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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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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一更 (14)

的,夜风带着水汽,灰蒙蒙间,薄雾自水面升起,拂向虞追。

虞追一边走,黑暗一边包围着她。

她走向关押了自己十多年的高楼,幽暗中,黑暗照着碧绿枞木,隐隐的,她好像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如影随形,他好似一直站在黑暗中观察着她,盯着她。她每走一步,耳边都好像能听到他的说话声。

她想他死了……

眼前模糊地出现青年时的他。她第一次见他,俊秀又苍白,目中亮着星光。他眼神清亮,身有华贵气。然她后来才知道,那眼睛里不是星光,而是寒剑锁于冰川之下,时刻会破冰而出。他那时站在湘水边,躬身向她行大礼,柔声细语地说要聘她……

“夫人、夫人……”侍女快步追着虞夫人。

虞夫人望着寒夜,眼前虚虚的,瞳水渐渐朦胧,若有浮动的水光在她眼中晃。

她再走一步,好似仍能看到那人笑着看她。

说要聘她为妻,诱她跟随他走。他是那样一举一动都诱人的人,没有女郎能抵抗他。他欺骗她,带走她,一路连哄带骗,可她到了周洛,才知道一切都是谎言。她才知道他是天子,才知道他不止妻妾成群,他的儿子最大的都有十岁了……

虞夫人走在寒风中,步伐越来越快,像要抛弃过往的阴影,像要忘掉那些。她听不到耳后侍女的呼唤,她眼睛盯着虚空,耳边好似总能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在走动,在笑,在撒娇,在说话——

看到后来的他,与她在宫殿中对峙。看他阴冷的目光盯着她,他笑得又病态,又疯狂。

他向她伸手,可是他手上沾满了血,她刚看到他把那些活埋的人挖出来鞭尸,他竟妄图用这样的手来牵她。她恐惧地向后退,她跌坐在地,她抱着头崩溃。她喊道:“不要杀了!不要再杀了!”

他便说:“那你就回来。”

她坐在地上,抬头望着他。她眼中落了泪,却轻声:“不,我回不去了。范宏,你杀尽楚国王室,放任我的儿子被你的儿子们欺负。你还想灭吴国,想杀我全家……我再回不去了。”

周天子俯眼看她:“我没有杀。只要你回来,一切会恢复成以前。”

虞追哽咽:“你这个杀人狂徒……”

周天子面上浮起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他盯着她看,缓缓道:“若非你欺骗我,从我身边逃离,事情也不至于到这一步。算了,我不想怪你……只要我们回到从前就行了。”

虞追呆呆看他,凄声笑:“不可能了。范宏,我不会爱你的。我再也爱不起你了。从此往后,即便你囚禁我,即便我再也见不到天日,我也不会屈服。我将用毕生来诅咒你,怨恨你。我会一直想法子逃,我毕生都不会放弃逃离你的身边……你囚禁我没用,你砍断我的手脚没用,你弄瞎弄哑我都没用。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放弃反抗你!你毕生不可能再得到我的爱了。”

周天子沉目看她:“是么,你这么想?你将用一生来反抗我?我毕生得不到你的爱了?”

他坐在高座上,遮挡眼睛的冠冕下垂珠轻晃,他眼中似带着一丝阴鸷无比的笑。他道:“好。”

他站了起来,微微笑着:“虞追,我们的人生还长的很,你说我毕生得不到,未免太自大了些。我倒是想和你比比看,你我谁会输。你是爱我的,只是你不肯回头而已。无妨,我时间多的是,我们慢慢耗着吧。”

他眼中的笑变得沉沉,用一种略带嘲讽的眼神看着她。

他变得暴戾又残酷:“那我们就耗着吧,放心吧,我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了。你这么狠,你以为谁还爱你?我不会再开杀戒了,杀人不能让你屈服,你不听我的话,我也很烦,也很不舒服。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只能等着你的爱自动来了……我们就慢慢耗着吧。”

他自言自语般:“就这样吧。”

虞夫人快步走入了高楼,她躲开了那黑夜中折磨她的梦魇。她跌入高楼中的灯火辉煌处,扑倒在地时,睫毛颤抖,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好似看到他疲惫地站在她面前,淡声:“你自由了。”

她自由了么?

她和他耗了整整十五年,就这样,结束了么?

--

夜深了,村中狗吠声轻微。

玉纤阿已于隔壁和老妪同睡,范翕独处一舍,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下午时他看到烽火,却始终等不到太子登上天子位的讯息。说明周洛情况有变,恐怕和他以为的不一样。周天子死不死范翕不关心,但是太子若是出了事……范翕无法入睡,他挑了灯,干脆坐在案前执笔,开始用自己和兄长间的隐秘联系方式联系太子殿下。

问太子如今是何处境,周洛到底是何情况……

最后怕太子嫌他太无情,范翕不情不愿地加了一句,问父王是否真的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六点二更~补深水的更新!

另今年高考和端午撞上了啊,不知道咋祝,就祝大家心想事成吧!

☆、二更

一灯如豆, 窗前昏昏。

范翕坐在案前一径写字, 笔法古朴而流畅。想到他离开周洛已经一年之久, 也将近一年没有再与太子联络。范翕心中感慨, 北方战起, 天子之殁……这些对范翕都没太大触动。

反正这天下不可能是他的天下, 父王也不是疼爱他的父王。那些有没有,在不在, 范翕不是太紧张。

只是这天下未来是太子范启的。

今日点燃烽火, 按照临危受命之论, 太子该即刻登位,大赦天下才是。范翕等了一下午都没等到新天子登位的消息……他在灯烛火光下写信时,心中也浮起几丝烦躁与忧色。

玉纤阿半夜起夜,持着灯烛出屋。她回来的时候,站在院中, 目光随意一瞥,竟瞥到范翕住的屋舍仍亮着灯。玉纤阿怔忡, 算了算时辰, 已经夜里三鼓过,这么晚了, 范翕屋中为何还亮着灯?

他又看不见,他亮着灯做什么?

玉纤阿不禁想起了下午她与范翕写信时候看到的烽火。范翕那时说是他的父王死了, 玉纤阿本寻思着安慰他,可她看范翕神色平静,精神状态极佳, 压根不像是为他父王难过的样子,她的劝慰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范翕的身世有些难以启齿处,恐范翕与周天子关系不佳,是以周天子殁,范翕才会无动于衷。

玉纤阿本以为此事至此告一段落,但她现在于院中看到范翕的屋舍中点着灯烛,便重新起了疑心。她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她现在开始怀疑范翕的话,疑心周天子的过世,还是给他带去了一些打击。他脸皮薄,不愿在她面前哭泣。但说不定背对着她,夜里偷偷躲在屋里哭呢?

就如泉安曾经告诉她的范翕为她泣不成声那样。

玉纤阿一阵沉吟。

想自己是该装作不知,还是做一个与他一起哭、安慰他的善解人意的女郎?

想到范翕对自己的定义便有“善解人意”一词,玉纤阿轻叹口气,决定在自己没想通自己跟范翕如何走下去之前,做个解语花,让他对她的爱意多几分也不错。他若总觉得她不关心他,对他冷漠,那他们的未来就不好走了。

由是,玉纤阿提着灯烛走到了范翕所居屋舍的木门口,她敲了敲门,门中传来范翕微绷的声音:“这样晚了,你来做什么?”

