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起他注意了。可这也不是他方才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她才多大,谁要那么早嫁人!将来长大了即便要嫁,也从没想过是他啊!
漪宁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却也并非全然不知,再加上她素来聪慧,哪里会不懂他什么意思,简直是哭笑不得,一时间面颊红润了几分,倒比枝头的桃花还要娇艳几分。
这副样子看在邵敬霖眼里,那就是被自己说中心事惭愧羞赧之意了。
眼见这小妹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邵敬霖心里还是很宽慰的:“姑娘知错就好,你还小,该如其她大家闺秀一样,待在闺阁里少出门才是。这也是闺中少女应有的礼节。”
“……”简直比邵恪之那个木头还木头!
她们俩都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了,屋子里却没人出来,漪宁猜想只怕这会儿邵恪之并不在家,便也不想跟这种人废话了。又见他一副还想说教的架势,赶忙就想着推辞的借口。
然而,她嘴巴刚张开,一句话还没说大门口却传来一声惊呼:“郡主!你怎么在这儿?”
漪宁循声望去,却见是邵稀和穆妧从外面进来了。方才说话的人是邵稀,瞧见她时眼里透着欢愉,又十分的不敢相信,很快跑来她身边:“郡主不是去万福寺接太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郡,郡主?”邵敬霖呆呆站在那儿,方才喋喋不休的一张嘴瞬间开始结巴了,“你,你是安福郡主?”
漪宁笑看着邵敬霖,略思索了一下道:“这位想必是伯府上的三公子吧。”
邵敬霖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尖,好半晌才想起来行礼:“给郡主请安。”说完又匆忙寻了理由,急匆匆的便溜了。
丢人丢大了!
见三哥那开溜的架势,邵稀还觉得十分纳闷儿:“我三哥今儿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不过她也没再多想,而是问起漪宁为何出现在此的事。漪宁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邵稀道:“原来郡主是来找我二哥的,他今日早早的便随父亲上朝了,还未回来。”
邵稀这么一说漪宁想起来了,今日朝会上岑伯父要赏赐前三甲朝服冠带,此后他们还要上表谢恩,只怕还需要些时辰。
邵稀提议道:“郡主,既然我二哥没回来,不如你先去我那里坐坐,刚好穆妧也在,咱们三个也许久没在一起说说话儿了。”
邵稀和穆妧都是漪宁的伴读,三人感情皆是极好的,如今见邵稀这般提议,漪宁自然也不推辞,点头应了下来。
——
邵稀的倪云阁,漪宁这还是第一次来,比起邵恪之的阅朗轩,这里明显装点的更为细致。
穿过垂花门,庭院里种着名贵的花花草草,两棵梨花树的中央还搭了个秋千架,秋千架的绳索上缠着花藤,花藤之间的秋千座也是用上好的木料所制,其后设有靠背,且地方宽敞,像个摇篮。
三人进去后直接上了阁楼,里面的瓷器摆件名迹字画更是应有尽有,屋内陈列的整整齐齐,又奢华富丽,一看便知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娇小姐。
其实漪宁也不难理解,长浚伯夫妇上头生了四个儿子,邵稀这个女儿可谓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少不得比儿子们金贵些。这邵稀在家中的地位也是可想而知,上有父母疼宠,还有四个哥哥围着自己呵护备至,过得便是无忧无虑的生活。
邵稀和骄纵任性的岑锦玉不同,她率真善良,单纯可爱。漪宁很喜欢跟她处在一起,因为不会很累。
就是……这丫头不是个爱念书的人儿,平日里在晋江阁没少被素来严苛的范女先生骂。不过邵稀似乎素来对这种训斥不放在心上,转眼便能忘个一干二净。
漪宁看到桌上下了一半的棋局,挑眉看她:“你和阿妧玩儿这个?那阿妧只怕得被你气死。”不为别的,三步一悔棋可是邵稀的特色。
48章、索玉 ...
经漪宁这般一调侃, 邵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郡主这话说的,我哪儿有那么可恶?有时候我可是很遵守规矩的。”
穆妧笑着过去在漪宁旁边的杌子上坐下,执起棋坛里的白子, 话语中透着揶揄的意味:“还说呢, 方才也不知是谁, 我好容易走了个地方,她偏要让我拿回去不准走。稀儿这丫头,真真是霸道的了。”
这穆妧的父亲袭封靖武侯的爵位,官拜大学士,且还是太子岑璋的太傅。穆妧也算是出自书香世家, 谈吐气度自然不俗, 学问也是极好的, 且为人和气。她年长漪宁两岁, 如今十一岁的年纪却已十分高挑,再加上生得温婉秀气,活脱脱便是个浑身透着书香气的闺阁淑女。
当初皇后为漪宁选伴读时最先想到的便是她,觉得此女懂事, 又颇具才情, 与漪宁也必然相处的来。至于会选择邵稀,则完全是因为漪宁四岁那年皇后已亲口承诺过的。
以前漪宁对邵稀的印象大都来自于邵恪之的描述, 后来见了真人方知那不过冰山一角。这丫头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可爱有趣, 有她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心情也会变好很多。
平日在宫里有邵稀和穆妧这两种完全不同性格的人陪伴身侧,这些年倒真给她带来了不少乐趣。
漪宁听了穆妧的话忍俊不禁:“呦, 瞧瞧,还不止是自己悔棋,现在旁人怎么走她也得管管了。”
这俩人合起伙儿来调侃自己,邵稀却也不恼,只嘻嘻一笑,自己也一屁股坐下来,盯着那下了一半儿的棋局,突然很有兴致地道:“要不然你们俩接着来?”
漪宁去万福寺接太后,随后又住在这铜雀街里,她已许久不玩儿这个了,正觉得手痒心切,又听邵稀提议,自然乐得与穆妧切磋:“那咱们就来试试,阿妧吓得比我好,可得让着我些。”
穆妧无奈一笑:“郡主棋艺突飞猛进,我也想瞧瞧如今的水平呢。”
一时间倪云阁里漪宁和穆妧相对而坐,各自凝神思索着棋局。邵稀则坐在两人旁边的位置上,双手交叠置于桌上,支撑着圆润的下巴,一双水蒙蒙的凤眼微微眯着,脑袋一倒一倒的,跟丢了魂儿一般。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丫鬟偶尔进来为她们漆上一杯茶来,浓郁的茶汤热气氤氲,清香蔓延开来,醒神又醒脑。
关于围棋,其实范女先生去岁仲夏时才开始教她们,至今尚未一年,漪宁学得不甚精通。穆妧则是自幼看爹娘下棋耳濡目染,入门比漪宁早了些年,水平自然也是不同的。
到了最后,漪宁无奈吐了口气,失笑道:“又输了,咱们俩对局我都还没赢过。”
其实在穆妧看来,漪宁很聪明,大半年便能有如此成效已算十分难得了。她当初被母亲教习着学了一年多也才不过尔尔。
“方才这棋局被稀儿搞成这般,郡主能挽回局面已是让穆妧佩服的了。郡主已经比之前又有涨进,再过段日子只怕我就不及了。”
漪宁知道她在宽慰,笑着捧起茶盏呷了一口,想了想道:“若说起来,这棋上还是二姐姐更厉害些。”
漪宁口中的二姐姐正是二公主岑锦瑶,自打五年前她送了二公主白玉雕琢而成的小蜻蜓,二公主又回赠她一个亲手编织的吊坠儿后,二公主待她便不如往常那么冷淡了。
虽然两人依然不怎么说话,但漪宁能明显感觉到她不排斥自己。这两年她开口喊她二姐姐,她也不置可否,漪宁就权当是她默认了。
说起这个,穆妧也不反驳。二公主琴棋书画样样都是绝好的,棋艺更是个中翘楚,平日里在晋江阁更是没少被范先生夸赞,她心里也着实佩服。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漪宁发觉许久没听到邵稀的闹腾了,下意识往那边一看却不由得笑了:“瞧瞧,方才极有兴致地说要看咱俩对局的是她,如今睡得这般酣甜的也是她。这丫头,还真是懒骨头。”
穆妧也是哭笑不得:“真是想不到,有个邵恪之那样出类拔萃的兄长,她竟然丝毫没受到熏陶,对琴棋书画样样提不起兴趣来。这稀儿除了吃喝玩乐,我还真是不知道什么事是能勾起她兴趣的。”
漪宁唇角一勾,挑眉笑道:“怎么没有,除了吃喝玩乐不还有我三哥哥吗,她可都快成三哥哥的小尾巴了。”
被漪宁这么一说,穆妧不由想到每回在宫里小姑娘一看见三皇子岑琰便屁颠儿屁颠儿跑过去问东问西的样子,又是摇头失笑。这倒是,稀儿这丫头除了吃喝玩乐,还很爱围着三皇子打转呢。三皇子如今正是变声期,不怎么爱说话,她还偏爱逗弄一番。三皇子脾气好,又因着她是邵恪之的妹妹不与她计较,她反倒越发得意起来。
这鬼灵精的丫头!
