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过他?
如果,他能早点收到讯息,平日多关注一些,至少他不像现在这般一头云雾:远在平洲大陆的那个什么门的谷天,为什么要跑到云洲大陆对百炼宗下手?
还有那另外两人,至今他都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只是隐约猜测,因为各个大陆的元婴大能,师父是必提的。
只那个谷天因为师父提得多了,才对上号。
白恩眼里的光黯淡下去。
李惜意外,它竟没有回嘴。
“好吧,我承认。我也好不道哪里去。其实,我还不如你,怎么说也活了算了,往事不堪回首。以后,我会好好儿地。”
李惜罕见地痛快认错,她也陷入了沉思。
既已作了决定,她转身去了碧羽门,见万小雅。
小雅一听,当即就表示要和她一起去。
两人约好,三日后出发。
天气不是很好,一早就下了雨,整座山都笼罩在细雨之中。
一艘飞舟缓缓飞出。
上头坐了十来个人。
一个师兄驾驶着飞舟,
今日她们归家。
小雅告假的时候,碧羽门的两个掌事师兄就当机立断,探亲的时日也到了,干脆由一位师兄护送他们回去。
毕竟,如今小雅是门内正式弟子,两人都是练气初期,这样的,出去有点玄乎。
李惜也是赞成的,毕竟带着小雅,不比自己单独一人。
自己也就罢了,带了个小雅,却是要小心些。
一艘小飞舟上,坐的几个弟子,都是当初从那边带回去的几个小孩,这回就一路顺带归家探亲。
坐在飞船上,李惜感叹,只需大半日的路程,自己却是走了足足三个月。
果然是有交通工具好啊。
按照规矩,此次每人有一日的时间。
两人下了飞舟,与师兄告别。
站在那熟悉的小道上,两人互相望了一眼。
往昔热闹的墙院,如今长出了许多杂草,缠绕在墙头。
那扇大门,两人都没有伸出手去敲。
虽然明知万家庄如今已不同往日毕竟两人都已离家近一年了,两人竟都有点怯意。
终于,两只手同时敲上了那扇门。
“咚咚”的响声响彻开来,一声又一声,似乎每一下都被放大了开来。
两人固执地敲着,直到敲得手发疼。
李惜一把拉下了小雅的手,摇摇头。
两人终于提气上了墙头,站在高高的墙头上,心里最后那点子希翼终于消失了。
园子里到处都是杂草,一丛丛,一簇簇,在风中摇曳着,茂盛得很。
李惜记得自己走的时候,歪在那里的几棵老树,仍旧在那里,上面抽出了嫩绿的枝条。
小雅已经飞快地往园子里跑去,“咚咚咚”地,没有提气,杂草中,瘦小的身影一会就不见,
李惜忙跟了上去。
寂静的园子中,响起一阵脚步声。
黑曜也“呜呜”地叫了两声,飞快地蹿入草丛中去了。
李惜双手拨开腿肚子深的杂草,一边留神四下的动静。
她疑惑,当日,记得有人入住了万家庄,怎么这会都没有人了?
看这样子,应该荒废也有一段时日了。
“小雅!”
她叫。
没有声音。
她跑了进去,脚步放缓。
洁净的庭院,一尘不染,干净得很,就像是有人居住一般。
“小雅!”
她提高了声,声音里有了一丝颤抖。
哐啷一声,小雅站在门口,看着李惜,抖着嘴唇:“四姐姐!”
她侧身。
李惜跑进去。
屋子里空荡荡,小雅颤抖着手,指着床铺子。
青色的帐子撩起,铺着竹篾席子。
李惜目光定在床头:那里有一件衣裳,一件褐色的中衣,整齐叠好放在那里。
李惜看着微微泛光的席子,干干净净。
这是?
她看向小雅。
然后,两人一同跑了出去。
院子里空旷。
“四叔!”
小雅先叫。
声音飘散开来。
李惜紧紧盯着院门外。
院子里有人。
两人面面相觑。
偌大的园子里,杂草丛生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瘦削的身子套着白色的袍子,腰间用一根带子系了,显得更加松垮。
两人对视了一眼,悄悄往后退。
李惜已经手里捏住了一张冰球符。
这不是万家人。
男子正低头专心瞧着什么,似乎并不知道身后有人。
李惜悄悄地做了一个手势,轻抬脚,又轻放下,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黑衣人。
小雅紧跟着李惜,两人一直退到了墙后头,才呼了一口气。
090冤家路窄
这人是谁?怎么会穿着四叔的衣裳?
