,自是将这丫头的小心思看在眼里,只温声道:“阿宁腹痛怎的不让岑伯母知道,反倒去烦扰陛下。陛下日理万机,总是忙的。”

顺熙帝听到这话身形略微一僵,竟没好意思去看她,莫名心虚。

漪宁可怜巴巴道:“自打阿宁回宫都很少看到岑伯父了,只是有些想念而已。”

顺熙帝道:“是朕的不是,这几日忙于政务,的确是忽略了你。”

漪宁笑着摇头:“倒也没什么,如今阿宁瞧见岑伯父,心情都跟着好了呢。”说着捂嘴打了个哈欠,“感觉好困啊,岑伯父,我想睡觉了。”

顺熙帝宠溺望着她:“困了就睡吧。”

漪宁应着,重新躺下,闭了眼睛睡觉。

顺熙帝起身,看了眼皇后,走了出去。

皇后神色如常,跟随其后。

出了落樱阁,皇后对着顺熙帝行礼:“陛下,夜深露重,请早些回去安歇吧。”

顺熙帝望向她,今夜月光皎洁,银色的月华流泻而下,映在她的侧脸上,泛着溶溶的光泽。她眼帘低垂,并不抬眸看自己,一时竟让人捉摸不透她此时的情绪。

他沉默半晌,缓声道:“天色已晚,朕歇在椒房殿便好。”说罢,自己大步往着寝殿的方向而去。

66章、隐忍 ...

椒房殿寝殿内, 因为顺熙帝的突然到来,金嬷嬷和银嬷嬷又重新整理了床铺,加了枕头, 一切收拾妥当, 两人便双双退了下去, 并轻柔地关上门。

寝殿内静悄悄的,皇后在妆奁前坐着,拿梳子一下又一下梳理着垂落在胸前的一缕墨发。

她的头发自幼便保养得极好,后来嫁给顺熙帝,在宫外时因为家境的原因, 倒是不怎么保养了。不过后来入了宫, 又一直护理滋养着, 至今发丝柔顺, 如墨色的锦缎一般光泽绵长。

她静静地梳理着,目光幽远迷离,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看上去淡淡的, 不喜不悲。

顺熙帝就在他身后的凤榻边缘坐着, 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神色复杂, 眉心微微蹙起着。

安静了好一会儿, 他起身走过来,单手放在她的肩上:“时辰不早了,去睡吧。”

皇后没说话, 将玉梳搁置起来,兀自起身走向床榻,掀开被子躺下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她在人前素来便是宽和温婉的性子,也唯有在此刻,夜静无人之时,她突然不想再伪装自己,对他讨好奉承什么。

只默默闭了眼睛。

烛光之下,顺熙帝眉眼温润地盯着她袅娜的身背影,唇角扬了几分,双目中有宠溺一闪而逝,旋即灭了灯烛,自己随之躺下去,抬手拉下床幔。

——

落樱阁,漪宁听闻今夜陛下歇在了椒房殿,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如若陛下和皇后能够和好如初,皇后想必也能开心几分。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想着,亦不知岑伯父和岑伯母此时在做什么。

乔国公自太.祖皇帝建国之后被封为国公,世代袭爵,足有数百年的根基,在朝中威望自不必说。若非乔国公为官刚正,从不拉帮结派,也就没有陈丞相一人独大的事了。

如今岑伯父宠幸乔德妃,重用乔国公一系官员,漪宁总觉得这其中必有原委。其实岑伯母那样聪慧的一个人,她怎么会想不到这一茬。岑伯母在意的,是岑伯父不跟他解释吧。

只盼望着,他和岑伯母两人能说开才好。

她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却有些心事重重的睡不着,索性起身下了榻,小心翼翼披上外衣出去。

外室守夜的宫女睡眠浅,被她开门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嗓音里带着点惺忪睡意:“郡主怎么了?”

漪宁回头看她一眼:“无事,我出去走走,你睡吧。”

椒房殿的宫女都是守规矩的,主子要出去走走,她哪能睡得香甜。索性披了衣裳起来:“那奴婢陪着郡主走走吧,夜里外面黑,奴婢帮郡主掌灯。”

漪宁看她动作麻利,却只笑道:“不必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那宫女穿衣服的动作一僵,旋即应了声是,目送漪宁离开。

随后,她困乏地打了个哈欠,因为得了郡主的话,她也就放下心来,继续躺下睡觉。

外面夜色皎洁,又因为有宫灯矗立,纵然不使灯笼,倒也瞧得清楚。漪宁披了外衣随意地走着,瞧见椒房殿的方向,一时耐不住好奇,悄悄走了过去。

今夜陛下过来,金嬷嬷和银嬷嬷特意将守在近处的下人们都遣散远了些,只门口有两个值夜的小太监歪坐在角落里酣睡。

漪宁望着里面黯淡的烛光,心中狐疑着亦不知岑伯父和岑伯母此时会干什么。会不会是岑伯父在跟岑伯母坦白宠爱德妃娘娘另有隐情?

她越想越好奇,便小心翼翼凑了过去,趴在门缝边偷听。

其实那两个小太监睡眠还算浅的,漪宁走来时两人自然都瞧见了,如今又见郡主趴在门缝里听墙角,两人哪里敢说什么,只能装作睡着了。

但两人此时的内心却是复杂的,这深更半夜的,陛下和皇后同榻而眠,免不了做些什么非礼勿听之事,偏巧郡主还趴在门缝听得起劲儿。这,这实在很难让人把郡主想得太单纯了……

漪宁一时间倒还没想那么多,只拼了命的想听里面有没有说话声。

然而,里面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她不免有些泄气,心中狐疑着,莫不是岑伯父和岑伯母就这么不言不语地睡上一夜吧?