玉纤阿柔声:“妹妹夜半敲哥哥的屋门,哥哥以为我是做什么?”

范翕:“……”

他怔住,本要再开口,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玉纤阿竟没再给他打招呼,就这样进来了。范翕正坐在案前,看到她手挡着烛火进屋,他当即伏身向下,匆忙将自己写好了大半的竹简压在了臂弯下。

玉纤阿看到了,微愣。

看到他坐在案前,案上摆着笔墨。墨水乌黑浓郁,狼毫搭在一方砚台上。随着玉纤阿的注视,那狼毫上的毛刷滴下一滴墨汁。

滴答。

溅在了地上。

在寒夜中清晰可闻。

范翕面色微微一变,他镇定而坐。他对玉纤阿道:“夜里心烦,是以起身练字,不妨惊扰了你。”

玉纤阿凝视他一会儿,关上门,向他走来:“哥哥不是眼睛看不见了么?练什么字?”

范翕微笑:“练字是为心静,不求什么。”

玉纤阿走到了他面前,俯眼要看被他盖住的竹简。范翕手肘撑在案上,姿势牢牢挡住玉纤阿的视线。他温柔而担忧地问她为何夜里突然醒了,可是睡得哪里不舒服。玉纤阿并不作答,只一手持灯,另一只纤纤玉手伸出,伸向那被扣在郎君手臂下的竹简。

范翕压住不让她取走竹简。

玉纤阿望来,柔声:“我只是好奇哥哥练字练的什么。”

她对范翕起了疑心,她盯着范翕的眼睛,想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看不见了。他面容清透如冰玉,睫毛浓长阒黑,一双眼睛如月夜下的静湖般沉敛美好,虚虚地望着前方,眼中没有神采。

他又像个瞎子。

范翕只不肯让她看他练的什么字,他说:“有些东西不想让你看,你便不要看了。我最不喜欢女郎想控制我了。”

他暗示她不要对他管的太多。

玉纤阿俯眼望他半晌,她又试图抽了抽被他压着的竹简,见范翕仍没有松开的意思,玉纤阿便无奈一叹,缩回了手。她目中染愁绪,似自言自语一般失落道:“男人都如此么?觉得女子的关心是控制?让男子心生疲倦?原来哥哥也不过是凡人。”

范翕眉目轻轻扬了一下。

他本听她的前半句,还有点羞愧不安,但是她最后叫他一声“哥哥”,范翕便知她又是在装模作样,只是诱他而已。这个小女子,虚虚实实,实在厉害……范翕含笑道:“收了你这副嘴脸吧。我早知你是何人,你现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已经骗不到我了。”

玉纤阿心里想:哦,是么?

心里不以为然,玉纤阿明面上面露讪色,将手收了回来。她观察范翕,见他神色不变,但在她的手完全离开那竹简时,他瞳眸轻微地舒展了下,唇角微微勾一下。

是个放松而得意的神情。

独属于范翕的细微表情。恐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松气时会自得。

玉纤阿几乎认定范翕有事瞒着自己,骗自己了。

她不再和他说这些,只是温声细语地嘱咐他早早歇息,她要走了。换平时玉纤阿说自己要走,范翕总会多多少少地有点不开心,但今夜玉纤阿扶他上床榻休息,说自己要走,范翕随意地就答应下来。他对她含笑注目,示意她赶紧走吧。

玉纤阿走到案前,瞥了一眼已被范翕收走竹简的干净案面。玉纤阿沉思一瞬,心里有了试探范翕的主意。她回头看向床上坐着的郎君,声音细细弱弱的,清婉无比:“哥哥,我忽然有些口渴,想在你这里倒杯水喝,可以么?”

范翕怎么可能一杯水都不肯给她喝。

他只是微红了下脸,说:“你是说那个茶壶么?可是,那水不好喝,还都凉了。且、且只有一个杯子,是我用过的……”

玉纤阿即便另有心思,还是被他望向她的似是羞涩的目光撩了一下,心尖酥软。她红了脸,别头咳嗽一声:“我不嫌弃你。”

范翕便不说话了,他看玉纤阿弯身将烛台放在案上,倾身为她自己倒茶喝。她动作优雅而沉静,是前些日子恶补了一番公主王女该有的仪态学来的。本以为她是临时所学,现在看她动作极雅极端正,想来私下里没少练习。

范翕心里叹,玉女可真刻苦啊。这个都要练。

他又喜滋滋,洋洋得意地想:这么厉害的女郎,是我的女人啊。

他更是在心里暗下决心,绝不放过玉纤阿,绝不许她离开自己。

范翕托着腮,面上带着温柔的笑,他闲然无比地一边假扮着双目黯黯的“瞎子”,一边痴迷地欣赏着玉纤阿的侧脸。他在心中不断地夸她是美人,夸她人美,气质好,声音也如水一般悠然恬静……世间怎会有这般好的人呢。

只要她跟着他,他会对玉纤阿很好的。只要她不触他底线,她想要什么他都会顺着她。

忽然,范翕目中一凝。

因他看到玉纤阿倒了杯茶,拿着他的杯子喝茶时,她手中一抖,茶杯中的水渍不小心从杯中洒落,弄湿了她身前衣襟。范翕眼睁睁地看着她胸前的衣襟被水打湿,玉纤阿却是沉稳十分,水弄湿了衣裳,她只是低头看一眼,一声没吭。

范翕皱了眉,心想若是自己真的看不见,那自己就会不知道她弄湿了衣服。

她这人怎么这么安静,这么大的动静都不出声?

范翕心里烦躁玉纤阿的太过乖巧,太过不矫情,就又见玉纤阿蹙着眉,放下了手中杯。她似为难地低头看一眼自己湿了大片的胸口,迟疑一下,她回头,向范翕的方向看来。

范翕瞬间移开目光,眼睛盯着虚空,作出发呆状。

玉纤阿微微地吐了一口气。

她重新低下了头。

范翕目光移回来,重新看向她。这一次,他的目光看去,却僵住了。因玉纤阿大约觉得他看不见,她弄湿了衣裳,茶渍有些溜入了衣领内。玉纤阿就维持着那般跪坐的姿势,将自己的衣襟拉扯下,露出了线条圆润的肩头。

她不停留,继续向下。

拿着帕子擦拭她的肩。

范翕看得眼睛发直,浑身的血都僵住了——

他其实不常能看到玉纤阿的身体。

她总是得体无比,也不多和他亲近,衣裳总是穿得严实。而床笫间,他的注意力被其他地方吸引,也没怎么看过她这样。

眼下的美景,如一幅画卷华美低迷,铺浮在他眼前。

他看到清冷的月光,雪白的山丘。看到山上连年浮着一层细白的雪水,濛濛间,雪水顺着山峰蜿蜒,向山谷下淌去。若有若无的玉兰花开在后山,枝叶颤抖,花瓣飞落。

月下山上的水湾圆润,若有鱼儿,可淌于其间……

范翕忽地掩袖,鼻血流了下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低头拿着帕子擦拭自己肌肤的女郎抬了眼,向他看来。

四目相对,玉纤阿看到了范翕袖下淌下的鼻血。

范翕头晕一般向后靠,心道不好,听玉纤阿冷冷道:“你果然眼睛看得见。”

范翕一边手捂住自己不断渗血的鼻子,一边飞快下床。他不好在这时还拿乔,看玉纤阿刷一下将她的衣襟拉了回去,她面若寒霜地起身要走,范翕赤脚下地,匆匆奔来拉住她。

范翕因捏着鼻子而声音沉闷:“你听我解释……”

玉纤阿道:“不必解释!”