小雅望着李惜,李惜同样眼里有着疑惑。
这是万重星的衣裳
这么说万重星屋子里住的就是这个人?
两人再度望了望那白衣人,极力都想看得再清楚些。
却见那人是依旧未动。
“白恩!”
李惜轻唤,白恩溜了出来。
它飞快地顺着草丛爬了过去。
眼看它隐没不见。
“不!”
李惜忽然后悔。
平静的草丛,深深浅浅的杂草有腿肚子那般高,她们方才藏了这么久,竟然没有动静。
连一只虫子,一只蝈蝈都没有。
太安静了。
想着已经不见综影的白恩,她着急:“快回来,危险。”
脑中没有回应。
她又在心中唤了一遍,
然后,又攥出了一张符,一边拉了小雅的手。
小雅抬眼向她看来,李惜的手心微湿。
李惜握了握她的手,低头一笑。
小雅的心稍定。
她再度抬头,前头那白色的背影消失了。
四下空旷,入目皆是杂草,几块石头后面也是静悄悄地。
林间树梢轻轻摇晃,有风吹过。
小雅身子紧绷,她动了动,回握了一下李惜的手,却是一紧,李惜一个旋身,与她背靠背。
李惜努力稳了稳呼吸。
她感到背后小雅小小的身子在轻微的颤抖。
“四”
小雅耐不住,轻唤。
李惜蓦地撕碎了手中的符纸。
小雅眼前一花,两人瞬间不见。
方才李惜站立的地方,一只手突兀地伸着,正是方才那个黑衣人。
他“咦”了一声,跳开,目光凌厉。
四下空旷,安静,哪里还有方才那两个人。
他忽然回身,对着李惜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快速击出一掌,一阵轰响,对面的一棵树应声折断,而原本枝繁叶茂的树竟飞快萎缩了下去,落了一地枯叶。
而面前空地依旧沉寂,不起波澜。
他这才确信是真的走了。
他惊疑不定。
方才那两个明显是练气期的小修士,竟然躲开了他的伏击。
初始他还以为是用了隐身符,现在看来不是。
应该是土遁符一类的,人该是早走了。
不然,他这雷霆一击,他们定是扛不住的。
他咳嗽了一下,伸手按住下腹,勉强压下丹田之处的跳动,方才他可是运用了十二分的力,势必要逼得他们现身。
却是牵动了旧伤。
看来这里是不能留了。
他转身回到方才的地方,捡起地上的一只兔子,兔子还未死绝,剥了半张皮子,尚还悸动。
他单手拎了,很快消失在园子一角。
白衣人走后,一阵波动,方才那处地方,竟出现了两个人。
李惜姿势古怪,一手紧紧抓着小雅,一手去袋子里摸了符画。
一双眼睛警惕地,滴溜溜地扫视了一圈,方才慢慢直了腰,长呼一口气。
她松开了小雅的手。
方才好险。
那只手差点就抓到她的肩膀。
小雅也是面如土色。
她方才也是看得清楚,那只手突然就从面前伸了出来。
这是会隐身法么?
“走吧!”
