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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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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一更 (3)

有出门,在自己的宫殿中认真学琴。教了一上午, 琴声清越如泉,玉纤阿站在帐外,一边随侍一边观看女官教公主如何弹琴。玉纤阿自己稍微有些经验, 但也只是看旁人弹, 自己不曾系统学过。如今有这样机会,虽然听得半懂不懂,玉纤阿仍然接了这个差事,趁随侍的机会学琴。

两个时辰后,玉纤阿送女官离开宫舍。她回返和其他几个宫女帮公主将古琴挂到墙上时, 奚妍托着腮看她,若有所思:“玉女,你留下, 我有话与你说。”

几个宫女相互交换个眼色, 纷纷告退。宫舍中无人了, 隔着竹帘,候在外服侍的宫女也悄然退下,玉纤阿意识到恐怕出了什么事。她心里突了一下, 但想到公子翕喂自己吃的定心丸,再加上自己不曾留下什么把柄,她又重新镇定下来。

反是奚妍很不好意思与她说这种事。

奚妍在心里为自己鼓劲,告诉自己要镇定,自己可是公主啊。嗓中轻咳一声, 奚妍望向站立的玉纤阿,喝道:“玉女,我已经知道你的事了,你还不跪下认错!”

玉纤阿疑惑又忐忑:“奴婢不知公主说的是什么。”

奚妍点她:“我让人搜过你的屋舍。”

果真如此。

玉纤阿心里顿一下,面容低垂,口上柔声:“奴婢不曾私藏过什么。”

奚妍便要为此赞她一声“清廉”,却还是要说清楚:“昨夜你离宫时,我让卫士跟着你。你进了公子翕的宫舍,之后被公子翕身边的卫士送回来。你若当真只是和你那位交好的宫女姜女夜谈,公子翕的卫士也不会亲自送你。”

玉纤阿抬目:“……”

她原本还有很多话可以辩解,她可以为此找出很多理由。但是她抬眼,望向九公主。奚妍眼中不是得意,不是抓住她把柄的骄傲,而是对她处境的担忧。一位公主,竟担心她一个侍女的处境。玉纤阿静了片刻,缓缓跪了下去:“是奴婢私德有亏。”

奚妍松了口气。

她其实只是隐隐猜测,她始终没拿到证据。现在玉纤阿承认,九公主一下子蹲下,她到玉纤阿面前,激动又好奇:“所以你真的和公子翕私下交往么?”

玉纤阿轻轻点了下头:“请公主责罚。”

奚妍不责罚她。

但奚妍握着她的手,着急道:“你怎这样糊涂啊。若是被人发现,他一旦不保你,你会被乱棍打死,背上一个‘勾引公子’的罪名啊。玉女,你这是无媒苟合,宫中严禁此事的。”

玉纤阿心里低低笑了一声。想她这样的身份,想要有媒也不可能啊。公主真是天真。

奚妍急声:“你笑什么?说话呀!你若是被人发现了,从我宫中被带走,我可救不了你啊。”

玉纤阿反过来安慰她:“公主不必担心,奴婢与公子翕情投意合。公子翕已承诺于奴婢,他会带奴婢离开吴宫,回返洛地。只要公主不说,奴婢不会被发现的。”

奚妍讶然,她知道公子翕大约下月初就会离开。但是公子翕竟然打算带走玉女……奚妍扯着玉女的袖子,仍然很忧心:“可是真的?他会这样做么?我看他实在不像好人,你不要被他的表面骗了啊。”

玉纤阿轻声:“……公主怎么这样说?公主不是心慕公子翕么?”

奚妍吓一跳。

她连忙道:“我?没有哇。我怎么会慕他?我和他都不甚熟哇。”

“这样……”玉纤阿喃声,想到种种蛛丝马迹,她抬目,“公主最近这样关注公子翕,原来是为了奴婢么?奴婢真是……无以为报。”是她狭隘,将小公主想的太单一了。

奚妍不在意那些,她只是更担心玉纤阿被公子翕骗了。奚妍忧心忡忡:“玉女,你真的要看清他啊。我自来在宫中,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宫女被我兄长们抛弃……我的兄长们,他们也是公子,那些想自荐枕席的宫女们都觉得自己不一样,以为攀上了公子就能飞黄腾达。实则我兄长们只把女人当玩物,他们根本不在意的。玉女你这样温柔可怜,我只怕你受伤,怕你被公子翕骗去了身心,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

玉纤阿沉默一瞬。她想奚妍看着这样单纯,原来奚妍也看到过很多事……只是作为一个王姬,奚妍选择当做自己不知而已。如今奚妍诚心与她劝这些,早已超过一个公主对侍女的用心……玉纤阿心中有些羡慕公主这份纯真的心,因她自己没有。

她这样心机深沉的女人,没有公主那样单纯的心,也没有宫女们那样的自信。公主何必为她担心呢?她只是玩心机,她不会被公子翕玩弄的。

但是这些话,玉纤阿也不愿对公主说太多。奚妍是天真善良的天之娇女,她是吴国公主,永远不用体会自己这些烦恼。说与她,她也不会理解。玉纤阿便只挑最简单的来说:“公子翕对奴婢发过誓,奴婢与他情投意合。他是否骗奴婢,奴婢是看得出的。请公主相信奴婢。”

奚妍:“你为何这样自信?”

她偏脸,红了下腮,轻声:“因奴婢入宫前就与公子翕相识,然而至今,奴婢未曾被公子翕碰过身。”

奚妍握着侍女的手,一下子僵住了。虽民风大胆,但她一介公主,显然没机会接触这些事。奚妍迷惘地“啊”一声后,彻底红了脸。她好似比玉纤阿本人还要害羞,不敢多提此事。但是奚妍也想到,若玉女与公子翕相识了这么久,公子翕都对玉女这样有礼……这二人,大约是真的相爱?

何况玉女是聪慧的。玉女应该不会被骗吧。

茫茫然想了这些,奚妍一点点放下心。她不再担心玉女的安危,只心中怅然,想玉女若是走了,自己又失去一个得力侍女。但是转而,奚妍又为玉纤阿高兴起来。奚妍说道:“若是公子翕真的会带走你,那我是要祝福你的。能成为公子翕的姬妾,玉女你以后就不必再受苦了。周王室,总是比吴国厉害的。何况公子翕日后必然会被封王,你到时,也许会成为他身边一位夫人。到那个时候,也许你我主仆一场,还有机会再见面。”

姬妾,是奚妍在自己的理解范围内,对玉女最大的祝福了。一位公子的妻子,势必贵女出身。玉纤阿自然不可能,玉纤阿能成为姬妾,能有个名分,在奚妍看来,已经十分了不得。

玉纤阿也只抿唇笑了一下,只心中想,这怎么满足我?

说完了这些,奚妍又会好奇:“不过,你和公子翕平时都如何相处呢?我听说,男子都喜欢对心爱女子亲近。我见公子翕那样温雅,他私下也会如其他男子那般么?”

玉纤阿红着脸,小声回答:“会呀。”

“他也会想靠近奴婢,寻借口握奴婢的手,与奴婢说话……”

奚妍又问:“那他私下会说荤话么?”

玉纤阿窘道:“奴婢不知。不曾听他说过。不过想来公子高洁,应当不会吧?”