谁知,俩人正谈着她,邵稀倒是突然醒了,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四下看了看:“郡主,我刚听到你叫三哥哥了,三皇子来了吗?在哪儿呢?”
漪宁和穆妧:“……”
说到这个问题,穆妧其实一直不太明白:“稀儿,你说你为什么总喜欢追着三皇子跑呢?”
这会儿知道三皇子没来,邵稀困意倒也消了大半儿,她道:“因为三皇子经常来我家找我二哥,我打小就认识他。而且三皇子人好啊,有时候比我二哥对我都好呢。我二哥有时候觉得我错了还会凶我,三皇子就不会,他会很有耐心的跟我讲道理……”说起三皇子,她似乎有说不完的优点,两眼放着光,一脸的崇拜。
穆妧和漪宁瞧她傻乎乎的样子,不约而同的笑了。
三个姑娘说了会儿话,琢磨着这个时辰邵恪之应该回来了,邵稀便领着漪宁和穆妧又去了阅朗轩。
郡主要找二哥寻玉佩,刚好穆妧想借一本书,她记得二哥那里书多,兴许会有。
三人在去阅朗轩的路上,却突然听到前面的树丛后面传来一阵嚎啕大哭的声音,听声音是个稚嫩的男童。
邵稀立马皱起了眉头:“又是邵敬霄,天天哭哭哭,没完没了,不知道这回谁又哪里惹着他了。”
邵敬霄,漪宁还是有些印象的,今年应该也十岁的吧,没想到居然还这么能哭。看来果真是被长浚伯夫人给娇惯坏了。
这时,那边又有了吵嚷声。
“哭哭哭,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别哭了。”这是长浚伯夫人张氏的声音
“我不管,我就要二哥手里那玉佩,娘,二哥不肯给我你去帮我要回来,我真的很喜欢。”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玉佩啊,你二哥何曾有过什么好东西,你想要什么样的娘去铺子里给你买,或者寻了好玉给你打造一个更好的来,莫哭了我的儿,瞧瞧,嗓子都要哑了。”
“我不管,我就要我二哥手里的那个。那玉佩上镶的紫金边儿,你才得不来这样的好东西呢。娘,你去找二哥,他肯定听你的话,你去给我要回来好不好?”
“紫金的?你二哥怎会有那样的物什?”
“我哪儿知道啊,说不定是圣上赏的呢?”说到这儿,邵敬霄早已没了方才的哭腔,“娘,您就去跟二哥说一声,让他把那玉佩给我吧,反正他考上了状元,以后还会有更多赏赐的,也不差这一个吧?”
后面那对mǔ_zǐ又说了什么三人已经听不见了,只隐约觉得是往阅朗轩的方向去了。
邵稀皱了皱眉头,突然看向漪宁:“我四哥说的玉佩该不会就是郡主丢失的那个吧?”
漪宁方才听了邵敬霄的描述心中也是这样想的,紫金乃皇家御用,岑伯父轻易不会赏赐旁人,纵然是赏也不会这么巧是块玉佩吧?
那也就是说,她的玉佩其实就是邵哥哥捡的,那,那她写的信呢,他难道没看?否则,今日一早为何没看到那玉佩悬挂于桃花枝头呢?
想到邵敬霄居然对自己的玉佩动了歪心思,漪宁心里越发不悦了,去往阅朗轩时脚下的步子都加急了几分。
——
到了阅朗轩,张氏和邵敬霄mǔ_zǐ两个已经在院内了。
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漪宁脚下步子微顿,又后退几步站在了墙根儿。
“霆儿啊,我听闻你得了块好玉,还是紫金镶边儿的,那可是皇家之物,莫非是圣上赏赐?”张氏难得对这个儿子笑意盈盈的,说话也和气得很。
邵恪之一身月白色便衣长袍,长身玉立地站在台阶上,也不请他们入内,神情淡漠的仿若看到的并非自己的亲人:“并无此物,请回。”他冷淡至此,连多余的话都不愿多言。
这些年他们mǔ_zǐ之间素来寡淡,张氏以前偶尔还会生气吵他两句,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中了状元,在伯爷心里正是个宝呢,她免不得也客客气气。
虽说她与这孩子犯冲,但到底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中了状元被人夸赞,张氏自己面上也有光,是以对这孩子的不喜也淡了几分。
如今见他这般,她好言好语相劝:“你四弟都看见了,霆儿也无须隐瞒什么,娘也不是真向你讨要,你就借你四弟玩儿两日,两日后就还你。”不管怎么样,先把玉哄回来再说吧,日后还不还的自然另当别论。
邵恪之眸中闪过一抹讥嘲,语气更冷了几分:“当真没有。”
他怒起来也是格外的有气场,这些年随着他日渐长大,张氏对这个打小便不怎么亲近的次子莫名怵得慌,也不敢跟他来硬的,一时间有些踌躇,面上讪讪的。
邵敬霄却是不依的哭闹起来:“我不信,二哥方才进门的时候我方才瞧见那玉佩在你手上拿着的,现在怎么说没了,你骗人,骗人!”
漪宁终于听不下去了,上前两步站在了阅朗轩的门口:“邵二公子的确有块玉佩,那是我赏赐的!”这对儿mǔ_zǐ也忒欺负人,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样的,身为人母实在可恨可气!
她年纪轻轻的,这会儿说起话来声音虽显稚嫩,却颇具气势,掷地有声,倒使得周遭安静下来,大家纷纷朝这边看来。
49章、赔罪 ...