范翕握她的手:“玉儿,我头晕……”

看他又开始装虚弱,玉纤阿气得冷笑:“那你就晕着吧。”

她不搭理他,几次甩开他的手。他手忙脚乱,一边要擦自己的鼻血,一边要来拉玉纤阿。跟玉纤阿说的头晕也不作假,但是也许是失血过多的头晕……范翕心里恼急,可是他越是急,鼻血便流得越多。

鼻血流得越多,他就要一直仰头捂鼻子,没空和玉纤阿说话。

他忙得要死!

狼狈得要死!

玉纤阿本一径生恼,心里飞快想他是何时能看见的,是玩弄了自己多久。但是她一看范翕这样子,明明心里还在生气,她面上就禁不住幸灾乐祸般地,笑出了声。

范翕又羞又自怜又生气她的笑:“玉纤阿!”

玉纤阿:“呵,你管好你的鼻血吧。我再不相信你了!”

她想笑,但现在又不是笑的时候。玉纤阿硬着绷着脸摆脱掉范翕,作出气闷的样子出了门,将他一人丢在了屋后。

--

次日早上用膳时,连老妪都看出范翕和玉纤阿之间气氛的微妙。因女郎一早上都是板着脸,不理她那个兄长。那个清隽的郎君倒是一早上都好声好气地跟前跟后,和他妹妹说话。

玉纤阿却一声不吭。

老妪叹气,想这对兄妹估计闹别扭了。

通常情况下,这般别扭外人搅和不好,需要二人自己解决。老妪私下里找两人谈了话,那妹妹不吭气,哥哥却满面后悔,老妪便明白当是哥哥惹了妹妹。老妪提供了些哄女孩儿的经验,摇着头出门了。玉纤阿本想跟着去,硬被老人家留了下来。

玉纤阿坐在院中摘菜,心不在焉间,并不关心范翕为何不在院中。

她想他眼睛既然看得见了,那自然爱去哪里去哪里。她才不关心他。他居然骗她……莫非是报复她之前哄他自己失忆的事?

可这怎能一样?

那时明明是他见了她,不等她开口,就认定她失忆。她不高兴于他的强势,才故意不说真话。但是这一次……她和范翕逃亡,一路磕磕绊绊,她为了回去救他,硬是从马上摔了下来。她骨头摔得痛,身上全是清淤,她怕范翕难过,一直没告诉他。

她现在坐在这里,都觉得自己的骨头痛。

他估计还以为她的不舒服是因与他行周公之礼的缘故吧。

她因怜惜他而一径忍着伤痛不说,她怕他因失明而害怕,一直和他说话引他开心,她身体那么不适,还和他一起去镇上陪他看大夫……玉纤阿目中凝了泪,觉得范翕可恶十分。

她眼中雾蒙蒙时,旁侧忽递来一束花,吓了她一跳。

玉纤阿抬头,看到失踪了一早上的范翕从篱笆门外探身,将一束花递来,噙笑望她。看她目中含水,范翕愣了一下。他微尴尬:“你不喜欢花?”

玉纤阿答:“花挺好看的。你眼睛既没瞎,怎么不多摘几朵好看的花?”

范翕柔声:“我哪有那般心思。女郎都喜欢花,你不喜欢么?你喜欢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玉纤阿答:“我喜欢你离我远一些,不要碍我眼。”

范翕脸微微沉下,他低斥:“放肆!你竟这样和我说话?”

他好歹是王朝七公子,谁见他不是客客气气的?被女郎这样甩脸子,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玉纤阿瞥他:“我一径这样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不满,杀了我便是。”

“你!”范翕气结。

范翕说:“我没见过如你脾气这么坏的人。”

玉纤阿震惊:“你没见过么?你真的没见过么?你通常不照镜子的么?”

范翕被气得无言,知她是讽刺他,说他脾气坏。可是在她面前,他脾气什么时候坏了?

他扔了花,推门入院。他站到坐着的玉纤阿面前,低头看她许久。他蹙着眉,恶狠狠地瞪她。玉纤阿也不认输,仰头而望。过一会儿,范翕的目光便软了下来。他闭目,忍了忍怒意。

一会儿,范翕蹲到她面前,笑道:“好吧,随你吧。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我知道你这样是因你喜欢我。”

玉纤阿:“呸!”

范翕说不生气,便当真不生气。他蹲在她旁边,看她摘菜,便也好奇地来帮忙。他故意逗引玉纤阿,将她身前竹篓中洗好的菜翻得乱七八糟。玉纤阿忍怒,不搭理他。但是夏日炎热,范翕非要凑到她跟前,还和她越挨越近。

玉纤阿说:“你不要离这么近。”

范翕当没听见,他睫毛纤纤,气息几乎快拂到她面上,倾身:“这是什么菜,你教我怎么摘啊?”

玉纤阿脸红透。

不是羞涩,而是生气!

他又在使美男计诱她!

难道他以为这样就能揭过这事?

亲一亲抱一抱她就不生气了?

范翕确实是这样想的,他自己虽然不动情,但他见多了男女之事。通常哄一哄就好了。范翕温声细语地和玉纤阿说话,只想将她抱在怀里亲一亲,揭过这事就算了……但他的手还没伸过去抱住她,他的袖子只是挨了她的衣角一下,玉纤阿就忽地拔出了一把匕首,匕首尖头对着他。

范翕冷不丁看到横在他面前的匕首。

玉纤阿道:“离我远一点!”

范翕震惊:“你从哪里掏出的匕首?这么危险的东西你随身带着?”

玉纤阿:“要你管?我只要你现在离我远一些。”

范翕抿唇,在匕首下,他顿了一顿,却道:“我不信你忍心伤我,我就不走。”

他仍倾前身,玉纤阿手中的匕首便抵在了他胸口。玉纤阿也不动,她垂目,似笑非笑:“我不忍心么,公子?我可是无情人啊。”

范翕道:“我还是不信。”

他身子仍倾前,伸臂搂她,玉纤阿手中的匕首夹在两人之间。玉纤阿不移开,那匕首也不是假的,划破了范翕身前的衣裳,尖锐的锋头抵上了他的肌肤。他没有被伤到,因玉纤阿并没有故意将匕首向前递。

但是范翕见她不收匕首,就伤心欲绝:“你一点都不爱我。”

玉纤阿骂他:“早说我不爱你了,你还不信?”

二人正拿着真匕首对峙,忽听一阵马蹄声过来。范翕耳微微一动,微侧了身,向栅栏外的道路看去。因这一倾身,他的身子从匕首上轻轻划过。玉纤阿感觉到不对,忙向后收回匕首,然她垂目就看到了他衣上的血色渗出。

玉纤阿脸色微变。

范翕倒没太大感觉,因可能匕首就是划破了一层皮而已。他是看玉纤阿脸色发白,才意识到这是个装弱求可怜的好机会。范翕立刻做出虚弱状,握住她拿匕首的手,柔弱道:“若是插.我一刀能让你解气,我心甘情愿。”

玉纤阿:“疯了你。”

她皱着眉,低头要看他伤势,耳边听人在外高喝:“放肆!你是何人,竟刺杀公子!来人,围住!”