奚妍跪在玉纤阿身边,与玉纤阿小声探讨着她未知的世界。十五岁的九公主奚妍尚且不知自己被安排好的宿命,她对爱情憧憬,对自己的侍女口中的爱情好奇。她没有机会接触那些,她知道的都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玉女是她第一个发现的接触到那个未知领域的人,她实在太好奇,自然拉着玉纤阿问个不停。

而玉纤阿也当真温柔,再是不好意思,也柔声细语地回答公主。

她只是留了心眼,不敢多说范翕的事,怕奚妍对她口中的私下里的范翕产生兴趣——她不想与奚妍这样的人争一个男子。

因她知道公主一定玩不过自己,不是自己对手。然奚妍对自己很好,她不想伤害奚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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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公主知道了玉纤阿和公子翕的私通,像保守一个秘密般,奚妍自觉自己和玉纤阿成了同一战线。她会主动为玉纤阿提供机会,让玉纤阿和公子翕私会。原本公主的宫舍守卫森严,奚妍还有点头疼,怕郎中令吕归来寻自己寻得太频繁,影响了自己的侍女私通。

但是也不知为何,郎中令现在躲着九公主,路上遇到时不得不打个招呼,平时吕归再不会主动来公主这里,为公主宫舍提供免费防卫了。

这样一来,公子翕来约玉女,便方便了很多。

奚妍有时候好奇,然而公子翕武功太好,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范翕本人……

三月下旬,吴宫在落山办下狩猎骑射赛事,今年邀了公子翕参加。吴世子奚礼私下和公子范翕商议,借此赛事,偷偷将那些挑选好的兵力过给范翕。吴国和公子翕的交易一直私下进行,范翕自然亲自来狩猎大赛了。

九公主自己本来是要来的,她知道玉纤阿和公子翕的事后,便把玉纤阿也带了过来,为玉纤阿和公子翕提供机会。站在赛马场上,刚刚结束一场赛马比试,九公主摇着扇子,伏在栏杆上看着围场中的青年才俊。她时而偏头,与自己身边的玉纤阿说话。

奚妍小声告诉玉纤阿:“我打听过了,我五哥和公子翕被起哄,要求他们两人比试马上功夫。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带你去看公子翕的比试。”

公主口中的“五哥”,便是吴世子奚礼。玉纤阿想说不用这样,她并不想和范翕往来这样频繁。何况还有一个吴世子在,为防止范翕吃醋误会,她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玉纤阿便说身体不适,不愿意看了。

奚妍好失望,她觉得玉纤阿太温柔了,这样不争取可不好。奚妍正要再劝玉纤阿几句,余光忽然看到一个英姿飒爽的影子,她手中的羽扇当即捂住嘴,眼中放光,小声尖叫:“好俊俏呀!”

玉纤阿好奇地看去,见围场进来的门口,一个少年郎君骑着高头大马。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是他手中缰绳长长短短,牵了起码十匹马。加上他胯.下那匹,十匹马围在他身边,棕红色、雪白色、黑鸦色,团团簇拥着他。而少年郎君要板挺直,他口上吹一声唿哨,控住这些马,抽空,他又扭头,高声和四五丈外的赛事主管说话。他距离公主这边有段距离,但围观的女眷中,目光全都盯住了他,和围着他的十来匹马。

有人窃窃私语:“郎中令将他养的宝马牵过来了,是为公子们准备的吧?”

“听说这些马只听郎中令的话,只有郎中令可以操控这些马过来。”

“郎中令挺俊的啊。可惜听说要离职了,不会待在宫中了。”

“那怎么办?郎中令是我吴国武艺第一啊,他走了,谁来保卫吴宫啊?”

听着那些女郎和郎君的讨论声,奚妍面容发红,眼睛亮亮地看着日头下骑在马上、懒洋洋控马的少年。她转头与玉纤阿说:“我一直觉得,狩猎骑射这些赛事,每年参加的都是些花架子。只有郎中令和他们不同。郎中令这样的才是真正该下场比试的啊。只要郎中令下场,定没有我那些兄长什么事了。”

“但是吕归向来不下场,他只负责保证大家不在赛事上出事。”

“不过我还是愿意每年来看赛事的。因为虽然吕归不参赛,但是每年的第一匹马,第一只箭,都是他先来,给公子们做个样子。大家才会去比。我每年啊,就等着看他出场。”

“日后他不在了,这王宫多寂寞,我就再不来看这赛事了。”

玉纤阿安静听着,冷不丁问:“公主喜欢郎中令?”

奚妍愣一下,道:“怎么可能。”

她笑道:“我十岁的时候就认识吕归了,他是我好友,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呢?只是你看,这满场的人,难道不是只有他最厉害么?”

玉纤阿说:“公主,不要说了。”

奚妍以为她不认同,便拉着她一个个人比过去,非要玉纤阿认同:“我哥哥中最喜欢的是五哥,五哥长得威武些,可他也打不过郎中令。公子翕呢,看着清瘦单薄,说是文人也可,武功的话,也要输给郎中令……”

她侃侃而谈,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微冷声音:“九公主,你在说什么?”

奚妍后背一僵,她回头,看到赫赫公子们跟随,吴世子奚礼和公子翕宽袍玉冠,缓步而行,向她们这边走来。显然奚妍说的话,被他们听得一清二楚。这群公子的到来,惹得女郎们惊呼。奚妍当着自己哥哥们的面说了那么多他们的坏话,此时也红了脸,讷讷不敢多说。

奚礼的目光落在妹妹身边玉立的侍女身上,玉纤阿屈膝向公子们行礼。

范翕的目光,也轻飘飘望玉纤阿一眼。玉纤阿目光轻轻抬起时,看到他眼中的笑。

玉纤阿心口怦一下,再次垂下视线不敢多看他。

二人这般眉目传情,欲语还休,身边总有人注意到。奚礼沉默了一下,对范翕说:“走吧。”

之后再与范翕同行,看范翕文质彬彬应对所有人,奚礼心中却不太舒服。恍恍惚惚的,奚礼想到了方才玉纤阿那个抬起又垂下的目光。他觉得玉纤阿在偷看范翕,他疑心玉纤阿和范翕当真有什么……但是奚礼心中拧了根刺,想到:那我呢?

玉女最初,是被他派去织室的!

当初在“承荫宫”中哭着说自己没有勾引公子翕的,也是玉女!

每日特意来“承荫宫”为他整理书舍的人,同样是玉女。

难道那些都是他会错了意?可她也曾偷偷看他,也曾对他笑过……奚礼闭了闭目,想到前日王后与他说,说他年纪差不多了,身边当收一姬妾服侍。那时候,奚礼心中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玉女。

想谁能如她那般呢?