张氏闻声看过来, 却见是个约莫九岁上下的小姑娘站在那儿,身上穿的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碎花衫子,头上也无什么首饰, 一头墨发用红色的丝线编成几个辫子, 很随意。
她上下打量一番, 心中狐疑,她家何时来了这么一个丫头?瞧方才那说话的气势,也不像是寻常之人啊。
见张氏站在那儿发愣,邵稀走过去,望向她娘的目光里是十二分的无奈, 小声道:“娘, 这是安福郡主, 还不赶快行礼。”
邵稀这话可把张氏给吓到了, 安福郡主?这气势汹汹的小姑娘居然是安福郡主?当今圣上最最疼爱的那个?
她脸上慌忙堆了笑,拉着小儿子上前行礼:“臣妇愚钝,不知安福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还望郡主恕罪。”到底是贵妇圈儿里混着的, 她变脸的速度当真是极快。
眼瞧张氏一副很乖顺的样子,但漪宁才不吃她这一套, 只上前两步, 勾了勾唇,眼神却透着森森寒意:“长浚伯夫人,你找邵二公子要镶了紫金边儿的玉佩是吧?想必夫人不会不知, 紫金稀罕,乃皇家之物,本郡主既然赏赐给了谁便是谁的,夫人这般视皇家赏赐为无物,随意讨要,我倒是敢问夫人,你把把皇室的威严放在何处?”最后一句话,她明显又凌厉的几分,目光清幽,气场十足。
漪宁平日不生气之时甚为随善,和颜悦色的,但严厉起来别看小小年纪,那气势却也能叫人害怕。再加上她的话句句在理,倒唬得张氏身子都随之颤了颤,脸色惨白,噗通便跪在了地上:“郡主恕罪,臣妇无知,却并不敢藐视皇族,更不敢觊觎皇家之物。臣妇只是,只是想暂借两日罢了。”
“借?”漪宁只觉得好笑,眸中闪过一抹讥讽,“伯夫人是如何对待自己的次子的,想必长安城里头无人不知吧?夫人向二公子讨要东西,还有归还的可能吗?”
张氏耸了耸双肩,脊背一阵发凉,乖顺地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吭声。得罪郡主等同于得罪了圣上,这罪名她可是万万担当不起的,一时间冷汗直冒,提心吊胆的。
邵敬霄莫看平日里蛮横霸道,其实也是个纸老虎,如今他娘都怕了,他自然不敢挑事,只小心翼翼站在一旁,偷偷拿眼瞟着安福郡主,又见那气场威严摄人,心下也是大惊。这丫头瞧着怕还没自己大呢,不想竟有如此气质,倒真是宫里养大的贵人。
在他偷看漪宁的同时,漪宁也十分不屑地扫他一眼,只见这邵敬霄被张氏养的膀大腰圆,肉呼呼一张圆脸比街上卖的烧饼可大多了,肥肥的脸蛋儿松松垮垮,倒显得那双凤眼小的可怜。
邵家似乎都是凤眼,如邵恪之和邵稀二人,凤目尾端微翘,不笑时都带着三分颜色,实在是养眼至极。就连方才她看到的三公子邵敬霖,那也是一双华美凤目,儒雅倜傥得很。
但那样好看的一双凤眼长在邵敬霄这张脸上,漪宁却觉得并不十分好看了,竟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实在是可惜了!
想到方才这邵敬霄如此大的个子了居然还对着自己的娘亲哭哭啼啼,浑然没个好模样,漪宁便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样的人物。再想想邵恪之幼年遭受的待遇,莫名就有些为他打抱不平了。
这张氏教子不严,漪宁自然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眼见她还跪着,漪宁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伯夫人,邵敬霆是你伯府的二公子不假,如今也是当今圣上钦点的头名状元,日后是要入翰林院做修撰的朝廷命官。你纵然是他的亲娘,却并无品阶在身,邵敬霆敬着你自是出于孝道,但夫人对朝廷命官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纵子对官员无礼,这可是大罪!我想,这位小公子也是个好生教育教育了。”
漪宁这话字字铿锵,自有几分凌厉之气在里面,倒慑得张氏神色中透了几许恐慌,忙点头应是,只反复说着回头一定好生管教幼子。
漪宁教训够了,顾及着邵稀的面子也不再多言什么,只让张氏mǔ_zǐ退下。
邵恪之自始至终在青石阶上站着,目光落在漪宁的身上,神色柔和,披散下来的些许墨发飞扬,宛如谪仙。
他望着方才对那二人抑扬顿挫一番教训的小姑娘,竟发现多年不见她已出落得如此,倒是极有皇家的威仪,纵然公主怕也不过如此。再寻常不过的衫子穿在她身上,都遮不住那与生俱来的高贵。这女孩子,仿佛天生便该是处在云端之上的,高贵优雅,落落大方。
他不免有些缓缓神儿,这还是五年前那个迈着小短腿儿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讨要琼花软糖糕的俏娃娃吗?
院子里十分寂静,邵稀最先走上前去,拉住了他的胳膊:“二哥,你真的拿了安福郡主的玉佩?”那个玉佩邵稀之前给漪宁当伴读也时常见到,可是郡主的珍爱物呢。
邵恪之却只淡淡看她一眼:“何事?”
邵稀楞了一下方想明白二哥是在问她来此有何事,她忙道:“二哥,你这里是不是有本书叫《广燮文集》,就是前朝有名的大文豪广子茂编撰的那本。”
邵恪之皱了皱眉头,十分不敢相信:“你要看?”这个妹妹他还是了解的,让她看书,拿刀架她脖子上也是不可能的。
邵稀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不是我要看啦,是阿妧,她找这本书找了许久,今日偶然跟我提起我想起来你这里书多,约莫是有的。”
穆妧素来不是个多话的,方才一直在旁边站着,如今见邵稀提起自己,十分真诚地走上前去福了福身子,却没说话。
她跟邵恪之不熟,虽然长安城里不少传出他的美名,穆妧也经常来找邵稀,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邵恪之本人,一时摸不准这人的心思,只忐忑地想着,亦不知这人肯不肯借书给自己。这本书,她也着实是找寻了好久。
邵恪之转而吩咐了身后的赵源几句,赵源很快进屋取了那本书册出来,邵恪之命他交给了邵稀。
邵稀很开心的拿了书过去给穆妧:“看吧,我就说我二哥很大方的,这不是借出来了?”
穆妧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书籍当真是受宠若惊,十分感激地对着邵恪之再次致谢:“感念二公子慷慨,穆妧必当尽快归还。”
邵恪之却抬了抬手:“不必,这书我已烂熟于心,留之无意,姑娘与小妹关系亲厚,这书权当赠与姑娘了。”
穆妧一时间越发受宠若惊了:“这如何使得……”又见邵恪之当真没有再要回去的打算,她福了福身子,“既如此,穆妧却之不恭了,多谢二公子。”
解决了穆妧借书的事,邵稀又看向兄长:“二哥,那郡主的玉佩……”
漪宁想到那日在包子铺这人居然没认出自己的事,此刻心里正不舒坦呢,又听邵稀问起,她拦住道:“玉佩的事你不用管了,我一会儿自己管邵哥哥要,你和阿妧先回去吧。”当着邵稀和阿妧的面她怎么好质问他,还是支开的好,总得给人留点面子不是?
邵稀知道早年二哥给三皇子当伴读时与郡主相识,如今便也没再多留,当真拉着穆妧走了。
一时间阅朗轩里只剩下漪宁和邵恪之二人,一个站在青石阶上,一个站在院子的中央,两人隔着距离,她仰脸看着他,他俯视着她。
很快漪宁收回了目光,旁若无人的去翠竹旁的石凳上坐下:“邵哥哥,许久不见,你不会连杯茶水都不肯招待吧?不管怎么说,我方才也算是帮了你,谢意总得有吧?”