玉纤阿:“……一群瞎子。”

范翕讨好她:“……玉儿说得对。”

范翕脸色微难看。

因看到院外一排排的人士,有曾先生,有泉安,有武臣文臣,有大批卫士……是下属们终于汇合,赶来与他相见。

然而,撞断了他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下属这么没眼色,来的太不是时候。

☆、1

范翕早在薄府时就写信给曾先生, 让他们从越国撤兵。前两日和玉纤阿避难时, 范翕再一次地写信催促。

曾先生等人觉得攻下越国正是大好机会, 且有吴国相助, 双方各取所需, 公子翕要他们撤兵, 不是好时机。因此诸人颇有些犹疑。但念及对公子翕的信任,曾先生和武臣们商议后, 还是不情不愿地撤了兵。

只昨日诸人看到烽火, 得知周天子已殁的讯息, 诸人惊出了一身冷汗,才觉得公子翕要撤兵,也许正是为了自保。周天子一殁,太子不登位,天下必然乱起。他们一行人跟随公子翕巡游天下已一年之久, 周洛的势力现在恐和他们无关。想日后有个好前程,这批人马如今只能依靠公子翕。

在天下乱起时, 公子翕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 果断放弃越国,在曾先生看来, 公子翕能屈能伸,是个厉害的主君。

其实范翕要己方撤兵, 也是为了和越国合作。天下逐利,从未有永久敌人一说。薄宁此人,范翕还是想用用的。

只是正好碰上周天子殁的时机, 一切自然要更加小心谋算。

曾先生等人带着兵马撤兵,扎营于村外山上。泉安也带了当初留在那个镇上的卫士回来了,他得知公子遇难,急急来援,半途上和曾先生的兵马相遇,也算不错。而范翕从泉安口中得知,成渝等一批卫士当初为躲楚宁晰的追捕,带着薄宁走了另一条险路。成渝和薄宁这些人要和公子汇合,恐还要等些日子。

范翕点了头:“无妨。”

他沉思一瞬:“相信诸君已经知道父王薨的消息了,翕想请教先生们该如何自处。”

诸人连说不敢当,他们却早已习惯了公子翕的礼贤下士。公子翕如此温柔,诸人带着笑,心情愉快地跟随着公子翕进了屋舍谈话。

借宿的这家老妪回来后便傻了眼,发现自己的院子里多了许多衣饰华丽的人,有卫士、有侍女、有老有少……村子的人都围在院外窃窃私语,因今天进山打猎的人发现有jūn_duì驻扎在了此地。老妪诚惶诚恐,不知是何方贵人驾到。

老妪不安间,倒是看到侍女一个个面色古怪下,一个女郎从自觉院子两家屋舍中的其中一家出来。那女郎正在和一个相貌俊俏的郎君说话,那女子之貌,如月华之升,自然是让老妪一眼认出来。老妪连忙唤了一声:“玉女!”

不想老妪叫一声“玉女”,院中那些侍女们的脸色更奇怪了。虽然奇怪,侍女们却都安静地站着。

玉纤阿回过了头,看到老妪,她目中露出一丝笑,和旁边的郎君说了一两句话。那郎君便陪着玉纤阿一起走了过来,出了院子,玉纤阿伏身向老人家行了一个屈膝礼,那个郎君也拱手行礼,笑道:“老婆婆,你唤我泉安便是。我家公子落难于此地,多谢婆婆收留。给婆婆添了两日麻烦,我已与村长一家说好,让公子借住于你们村中其他地方,不敢再打扰婆婆了。”

泉安做个手势,让后方一人托着一盘上前。他感激地对老妪再做了一揖:“这是黄金十两,请婆婆笑纳。”

老妪惊呆了,这个俊俏的小郎君说了许多话,老妪就听到了其中一个“公子”。就算她只是一个乡野村妇,也知这天下配得上称一声“公子”的,只有王侯之子、有名士人。这样的大人物,居然被她所收留……

老妪有些不安地看向玉纤阿:“……这是怎么回事……”

玉纤阿柔声细语道:“婆婆且安心收下这些谢礼便是。打扰了婆婆几日,这是婆婆该得的。”

老妪本是不安,在玉纤阿温润的目光凝视下,她慢慢放下了心。接着老妪又看到他们村的村长从院外围着的人群中挤过来,赔笑着跟那个自称“泉安”的小郎君打招呼,又抬手,示意玉纤阿等人跟他走。显然村长要将村中最好的房舍为这行人让出来。

老妪到最后都没弄明白自己收留了两日的那对兄妹到底是什么身份……那位被称作“公子”的年轻郎君没有出现,倒是这两日一直自称是那人“妹妹”的玉纤阿陪着老妪说了许多话,宽慰老妪。

但老妪却弄不清楚这位女郎算是什么身份。那位郎君既是公子,这位女郎难道是哪位公主?

老妪看向泉安,泉安却含糊地敷衍过去,并没有介绍玉纤阿到底是什么身份。

曾先生等人一来就拥走了范翕,和范翕去商讨当今局势去了。玉纤阿和这批人重逢,范翕却没有来得及给泉安做指示,让泉安怎么跟人介绍现在的玉纤阿。所谓献向周洛的吴国王女的身份肯定不能用了,周天子都没了……这个身份多尴尬。

难道要给玉女编一个新身份?

可是如何编?

玉女这样的相貌,多少年能出这么一个美人坯子……泉安脸皮不够厚,临时编不出什么身份。且他也怕他编的身份会让公子不满意,是以泉安一路含糊。

泉安能将玉女身份含糊过去,玉纤阿面对那些之前服侍她的侍女们,却不能含糊下去了。

--

换到了干净而宽敞的屋舍,侍女们一排排站在面前,姜女也在其中。所有侍女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跪坐于她们面前的貌美女郎——这位女郎换了一身雪色衣衫,云母金箔片点额,云鬓松挽,发间玉搔头与步摇金光灿灿。华光流转下,衬得她眉如春山,目似秋泓。

玉纤阿妆容一新,侍女们向她望来时,她也望去。其眉眼,凝睇含情,其顾盼神飞之风采,何其眼熟?

侍女们震撼着。

她们绝不怀疑,这般相貌的女郎,只能是玉纤阿,不可能是公子翕随便找了一个相似的女郎就能冒充来的。玉纤阿的美貌……世间若真有女郎能冒充得来,“美人”一词便未免太廉价了。

可是、可是……玉女不是应该死在当初亭舍那把火下么?公子翕为此,差点将她们全都杖杀了啊。若不是姜女哭着求说玉女回来看不到她们会如何不方便,公子翕早就杀光她们了。

姜女当日求饶的话不过是缓兵之计。侍女们满心不安,从没想过一场大火烧毁了亭舍后,玉女还有活着的可能。可是玉女不活着,她们就得死……

万般思量下,还是玉纤阿咳嗽一声,先开了口:“你们可是觉得我与你们昔日的王女‘玉纤阿’有些相似?”

侍女们懵懵地点了头。

玉纤阿便一叹,手抚额,露出苦笑。她叹道:“我并非你们的王女,你们当知晓。我与公子翕在楚地相遇,因家中出了些变故,我与家中仆从走散,公子翕心怜我,才收留了我,答应帮我寻家人。我却是中途失了忆,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侍女们:“……”

齐齐愕然:“失、失忆?”

怎会这般凑巧?