心中有些闷,奚礼沉思许久,仍决定自己不能就这样算了。他暗自后悔,当日为何不留下玉女……奚礼向身边侍从嘱咐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而当是时,奚妍被自己的兄长撞见,也不敢在这里多看了。现在的比试没什么意思,公主说要回帐篷中歇一歇精神。送公主回去后,玉纤阿独身行走,前往灶房为公主要一些糕点和清水,好等公主睡醒了看赛事时吃。

玉纤阿低头行在路上,旁侧是密树林,其中忽然伸出一只男子的手,一把拽住她,将她拉扯了进去。玉纤阿没有挣扎,只心里跳一下。她以为是范翕。因范翕总是如此。她低垂着眼,被搂入人怀中时,唇角已经含了一丝笑。

她羞涩抬目:“公子……”

抬起的眼睫却轻轻一凝,因这搂住她的男子,并不是范翕,而是多日不见的奚礼。

奚礼高大而威武,观察着她的反应。看到她的笑容,他心中笃定,语气松了一丝:“孤就知道,你心中是有孤的。”

玉纤阿:“……”

她尴尬地后退,挣扎想躲开奚礼。她口上道:“殿下误会了。”

奚礼却不愿她总这样欲迎还拒。他目色一暗,握紧玉纤阿的手,拖着她行走:“你跟孤来,有些事,我们应当说清楚才是。”

玉纤阿愣了一愣,目中一闪,她也默认下来。是啊,她应该跟奚礼说清楚才是。她现在已经有了公子翕的承诺,她已经彻底放弃招惹奚礼了。

奚礼将玉纤阿带走之时,回到自己的帐篷,范翕刚看完一篇卷宗,揉着额角。他想到刚才那个小公主说什么他太过“清瘦单薄”,一看武功就不行。玉纤阿竟然也没有反驳,竟然也没有说他是她心中最厉害的……范翕轻轻哼了一声,心想奚妍那小屁孩,懂什么。

一点眼光也没有。

最恨的是玉纤阿什么都不说,只知道向着她那位公主说话。

想到此,范翕思及一会儿他与奚礼被人撺掇着的马上武功比试,心想定要好好展示一番。他可不是旁人心目中清隽的不能武的柔弱公子。范翕去虎啸屏风后换下了常服,穿上束袖银铠战袍,披上雪白披风。

这样其实有些夸张。

但范翕沉着面,想只有如此自己才能显得威武英气一些。他换好衣袍从屏风后出来,见帐篷中多了一人,是泉安。泉安脸色有些不太好,在帐篷门口徘徊,大概想心事太专注,都没听到范翕出来的脚步声。

范翕轻声:“看到那么多的女郎,思春了?”

泉安回了神,看向走出来的公子翕,愣了一下。银冠束发,披风曳地,窄袖束腰。行出来的公子翕巍峨似玉山,俊美中又带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和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泉安想到这大约是因为方才,某位女郎只是低着头笑,却不开口夸自家公子一句的缘故……泉安沉默一下,说:“我被人撞了一下,没什么事。”

但范翕何等了解自己这位仆从。他横泉安一眼,小心撩起自己好看的战袍坐下。范翕低头温柔地拂去自己衣袖上的皱褶,口上温和道:“说吧。我脾气这样好,难道你说了什么事,我能吃了你不成?”

泉安心想您脾气可不好啊!

但是泉安只能说:“公子可还记得您让我派人去查玉女身世的事?”

“记得。”

范翕目中更柔,笑道:“怎么,结果出来了?泉安,你觉得,若玉女是贵女出身,我是否可以……她是否可以和洛地那位相抗衡呢?”

泉安苦笑。

他心想公子这次输得不是一般惨。

泉安跪了下来,尽量平缓地只陈述,不发表意见:“公子,玉女骗了您,姑苏之地根本没有什么玉姓贵族过。从来没有过,即使往前一百年,姑苏都没有出过姓玉的贵族的痕迹。倒是在姑苏确实找到玉女留下的线索。她曾在姑苏城中最大的舞乐坊做过活,之后一位郎君买下她,将她带走。但是那位郎君中途上,又弄丢了玉女,之后玉女被一位老翁收养。我已让人快马加鞭将那位老翁请来梅里,让那位老翁告诉公子,玉女美色被为吴王选美的官吏看中,才被选入吴宫。”

“无论如何,她都不是贵女出身。”

“舞乐坊的人说她根本不识字,只会跳舞而已。说她心机深沉,弄伤了客人,私自逃跑。姑苏至今官寺都有捉捕她这位‘逃妾’的告示。”

泉安低着头将自己查出的情况一一说出。

他良久听不到范翕的吩咐。

泉安小心抬眼,他第一次在范翕脸上看到面冷如霜的表情。泉安有些不安,小声:“公子?”

眼见着,范翕面上覆着的一层霜渐渐褪去,他玉白的面上,浮起了一丝笑意。那笑意越来越冰凉,越来越扭曲,阴鸷无比。泉安暗暗心惊,他早知自己公子是何等阴暗内心,但实则范翕从未当众展示出来过。但是此刻静坐于案前的公子翕,眼眸冷黑,唇角噙笑,面容雪白……明明这样俊美,却阴沉扭曲得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

范翕开口,声音古怪:“爱上她,可真刺激啊。”

泉安张口,不知说什么,见范翕忽地撩袍而起,身后披风被他拂起如剑之光。他大步向帐外走去,到帐门口,就问:“成渝!玉女人在何处?!”

范翕一径向外走,泉安和成渝等人连忙跟随。不知范翕要做什么,也不敢劝。范翕让泉安问人玉女在何处,泉安问了,有人说看到吴世子拖着玉女的手将她带走。听到“吴世子”几个字,泉安心疾跳,想:完了。

果然听到范翕低笑:“吴世子?好。”

他继续向前大步而行,寻着吴世子拖走玉女的踪迹走去。中途赛事开始,负责赛事的官员到处寻找公子翕和吴世子。吕归牵着两匹马,慢悠悠地跟着官吏。官吏找人半天,忽然看到长廊上公子翕走来……官吏连忙道:“公子,您和吴世子的赛事……”

范翕回头看了那官吏一眼。

他微笑道:“这不是正在寻人么?”

跟在官吏身后的郎中令吕归怔愣,神色一凛,只觉公子翕这个回望过来的眼神不对……吕归吩咐愣住的官吏:“跟上。”

奚礼将玉纤阿拉到一竹舍中说话,想问她愿不愿意来自己身边,自己可许她姬妾的身份。他握着玉纤阿的手,低声:“你我之前,确实有些误会……”

范翕行到竹屋前,隔着七丈距离,与奚礼的卫士们面面相对。且他目如冰雪,看到了窗内那奚礼和玉纤阿手握着手诉情。范翕冷笑,他手按在腰间,一柄长剑哐哐被拔出。长剑如鸿如飞雪,擦亮郎君漆黑的眼眸。

长袍在身后被扬起浪潮,范翕手中剑飞出,直掷向窗子那对私会的狗男女——

身后气喘吁吁跟上的官吏惊声:“公子,比试正要……”

范翕大步向竹舍方向走,直面那些拦他的卫士。他含笑:“这不正是在比么——!”

竹舍中人感到凛冽寒风,侧头便看到一柄长剑直刺而来。玉纤阿脸色一变,因看到了明明面上含笑、气势却杀气腾腾的公子翕。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的真面目要出来了,不会再虚情假意了!

这篇文呢,走酸爽带感路线,所以我觉得大家应该调整一下心态,看戏看热闹,看两个戏精怎么斗智斗勇。不要战战兢兢跟要看虐文似的乱猜我要虐,还不敢看。我不是要虐,我是要他们两个相爱相杀。这篇文的标签挂的是“爱情战争”。对玉儿和公子来说,爱情就是战争,你来我往厮杀不止!

☆、47

剑的来势汹涌, 护在屋舍外的卫士们看到公子翕带着大批人马闯入,第一时间就是拔剑向舍中世子掷去。卫士们只觉得公子翕这是要当众谋杀世子,一下子“刷刷刷”声不绝,卫士们齐齐抽剑拔刀, 包围住舍外的公子翕。而范翕身后跟着的卫士,当即也拔出剑来护住公子。

双方对峙, 气氛僵冷, 一点即燃。

而范翕看也不看将剑锋对着自己的卫士们, 雪色长袍在身后扬起惊鸿弧线, 他眼睛盯着屋舍中那疑似偷情的男女, 盯着自己扔出去的剑。他大步向前,拿剑锋对着他的卫士们也不敢当真刺伤了公子翕,只好步步后退。有大着胆子来拦范翕的人, 步子才上前, 范翕垂目瞥来, 手肘挡住那人的攻势, 再手臂一掀一翻,扣住那人的手臂拧起。

骨节断裂声清晰而细微。

那人惨叫着跌倒在地,范翕再向竹屋方向近一步。

卫士们大怒:“公子翕, 你这是要做什么?”