邵恪之眸中带笑望着她:“郡主想喝什么茶?或者吃些点心?”
漪宁想了想,俏皮一笑:“茶就随便上吧,不过琼花软糖糕可以多来点。”刚好早膳到如今,她也觉得饿了。提到琼花软糖糕,她那双杏目直接放出精光来,好久没吃过那点心了,想起来竟觉得有些嘴馋。
邵恪之吩咐了赵源,自己也过去坐下。
想到邵恪之方才直接把书送人的事,漪宁道:“邵哥哥还是这么慷慨。”
邵恪之不置可否,默了会儿道:“我只是不习惯把书借与陌生人,又不好推辞,就当送稀儿个人情。”
“……”这人居然还有如此癖好?
她单手托腮,一手随意地敲打着桌面,很好奇地问:“《广燮文集》讲得是什么,好看吗?”她也没看过呢,或者说今日是她第一次听说有这本书。看阿妧似乎很喜欢的样子,她突然也想看看。
邵恪之看出了她眼底的好奇,便道:“郡主若是想看,我可以默一本给你。”
“真的?”漪宁眸中闪着惊喜,又十分的难以置信。这人五年不见,还是像以前那么好。
这时赵源奉了茶水过来,又道:“公子,琼花软糖糕乳娘说要现做,只怕要等些时辰。”
邵恪之颔首。
赵源立在一旁看了漪宁一会儿,突然瞳孔放大,十分惊讶地后退几步:“你,你,你不是包子铺里那个,那个……”他舌头直打结,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赵源一说,漪宁又想起那日这人吃了醋后那滑稽的表情,禁不住便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却又看向邵恪之,脸上是十分的不悦:“邵哥哥忘性可真好,才五年便把阿宁给忘了。”
在漪宁小时候的记忆里,除了跟太子亲近以外便属邵恪之了。他虽然偶尔说话不怎么好听,但对她是真的挺好,还会给她带琼花软糖糕吃。
说起来,漪宁对于邵恪之这种聪慧英俊且又待她极好的人,心里是有小小的崇拜感的。那日在包子铺里见到他,她也是十分的激动,只是却没想到这人全程都没看自己一眼。
想想漪宁还觉得好失落,自己把人家当哥哥,人家却是有亲妹妹的人,才不会真把她个外人当妹妹呢。这么一想,她越发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她一郁闷便不自觉地嘟起了粉嫩嫩的小嘴儿,口中幽幽一声轻叹,娇憨中透着可爱,竟和小时候是一样的。
邵恪之望她一眼,亲自为她斟了杯茶递过去:“今日的茶水和琼花软糖糕权当恪之给郡主赔罪了。”
漪宁捧着茶喝着,却丝毫没有要原谅他的意思。
邵恪之道:“其实,昨日在包子铺恪之倒也不是没认出郡主,只是当时想着场合不对,太后想必也在,若贸然相认惹人瞩目,怕也不是太后和郡主想看到的。”
那日进了包子铺之后,他其实一眼便瞧见她了。五年不见,小姑娘变化很大,他一时间倒也没认出来。但玉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几乎没怎么变化,看到玉嬷嬷他岂会不知那小姑娘的身份?
后来他听到小姑娘开口说话,只觉得耳熟,便想到那日被马车拦了路时,马车里那个小姑娘的声音,心中也是明了。那日他中状元,大街上被拦了路的那辆马车里坐着的,想必便是太后和安福郡主了。
五年不见,瞧见她他自然也是欢喜的。但包子铺里人多,实在是不方便相认。
不过,他却是没料到,小丫头居然住在他阅朗轩的隔壁,倒也是巧合。
虽然听到了邵恪之的解释,但这并不妨碍漪宁心里仍旧有些小小的不舒服,她没好气地对着邵恪之伸出手:“拿来!”
邵恪之蹙眉:“郡主要什么?”
漪宁瞪着他:“我的玉佩啊,还要,还有我写的信呢。”
50章、娇俏 ...
见邵恪之不说话, 也没有要还自己玉佩的打算,漪宁有些急了:“你不会想耍赖吧,我知道在你手里的, 方才邵敬霄也说他亲眼所见了。”
邵恪之瞥她一眼, 不动声色地饮着茶水:“方才郡主不是说……那玉佩是你赏赐于我的吗?”
“……那是为了跟你解围, 你总不能过河拆桥吧?”漪宁瞪着圆溜溜的一双杏眼,柳眉横竖,原是想做出凶巴巴的样子的,却又越发显得娇俏可爱,叫人瞧了一颗心都软化下来。
邵恪之原本也并没有扣留她玉佩的意思, 如今瞧她这般像个护食的小奶猫, 倒也不好再逗她, 只从袖中取了那玉佩递还给她:“今日之事, 还是得多谢郡主了。”
接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玉佩,漪宁心情极好,连带着看向邵恪之又有了笑脸:“邵哥哥,你既然捡了玉佩, 我写的书信想必你也看了吧?”
邵恪之点头:“看了。”
“那你怎么不按照我说的话把玉佩挂到桃枝上去?”她说着指了指那边的桃花, 恰有微风拂过,树上娇嫩嫩的桃花轻轻摇曳着, 像翩翩起舞的粉衣少女。
邵恪之道:“那日捡了玉佩, 又想到包子铺遇到郡主一事,我便已猜想到郡主住在隔壁,后来又收到你的书信, 便想着今日得了空闲给郡主亲自送过去。不曾想,郡主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等了半天不见自己的玉佩有动静,她可不得过来找寻一番?这可是去岁生辰时岑伯父赏赐的,她宝贝着呢。不过也是巧,隔壁居然是邵哥哥的阅朗轩,早知道她就天天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赵源总算端了漪宁心心念念的琼花软糖糕奉上来:“乳娘刚做的,还热乎着呢,郡主尝尝。”随后便退了下去。
但见那点心做成琼花形状,白嫩胜雪,上面撒着晶莹剔透的白糖颗粒,捻起来轻轻咬上一口,软软糯糯中透着香甜,五年都不曾尝过的美味呢。
“这琼花软糖糕还和五年前的一样,真好吃。”她津津有味地吃着,花瓣儿一样的嘴巴上沾染了白色的粉屑,她却也丝毫不在意,只是叹道,“说起来我都快忘了这糕点什么味儿了呢。”
邵恪之为他添了茶水:“郡主若是喜欢,不如请了嬷嬷过来,可以让乳娘教给她,这样就能天天吃到了。”
漪宁却摇头:“那倒也不用,偶尔吃一次才觉得可口呢,天天吃没得便腻了。”
说着,她笑嘻嘻望着邵恪之,双手拖着鼓囊囊的腮帮子,软绵绵地道:“以后我若想吃了便来找你,或者以后邵哥哥入了翰林院也能时常入宫的,到时给我带上一些便是了,这样咱们还能偶尔见见面呢。”在她心里,还是拿邵恪之当哥哥的。这都好几年没见面了,如今倒是好,邵哥哥入了翰林院他们俩就以后又有了见面的机会。
邵恪之怔愣一下:“郡主身在后宫,怕也不能时常相见。”他入了朝堂,岂能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后宫的?