李惜吁了一口气。
一个起码筑基期的修士,驻扎在这里,他们是不能停留下去了。
看来,这里真当是成了一片无主之地了。
小雅低头,默默地跟在李惜身后,李惜唤了黑曜,在前头开路。
两人一狗往东边园子里去,那里有一个后门,可以直接下山。
黑曜在前头”“沙沙”地蹚着杂草,开出了一条路。
两人默默地走着,心下都有些落寞。
黑曜站住。
前头站着一个人,
正是方才那个白衣人,低垂着头,就站在那里。
李惜顿住,下意识地又摸出了一张土遁符。
此次回来,她可是备足了符画。
像土遁符这种符画,她一共备了4张。
方才,她情急之下,摸出了一张土隐符。
幸好,躲过了一击。
这土隐符此时竟比隐身符好用,那一掌是对着地面虚空轰击的。
白衣人缓缓地抬起了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
忽然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李惜的呼吸在这一瞬间骤停。
这张脸,太熟悉了。
没想到又一次见到了。
这张枯白色的脸,牢牢镌刻在她的脑海里,就像烙印般,再也磨灭不掉。
李家庄、水阴镇,万家出事前跟随唐家人又一起出现
这次,她竟然又见到了他。
她紧紧地盯着对方,心下丝毫不敢放松。
对方可是筑基期后期高手,万家庄那一仗,敢与老祖万丹阳一战,至少是筑基大圆满。
而她依旧弱小,她和小雅两个都是练气期的小修士,加在一起,都不够人家的零头,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李惜紧张又快速地思索着对策。
很明显,再用土隐符显然是不行。
对方此次已经看破自己行藏,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再用就是找死了。
脚下的地面陡然坚硬,这是布下了结界,再往土里走是不能了。
她眼角余光掠过四周,现下这里空旷,她们想要逃走亦不可能,对方只要放出威压,她们就寸步难行,这就是实力的差别。
冰球符,不行,黑曜,也不行。
李惜额上滴下汗来,难不成,今日是要折在这里了。
她抬了目光,瞧去,眼睛里带了不甘。
发现白衣人身子不动,看着他们,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情急之下,李惜只能一口气扔出数张冰球符,符画撕开,硕大的冰球带着巨大的呼啸向对方砸去。
“乒乒乓乓”中,
李惜她一拉小雅,嘶声:“跑!”
李惜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想着:“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死也要死得体面些。”
“蹬蹬磴”两人一气跑出了好几步。
身后嘶吼声响起。
“黑曜!”
李惜咬牙,这货,知不知道危险?
李惜匆忙间回头。
黑曜正虎虎生风地对着白衣人猛扑。
地上碎裂着硕大的几个冰球。
“四姐姐!”
小雅也张大了嘴,去拉李惜。
白衣人正用手左右抵挡着黑曜的进攻,身形狼狈,好几次差点被黑曜咬到衣裳。
黑曜吼声不断,愈见凶猛。
李惜眯起了眸子。
她一把拉住小雅:等一等!
091冤家路窄2
她盯了半晌,忽然撮唇一声呼哨。
声音尖利。
黑曜一个虎跳闪开,眸间蹿出老远。
一阵银光闪烁
李惜扬手,一波密集的冰球符再次飞出,大大小小直直奔白衣人而去,白衣人左右闪躲,很快避开。
李惜再不犹豫。
她双手如飞,一张一张符画,撕开,一股脑儿都扔了出去。
霎时,滚石,冰球还有水柱交错、呼啸着向对面的白衣人砸去。
混乱中,一阵噼哩啪啦响,尘雾飞扬中,李惜目光锐利,紧紧盯着中间那道游走的白影。
闪躲间,白衣人被一个冰球给撞上了背部,踉跄了一下。
这回,连小雅也看出来了。
她发一声喊,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手中一动,一条白色的带子就飞出,像蛇般灵活,穿过纷飞的各种石块,准确绕上了白衣人的双脚。
他一边抵挡依旧飞过来的冰刺,脚下腾挪,眼看就要脱开,一直在旁虎视眈眈的黑曜这回不待李惜吩咐,一个饿虎扑食,扑倒了白衣人,嘴一张,就咬了下去。
白衣人就地一滚,胳膊上立时被撕下了一块肉,然后就被黑曜死死地压住。
脚下的白绫霎时缠了上来,瞬间就牢牢地扎住了双脚。
他喘息着,看着头顶闪着幽光的两只眼睛,不再动。他很清楚,他再反抗一下,这只雷犬不定就一口咬断了他的喉咙。
眼角瞟见小心翼翼靠过来的两人,他心内发沉:是自己失算了。没想到,他们身边竟然有一只4阶的雷犬,换做之前,他自是可以对付,可是现在,他已经耗尽元气,再无还手之力。
感受着丹田之处撕裂般的疼痛,一抽一抽的,他垂下了眸子。
李惜眸子喷火,盯着在地上喘息的白衣人,胸内激荡。
母亲万氏那痛苦万分,生死不能的表情,爹爹那声声泣血嘱咐,万家人的生死不明此时全都涌现了出来,就像一把火,燃烧在李惜的眼中,跳动着,燃烧着,似是要灼出一个洞来。
天佑她。
原以为,这辈子不定什么时候能报上仇或者也许根本就报不上仇了。
当日小叔万重星一句,他是筑基期高手的话,李惜的心内是拔凉一片的她老老实实地收了念头,自以为报仇遥不可及。
筑基修士,能熬到筑基的修士又有几个呢?