范翕不理会他们。

他眼睛盯着那柄剑,那柄寒剑破窗,向屋舍窗口执手诉情的奚礼和玉纤阿擦去。玉纤阿面色苍白,看到他出现,她意识到什么后, 神情有些慌。奚礼却先注意到这剑,剑破窗向他和玉女杀来,他一把搂住玉纤阿,将玉纤阿护在自己怀里,再快速移了位置,飞身纵扑。他抱着玉纤阿在地上翻滚,那刺来的剑堪堪擦破他的衣角。

“哐——”窗子破了大口,木屑纷飞。

飞来的剑被奚礼躲过,直插入他们后方的墙上。剑入墙几分,露出墙面的剑柄颤颤晃着,而墙被震出零星裂缝来,可见掷剑人气力之狠。屋舍中,玉纤阿跌坐在地,手臂被压在下,疼得她面色更加白。奚礼缓过来,顾不上其他的,先关心自己怀中的美人:“你可有受伤?”

玉纤阿来不及说什么,只抬头,看到范翕出现在窗口,她急声:“公子……”

奚礼抬目,看向窗外。被面容如冰的范翕站在窗口看着自己和玉纤阿跌坐在地,古怪的,奚礼心中升起一种被范翕“捉奸”的感觉。但他转而又想自己何必心虚,自己又不曾做什么……奚礼沉声:“飞卿,你这是做什么?”

范翕跨窗而入,走向扶着玉纤阿站起的奚礼。他看也不看玉纤阿,目光竟直盯着奚礼。

而再外,牵着两匹马的郎中令和小跑得气喘吁吁的官吏也赶到了。看到这里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吕归愣了一下,继而拧眉,紧盯着他们的状况。舍外排除万难好不容易挤进卫士包围圈的泉安看到这一幕,心里暗道惨了,他那温柔和气的公子,眼看这会儿正在发疯呢!

可不能让人看出公子正在发疯啊。

泉安高声:“奚礼殿下,你与我家公子的比武时间到了,我们是来找您的!”

屋舍内听到泉安提示的奚礼才恍然,范翕已拔下被他刺入墙中的剑,他手持寒剑,向奚礼这方挥来。明明玉纤阿也被包在奚礼所站的范围内,范翕竟全然不顾及。他这架势,分明是若玉纤阿不长眼被他剑所杀,那杀了就杀了,说明她命该死在他刀剑下。

但是奚礼显然不会让玉纤阿受伤。范翕手中剑到,他一把将玉纤阿向旁侧安全处推开。自己则疾退向后!

范翕轻轻一笑,慢声:“倒是怜香惜玉。”

他的形象,可真像是拆散一对有情人的恶毒坏人啊。

玉纤阿跌入墙角,尘土飞扬,她捂着唇咳嗽着,转头看去,见范翕将奚礼逼得后退,奚礼几次想拔剑,但范翕手中剑所挥出的剑光如网罩住他,他疲于应对,手已经扶到了腰间剑柄上,却几次寻不到机会拔出剑。

屋中空间就这样小,范翕将奚礼逼得简直无处躲藏!

奚礼沉着面,看到一根柱子在后,他直反身踩柱上了房梁,趁机抽出了手中剑。当即立马反身,剑迎向自己身后追来的范翕。

“叮咣——”

二人的剑相擦,火星溅出,映着两位年轻公子英俊的眉眼。

奚礼绷着声:“倒看不出飞卿武功这样不错。”

范翕唇勾了一下,似在笑:“彼此彼此。”

玉纤阿面容如霜,那二人在屋舍中厮杀,她躲在一个架子后,好让自己不被波及到。她心里有些不安,只觉得范翕恐误会了自己和奚礼的关系。因范翕那走来的架势,分明是要与吴世子拼命的样子。

范翕平时看着那样温柔好说话,但他好几次都露出想杀了吴世子的模样……当日与吴世子一门之隔,后来醉酒时他听到吴世子的声音就要拔步出门,再如今日,一言不合直接拔剑……

玉纤阿不知现在情况如何,模模糊糊觉得莫非是她引起的。但无论如何,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她可不能在这时候露面。

而显然,这竹屋空间太小,根本不足以范翕和奚礼施展身手。二人打着打着,竟一前一后跃窗而出。院中相对的两方卫士们谁也不敢先动手,兀自僵持着,就看两位公子从屋中飞跃而出,向前方郎中令手中牵着的那两匹马纵去。

吕归即刻松了缰绳,将一旁被两位公子的杀气吓得坐倒在地的官吏拉扯而起,带着人纵步跃上廊子屋宇上方。他带着官吏站在高处,冷眼看着范翕跨步上马,奚礼紧跟,二人骑马纵步间,手中剑势仍不停歇!

两匹马高声长啸,四蹄扬起,向外围冲去——

官吏被郎中令提着后领战战兢兢地站在廊子顶头,看到两位公子骑着马打了出去,直问:“这、这……郎中令,现今这是怎么个情况?”

吕归沉吟,道:“大约是两位公子这就开始比武了?我们跟上,看谁输谁赢。”

被他提在手中如鹰抓小鸡姿势的官吏一声惨叫,因吕归又提着他向下方跳下!起码八丈的高度,吕归直接提着这可怜的官吏跳下了廊子。吕归轻轻松松地提着这个负责记录赛事的官吏,运用轻功向马蹄飞溅出的尘土方向追去。

同时吕归高声向后:“两位公子在比武!你们两方不要打了——”

玉纤阿听得外头动静小了,才悄然出了屋,只看到大批卫士们向外冲去,追赶着两位公子离开的方向。玉纤阿也不敢托大,她总觉得方才范翕那眼神不对。思了一二刻,玉纤阿提着裙裾,跟在他们身后出了院子。玉纤阿没有去寻还在睡觉的公主,因心里不安,她直接向打斗的范翕和奚礼追去。

然玉纤阿一个娇弱女子,哪里追的上那他们?

待玉纤阿白着脸气喘吁吁赶到比武场中时,围栏护着的场外早就围满了围观男女们,卫士们林立,众人都在观看场中两位公子的比武。人群中时而爆发出喝彩声,一时叫着“世子厉害”,一时为公子翕的风采折腰。玉纤阿说着对不起,努力挤进人群,向围栏最里处挤去。

当她终于能看到场中二人身姿时,愕然发现那两人又换了比试的武器。两人仍骑在马上,但手中剑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马侧方拴着的箭筒,与两位公子手中的弓箭。

马蹄震震,呼喝高嚷,气氛极为热烈中,玉纤阿只关心范翕状态。

见他银色战袍上已经布了许多尘土,发冠束着的长发有些蓬乱,几绺发丝贴着他面容。他右手拇指带着引弦抠,缓缓拉开弓箭。一张牛皮弓在他手中拉如满月,他手指一松,飞出的箭头流光般,旋转着飞向与他并马而行的吴世子。同时奚礼的一支箭飞来,范翕伏身卧于马上,马踏步长跳,那箭正好从他发冠旁擦过!