他这么一说,漪宁倒也想起来了这个事情,默了须臾,她眸中亮色一闪而过
:“那我自己不是可以去前朝吗?这样邵哥哥就不用去后宫里找我了。”
看她说得一脸期待,邵恪之神色柔和,轻轻应了声好。
她吃饱喝足之后,擦了擦嘴,站起身来便要走:“在此留了许久,我的丫头怕是要着急了,我得赶紧回去,邵哥哥留步吧。左右咱们一墙之隔,以后我再来。”
她说罢看着没吃完的糕点,犹豫一下又取了帕子小心翼翼包起来,随后十分期待地望着他:“邵哥哥,这点心你天天吃的,不介意我带走一些吧?”两只杏目眨巴眨巴的,倒让人从心底升起一丝怜意来。
邵恪之唇角抽动几下,眼神里透着无奈:“……”包都包起来了,这哪里是问他的意思?分明是先斩后奏的。
他默了须臾,话语里透着些许哭笑不得的意味:“郡主若是喜欢,只管拿走了便是,回头着乳娘再做。”他自己其实不爱吃甜食,这点心幼年他吃了觉得还好,但长大后就觉得甜牙,这些年来也是很少让乳娘去做了呢。如今这丫头若不带走,他其实也未必会吃。
“邵哥哥你人真好!”漪宁心里乐开了花儿,将包好的点心藏在胸前,她还小,这么一塞倒显得原本平摊的那里鼓囊囊的。不过小丫头倒还没有羞臊的意识,只十分高兴的往桃花树的方向走去。
邵恪之忙在后面唤她:“郡主爬树危险,还是走正门的好。”
漪宁转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一双杏眼微微眯着,面颊带红,娇俏惹人怜的模样:“邵哥哥放心吧,翻墙爬树什么的我很在行,不会有危险的。”
说罢已经抱着树干次溜溜爬了上去,又十分灵巧地抓着树干翻越上墙头,跨坐在上面,俯首得意地望着邵恪之,拍着胸口笑问他:“怎么样,我很厉害吧?”到底还是个孩子,哪有不喜欢被人夸奖的。
眼见邵恪之冲自己笑了,漪宁全当他这是对自己身手的赞赏了,咧嘴轻笑一下,从墙的那头消失了。
邵恪之还怔怔站在院中,望着那消失的地方无奈摇头:“鬼精灵的小丫头,也不知长大了会便宜哪一个。”
随即又想想,兴许她注定便是宫里头的,既然进去了,此生都不会再出来。陛下和皇后疼她,自然是希望她做太子妃的。
不过这样也好,听闻太子待她还不错。皇宫又是她熟悉的家,如此安排是再好不过的了。
想到这儿,他又苦笑着摇头,小丫头才九岁,他又不是人家亲哥哥,怎的还就操心起人家将来的终生大事了?
——
佟迎在家中焦灼地等待着漪宁,却迟迟不见回来,着急地在院中踱步,后来好容易下定了决心准备让狄青去包子铺告知太后一声,谁知狄青还没打算出门,漪宁倒是翻墙回来了。
佟迎欢喜地迎了上去:“郡主可回来了,吓死奴婢了,奴婢正喊了狄青准备去告知太后呢。”
狄青看漪宁安然无恙的回来,自然又退了下去。佟迎则是扶着她去了房内,又询问着去隔壁之后的情形,有没有遇到危险什么的。
知道自己方才忘了时辰让小丫头担心了,漪宁进了屋后就笑呵呵取出了自己顺手带回来的宝贝搁在桌上:“我从隔壁带回来的琼花软糖糕,你不是一直想尝尝吗,这回有口福了。”
“琼花软糖糕?”佟迎瞪大了眼睛,这点心的名儿她是听过的,因为郡主这几年没少在她跟前絮絮叨叨说起这个点心。只说这糕点软糯可口,甜香滑腻,口感清冽,是极好吃的。每回郡主描述得很仔细,她听得直流口水。
她记得每逢郡主说起这琼花软糖糕时都会顺带着提起一个人,就是前两日刚中了状元的长浚伯府家二公子邵恪之。说那点心是邵恪之的乳娘做的,跟郡主记忆力母亲做的点心一模一样。
佟迎从漪宁偶尔跟自己的谈话间了解了她的身世,后来随她入了皇宫侍奉跟前,也体会到她一个孤苦女孩子处在深宫六院里的不容易。
郡主提及邵恪之时脸上的神情总会很欢快,说邵哥哥待她很好,像亲哥哥一样。虽然,这个人话有时很少,也不怎么爱笑,甚至有次烤了野鸡给她吃,还骗她是兔肉,结果把她给气哭了。
“郡主哪儿来的琼花软糖糕啊?”佟迎十分的不解,“郡主不是说很少有人做出你喜欢的口味儿来吗?莫非……”
漪宁笑嘻嘻的,神采飞扬,唇角一直往上翘着,还把自己的玉佩在佟迎眼前晃了晃:“看,我的玉佩也找回来了。你知道隔壁住的是谁吗,就是邵哥哥,我以前经常跟你提的那个。”
佟迎一脸的不可思议:“原来隔壁是长浚伯府?咱们和隔壁的大门不是在一条街上的,倒是一直没发现。”
漪宁笑着点头:“说的是呢,若非我这玉佩丢的巧,也不可能发现这事呢。现在好了,我又有琼花软糖糕可以吃了。”想到这个,她便一阵的心满意足。
“你快尝尝这点心,可是像我跟你说得那样好吃?”她说着递了一块给佟迎,十分期待地看着她。对于自己分外喜爱的点心,她执着地希望身边的人跟自己一样能够喜欢。
“谢郡主。”佟迎说着接下来,小心翼翼吃着,细细品酌了好一会儿,点头赞道,“果然好吃,甜而不腻,跟寻常的甜品不同。似乎还有琼花的清香。”
漪宁笑着指了指桌上的茶水:“你再喝一口茶试试。”
佟迎闻此乖乖照做,越发觉得一股清香在口腔中四溢蔓延,回味无穷。
难怪郡主喜欢这点心,当真是极好吃的。
瞧见佟迎那表情漪宁便知道她也喜欢了,十分珍惜地把用帕子包起来的点心数了数,又赏了她一个,其余的细细包裹起来,她觉得今晚上睡觉前可以加个宵夜。
——
夜晚的时候,邵恪之在书案前挑灯夜读,赵源禀报说长浚伯来了。
他闻此将书册搁下,亲自迎了出去,便见长浚伯一袭酱色团纹袍子,大阔步地走进阅朗轩的大门。
长浚伯年轻时便是出了名的丰神俊朗,儒雅风流,此时年纪大了,气度却仍不减当年,面庞刚毅,五官精致,颌下胡须为他增添积分成熟稳重的味道来。
邵恪之站在门口远远看见父亲走来他弯腰拱手,规规矩矩行礼:“见过父亲。”
长浚伯看到这个儿子是分外欣慰的,不过十五岁便中了状元,现在外面都在传二郎是如何如何的出息,他是如何如何的教子有方。人哪有不爱惜名声的,听到这些夸赞和奉承,他自然也觉得面上有光。如今瞧见儿子亲自迎出来,他神色也十分柔和,轻轻“嗯”了一声:“这是自己家中,无须如此多礼,你进来吧,咱们父子说说话。”
邵恪之应了声是,吩咐赵源去沏茶,这才随之入了房内。
51章、愠恼 ...