老爷子万正亮、老祖万丹阳。
这还是有宗族的。
至于那些想要靠自己单枪匹马奋斗的散修,就如老杨头所说的:难哪!
可是现在,天可怜见,竟把他这样送到了自己面前。
他受伤了,明显受了很重的伤,不然,不会连黑曜都抵挡不住。
李惜因为激动而双肩颤动,脚步却愈发稳重起来。
双手已攥紧了一把三角匕首,双目双亮。
“不要靠近!”
脑中一声炸响。
白恩跳了出来。
它飞快地顺着李惜的手臂爬了出来,横在她的小臂上,抬高了爪子。
“危险!”
白恩的声音凉凉的,就像一注清凉剂猛地灌入李惜发热的脑中。
她顿住脚,疑惑地瞧着手臂上的白恩。
“他受伤了!”
又加了一句“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她打量着五步外的白衣人,见他正盯着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妥。
她继续向前迈步。
她有把握,只要二刀,扎了他的丹田,扎进他的心窝,就结束了。
“不行!你瞧他的右手!”
白恩见李惜依旧往前,似乎没有听进去的意思。
李惜这才发现,一直蜷在那里的白衣人正微微侧目,看似不能动弹,右手一直缩在身侧。
她停住了脚步。
四周安静,左手边是黑曜。
还有5步远。
上空一只鸟掠过,翅膀轻轻掠过,李惜似乎都听到了它振翅的声音。
李惜不动了。
“他要干什么?”
她咬牙切齿。
眼睛里是强烈的不甘。
“他准备自爆!”
李惜愣住。
修士自爆的能量,是她所不能预见的。她不止一次地听老杨头说过。
筑基修士自爆,威力更加,恐怕她们几人都不能幸免。
这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
“怎么阻止?”
她冷声。
白恩一愣:“你放他走就没事”
“不可能!”
李惜一口回绝。
她除非是脑子锈掉了,才会放了这个白衣人走。
多好的机会,今日如放了他,恐怕此生再无机会。
“自爆杀伤性多大?”
沉默了一瞬,她再度问道,眼睛依旧打量地上的白衣人,见他也盯着自己,目光阴狠。
“几无生还。除了金丹期高手。”
李惜一拳砸在左手上,迸了一句:“奶奶的。”
白衣人喘着粗气,看看五步外的三个人,确切地说是二个人一条狗。
二天了,一直这样守着他。
这是要耗死他。
想到那时不时的地来一场雨,再来一阵风,他的伤势更加严重了。
人本惜命,更何况逆天而行的修士。
筑基大圆满的修士,只会想尽办法求生,但凡有一线生机,就会努力抓住。
李惜想明白这一点后,就开始这样耗着他。
她搭了窝棚守着。
他走不了,有那只黑狗守着,他已被撕咬得全身无一片完整的布。
然后,每隔一段时日就扔一张水球符,淋他一身水,山里风大,一到夜晚,冰冷,很快凝成了霜花。
他本受伤,身子与常人无异,竟经不起这样的连番轰炸,只要见他有调息的迹象,那两人就开始骚扰他。
他心内暗恨,怨毒的目光直直盯着那两人。
“谁家的丫头,如此歹毒难缠?”
这两个丫头,就这样捆着他,每每他要调息,就不停地骚扰他,不是让那只黑狗来扑咬,就是扔一些符画,够呛。
他真是不明白,他们两个看着小小年纪,哪来的那些个符画,用不完似的。
接二连三地扔,他这身上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照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月,他到时必定是丹田废掉,然后连自爆都做不到了。
他明显感觉到丹田此时就像一个筛子,到处漏风。
他眯着眼睛瞧着对面那两个人,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这丫头同那个小子有得一拼,出手狠辣,做事老道利索。
092希望
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他们这样困着他又是为哪般?
他不记得自己同她们有什么过节?
白衣人精疲力尽,他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
他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暮光中,那条黑狗两只眼睛闪着兴奋的光,正跃跃欲试。
他忙打起精神,勉强提气,稳神
“吼”的一声,一道黑影闪过,黑曜开始了今晚第一轮进攻。
李惜坐在窝棚外,看着正和黑曜厮打在一起的人,昏暗中,模糊的身影纠缠在一起。
“怎么还是这般能打?”