范翕抬起面容,阳光映在他玉容上。即使面上染了尘土,比起他平时的温和,此时多了许多的英武气概,倒让围观的女郎们尖叫发痴。

玉纤阿立在人群中,已不知听了多少贵族女郎捧着腮犯痴——

“公子翕穿这身铠甲好是英俊。”

“腰这样细!原来公子翕腰这样细!”

“腿长肩宽背直……好想嫁于公子翕啊。”

玉纤阿看得暗自着急,她急得在原地跺了跺脚,可是等不到比武结束。

这比武,在她眼中怎么看怎么惊险。她觉得公子翕的杀气,与其说是对着奚礼,倒更像是对着她似的。但是她毫无证据……她觉得范翕不至于因为看到她和奚礼在一起,就受刺激这么大。

无论如何,玉纤阿心中就是不安。

沉思一下,玉纤阿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玉纤阿垫着脚,顾不上看场中两位郎君的比武,她伸长脖颈,到处找泉安那些公子翕身边人的身影。她不停踮脚,站在前排还要跳几下,不知被周围人翻了多少白眼。但是贵族女郎对她翻白眼,被她挤过的贵族郎君正要发怒,一低头看到她的貌美,心一下子就软了:“这位女郎……”

这位女郎从他身畔挤过去,根本不给他搭讪的机会。

范翕和奚礼在比武场中闹出的动静下,玉纤阿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造成的轰动也不小。

泉安那边正忧心站着,和旁边的卫士讨论公子的武功,泉安听到人群哄乱中,女郎细弱又清如泉的声音:“泉安,泉安……”

他扭头,看到是玉纤阿就这样挤过来了。

泉安面色有些古怪,玉纤阿看他回了头,倒是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她笑起来甚美,如月华般柔婉。泉安被她笑容闪得失了下神,心里暗叹: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玉纤阿终挤入到了泉安身边,乱哄哄中,她正想开口与泉安说话,打听出自己想要的消息。泉安面容一凛,打断她的话,目光望向场中:“公子赢了!”

玉纤阿不自觉地跟随着泉安的视线看去——

见比武场中,两位公子的比武从弓箭换成了长.枪。他们不累,跨.下的马却受不了这样长时间大精力的奔波。马屁吐着粗气,奔跑的步伐越来越慢。而同时,范翕和奚礼都决定弃马。两人不约而同,手中长.枪挑向对方的马,将对方的马绊倒。

座下马匹轰然倒地,两人一前一后地跃起。

长.枪扎向对方!

奚礼已有些疲态,范翕却面容如水,眼神不复方才那般阴鸷,却显然并没有停下的架势。二人又借着打了十来个来回,奚礼一个恍神间,手中的枪被挑破。奚礼暗道不好,向后大退,他在半空中后翻躲避前方刺来的枪。趔趄间,长袍被尖锐刺头撕开一长条,范翕另一只手向他臂间握拳杀来。

临到面前,拳功又变成掌力,一掌拍向奚礼胸口。

奚礼闷哼,跌摔在地。他想要再翻身而起时,脖颈一僵,因枪头俯下,直指着他。

奚礼慢慢抬头,对上范翕的目光。

奚礼道:“孤输了。技不如人。”

范翕盯他片刻,他缓缓收了枪,唇角露出一丝笑。显然这场发泄,让他的神智回来了。他弯下腰,握住奚礼的手,将人拉了起来。此时,场外鼓声响起,荣耀加深,众人惊叹声中,范翕便这样微笑着下了场。

奚礼低着眼,走向自己卫士的方向。他余光看到什么,打一个顿,他猛地回头,果然,这次他看得分明,在公子翕走出赛场后,公子翕的卫士们包围的方向,一个纤柔婀娜的女郎正与公子翕的人一同焦急地等着范翕下场。

那是玉纤阿。

奚礼目色一暗,沉默下去。今日比武之事,范翕当时之狠……莫非和玉女有关?

玉女和范翕……果然情投意合么?

范翕下了场,泉安迎上时,玉纤阿竟然不顾她平日的顾忌,浑不怕被人发现她与公子翕私通一般,也与泉安一道等着范翕。范翕看到女郎忧心的美丽面容,想到了泉安告诉自己的玉女的谎言,再想到自己所见到的玉女和奚礼执手相望的深情场景……范翕一顿,面色如常地走向前。

泉安担心地看了一眼浑然不知的玉纤阿。

玉纤阿走向公子翕,范翕向她看来,她面红一下,伸手递过帕子让他插手。范翕盯她一刻后,缓缓抬臂接过她递来的尚热着的帕子。心中想到她连帕子的温度都掌握得正好,心机何等深啊。

他竟被她哄骗得团团转!

想来肉眼所见的,不止如此!

玉纤阿柔声:“公子可有受伤?”

范翕停顿一下,还是选择柔声回答:“不曾。”

而他的这个温柔态度,让知情的泉安打了个哆嗦。

玉纤阿看他用帕子擦过手,将帕子扔给后方仆从后大步便走,没有多与她说话的意思。玉纤阿咬一下唇,追他一步,伸手扯住他衣袖。范翕回头看她,玉纤阿低声:“公子,我今夜……去寻你吧?”

范翕道:“不必。”

说完,他觉得自己大概语气太冷硬。范翕又放柔了声音,忍着心中的极厌之情,伸手握住玉纤阿的手,低柔道:“你放心,你我之情,我不会疑你的。”

玉纤阿略微放下了心,抬眼对他一笑。

范翕回她一笑,才转身拂袖而走。前一刻,范翕脸上还挂着温柔怜爱的笑容,下一刻,他转身抬步向外走,如同变脸一般,脸上的笑容骤然全部消失。他眼冷了下去,唇抿着,一丝笑也没有。黑沉沉的眼盯着前方,那片刻时间,范翕面无表情,很有几分阴冷扭曲感。

泉安心想完了。

公子这前后变脸的态度,和他之前在洛地时面对那位未婚妻是一模一样的。人前有多温和,人后就立马翻脸,一点都不想让对方碰一下。公子翕之前多喜爱玉纤阿啊,难道从此以后,在公子这里,玉女的地位,会变得和洛地那位女郎一模一样么?

不,玉女远比那位女郎惨。

公子动不了那位女郎,但公子可以对玉女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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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比试一共三日,范翕只在第一日露过面,之后便以身体抱恙为由,不再露面。奚礼原本想找玉纤阿说清楚两人的事,但谁知道范翕那样认真,人都病了,范翕还非要把奚礼拉到自己的帐中讨论政事,根本不给奚礼和玉纤阿见面的机会。

而三日后,回到吴宫,第一日深夜,泉安就将一位老翁带入了宫中。据说正是这位老翁收养了玉纤阿,泉安将人带入宫中听范翕问话。老翁战战兢兢,不知自己为何会被带到这里。被人问起“玉纤阿”,老翁连声为那女郎说好话,说那女郎是为了不连累自己,才入的吴宫……

范翕冷笑:“听着她倒是可怜,好似出于善心才做的这些。”

老翁:“不知这位郎君……”

范翕拂袖,让此翁退下。宫殿中只亮了身后一盏灯,范翕手拂额,静静坐在殿中。泉安以为公子回屋舍休憩了,他回来收拾茶具时,被黑暗角落中静坐得如鬼魂般的公子吓了一跳。泉安:“公子……你也不必这样吧?”

真的,这太吓人了。

漆黑宫殿中,白衣郎君独坐,一身清霜傲雪。范翕抬目,幽幽道:“成渝呢?成渝怎么不劝我杀了玉女了呢?”