长浚伯进了房内, 径自在书案前坐下,随手拿起邵恪之方才看过的书看了看,又将其放下, 抬眸看了眼站在那儿的儿子, 他指了指旁边的坐榻:“你也坐。”
邵恪之应声过去坐下, 又吩咐了赵源去沏茶。
赵源很快奉了茶水给长浚伯送过去:“伯爷,请用茶。”
长浚伯瞥了眼那茶,却并未饮下,只是抬头看向邵恪之问道:“我之前派到你房里的两个丫头,听说又都被你给赶了出来, 那个叫紫坠儿的还被你给下令杖则了?”
没想到父亲是来问这件事, 邵恪之略顿了顿, 倒也坦然应道:“是, 孩儿身边习惯有赵源伺候着,又觉得那两个丫头心思不正让人不喜,便给遣退了。紫坠儿更是大胆放肆,孩儿一怒之下便下令杖则了她。”
邵恪之这个人最不喜旁人在他跟前恣意妄为, 自以为是, 那个紫坠儿居然敢仗着是父亲挑选来的丫头,如此肆无忌惮的引诱他, 分明就是想爬上他的床, 让后赚得一个名分的,实在是可恶至极!他一想到早上那件事,虽然那个叫紫坠儿的并未碰到他一根手指, 但心中却觉得一阵厌恶,眸中神色都随之阴冷了几分。
长浚伯瞧了眼儿子,叹息一声:“你年纪不小了,自打中了状元这上门求亲之人便不曾断过,为父考虑再三,觉得你如今其实也才不过十五岁,倒是不急着订亲,日后多看看再做打算也是好的。但你委实到了通晓人事的年纪,便命人挑选了两个丫头过来侍奉,原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如今既然你瞧不上,日后若瞧上了哪个再收入房中不迟。”
不少人提亲之事邵恪之自然也有耳闻,他原也是并无此时成亲的打算的,如今见父亲这般说了自然应下:“孩儿如今虽说及第,日后的路却还长着呢,陛下委任我为翰林院修撰,此时正是该潜心向上之期,尚无心男女之事。多谢父亲关怀,但孩儿觉得如今正值大好年华,还是把心思放在仕途上的好。”
长浚伯听他这么说倒也欣慰:“好男儿本该有此志向,既然走了仕途,你一心一意向上为父自然也是高兴的。陛下器重你,让你在翰林院仔细累积经验,依着你素来的聪慧将来必会有一番作为。日后光耀我邵家门楣,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也心中甚慰。”
长浚伯府世代袭爵,但这两代在朝中虽无过失,却也不曾立下些许大功,眼看着在朝中地位一直都是不上不下的,长浚伯身为邵家子孙又岂会不为此发愁?不过如今瞧着自己的儿子这般有出息,他倒是看到了一份希望。邵家能出一个这样的儿子,真乃是一件幸事了。
说了会儿话,此时茶盅里的清茶温和了许多,长浚伯端起来呷了一口,忽而又问:“对了,今日听你母亲说安福郡主来过?还说郡主赏赐了你一块玉佩是怎么回事?”
邵恪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父亲说了,长浚伯气得脸色一阵阴沉,倒是没再说什么,只从位子上站起来:“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日沐休好生准备,后日便该去翰林院任职了。”
邵恪之自然瞧出了父亲的怒火,而这份怒意应是来自于长浚伯夫人张氏,他望了眼父亲,倒是并未多言,只佯装不知地应了声: “是,孩儿明白,明日必回好生准备,不让父亲失望。”
长浚伯欣慰地点了点头,起身背着手大阔步出了阅朗轩,急匆匆的便回了自己房中。
长浚伯夫人张氏如今还未曾睡下,此刻正在妆奁前坐着,由下人们伺候着卸去头上的珠钗头饰。
对着镜子欣赏着自己这张如珠似玉的脸庞,张氏心里格外舒坦,眉眼间皆是笑意。今儿个下午乔国公夫人在府里的后院儿举办了赏花会,她也应邀参加。原本乔国公夫人才是东家,不料她这个客人倒是受到那些夫人们好一通巴结,直夸她生养了个好儿子,还夸赞她肌白胜雪,很会保养。
张氏被人夸得心里一阵美滋滋,直到回了府上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嘴里还忍不住哼着小曲儿。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笑盈盈的站起身去门口迎,对着长浚伯福了福身子,柔声细语道:“伯爷。”那是媚到骨子里的嗓音,似能酥到骨子里。
长浚伯一直黑着脸,眉头皱着,眼底透着一丝薄怒,对她的娇媚充耳不闻。
张氏瞧出了他的不对劲,对着下人使了使眼色,大家纷纷退了下去。她自己则强自笑着过去挽上他的胳膊:“伯爷这是怎么了,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张氏生的是当真美极,如今虽然三十有四,却因为素来的保养并不显老,反倒像二十七八的年纪,如今说话又娇娇柔柔的,倒也惹人怜爱。长浚伯瞧她这般也心软几分,但想到白日里的事终究还是有怒意的,只冷目瞪着她:“你今儿个又去二郎那儿闹了?”
张氏笑笑:“伯爷怎说这样的话,二郎可也是妾身的儿子。”
“儿子?”长浚伯冷笑,“你几时当他是你儿子,只有四郎才是你亲生的。瞧瞧那孩子被你养成什么德行了,倒还不如乳娘带大的懂事些,皇家的玉佩他也敢要,还敢哭闹着拉你去找二郎,甚至得罪安福郡主,这回我非教训他不可!”
一听说教训自己的宝贝儿子,张氏心肝儿颤了颤,忙为儿子说着好话:“霄儿哪能是那样的,他也不过是看老二的玉佩好看,想借来带两日,都是自家兄弟,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的。可是老二跟你说什么了?”
长浚伯瞪她一眼:“二郎能说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个数?”说着又顿了顿,“我方才去了四郎那儿,罚他抄写《论语》二十遍,抄不完哪儿他也不许去!”
张氏听得大惊:“二,二十遍?那抄上一年也抄不完呐……”一本论语那得多少字,何况是二十遍……如此下去她宝贝儿子的手岂不是要废掉了?
长浚伯却不觉得心疼,只黑着脸道:“他活该,一年抄不完他就抄上两年。都是被你惯得,受罚这段日子你们mǔ_zǐ也不许见面!”
张氏被骂的有些悻悻,垂着头也不敢说话。
长浚伯自己脱了外袍随手挂在屏风上,见她呆呆站在那儿,他默了会儿道:“我一直认为你素来是个稳重的,府中上下也被你打理的井井有条,怎就在孩子的事上如此糊涂。你口口声声说二郎与你相克,可你现在看看,给你在外面挣得脸面的是谁?你再瞧瞧被你宠若珍宝的四郎,活生生一个纨绔子弟,这样的人你还指望他将来长大了有所作为?他能不辱没我邵家门楣我就谢天谢地了!”