她自言自语,往嘴里塞了一块肉条,有些硬,她使劲嚼了一下。
白恩跳在她的腿上,望了一会说:“快了,还有几天。”
它看看李惜。
李惜听说白衣人要自爆,就想了这个法子。
不靠近他,却是不让他走。
“耗死他!”
她睁着一双眼睛,眼里都是恨意:他不是要自爆么?倒是爆一个我瞧瞧?舍不得吧?”
李惜一语中地:“他躲到这里疗伤,一个筑基修士怎么舍得就这么死了,不太憋屈?”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会坚持下去的。
她打赌他不敢离开这里,像他这样的受伤修士,离开这里,只要被人碰上,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之前那个传闻,李惜有些了然。
这是个散修。
混到如今这样,多有不易。
她的想法很简单,耗到他气力不济,她再下手,即使杀不了他,看着他这样,也是爽快。
“爹,娘!”
李惜眨了眨眼睛。
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黑曜也并不恋战,和他撕咬了一会,就回来了。
第十五日,看着喘气就像拉风箱般的白衣人,李惜靠近,警惕地看着他,脚下却是一步一步地向前。
“为什么杀我爹娘?”
李惜一字一句地,声声泣血,手下一送,匕首已经是脱手而出,迅疾没入他干瘦的胸膛。
十几日耗下来,他已瘦成了一具骷髅般。
她紧紧握着刀柄。
一手抵在他丹田处,蓄力。
白衣人看着她,一双眼睛依旧鹰般地看着她,干哑的声音:“你是谁?”
“我爹娘是凡人,你不放过。”
李惜没接他的话,自言自语。
他就喋喋地笑了起来,笑声刺耳,难听。
李惜皱紧了眉头。
这人笑声还是如此地讨厌。
“凡人?”
白衣人脑子有一瞬间迷糊。
“李家,怎么,坏事做多了,都想不起来了?”
李惜冷哼一声,手下一送。
他闷哼了一声。
终于想起:“李家你是?”
“是!”
李惜。
“不可能!画,那幅画呢?”
他恍然,原本死灰的眼晴陡然发亮。
能在他的五焰阵中逃生不可能。
除非是那幅画。
传说中的上古圣物
丹田!
一阵剧痛,丹田那终于裂成两半。
他的心也空了。
“就为了一幅画,你就杀我全家十几条生命?”
他怪笑起来,无所谓地:
“一幅画?你可知道,那可是”
一阵亮光闪过,李惜眼前一花。
她手一扬,一直捏在指中的一张雷符随即抛出,“轰”得一声,一阵巨大的气浪掀起
看着空空如也的园子,李惜狠狠又扔了一张冰刺符,闪着银光的冰锥飞向虚空,消逝无形。
她抿着嘴,懊恼得不行。
她以为对方已经没有反抗之力,而且她也是做好了充分防备,防他突然奋起一击,手下一直扣着他的丹田。
却没想到,会凭空有人杀出来。
人被救走了。
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影,飞快带着人在高空中掠过,如一只大鸟,很快消失。
她呆愣了半晌,看着回复空旷的园子,不得不承认:真的走了。
她坚持了十数日之久,守了十数日的仇人在最后一刻走了。
那一刻,她心中突然空了。
一直以来,她都在心底埋着对灰衣人的恨,如今,他这样走了。
她有些茫然。
他的丹田已尽碎,就算活下来,也只是个活死人。
修仙一途算是走到尽头了。
对于曾经是一个修士的他,将是比死更深的惩罚。
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方才那番话,她只是觉得好笑:“人死了,就一了百了,永远不可能回来。”
他说得是李家父母。
说得轻描淡写,全然的不在意与不理解。
他的语气中,凡人是如此的平凡,和不起眼。
知道李惜是为了李家父母之事兴师问罪。
他竟感到意外。
李惜当即就扎了他一刀,用力。
凡人不比修士命贱,是平等的。
爹爹李茂典临死前的那一眼,是对她的百般不放心,花儿、叶子她们葬身于大火中李家上下那些人,哪条又不是生命?
她手下发狠,眼前这人一条命,才是烂命一条,值不了这么多。
就算让他死上千次百次,也不能消她心头之恨。
她心绪起伏,久久贮立不语。
“四姐姐!”
小雅靠近,轻拉她。
“那人,是谁?”
是呵!