在宫殿外候着的成渝:……因为他不太敢劝啊。

公子翕本性暴露,阴鸷古怪,成渝也不敢和这样的公子多说话……谁知道范翕这个时候会发什么疯呢?

范翕只冷笑:“我倒要看看她还骗了我多少东西。”

范翕当夜直接不等玉纤阿的暗号,闯入了九公主的宫闱中。幸而郎中令现今躲着公主,不敢来公主这边,才给了范翕方便。范翕直奔玉纤阿的屋舍,他跳窗而入。进入屋舍中,连灯火也不用,就着清凉月光,端详这简陋屋中的布置。

他入了内室,掀开帷帐,看到玉纤阿闭着目沉睡,长发披散。她在睡梦中,眉目如画,美得一如往昔,但此时在范翕眼中,充满了恶心感。

范翕袖中手颤一下,几次抬起想掐死她。但他不甘心,他使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杀了她的冲动,将帷帐合上了。范翕漫步在她屋中,在她屋中寻找她欺骗自己的痕迹。范翕以前尊重她,从不曾乱翻她的地盘,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打开匣子、柜子、妆奁,他将她的衣物扯出来,看她扔在案头的竹简。他将这间屋子翻来覆去,越找越心寒,越找越气得浑身发抖,想重回内室掐死她……因他在她的这间屋中,寻不到一丁半点他和她私通的痕迹!

他送给她的那些字画,那些灯,那些泥人玩偶……一丁点儿都不见。

他最后站在她屋舍正中盯着那火炉,盯了许久。昔日他奇怪已经春日了,她屋中为何还有火炉,她说是自己怕冷。但是现在,现在……他全明白了。

范翕气得脸色苍白,眼中泪意滚滚,胸中气血翻涌——他甩袖离开她的屋舍,只觉得这间没有自己痕迹的屋子,他一时一刻都待不下去。

--

范翕独自行在夜中,满心凄凉与愤怒交织。

想到她往日的笑容,想到她跪在自己面前与自己说话,想到他求她跟他走……他发着抖,觉得自己这样丢脸!这样丢脸!

他竟然求她!

竟然求这种女人!

她是否每一次面对他时,都在心里嘲笑他的自不量力,嘲笑他对她的爱慕。她被他亲吻时,心里是不是在想他可真是个傻子,被她玩弄于掌骨间,全然无知。当她准备献.身时,他出于珍重她竟然拒绝,她心里、她心里……笑破大牙了吧!

范翕厉声:“玉纤阿!玉纤阿……你竟这样辱我!”

泉安在后小步跟随,不敢和这样的范翕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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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翕却仍嫌自己受的刺激不够一样。他非要弄清楚那个小女子到底骗了他多少。

他在寒夜中静坐一宿,一宿未睡,次日天亮,泉安来看他时,竟见范翕坐在案前写字。泉安跪在他旁边看了一眼,暗自心惊。因泉安看到范翕竟然在模仿奚礼的语气,和玉纤阿写信。

范翕模仿着奚礼的语气和字迹,以一派生疏、难堪、又忍不住靠近女郎的语气,说自己对玉纤阿的思慕,请玉纤阿出来与自己见一面。

泉安看着,看他家公子如何模仿其他郎君,对玉女说出那么充满爱恋的话语……泉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偷偷看范翕,只觉得公子越来越病态了。

他竟为了试探玉纤阿,模仿自己的情敌给自己的情人写信!

讨厌玉女的话与她摊牌就好!偏偏要模仿情敌写情书!

这是什么样的脑子有病的人,才能干出的事啊!

范翕写完了信,面容竟还很平静,笑了一下。他笑得泉安肝颤,泉安无言以对,看范翕慢悠悠将写好的字条交给泉安,慵懒道:“去,给玉女送去。”

“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还一边骗我,一边和奚礼情投意合。”

泉安只好将信送出,当日未探查出结果,泉安回来后,一脸庆幸地告诉范翕:“玉女并没有赴您模仿的奚礼世子提出的约会,可见玉女并不爱那奚礼,玉女纵是其他方面骗了您……应当还是喜爱您多些。您看她都不在意奚礼!”

范翕说:“也许是她不认字。你忘了那舞乐坊的人说她根本不识字?”

他表情扭曲道:“她以前就爽过我的约!她根本不是想爽约,她是不认字!”

泉安大气不敢出,又听范翕道:“但也许是我信写的不够好,她那么聪明,才不信。等我再写一封来。”

泉安:……不是,您这非要逼着您喜爱的女郎和您的情敌私会,您这是怎样的毛病啊!

但他现在显然不敢劝自家这位理智随时会崩溃的公子。泉安磨墨,伸长脖子,见范翕又模仿奚礼的字迹,重新给玉纤阿写了一封情书。这一次,奚礼斥责玉纤阿的大胆,然后威胁玉纤阿,若是她再不出来与自己私会,自己就告诉世人她平时都耍过什么样的心机勾.引自己。

泉安喃喃:“……原来还能这样威胁玉女啊……”

范翕吩咐泉安送出信,想了一下,又说:“寻一下奚礼衣裳的尺寸,与他平时用的什么香。”

泉安一抖:“公子这又是打算做什么?”

范翕轻笑:“自然是以‘奚礼’的身份,和玉女私会去啊。”

他沉着眼,心想他要去捉奸!他要看看,玉纤阿是不是真的会去见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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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纤阿最近则是心思一直不宁,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奚礼世子莫名其妙地给她送了一封情书。玉纤阿现在早就学会了很多字,只要不是范翕那种刻意的草书和生僻字,寻常的文字还是难不倒她的。只是奚礼世子这封情书……玉纤阿看得面红耳赤,又满心疑惑。她心想奚礼竟这么喜爱自己?这可不好。

因为怀疑,玉纤阿并没有听奚礼殿下与她约定的时间出去私会。

而且玉纤阿觉得太奇怪了。

她自问自己和奚礼不曾到这一步。

于是次日,玉纤阿便寻了借口,去“承荫宫”见吴世子奚礼。奚礼对玉纤阿主动来找自己说话,分外受用。他绞尽脑汁想与玉女谈谈心时,玉纤阿遮遮掩掩地说起他的情书。

奚礼怔住,道:“孤不曾与你写过什么。”

二人都愣住,盯着对方。

玉纤阿轻声:“也许有人陷害世子殿下。”

玉纤阿垂目:“若那人再来信……不知世子可否随奴婢一道去,捉了那人?”

奚礼长在吴宫,一瞬间脑中就有了很多阴谋诡计。他在脑中想着是何人在利用自己,或者准备加害于自己。玉女主动提出这样的提议,奚礼沉思一下,点了头。玉纤阿松了口气,对他一笑便要告退。

奚礼唤住她:“玉女……”

玉纤阿侧身,轻声:“殿下,奴婢将这信让您看,您当懂奴婢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她不愿与他有感情纠纷。

奚礼沉默下去,一声苦笑,问:“是否当日我不将你派去织室,你我今日便会不同?”

玉纤阿背对着他走出大殿,长袖飞扬,她含笑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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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日,玉纤阿又收了所谓的“奚礼”世子写给她的私会信。她急匆匆告知了奚礼殿下,当日下午,玉纤阿紧张地跟随奚礼殿下出门,去捉那陷害奚礼世子的恶人。

而范翕换上平时奚礼会穿的衣裳,熏上奚礼才会用的香,也是冷笑着出门,出去捉奸!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玉儿要和公子开始干架了哈哈哈,想让他们闹得更厉害些!