长浚伯一席话说得张氏有些怔愣,不由仔细思索着这两个儿子,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长浚伯却也没理她,自顾自的上床睡觉。
张氏站了好一会儿,倒也没再说什么,默默爬上床去,却是一夜无眠。
——
次日,因为今日沐休并无什么要紧事可做,邵恪之早早的起了在院子里练习拳脚。
长浚伯如今在朝中虽是文官,以前却也是做过武将的,邵恪之也得以跟着他学习拳脚功夫,至少能够强身健体,日后说不得还能上阵杀敌。
春日里空气清新,温度却并不高,早上更是有些清清凉凉的。他只着了身白色中衣,此刻练了半个多时辰,竟也是汗流浃背了。
细腻的汗水自毛孔涌出来,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晨露,顺着白皙的肌肤滑落下来,一滴一滴的,使得那白色中衣被晕染的像一团团云雾。
见他收了招式,赵源递来热帕子:“公子,擦擦脸吧。”
邵恪之接过来细细擦拭,净室已有小厮准备好了热水,他把帕子递给赵源,自己又去净室沐浴。
沐浴过后,换上一身干爽的衣袍,通体都舒服了很多。
此时恰好早膳准备好了,赵源便将其端进房内。见邵恪之进去,他似乎格外高兴地道:“公子快用膳吧,你瞧,这木耳肉丝和冬瓜排骨汤是夫人命人送来的,说是要给公子你补补身子。”
他伺候他家主子这么多年了,这可是夫人第一次主动关怀自家公子呢,倒也是稀罕。以前他家公子还小时,巴巴地盼着亲娘的关心,可夫人只会把四公子搂在怀里,慈爱地哄着,宠着。
那时候的二公子,是真的可怜。
赵源见他家公子默不作声,下意识望过去,却见邵恪之脸色阴沉着,一双眸子冷冽清凛,白皙的面容紧绷着,薄唇抿成一条线。莫了许久,他淡漠地吩咐:“撤下去!”
“公子,这可是夫人特意……”
“我让你撤下去!”他的话里夹杂了三分凌厉,眸中似有怒火燃烧,周身散发着一股凌然。
他家主子生气起来是最吓人的,赵源此刻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忙应着招呼人把那两样菜给撤了下去。
其实公子会生气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到底是亲娘呢,以前倒没见这般上心过,如今公子中了状元,入了翰林院,又深得陛下赏识,夫人倒是想起来对这个儿子好了。这种事,搁在谁心里也会像根刺一样扎得疼吧。
赵源小心翼翼地侯在那儿,看主子面无表情的坐过去用膳,他在心底里叹息了一声。他家公子这些年,心里也着实哭呢。不过幸好,还有伯爷疼着,倒也算一种安慰。
邵恪之用膳时动作优雅,夹菜时也不会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周遭静悄悄的,倒让赵源感觉到莫名的沉闷和压抑。他也是伺候公子这么多年的了,心里自然也有猜想,因着方才那两个菜的事,公子这会儿心情只怕正糟糕着呢。早知道,他起先命人将菜悄悄撤掉便好了,倒也省的惹公子愠恼。
他正兀自想着,房门口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来,甜甜的声音随之传来:“好香啊,我是不是赶上好时候了?”
看清来人赵源如同见到了大救星一般,满脸的高兴:“公子,郡主来了!”安福郡主和他家公子关系不错,有郡主在,公子心情会好些了吧?哪怕转移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
门口的漪宁见邵恪之情绪不对,有些不敢造次,小心翼翼问了句:“我能进来吗?”这人拉着脸的时候还挺吓人的。
邵恪之将眸中的晦暗敛去,神色缓和不少,语气却还有些生硬:“郡主怎么过来了?”
他既然都开口跟自己说话了,那肯定就是准自己进去的意思了。漪宁于是很自觉的走进去了,又在他旁边的杌子上坐下,这才答道:“奶奶早膳后去包子铺了,我无聊,所以过来找你玩啊。邵哥哥,你今日应该沐休吧,打算做什么?”太后寿宴将至,她过几日就该回宫了,能这么轻松自如跑来他这儿的机会实在是不多,她得珍惜。
珍惜吃琼花软糖糕的机会。
今儿个为了来吃点心,她早膳可是特意留了肚子的。
不过,她看邵恪之今日情绪明显不太对,她问他今日做什么,半天也不曾听到回答,她一时间倒也没好意思提点心的事儿,只是关切问他:“邵哥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了?或者,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给你出气!”
52章、尴尬 ...
邵恪之自然不好把自个儿家里的糟心事说与她听, 如今见她倒是也没应,只是道:“郡主早膳可吃饱了,不如再用些?”
漪宁摇摇头:“我不饿。”她虽然没吃太饱, 不过肚子是留着等会儿吃琼花软糖糕的, 可不是吃这些菜的。
邵恪之岂会不知道这姑娘的小心思, 但昨日她着实吃了不少点心,今日实在不好再给她,便只装作不知道:“既然如此,郡主不如去那边的书架前看看可有自己喜欢的,也好打发时间。”
漪宁吃了一惊:“昨儿个邵哥哥不还说不喜欢把书借与旁人的?”她可清楚的记得昨日阿妧借书, 他当场就把书赠予人家了。那她如果看中了那本书, 是不是他也会因为特殊癖好不要那书了?
邵恪之微微怔了怔, 不由笑了:“郡主自然不是旁人。”他与穆妧素不相识, 的确是不喜欢随意外借,但这个打小自己便得她恩惠的小姑娘自然是不同的。
这话听到漪宁耳中倒是格外受用,心情都跟着舒畅了,一时间也不急着吃什么琼花软糖糕, 应着去了旁边的书架前搜寻起来。
邵恪之的卧房分为内外两进, 外室为厅,摆着书案、坐榻、书架、屏风等物, 内室才是就寝之所。
如今邵恪之坐在坐榻旁边的圆桌上用膳, 书架的位置在八马腾飞图案的屏风之后。
漪宁绕过去才发现,这里面的书当真不是一般的多,她看过的, 听过的,听都没听过的,当真是应有尽有。
看到这些书,漪宁突然也很明白为何邵哥哥年纪轻轻便能在科举中独占鳌头了。但凡哪个人能看这么多的书,必然也是大有收获的。
她单手捏着自己尖尖的下巴,目光在书架上游移,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书册。突然,眸光一亮,眼神落在书架最上层一本书册上,那本书的书封乃是用红色优质动物皮做成的,扎在竹卷书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心下好奇,便想拿来看看。
谁知小胳膊一伸才发现,书架长得太高,她根本够不到。
漪宁试着踮起脚尖,又跳了两下,还是不行……
那边邵恪之似乎还在用膳,她又不好此时麻烦人,正在逡巡,忽而看到旁边一个小长凳,她眉头一挑上前将长凳搬了过来。
提起裙摆,站上长凳,紧跟着再踮起脚尖,漪宁倒是很随意便摸到了那本书。
居然还挺厚实!
幸好她平日常跟着太后出宫,胳膊也还算有力,总算把那书册稳稳地抓在手里取下来。
来不及从板凳上跳下去,她先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书来看,却在目光看清书中内容之时瞳孔蓦然放大,随后耳根一热,下意识就往后退。
她是真吓坏了,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如今是在板凳上站着,左脚后收之时一下踩了个空,身子也趔趄着向后倒。
好在,不知是谁从后面稳稳地接住了她,倒是免于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漪宁被扶着站在地上,双腿还有些软软的,好似在踩棉花。她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儿,红扑扑的小脸儿灿若云霞,花瓣儿似的嘴巴微张,杏目瞪得大大的,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这,这书……
邵恪之用膳到了一半,听到里面似乎有板凳撞击地面的声音,猜想这小丫头约莫是要借着板凳取什么书,她到底年纪不大,虽说爬树爬的利索,邵恪之仍旧不大放心。这是在自己房里,郡主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是了不得的。
他这般想着,便从位子上起身过来一探究竟。孰料,他刚一进来,便见她站在板凳上的一只脚突然往后退,踩着身后的空旷便身子蹀里蹀躞起来,他大跨一步上前接住她。
待将小姑娘平稳地放在地上,他等了半天却见小姑娘似乎尚未回神,邵恪之不免觉得诧异:“郡主怎么了?”