不……她们真觉得这就是玉纤阿啊。

她们半信半疑地眨着眼,听玉纤阿给她们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大概是说她如何和家人走散,如何遇了难得公子相救。之后和公子同行,公子帮她寻家人……

玉纤阿口才极好,说话又婉婉动听,她的含情目专注盯着侍女们的时候,侍女们由初时的惊讶,到后期的慢慢信服。她们犹犹豫豫地想,原来世间有这等奇事,真有人和人长得这般相像……

到后来,一个侍女甚至被玉纤阿哄着说出了这样异想天开的话:“女郎,我们认识的那位‘玉女’,真的与您十分相似!那位女郎好似是孤儿,说不定你们是姐妹呢!”

玉纤阿便微笑:“咦,不是公主王女么?怎么又是孤女?”

侍女自觉失口,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她被其他侍女瞪一眼,讪笑着不肯再多说了。玉女的身份是吴国大王和王后给的,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宣扬的。恐宣扬得多了,惹出了九公主逃婚之事,她们这群侍女又要有杀身之祸了……侍女们忧心着自己的前程,不敢多说以前那位玉女的事,自然也不敢多问这位玉女的事了。

玉纤阿凭着一个故事、一个问题,就将这些侍女们哄了过去。

侍女们晕乎乎地听着她的话,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先服侍这位女郎吧。总不能让公子翕觉得自己这些侍女整天什么也不做,太过浪费。公子翕那日的杀伐手段吓着了这些原本对着公子翕的脸春心萌动的侍女,她们现在都不敢凑到公子翕面前——怕公子翕会杀她们。

哄住了这些侍女,这些侍女将原本该王女享受的东西,犹犹豫豫地拿出来服侍她。侍女们出去开始打扫现在居住的院子,玉纤阿便坐在屋中,饶有兴趣地翻看着妆奁里的首饰。她拿着一枚羊脂玉手镯玩耍时,门轻轻推开,姜女端着一盆水进来打扫屋舍。

屋中只有二人的呼吸声浅微。

玉纤阿玩着自己手中的手镯,眼睛盯着铜镜。她从昏暗铜镜中,看到姜女站到自己身后,打量着自己。

姜女轻声:“你就是玉纤阿。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骗得了那些侍女,是因她们不知道你本性,她们也不了解玉纤阿到底是什么性情的人。但是我知道。”

姜女声音压得极低:“没有人可以神似‘玉纤阿’,只有玉纤阿自己可以神似自己。”

玉纤阿唇角噙着丝笑,并没有说话。她俯着眼仍在玩自己手中的玉镯,好似分外不在意姜女的话。

姜女主动开口,本也是抱着试探的心。她心里不安,又觉得自己看出了玉纤阿的阴谋,便试图开口。她希望玉纤阿给个提示,希望看到玉纤阿阴谋被拆穿后惶恐的眼色……但是没有。

玉纤阿依然低着头在玩那个玉镯。

姜女左右看看,隔着木窗,看到那些侍女们洒扫的身影,应当注意不到屋中的情况才是。姜女跪在了玉纤阿身后,非常不安地道:“玉女,你和公子翕,到底在玩什么?为何你不承认你回来了?为何你要换身份?我看出来了,你不封我的口么?”

玉纤阿缓缓开了口,她视线仍垂着:“姜女,你知道的秘密越来越多。正是越来越多,我才没必要让你闭嘴啊。”

姜女一愣,然后绝望道:“你的意思,莫非是我已经上了你和公子翕这条船,我永不可能下去了?所以你已经懒得跟我掩饰了?”

玉纤阿托腮,凝视着铜镜中跪在自己后方的美人。她笑盈盈,作惊叹状:“呀,姜女居然聪明一次了。”

姜女:“……”

玉纤阿笑吟吟地宽慰她道:“你也不必太难过。我自有很多事不方便自己去做,需要用到你。你应当看得出我不是什么过河拆桥的恶人,你若服侍得好,帮我遮掩得好,我也不会亏待你。”

姜女心想可是公子翕是过河拆桥的人啊!

姜女心里才这样想,玉纤阿就好似猜到她在想什么一般,自若地说:“公子翕那里你也不必担心。他既用毒吊着你,你不去主动招惹他,他应也不会特意记住你。而你不小心招惹了他……你若是十分好用,我会为你求情的。”

姜女:“……”

她心想所以你们这对奇葩,是重新和好了,重新凑到一起去了?

姜女并不知道周天子已殁的消息,但是玉纤阿换了身份重新回来……姜女若有若无地猜,恐公子翕不会放过玉女,玉女为了能和公子翕在一起,才不得不换新的身份。

姜女低下了头,怅然道:“我只是觉得服侍你和公子翕,好像分外……”

玉纤阿说:“刺激?”

姜女幽怨地向她看来,说:“危险。”

玉纤阿“噗嗤”笑出声,她瞳水清澈,眼睛里含着水,笑起来时真如春水照花一般,格外动人。姜女自忖貌美,却在玉纤阿的笑容中心跳加快一倍,有些自卑。姜女深吸一口气,半晌伸出手,指向玉纤阿腰下。

既答应上玉纤阿这艘船,姜女自也要贡献些什么。

姜女轻声:“我认出是你,除了不信世间有人会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外,还因为你腰下的那枚玉佩。你当是十分珍惜那玉佩,才常日戴着。若是有心人看到了,难保认出你就是玉女。”

玉纤阿一怔,她倒是忘了这茬。她向姜女道了谢,将自己腰下的玉佩摘下来。她手指抚摸过玉佩上的纹路,略有些不舍,毕竟自己戴了这么多年……但是玉纤阿还是拿了一方帕子将玉佩收好,又和姜女一起将此玉佩放入一匣子中藏好。

蛰伏是为了静待重见天日。

丢了一个身份后,与故人重逢,玉纤阿没法再得过且过。

她手扣着案,兀自沉思,想自己要重新开始为自己谋划前程了。

--

张铭曾是吴国人,在他曾招待公子翕为他的小妾办宴作寿后,他成为了公子翕的客卿。公子翕离开吴国,张铭沉思一二后,将家业交给弟弟打理,自己破釜沉舟,也跟着公子离开了吴。

为赢得公子翕的信任,张铭一路上都在撒钱。食宿要钱,公子和越国开战要钱……

虽撒钱撒得很心痛,但当张铭能够跟着曾先生一起听范翕说话时,范翕向他道谢时,张铭就觉得自己的钱没有白花。范翕是知道张家的付出的。只盼公子翕有个好前程,让张家日后能够依附。

这一日,范翕依然和曾先生等人在屋中说话,张铭其实不太能听懂他们的政务,在一次次打哈欠后,张铭便包揽了为屋中说话的人提供些消暑水果的事。张铭招呼着仆从搬运果蔬进院时,他站在院中训话,忽然一呆,看到一列侍女跟随着一位貌美女郎,娉娉袅袅地端着茶盘行在廊间,向此处走来。

张铭张口结舌:“你、你、你……”

玉纤阿向他看来,微蹙眉,显然没认出他。玉纤阿以为他是寻常客卿,便领着侍女们向他行礼,含笑解释:“听说诸君商议政务,我便用冰水洗了些果子来。”

张铭终于说了出来:“……你是那个小妾?!”