救走他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能够这么准确地带走人,决不是偶然。
事先她们竟一点也没有察觉。
白衣人缩着身子,被拎着,几个纵跳,飞快地落到一处山坡上。
“咳咳!”他落入草丛中,翻了一个滚,瘫在那里不动。
他喘着气,头上的白云在翻卷。
他的心沉沉的。
“你怎么来了?”
他两眼瞪着。
没有回声。
他歪头。
一个少年,身材瘦削,一声青衣,立在坡上。
他嘴里发狠:“我都成了这个样子,你救我作甚?难不成还念着师徒之情不成?”
语气极尽讥讽。
林平乐缓缓转过脸来,他脸上无表情,看着委顿在地的人,开口:“你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不就是下山么?啧啧!”
地上人的脸色一变,正要说什么,却是呻吟一声。
他大口喘气。
林平乐这才注目:“你的丹田?”
他近前,不顾对方阴狠的眼神,伸手一按,脸上微变:“不会是?”
他的丹田竟然一片死寂,空旷,与常人无异。
这是碎了?
看着对方死灰般的脸,他直起腰,探手拉起他:“走吧!”
双手却被一把拉住:“你入了内门?”
他语气急迫,紧盯着林平乐:“去,那丫头有画,拿过来,我就有救了!”
林平乐不动:“你怎么知道?”
“是她,当日她没有死,逃出来了,竟然躲过了我的五焰阵画,定然是那幅画。你快去,快呀!”
他的语气凌厉,说到后来,几近咆哮!
他本已死寂的心中重新又腾起了希望。
093王妈
“你省省吧!都这样了,还念着哪?人早走了。”
林平乐望望他,见他脸上潮红,双眸晶亮,拼命挣扎想要起来。
“神女画”
他重复。
“好!我去瞧瞧!”
一晃,林平乐已不见。
园子里。
李惜拉了小雅:“走!”
一个储物袋落在草丛那里。
李惜提了起来,一探,竟禁止已开。
里头一堆东西掉出来。
东西当真不少,噼里啪啦,竟堆了一地。
李惜看着小雅翻拣,她对这个人的东西不感兴趣,因为心里厌恶,连他的东西也一并讨厌。
她眯着眼睛,望着墙外。
只等小雅翻完,就去后山。
“小雅你好了没有?咱们该走了。”
小雅哦了一声,挑了一大堆东西出来:“四姐姐,你当真不要?”
她一边往袋子里装,一边说。
“不要,都给你。”
李惜转头。
她看到小雅手里举着一面黑色的小旗。
“鬼面幡?”
白恩跳了出来。
灵力注入,源源不断,小雅也按住,继续输入。
黑旗升上半空。
旗面上有袅袅青烟升起,渐渐向四周弥漫开来,很快方圆二丈都是灰白缥缈的雾气。
“四姐姐!”小雅抱着胳膊,轻声。
李惜四望,另一手已按住一张土遁符。
烟雾凝聚,隐隐凝实,渐有人影显现。
人影清晰,五官也凸显出来,全是人脸,一阵晃动,乱糟糟一阵挤,然后,就排好,齐齐看着她们。
“这些是谁?”
小雅看着这些人,个个脸色灰败,面无表情,盯着她们。
周遭一股冷气,仿佛四面八方包抄过来,似乎每个毛孔都感觉到了寒意,明明晴朗的天。
李惜也注目,眼中有着戎备。
她分明感觉到了一股怨气,正渐渐加重,让人心底也莫名地烦躁起来。
她挥手,定睛,舌尖抵住,灵台清明了不少。
逼进的人影也登时消散不少。
她吁一口气,努力向上张望,寻找那面黑旗。
却是看到了一张脸。
“王妈!”
李惜一声大叫。
她看着王妈那熟悉的脸孔,声音颤抖:“王妈,是你么?”
妇人的面孔逼进,看着她,歪头。
“王妈!”
小雅也叫了一声。
王妈终于有了反应。
她瞧着李惜,似乎有话要说。
却是一阵晃,被一旁的的几张面孔给挤了出去,时隐时现。
李惜忙运气指尖,逼散了那几个正张牙舞爪欲挤向前的几张脸,他们摇头,嘶嘶退后。
王妈的脸重又显了出来,她向两旁瞧一瞧:“小姐,七小姐!”
李惜两人惊喜。
“王妈,我娘呢?”
李惜目光四下搜寻,心内忐忑。
王妈苦了脸:“快救我出去,我不想死。”
李惜一凌,就要毁了这幡。
“不可!”