听到声音漪宁此时也回了神,抓紧了手里的书册,抿着唇,这会子连细白的颈子也泛起了桃粉,十分难以启齿地道:“邵哥哥,这,这是什么书啊?里面的人都没穿衣服诶……礼义廉耻都不顾,太不知羞了!”
邵恪之:“……”他的耳根突然微微泛红,光线下好似成了透明色,隐隐对那本书的内容有了猜测。
他垂首目光落在漪宁还抱着的那红皮包着的书册上,眉头不自觉拧紧,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外面的赵源,眸色深沉。
漪宁把书还给他,想到里面的内容双颊一阵发热,又忍不住道:“邵哥哥,你怎么会有这种书,里面的人是在做什么?岑伯母常说男女授受不亲,女儿家的身子更是不能随意给外人看的,这里面的人好,好,好羞啊……”她那张脸红得似能滴出血来。
这些人实在是太羞耻了!居然脱光了衣服跟人抱在一起,她们的父母知道了肯定得拿了鞭子抽她吧……
被个小丫头从自己的书架上看到此物,邵恪之如今当真是无地自容了。知道她年幼,尚不通男女之事,可姑娘家看到这种东西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难怪。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臊得慌,虽然他并不知自己的书架上居然有此物。
“赵源!”他对着外面冷声喊着。
赵源闻声从外面进来,绕过屏风上前:“公子,有何吩咐?”
邵恪之阴沉着脸把书扔给他:“怎么回事?”他书架上几时有了这样不堪入目的东西,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赵源被那厚厚的书册砸的后退几步,好容易站定了身子,抬目瞧了瞧几乎要羞惭而死的小郡主,再看看自家主子那黑成炭的脸,他哆嗦了一下,忙解释道:“公子,那日伯爷送了两个丫头过来之时,也顺带着送了这本书的,小的想着公子到底到了年纪,便将这书给您留下了。小的还以为,您,您早就已经看到过了呢。”
邵恪之冷哼一声:“我道是你自己想留着看才是真的。”都怪他这两日没怎么来书架前找书看,倒是难处今日这等糗事来。
赵源垂着头没否认,这书……他的确夜里已经偷偷看过了的。其实,画得也还挺好,各种花样儿都有,直看得人心里痒痒。
漪宁却听得一头雾水:“邵哥哥,什么叫到了年纪就该看这书了?”
“……”邵恪之嘴角抽了抽,他如何跟个尚且是个未开苞的小姑娘讲这些?实在是羞于启齿!
他遂将目光移在赵源身上:“既然这话是你说的,我也是不懂,你如今倒是好生给郡主解释一下。”说完又补充一句,“可解释仔细了,若出了差错惹出祸端,你也无须在这长浚伯府里待下去了。”
赵源身子抖了抖,他家主子这话他算是听明白了。他得给郡主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且,这解释还得是瞎编乱造,不能说那些污言秽语玷污了郡主的耳朵。
赵源皱着一张苦瓜脸,十分的无奈。眼前这事儿还真成了大难题了,他究竟怎么跟郡主解释这事才叫合适呢?
他挠着后脑勺想了想,突然眼珠一转,对着漪宁拱了拱手:“郡主,这其实是江湖人士普遍修习的一种功法,阴阳相合,功力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他说完把头垂得很低,心中思索着:这样的回答,应该是挑不出什么错处来的吧?郡主这么小的姑娘家,应该还是比较容易哄骗的。
漪宁十分费解的拧着眉心。她虽然也看过些江湖上的书,但对于武功心法倒是一窍不通的,如今听赵源这么说只觉得分外诧异。原来江湖上的人为了修习功法,都可以当着外人的面不穿衣服的?这会不会也太拼了些?
难道就是所谓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脱衣服可是大节啊,是不是拘一拘比较好……
她若有所思了片刻,突然将目光移向邵恪之:“邵哥哥,你也修习这种功法吗?”
邵恪之身形一滞,面上晕染起阵阵红润:“……自然不会,江湖中下三滥的招数罢了,我自然不会染指。”
漪宁看他说得笃定,她倒是也没怀疑。说的是呢,邵哥哥这种饱读诗书之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修习什么功法,就做出这种事情来呢?太羞耻了,邵哥哥不是这种人的。
她想了想又道:“我也觉得挺下三滥的,那书肯定是赵源你自己想偷偷的学对不对?”她说着看向了赵源。邵哥哥这样出尘宛如谪仙一般的人,必然是最重视自己的名声,也最注重男女礼节的,他才不会脱了衣服跟人做那种事情的。
现在不会,以后肯定也不会的!
赵源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小的就是一时好奇,故而拿来看看,怎么会真的练这什么武功,郡主严重了。”
“真的?”漪宁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也觉得不像,瞧你这小身板儿跟狄青比可差远了,一看就不是会武之人。既然如此,你赶紧把这书给收起来,莫要再摆书架上,让人瞧见了怎么好意思啊?”她想到方才看到的画面,脸颊又是一阵红扑扑。
赵源忙陪着笑:“郡主说的是呢,小的这便拿出去销毁掉。”说完抱着那书借此机会匆匆溜走了。
当然,他才不会把这东西真的销毁,既然他家公子不看,他自己偷偷藏起来便是。
其实他家公子看不看这些东西,赵源心里是门儿清。年纪到了,哪个男的不对此事好奇?只怕公子自己藏着掖着悄悄瞄过的,方才当着郡主的面儿只是不太好意思承认,这才推脱到自己身上的。
这般一想,赵源觉得自己那叫一个冤呐!
53章、不舍 ...
赵源走后, 漪宁很快将那本书的事抛诸脑后,又寻了本书来看。
此时外面太阳已经升起,明媚的阳光洒落在这阅朗轩内, 落下暖融融的光芒来。漪宁捧了书去外面翠竹旁的石桌前趴着, 十分认真地看起来。
经过方才的一场变故, 邵恪之才吃了一半的早膳也没了什么胃口。郡主还在,他这个主人自然不好躲着,便也寻了书册陪她一起看。
漪宁但凡认真看起书来,素来很是安静,全程单手托腮坐在那儿, 周遭静悄悄的, 只偶尔传来翻书的哗啦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漪宁看得脖子泛酸, 抬起小粉拳在肩膀处捶了两下,张嘴打了个哈欠,又抬手揉了揉微微酸涩的眼睛。
见她把书搁下,邵恪之抬眸看她:“要喝点茶醒醒脑吗?”
“我不渴。”她摇摇头, 却又突然笑眯眯, 双手托腮想着他,“不过如果有琼花软糖糕, 我不介意的。”她都来这里待大半天了, 一口都没吃饭呢。
“郡主年幼,甜品吃多了恐对牙口不好。今日乳娘并未做点心。”他声音温和,说话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
看他这态度, 漪宁心知自己今日怕是吃不到自己钟爱的琼花软糖糕了,一时有些蔫蔫儿的。但人家不给,她到底是不好意思强要的,只得继续埋头看书。
但这会子却不比方才看书时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