玉纤阿微愕,眯了眸。她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她不动声色,掐了自己身后毫无反应的姜女一下。姜女本奇怪着这人干嘛叫玉女“小怯”,小怯是谁,玉女又多了一个身份么……玉女在她手背上一掐,姜女“啊”一声吃痛捂了嘴。

被玉纤阿盯着,姜女后知后觉听懂了那人说的不是什么“小怯”,而是小妾。

与玉纤阿面面相觑半天,姜女终于反应过来恐怕玉纤阿又在外面惹了什么风流债,需要自己这个侍女出面……姜女站了出来,呵斥那个张铭:“放肆!我家女郎乃贵女出身,尚未婚配,连公子都敬我们女郎,你乱喊什么?!”

张铭:“……”

他迷惑了。

但是当玉纤阿带着侍女们进屋,向曾先生等人送出水果时,迷惑的人,就不仅是张铭一个了。那日曾先生已经认出了玉女,他眼皮直抽,到底没多说话。曾先生忧心忡忡,恐公子翕和这个玉女纠葛极深……但是这个屋子的其他一些人,是这几日来第一次见到玉纤阿。

然而他们以前跟在公子身边,既在来吴国前见过公子翕从狼群中救出的那名玉女,又见过被吴国封了王女的玉女。

可是玉女已经死了啊!

现在又冒出来了!

玉纤阿不动声色地承受着这些人震惊的打量,她柔声细语,一边让侍女们分发水果,一边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新身份解释了个清楚。这几日她又把自己的身世修饰了一下,务必把故事讲得分外用心……侍女们出去后,玉纤阿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被她美色所惑,只傻傻看着她,有些分不清真假了。

玉纤阿楚楚可怜地讲着故事:“小女子与家人走丢,不知父母去了哪里……小女子从山上跌下,撞了头,失了忆……多亏了公子翕……”

在这个新故事里,玉纤阿将自己修饰得更加无助。

她前几日给侍女们将这个故事时没将自己说的那么柔弱,因她知道女子天生对同性抱有审度心,不会喜欢故作可怜的女郎;但是她现在这个故事面对这群大男人讲,因男子对女子充满保护欲,她把自己说得弱一点,更会让这些男子信服。

果然,她一通故事编完,她眼圈微红,泪光点点,便有一武士忍不住站了出来,伸手向她,口上怜道:“女郎辛苦了……”

这武士手才伸出,就听一声咳嗽声。玉纤阿不动声色地向后让了一步,没被这武士挨到手。这武士回头,看到坐在案后听他们讲故事的范翕不咸不淡地咳嗽一声后,拿着茶盏喝茶……武士满面羞愧地缩回了队列中,为自己让公子看到了自己情不自禁的一面而不好意思。

曾先生眼皮直抽。

曾先生眼睛都抽得快跌出眼眶了——

一群瞎子啊!

他们真的认不出这个如花美眷的女郎,就是玉纤阿么!

怎么可能是不同的人!怎么可能!

但是一屋子人装聋作哑,就是没人主动出头。曾先生试探地看向范翕,想看公子是不是会指出这个小女子的谎言……结果他发现范翕低着头,矜持地喝着那杯茶喝了许久,时不时的,范翕眸子轻飘飘地扬起,偷偷地看那被男子们包围在中间的玉纤阿……

范翕的目光中,三分不满,三分爱意,三分赞赏,一分痴迷……

曾先生怔住。

他身为男子,他自然能看出范翕这样的眼神代表着什么。一个男子看女子的火热眼神,那见到心上人后想掩饰都掩饰不住的爱慕之心……曾先生竟然在一向洁身自好的公子翕身上看到了。

这、这……本以为公子和这女郎只是春风一度,可是这个眼神……不对啊。

范翕不知曾先生心中的震撼,他本和臣子们讨论着局势,玉纤阿一来后,正好让他放松下。玉纤阿就是来他这里作秀的,她编了一通身世,就要跟人显摆,就要说服人。一群男人将她簇拥在中间听她讲故事……范翕就怀着复杂的心情,坐在外围安静地喝茶。

他有些不高兴玉纤阿得他的臣子们喜爱。

不高兴一群男人围着她转。

但是按照范翕的本意,玉纤阿就不应该看其他男子一眼,就不应该和除了他以外的男子说话。这种想法是非常有病的,范翕自己也知道。他还知道他即使表达了他不希望她和其他男子接触的愿望,玉纤阿也不会答应他。

范翕不想和她吵架,不想和她生气。和她吵架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他心里非常不舒服。索性她没做出什么让他太看不过眼的事,他就努力压下自己这点儿不喜。除了偶尔酸几句,范翕正在学着不嫉妒、要宽容、要博爱的美好品德。

不要嫉妒玉纤阿和其他男子说话。

而压下这样的不喜后,范翕便分外欣赏玉纤阿。他一边喝茶,一边偷看她,一边在心里赞叹不绝——天啊,他忙得都没空给她编排新身份,她自己就编好了么?

还冒出来个“失忆”!

她省了他多少麻烦啊!

周天子殁后,范翕本就很忙,忙得顾不上这会子事。他都忘了这回事……玉纤阿自己就解决了。没有忧心忡忡来他面前晃,没有哭哭啼啼地哀求他,她一个眼神、一个提示都没递给他……她自己就把问题解决了。

范翕分外欣赏玉纤阿这一面,看她舌灿莲花说倒一群人,他敬佩得不得了,就坐在一边观戏。

而时间差不多了,臣子们吃了瓜果后向公子告辞,范翕一本正经地要玉纤阿留下,那些男子以为公子是要问玉女的身世、帮玉女寻找家人,便也没说什么。只有曾先生欲言又止地看两人一眼,叹一口气关上了门。

人一走,范翕便撩眼问她:“好大的胆子。我都没开口,你身份就编完了?”

玉纤阿偏头望他,声音柔婉:“怎么,我这样,让你有压力了?”

她语气中带几分试探。

范翕听出来了,一顿,心想她还是不信任他。

他沉默一下,只作出佯怒状,猛拍桌案:“自然有压力了!为何编身份不编圆?还徒留一个‘失忆’的问题给我?”

玉纤阿答:“因我毕竟不是贵女出身,我不知道楚国有哪些没落的贵族身份可以安给我用。我若随便编一个,破绽太多,不如说是失忆了。这个身份,留给公子去想,比我自己编要好得多。”

范翕定定望着她。

他伸手:“过来。”

玉纤阿向他走去,离他三步时,被他坐着一拽,跌入了他怀中抱着。他脸贴着她颈,她身子轻轻一颤,觉他呼吸绵绵地拂着她颈。听到范翕喃声:“你纵不是贵女,却不要妄自菲薄,你比我见过的所有贵女都要厉害。她们都不如你。”

玉纤阿垂眼。

她目中水光流过。

她浅浅一笑,没有吭气,却是在他怀里转个身,面向他。她伸手抱他脖颈,低声:“谢谢公子。”

范翕觉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伤感,好似要因为这个话题变得低迷……他咳嗽一声,另起了一话题,道:“明日我闲下来,教你骑马吧?你想学么?”

玉纤阿踟蹰:“我不会骑马……”

范翕柔声:“正是不会才要学呀。骑马很有趣的。”

玉纤阿扬目,目中水光潋滟,星落明湖。那星光摇落,分明有些动摇和兴致。却又顾虑于自己从未学过,顾虑于自己是否太笨学不会,会不会惹笑话……

范翕唇挨上她鼻尖,轻轻点一下。他声音温柔十分:“我觉得我做先生教学生的话,还是很温柔的。你不愿跟我学么?你真的不愿跟我学么?”