那自己今日把岑伯父引过来,岂不是一点用也没有?

她还在为里面的两人着急着,寝殿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的是顺熙帝。

他披了件墨色绣着龙纹的斗篷,开门的瞬间瞧见呆愣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的漪宁,眉头拧了拧:“阿宁怎么在这儿?”

偷听墙角被抓了个现行,漪宁如今是又尴尬又心虚,下意识揉了揉鼻子,低着头没敢看顺熙帝:“……我,我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你们睡了不曾。刚,刚到。”

顺熙帝望她一眼,倒也没细问,只自己在青石阶上坐下:“怎么睡不着了,有心事?”

漪宁也跟着坐下,抬眸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帝王。三年不见,他似乎清减了不少,眼窝有些塌陷,眉心中央似乎总有一条舒展不开的纹路。

她静静望着,不觉便开了口:“岑伯父,阿宁这次回来发现你不一样了。”

顺熙帝眼底敛去一抹微芒,淡淡笑着,倒是一如既往的慈爱:“是吗,哪里不一样了。”

“心。”

顺熙帝神色淡了淡,沉默下来。

漪宁既然话已出口,此时也就壮了胆子,继续道:“还记得有一次,岑伯父因为岑伯母没有看好我,致使我钻进邵侍郎的轿子,险些失踪。你对岑伯母生了埋怨,岑伯母伤心之余去了南苑。岑伯父知道后第一时间带着阿宁去南苑相寻。那一日,我看到岑伯父和岑伯母是那样情深,那样幸福。”

“那时候我还小,尚且不懂,可后来大了再回想起来,不免为岑伯父身为帝王却对岑伯母用情深厚而感动。都道无情帝王家,可阿宁一直坚信,岑伯父跟其他的帝王不一样。”

说到这儿,她眼睛里不觉间涌现出泪花,心里莫名酸涩:“岑伯父,你不喜欢岑伯母了吗?”

顺熙帝定定地望着她,想抬手为她擦干眼泪,手抬起几分,又收了回去,只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等了许久不曾等到回答,漪宁干笑着擦了擦眼泪:“可能,岑伯父觉得阿宁逾越了吧,我不该多问的。”

顺熙帝拍了拍她的肩膀:“岑伯父知道,阿宁是个孝顺的孩子,因为心疼你岑伯母才会这般,算不得逾越。阿宁,自你阿宝姐姐走后,你岑伯母一直膝下无女,她是拿你当亲生女儿来疼爱的,你将来长大了,必要孝顺她才是。”

漪宁点头应话:“阿宁自是会孝顺岑伯母的。”

顺熙帝笑着抚了抚她的肩膀:“外面寒气重,时候也不早了,快去睡吧。”

见自己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漪宁此刻也不好久留,只能应着起身对顺熙帝行了礼,转身离开。

见她走了,顺熙帝在院内站了会儿,复又回了房中。

椒房殿内远处昏黄的烛光还在摇曳,为了方便夜里安眠,那烛火离床榻的方向很远,只隐隐映照出些亮光来。整个寝殿之内,仿若披了绢,透着梦幻般的美。

他脱下斗篷躺下时,皇后依然背对自己躺着,一头莫发随意散着,铺在枕边,鼻端传来她发间的清雅香味,缭绕在心头,好容易出去一趟压下来的火再次蹿了上来,下部灼烧的难受。

这么久以来,他因为身体的原因每夜都宿在承乾殿,不曾召见任何人侍寝。在众人看来他对乔晗章痴迷,夜夜缠绵,实则却是连她一个手指都没碰的。

无数个难熬的夜里,他总会想到她,最后独自跑进净室将整个人浸在冰凉刺骨的水池里,强自压下那股欲火。

如今佳人在侧,还是他这辈子唯一放在心上之人,一时间有些难以自持,心跳突突突地快了不少。

这时,身侧的人儿身形微微动了几下,本是无意识的动作,让顺熙帝看在眼里却是双眼发红,心上的某处越发难以自持。

他下意识伸出大手揽过了她,略微抬了抬头:“阿媛,睡了吗?”他的声音透着嘶哑,似在刻意隐忍着。

皇后本没睡着,听到耳边粗重的喘息,她身形略顿了顿,没动。

顺熙帝只当她睡着了,轻柔地将人揽进自己怀里,使得她头枕上自己的胳膊。美人在怀,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全身上下都有些僵硬,又不忍心扰了她安睡,只亲了亲她的额头,再没做什么动作。

皇后倚在他怀里,突然认真嗅了嗅,抬眸看向他:“陛下怎么喝药了?”

67章、癸水 ...

顺熙帝来椒房殿之时刚服了药丸, 鼻息间自有一股淡淡的药香。他自己经常服用,早习惯了那药丸的味道,自然不觉得什么。但皇后不一样, 从顺熙帝身上闻到药味, 她敏锐地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 下意识抬头看向他,微弱的烛光下,她的眼神里透着打量。

顺熙帝更是没料到她居然这般警觉,心跳滞了几息,一时有些紧张。

默了须臾, 他缓缓道:“许是德妃服安胎药时, 把药味沾染在了朕的身上。”

皇后扯了扯唇角, 依旧抬头望着他, 目光锁紧他深邃的眸子,似乎想从里面找寻些什么。

周遭安静了好一会儿,她幽幽吐口:“安胎药是苦的,这药怎么有股清香?”

她是生过孩子的人, 岂会被他轻易糊弄。何况, 她自打闻到药味儿便一直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方才分明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惊慌。

出于一种敏锐的直觉, 皇后觉得他有事情瞒着自己。

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外面隐约听到脚步声,随着脚步声靠近,但闻佟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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