谢谢又一个妹子扔了深水,等我缓两天加更~

☆、48

上午时天还晴朗, 中午狂风大作,下午时天空昏昏,下起了雨。玉纤阿离宫前,与被雨困在宫中、百无聊赖翻着书简的九公主打了招呼, 就撑着伞出去了。

玉纤阿收到的那封“情书”,将私会地点放在吴宫一旧宫后荒废的树林中。要去那树林, 必先绕过旧宫。因此宫在上任吴王当位时, 宫殿连续三次遭雷电击毁。之后前任吴王与现任吴王都觉得此宫不祥, 便废了此宫。此地之荒僻, 使得平日连宫中巡游的宿卫军中卫士们都不常来。

玉纤阿心中暗自忐忑。

她已向奚礼证明这情书不是奚礼写的, 那会是何人假扮奚礼的身份,与她相约呢?她与奚礼暗自猜测后,都觉得也许是世子殿下身边出了叛徒之类的。大约有些事想向玉女证实, 再或者起了歹意觊觎玉女的美貌……无论何种原因, 即使玉纤阿不恳求, 奚礼也会走这一趟。

其实玉纤阿心中猜测的, 还有一个最差的可能,是这封情书,与公子翕有关。

因除去奚礼身边的人知道玉纤阿和奚礼关系诡异外, 还有一人知道,那便是范翕。且范翕前几日在狩猎赛上,还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和奚礼大打出手,范翕一身好武功,就此被吴国上流所知晓, 近几日来往宫中的贵女都对公子翕津津乐道。

自离开狩猎宴后,玉纤阿已好几日不曾见过范翕了。

往日总是他主动找她……他不来,他们两人身份悬殊太大,就好似没有往来了。

玉纤阿心中有极淡的不安和思念之情。她有些想念范翕,她好几日不见他,有时候日常劳作时,兀自就会想到他的笑容,想到他托着腮含笑看她的样子……玉纤阿淡淡吐口气,进入旧宫地址前,想到不妨今夜,她想法子见范翕一面吧。

那人兀自小气。也许还气着她在狩猎赛时与奚礼独处竹屋,一直等着她来解释呢。

玉纤阿与奚礼商量好,让奚礼与他的人马候在旧宫外,玉纤阿先进去。待私会时间过了两刻,玉纤阿托住那人,奚礼便带人进去将人捉起来问罪。奚礼听闻她的意思,皱了皱眉:“孤为何不在一开始便进去捉人?”

玉纤阿低着眼,柔声:“万一那人位高权重,称自己只是路过,殿下哪来的证据呢?”

奚礼沉默,明白玉纤阿是点明,对方也许是他的兄弟。这种猜测,让奚礼一下子想到上月,他的父王听到花朝节上玉纤阿的风采,还问他来打听……都是好色之徒而已。

奚礼低声:“孤只是担心你被人欺辱。”

玉纤阿侧了下脸,雨帘淅淅沥沥,将她面容映得几派朦胧。明明是寻常宫女衣着,雨拂风动,她衣袂微扬,竟翩若仙娥般。奚礼怔怔望着她,听她轻声细语地说:“殿下不必担心。玉女卑微之躯,愿为殿下效劳。”

奚礼无话可说,心中觉得一阵堵。因玉纤阿总是这么会说话,说的他不知该怎么办。

奚礼无言之际,玉纤阿抬头,对他宽慰一笑,便撑着伞转了身,向那旧宫深处走去。奚礼在原地兀自望着她纤瘦背影,看她身影被雨幕包围,如烟鸿般散入风雨中,渐看得不真切了。

奚礼吐口心中郁气,和自己的卫士们寻了躲雨处,等着时间。时辰一点点过去,奚礼本耐心等待,忽然一个内侍小跑来,气喘吁吁告诉他,吴王有政务要询问他。奚礼皱眉,心中一阵不耐,但他自不能拖着他父王不理。算了算玉纤阿的私会还没开始,而两刻钟的时间又得再等一等,若他抓紧时间,应当是赶得回来的。

奚礼便吩咐卫士们原地待命,内侍为他撑起伞,小跑着追随奚礼步入雨中。

此时玉纤阿人已到了约好的树林前。这里雨似乎小了些,风却是有些大。旧宫荒凉,一阵阵阴风拂来,树林中的树皆是百年古树,高得望不到尽头。立在这样的地方,风声雨声呼啸在耳,玉纤阿心中也浮起几丝惧怕。

心想怎么约在这样的地方……那借着奚礼殿下身份约她的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玉纤阿忐忑不安地在树林前侯人,伞撑靠在旁侧一颗苍树身上。飘飘细雨落在颊畔上,玉纤阿几次被冷风吹得一阵瑟缩发抖。她咬唇,忍着想要离开此地的本能,不断在心里给自己鼓气,告诉自己奚礼殿下就在外等着,自己不会出事的。再不济,还有九公主,她离宫前,也暗示过九公主……玉纤阿正想得混乱时,后方徒然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向身后人身上贴去。

果然是个男子!

然那人抬袖搂她腰时,她好似闻到似曾相识的熏香……玉纤阿正要判断,她方侧了下头,想转身向身后人看去。那人却一手揽着她腰,将她固定在怀中。另一手伸来,直接捂住她的眼睛。

玉纤阿被完全箍在了身后人怀中。她本就不喜人碰自己,全身当即僵住,玉纤阿却兀自冷静,开口欲说话:“这位郎君……唔!”

身后抱住她身的那人,竟然偏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竟亲她!

是那类掠夺一样的感触。暴风雨从天际席卷,同时间,火山熔浆喷发一般淹没她。陌生的人,陌生的衣裳,那人的脸还与她贴着,冰凉又于情,想要毁灭般……玉纤阿吓得脸色发白,然后她怕极了,暗自后悔自己的托大。

她在他怀里猛烈挣扎起来。

却觉那人似冷笑了一下,她越挣扎,黑暗中拖拽着她的狠厉的力度越重。玉纤阿不肯屈服,她被那陌生人强压着,身子一边冷得冰凉、怕得发抖,一边手臂向上挣,想挣脱这人。她被捂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雨点滴滴答答覆灭她。

玉纤阿:“唔唔唔——”

她始终不肯屈服,那人也是嫌她烦,两人抗争着,他压在她唇上的力道不减,捂着她眼睛的手不放,搂在她腰上箍住她的手却松了。玉纤阿趁此机会,手得到了自由。她力气小,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位陌生人,唇也被人碾转着喊不出声,但她也是极为果敢大胆之人。她手伸到自己袖中,抓起一枚尖头被磨得极为锋利的簪子,扬臂就向身后那人身上扎去!