玉纤阿鼻尖被他亲吮,很快便红了。她被他亲得又痒又酥,被勾得忍俊不禁,笑着点了头,答应了跟他学骑马。

她想贵女们都会骑马。她要向上走,自然也是要学的。

范翕见她笑了,心中也是一荡。他手搂着她颈,一点一点地拨动着。俊美的郎君眉眼垂垂,含情与她扬起的眸子望着。他声音低柔道:“我对你这样好,你不报答我么?”

玉纤阿拥着范翕脖颈,满心激荡和感动。她不知自己该如何报答范翕对自己的好,她想了下,慢慢起身跪好。

她跪到范翕面前,重新靠近他。范翕盯着她看,看她要如何报答自己。她主动倾身,跪在他对面,搂住他脖颈。

她的脸贴来,与他额对额。

玉纤阿红着脸,轻轻在他唇上点了一下。她羞涩地垂目,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夫君。”

她一心讨好他,福至心灵,想到自己见到的那些情投意合的男女们……心中情动,她轻轻唤了他一声“夫君”,暗示自己对他的心意。

范翕沉默着。

玉纤阿以为他会感动。

谁知他没有。

他的眼神几分古怪。

好一会儿,范翕哑声:“你不要叫我‘夫君’。”

玉纤阿一怔,脸色发白,血色慢慢从脸上退去。她向后退,有些难堪。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愿和她……连纳妾都不愿她这样的?

范翕看她向后躲,便知她误会了。他手勾住她脖颈不让她逃离,他仍与她贴着额,垂下的眼神诡谲而噙笑:“夫君?听起来多无趣。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太过规矩了。和寻常男女无异。我更喜欢你叫我‘公子’。你叫我‘公子’还是‘哥哥’都无妨,这样我更有感觉些。”

玉纤阿眨眨眼,她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范翕的恶趣味:“……”

她心想你真是病的不轻啊……婚娶让你没兴趣,你更喜欢偷情的禁忌感?

作者有话要说: 说,你们是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说不喜欢女主叫自己“夫君”的男主?哈哈哈,我们公子就是这么可爱~

☆、1

雅舍纱衾, 芳气拢人。

玉纤阿与范翕面对面, 他眼神诡异,说了那般话后, 玉纤阿沉默一会儿,缓缓悠声道:“郎君觉得偷情更有感觉,然名分更让我有感觉些。不知是从你还是从我?”

范翕不以为然, 只道:“闺中情趣, 个人喜好不同。我顺着你也行, 但今日是你要报答我,自然是你该顺着我些。”

他说着话,便手从后托住了她的腰。细软纤柔, 盈盈一握。范翕心神摇荡,手拢着她的腰, 就要将她向自己身前压。

玉纤阿却抗拒了一下。

范翕微不满, 他耐着性子蹙眉看她。玉纤阿贴着他面, 笑盈盈问:“既然话说到这里,我便有心问一问。不知你我如今状况,公子是如何打算的?”

范翕微振。

他早有思量。

先前他说要舍下一切随了玉纤阿, 乃是情动之际所说的荒唐话,实施起来没什么可取性,且玉纤阿也拒绝了他。之后范翕确实有想过他该如何留下玉纤阿。玉纤阿此时一问,范翕便自以为自己能交出满意答案。

他自信一笑。

玉纤阿双目含情,鼓励地望着他。

听范翕道:“如今天下局势已乱,你不必被献于谁, 姑且挑一新身份用。我无论如何,仍是要回周洛。到时,你随我入府,先留于我身边做一小妾。但你不必着急,那绝非长远之计。待我与于幸兰退了婚,再过上几年,我婚事不被催得那么紧了,我就将你扶正……”

玉纤阿冷笑。

原来打的是“妾室扶正”的主意啊。

她偏头问:“你瞧不上我出身?”

看她脸色淡下,范翕素来察言观色,自然看出她不喜。他握住她的手,摆出与她促膝长谈的架势:“玉儿,非我瞧不上你出身,非我不愿迎你为妻。你是知道我对你心意的。只是你我的身份实在是……你以小妾扶正之法留于我身边,已是最快的法子了。”

玉纤阿沉默一会儿,说:“此事我们改日再谈吧。”

她回避话题,范翕便不悦了。

他强硬道:“既然说到了这里,为何不接着说?你还有何不满的?我确实无法娶你,你根本不懂上流贵族那些事,我若娶你会被世人鄙夷,很多人会与我断绝往来,很多事都会没法做。你非要逼我……”

玉纤阿婉婉道:“是我逼你么,公子翕?我此人心气高,你早就知道。其实你是何品性,我也知道。你说将我迎回府上做妾,你打的主意根本不是长相厮守,而是得到我。你妄图百无禁忌,用任何方式得到我。至于之后如何,你倒是觉得只要我待在你身边,会与你幸福美满地恩爱一辈子,不怪你呢。”

范翕微怔。

他喃声:“难道不是么?”

玉纤阿道:“公子,我确实不是什么贵女,这世间男子的龌龊心思,我不知见到了多少。你现在说的这样好听,然我一旦为妾,之后入了你的府邸,一切都为你所控。我纵是不满,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我何必将自己处于那般劣势?”

范翕目中生怒色,他冷冰冰道:“你这是什么话?一切还没开始,你就笃定自己不会开心,我会伤害你了?就笃定那是劣势了?”

玉纤阿答:“所以我说此事我们改日再谈吧。现下公子无法理解我在想什么,不如将问题搁置,过段时间再说。”

范翕:“……”

他真的想骂人了。

将他话题吊起,她不满了,就说把问题搁置?什么意思?不还是在委婉地拒绝他么?偏偏玉纤阿温柔,她不说我不愿意,只说等过段时间再谈。范翕准备了一箩筐的话等着说服她,她说她不想听不想谈……把他堵回去了。

不就是不愿意么!

不就是不愿为他稍微委屈一下么!

她就是不爱他!

范翕脸色难看,玉纤阿也是心中思绪连连。她有自己的坚持,她了解范翕。他从来不是什么真正的良人,会为她打算太多。他就是喜欢她,喜欢她就想得到她。她若是拒绝他,他必然采用强硬手段。那便会是一桩悲剧。

而恰恰她是喜欢他的。

他身上的问题没有多到让她应付不了的程度。

玉纤阿决定慢慢筹谋此事。她是不会做他妾室的。她知道一旦为妾,之后一生都会受此限制。范翕为了得到她而许下的承诺也不能全信……他这人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人。女子啊,还是要为自己考虑些的。

哪怕对他有好感。

玉纤阿没有如寻常女子般在这时候与范翕大发脾气,没有哭哭啼啼地哀求他博他可怜,非要他许诺什么。她选择暂时搁置问题,待日后时机合适了,再重新与范翕讨论此事。而话题一旦搁置,玉纤阿面上便也没什么气色。

她低头,仍温温柔柔地搂着他脖颈,在他唇上轻轻亲一下,继续两人之前的旖旎。

范翕却是小肚鸡肠,气不过。

被玉纤阿拒绝是事实,他憋着火,哪怕她亲他,他也高兴不起来。男子和女子思维到底不一样,在他看来两人只要在一起就行了,她却执拗于什么名分……哪有那么容易!