因那人是从后抱她,脖颈、脸都与她贴着,她能判断出那人脖颈的方向。玉纤阿使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将簪子扎向那人的脖颈。尖锐之物刺入皮肉,玉纤阿觉得自己定刺中了,但那抱着她强吻她的人只是捂她眼睛的手因吃痛而压得紧了些,竟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玉纤阿以为自己没有刺中,她要再次扎,这时,那人忽地松开了她的眼睛。眼前光骤然亮起,玉纤阿一愣时,一条绢布却从后绑来,雪白的布条绑在了她眼睛上。玉纤阿手是自由的,她抬手就想向脸上去摘掉那布条,那人却在为她眼睛绑上布条后,手得了空,她手抬起时,那人转了身,到了她正面。他抬手,便握住了她两只手。

他抬手在她腕上一敲,玉纤阿手腕发麻,手中簪子就震得落了地。他握着她两只手,仍低头强吻着她。玉纤阿慌乱中咬唇,想咬那在她口中施虐的人。她身子被强推着向后,贴在了树身上。那人推她的动作极大,她背脊撞在树上,树叶间稀稀落落的雨丝,便滴滴答答地浇到了两人身上。

玉纤阿抬起膝盖要踹那人下身,那人早有准备,完全将她压在树上,将她的手、膝盖,全都压得紧紧的。

玉纤阿被压在了树上,眼睛被布条蒙着,手被人制着,全身被人压着。隔着薄薄春衫,又因下雨落下的水,她的玲珑身体,与他贴得严丝合缝。

整个世界都是黑漆漆的,惊恐的。又因玉纤阿咬他,口腔间满是铁屑般的血腥味。这强烈的亲吻让人发抖,极度羞耻间,玉纤阿听到喘息,听到风声!他如野兽,掐着她……

他竟然、竟然……

玉纤阿怕得要命,浑身发冷,她挣得更厉害了。因她挣得厉害,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贴得更近。而正是这片刻时间,因此人动作也大了些,玉纤阿恍恍惚惚的,闻到了他袖口的熏香——

她闻过!

她一定闻到过!

这人她定是认识的!

玉纤阿拼命让自己不要慌,让自己去想这样的熏香是谁身上的……她忽而打个冷战,因她想到了,这是吴世子奚礼常用的熏香。她方才和世子殿下分离时,还闻到了殿下身上的香……

玉纤阿大脑空白,一时不敢相信:此人是奚礼?!

怎么会是奚礼?

奚礼不是不承认这封情书是他的么……许是她大脑混乱之际,挣扎的动作停了,那压着她强她的人,力道也不那么重了。喘息剧烈间,玉纤阿再次咬他的舌。他后缩之时,唇向后退了下,玉纤阿终于逮到机会开了口:“可是世子殿下?”

这人沉默着,自然不会应她。

玉纤阿喃声:“殿下……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这人重新贴上来,唇挨着她,他舌没有伸入她口。唇与唇相贴,冰凉雨丝落入两人紧挨的唇间,玉纤阿感觉到他贴着自己的唇,好似轻微地,向上勾了下——

他在笑。

笑什么?

玉纤阿顾不上想那么多,她只想稳住面前的“奚礼”。她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她只好说:“殿下,请不要这样。纤阿自知你对我有情,纤阿也非无情之人,只是……唔!”

她的唇再次被吻上了。

但是这一次,玉纤阿不挣扎了。

她被压在树上,被“奚礼”强吻着,手被握在他手中,膝盖也被他压着。寥寥雨丝落在他身上,顺着他的睫毛沾到她绷蒙着眼睛的布条上。布条渐渐湿了,模模糊糊中,女郎被蒙在绢布下的美丽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郎君的身影。

当是“奚礼”。

她万没想到平时肃冷的世子殿下,竟会做出这种事。是否她平日对他太过冷漠,不肯回应他,才让他那么冷情的人,被她激怒了?他竟这样对她……竟专程写了情书,原来真的是他要与她私会……她日后该怎么办……玉纤阿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但眼下,挣扎,是挣不了的。不如稳下世子,好和世子好好说话。

于是,她的舌如鱼一样,勾着弯,擦过他冰凉的唇。

压着她的“奚礼”呼吸重了下。

但玉纤阿温柔地张口回吻他,她以为自己温柔下来,“奚礼”会冷静。却想不到这人好似被她刺激得完全疯了一样,她才起了个头,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加重,痛得她一声惨叫,而唇上压着的力道更重了。

他好似发了疯!

彻底发了疯!

手脚紧贴,水滴落颊。湿漉潮润,腻腻哒哒间,鼻息与唇齿交错。唇!舌!都好似已经不是她的了,都好似成为了他的臣下。

他如战场上无情的将军一样,长.枪挥下,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满城在风雨中摇摇欲倒,暴雨洪涛倾泻而下!

玉纤阿喘不上气,她又开始拼命挣扎。乱发潮湿贴着脸,她眼上蒙着布,脸颊绯红似火烧,纤瘦的身体在男子怀中抖得如落叶般。那样苍白,那样红艳,却因挣扎而更美。这样如落叶纷飞般的美,凄然荒凉,偏比平时温婉似水的她,更勾起男人的暴虐欲。

玉纤阿胸脯颤着。

他的反应便更大!

玉纤阿觉得自己手都要被他捏断了……怎么办、怎么办……她六神无主之时,听到了奚礼殿下惊愕与失望交织在一起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玉纤阿:“……”

为何吴世子的声音隔着段距离被她听到,而不是贴着她的耳?

她的心凉下。

伏在她身上的男子不再强吻她了,他松开了握她手腕的手,施施然,替她解掉了绑在她眼睛上的布条。眼前光线亮起,玉纤阿被光刺得闭了下眼,再次睁开时,她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真正男子是谁——

不是英武的相貌,而是面容偏文秀;没有锐气十足的眼睛,他的眼睛总含着三千愁绪般,脉脉含情;不是无情的薄唇,而是柔软适中、因亲吻她而水润无比、甚至沾着两人口舌间的血迹的红唇。

不是吴世子,站在她面前、假扮吴世子、给她蒙上布条强吻她的人,如一幅在天地间徐徐展开的水墨画般,苍凉、秀致,他垂下眼来望人,天下女郎谁不被他俘虏心魂?

正是公子翕。

范翕垂着眼,勾唇。他伸手擦了下自己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角,对面色冷而白的玉纤阿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几多失落,几多荒凉。玉纤阿仰头怔望他,看他的脸白得,像是在冰湖中泡过一般,苍白无比。明明作恶的是他,现在神色凄凉悲哀的人,也是他。

范翕好似无事般地回头,对那带着大批卫士、站在雨中望着他和玉纤阿的吴世子奚礼含笑道:“我与玉女开玩笑,没想到惊扰了世子殿下。玉女真是调皮。”

奚礼:“……”

他寒着脸,看着这二人。男子将女子搂在怀里,玉纤阿面色雪白、神色怔忡,但她被范翕搂抱着,全然无动于衷。而范翕低头,为她拂去她唇角所沾的血丝。他二人越是相配,奚礼越是看得浑身冰凉。

他怒道:“你二人这是私通大罪!”

范翕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玉纤阿终回了神,抬头,目光萧索地向奚礼看来。她张口想要说什么,但看到奚礼望来的对她失望至极的眼神,玉纤阿反应过来,想在奚礼心中,她这番引他过来看她和范翕亲吻的行为,是对奚礼的极重羞辱。明明知道奚礼对她有好感,她还用这样强烈的方式刺激他。她明明可以不这样……

玉纤阿唇颤了颤。

看奚礼盯着她,失望无比地道:“玉女,你……好自为之!”

不再想看着私会的男女一眼,奚礼不是那类要将自己喜爱的女郎绳之以法的人。他只是对玉纤阿失望无比,对范翕失望无比。奚礼一句话不想多说,如同来的时候一样,他带着那大批卫士,转身走了……

旧宫树林前,风雨稀稀疏疏,再次只留下了范翕和玉纤阿二人。但这一次,没有蒙着眼的布条,没有亲密却让人恐慌的强吻……玉纤阿缓缓抬头,眼睛望向那伸手抹着自己流血的唇、似笑非笑看着她的范翕。

玉纤阿再装不出往日的温柔了,她冷冰冰道:“范飞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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