他不是嫌弃她,是她的身份本就绝不可能为他正妻啊。

玉纤阿唇与他相贴,觉他唇角柔软却冰凉,她搂着他的后颈,觉得他肌肉紧紧绷着。

显然这人还在不高兴。

玉纤阿微微撩眼皮,望向他垂下的眼。她柔声:“公子不喜欢我亲你么?”

范翕因心中对她有怒,便故意说难听的话气她。他道:“贴一贴嘴而已,我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不是舞女出身么?你连服侍郎君都不会?你怎么做的舞女?”

玉纤阿道:“舞女又不是娼女,不用与恩客上.床。”

范翕自然知道她没有。她若是有了,他必然百般追问,非要问出个所以然。但他现在故意激她,便专捡难听的说:“我看别的舞伎都会服侍郎君。我不信你不会,你不必在我面前端着架子装单纯。”

玉纤阿瞥他。

他这样羞辱人,换别的女郎早就翻脸了。

玉纤阿却沉得住气,她微微一笑,慢悠悠道:“我可从未说过我单纯无知,是你那般以为而已。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要我服侍你。我确实看别的舞伎与客人玩耍,见过一些手段。但我以为公子消受不起,这样对公子不太好。”

范翕大震:“什么,你见过?”

他心眼比针小,当即开始盘算她如何见的。他满脑子腌臜事,想得自己肚子里酸水直冒,快扭到了一起。他酸得不得了,脑子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男女厮混不堪的画面。确实舞伎不用服侍客人,但是舞伎嘛……若真有客人想要,谁会拒绝呢?

范翕简直想挖了玉纤阿的眼睛——让她乱看!

他想知道她到底看到什么程度……于是范翕忍着气,努力挤出一丝稀薄的笑,柔声:“我不觉得我消受不起,你有什么手段使出来就是。且让我也享受享受。”

玉纤阿看他脸上的笑,虚伪得跟挂在脸上、风一吹就散似的。他眼中冒火,也不知道他自己晓得不晓得。玉纤阿微偏了头,在范翕看不到的地方勾唇将笑忍了回去。她重新回过脸来,面对范翕时,又是温婉无比顺从无比的样子。

她眼角微红,似羞。

她问:“公子当真消受得起?不会怪我辱你?”

范翕觉得她又在质疑他,他甚至疑心她在质疑他身体不好……这可让范翕脸色更不好了。他不屑道:“我自然消受得起。”

玉纤阿便说了声“好”。

她在范翕面前,伸出了纤纤玉指,手指根根细长,如青笋般玲珑。她手伸到范翕唇边,范翕不解回望。听玉纤阿柔声:“公子张开口。”

范翕:“……”

他张开了口,她的手就插了进去,抵开了他的牙齿,蹿入了他口腔中。范翕胸腔一震,酥酥麻麻感沿着尾椎骨攀爬。他尚迷糊中,她的手指绕上他的舌,轻轻一划。范翕身子轻颤,与她垂下观察他的眼眸对上。

他当即忍不住,喉间渗出一丝哑声:“嗯……”

玉纤阿红了脸。

范翕也一下子脸涨红。

竟、竟……在她面前叫出声了。

范翕顿觉羞耻,当她的手抵在他唇齿间时,他也终于明白她在做什么了。大脑发空,他红着脸,眼底慢慢泛了红,水光熠熠浮动。他喘着靠在她怀中,发觉她低着头观察他,就好像他溃不成军,她却如旁观者一般……范翕握住她的手,口齿间因含着她的指,他不敢用力咬,声音含糊:“出、出去。”

玉纤阿轻声:“公子且消受吧。”

--

范翕从未觉得如此羞耻,他觉得自己在被玉纤阿戏耍。他震惊无比,真是从未想过她会这样对他。他轻轻颤抖,额间渗了汗,那般流连让他适应不了。通常这手段都是男子对女子,哪有女子反过来用在男子手上的?

范翕握着她的手发抖,他处于剧烈的矛盾中。一方面觉得在她面前喘分外羞耻,想让她退出去;另一方面他又沉迷于此,眼神迷离,瑟瑟不能放开。

玉纤阿的面容也红得渗血一般。

原本还好……可是范翕奄奄一息地被她搂抱着,他的脸贴着她的脖颈。春山在夏日暴晒下慢慢消融,春水破冰,桃花绚烂绽放……她心跳砰砰然,跟着羞耻无比。

像是两人一同躲在暗室中做坏事一般。

他终于忍受不住这般刺激,掐着她的手将她手移开。他赤红着眼,翻身就将她不管不顾地压在身下,拉扯她……

玉纤阿颤声:“不要。我身体今日不适。”

范翕颤声:“那、那……用其他法子……”

玉纤阿低声:“什么其他法子?”

范翕亲她的耳,他手揉着她手腕,暗示地在她手腕内侧摩挲。他眸子清润含水,心急之下,口上仍噙笑:“多的是法子。不光你有法子对付我,我也有法子对你。”

“玉儿,你我之间,百无禁忌。”

关上房门,自然百无禁忌。

--

半个时辰后,侍女进来将凉茶收走。发现一盏茶具中,扔着一方帕子。帕子丢在浑浊的茶水间,在茶叶上飘荡。侍女低头疑惑看了一眼,似想到了什么,瞬间红着脸退下去了。

她只是走前,悄悄望了一眼屏风后。暗想这玉女也不知是不是原来那个,但是既与公子这般……日后她们这些侍女,自然要小心服侍着些。

--

曾先生夜里得一武臣敲门,因武臣拿到了最新的密保,准备次日再交给公子翕。

武臣与曾先生讨论了一番局势,说起楚国如今情况不好,边界处疑有蜀国和宋国试探。又说起九夷侵入大周,化整为零,杀入各方诸侯国,那些诸侯国竟然不以为然。北方没听说关于九夷的战争如何,只听说类似齐国卫国这些大诸侯国,在如何争夺天子位……

他们得到的最新消息,是周太子被天子委以将军一职,被派去击杀九夷蛮人。太子离开周洛,之后九夷攻入周洛,周天子不知是如何想的,竟然带兵亲征,一路杀出了周洛。

之后天子死于九夷乱兵之中。

这天下就此没有天子,太子却被困在九夷兵马下,无法回返周洛。但即使太子想回返,想如今齐国卫国那几个诸侯国起了心思,恐也不会让太子平安回返周洛。

太子行踪,他们如今都得不到。

曾先生叹:“也怪太子,为何亲自出征。若是太子留在周洛,天子殁了,太子自然立即就登王位。如今局势就不会这么乱了。”

武臣却道:“太子想攘外,却也没什么错。”

曾先生不赞同:“攘外应先安内。太子却不在意……真是……”

武臣便也苦笑:“太子向来如此……但起码目前太子应是平安,我等也算放下心吧。”

曾先生点了头,到目前为止,不算什么太坏的消息。只是恐齐国卫国那些……曾先生冷笑:“太子忙着攘外,他们忙着互相征战好问鼎,也是各自忙碌,互不干扰了。”

武臣没说话。

因他们明白迟早会干扰。

比起北方的乱象,楚国现在只是边境出了些问题,楚国大片国土上百姓仍然安居乐业……已然很不错了。只是不知如今局面,公子翕会如何选择……而说起公子翕,武臣就想到了白日出现在他们谈论政务屋舍中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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