白恩的声音响起,:“这鬼面幡已然炼成,你如毁了它,这些魂魄也将消失无踪。”
“那怎么办?”
“收了它,去找佛修,他们会有办法!”
李惜只得停下,仰了脸:“王妈,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只是你得等一等。”
“小姐是个好人,定会救了老奴出去,夫人没有看错,小姐果然是一身本事”
扭曲的人脸一阵晃荡,隐约见王妈合什,拜道。
李惜别开了眼,眼中有些酸涩。
她努力吸一口气:“王妈,你怎么会被困在这里,我娘呢?还有万家,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奴也不知道,让老奴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王妈呢喃,说话有些错乱。
她揪着头发,又是一阵晃动。
“王妈,你别急,慢慢说。”
看她那样子,李惜只得安抚她。
对于冤死的人来说,死前的事就像是不可靠触碰的禁区一样,轻易触碰不得,否则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情绪失控。
李惜盘腿坐了下来,打开包袱,掏出一块饼子,对着王妈举了举,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王妈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她盯着李惜的手,喃喃地:“饼子,贴饼子。”
李惜慢慢咬了一口,眼睛里有泪水。
王妈会做的东西很多,包子、饺子、蒸饼,每样都拿手。
手上这块饼子,是李惜自己做的,厚薄不均,还夹生。
“小姐,老奴给你作饼子,不,做点心。夫人说,等小姐回来再掀笼屉,不然不好吃”
王妈声音飘忽,慢慢地说了起来。
李惜竖起耳朵,和小雅两人气守灵台,静静地听着,周围不时飘舞着那些怨灵,靠近了又退下,反反复复。
两人的情绪也随着王妈的叙说而起伏。
那日,王妈在灶屋里蒸着点心,看着火候,又抽出了几根烧得正旺的柴火,想着等李惜回来,刚好。
却是听得外面有人跑进来。
她跑出去一瞧,见柳枝正慌慌张张地从院外回来。
“夫人!”
她跑进了莫云霄的屋子,然后就见莫云霄也往外边跑。
她也跟着跑了出去。
王妈停下,声音惊恐,她不安地扭了一下头,断断续续。
大家被赶到厅堂里,站着几个人,她不认识,老爷子与老祖他们也在。
她站在莫云霄身后,惊恐地瞧着,她看见万重星的金毛犬、老祖的黑曜站在中间。
那些人不知使了什么法术,金毛犬就匍匐在地,口鼻流血,不会动惮。
黑曜咆哮着冲了上去,很快也浮在半空,动弹不得。
老祖就发一声喊,和他们打了起来,可是,老祖他们都不是对手。
一片乱糟糟地,只是几个回合,就结束了。
王妈声音飘忽,又顿住了。
“王妈,后来怎么样了?我娘她们?”
李惜着急,眼看四周的脸都模糊起来。
这是鬼面幡的灵力即将耗尽。
“王妈,我爹呢?”
小雅也着急,她咬牙,加大了灵力的注入,小脸青白。
这鬼面幡的灵力所耗太大,筑基修士的鬼面幡,她们两个练习修士能打开已是十分耗力,如今已是维持不住。
“老奴不知道,噢,四老爷逃走了。”
“什么?”
李惜和小雅两人唰地起身,瞪着王妈,两人眼睛里一阵惊喜。
李惜和小雅两人面面相觑,眼里都有着吃惊和欢喜。
四叔,万重星,他在哪里?
“王妈,你怎么会被困在这里的?”
李惜看着王妈,忽然问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王妈的脸上显出害怕来,脸上扭曲:“老奴也不知道。就在这里,老奴又没有别处可去。然后,就被弄到了这里面,就再也出不去了小姐!”
她看着李惜:“救救老奴,老奴不想呆在这里面,好可怕。”
王妈一阵扭曲,青烟消失,鬼面幡从半空掉落。
“四姐,咱们怎么办?去找四叔么?”
半晌,小雅轻身问道。
094杨家
昔日的洞府,如今已经荒芜一片,深深的洞口敞开着,里头安静,不时有阴风灌入。
连拍了几张照明符,李惜和小雅沿着石壁进去。
站在空旷的石厅内,那个大洞依旧在那,一片漆黑。
李惜跳了下去。
小雅张着嘴巴,站在坑沿,警惕地四下瞧了一瞧。
李惜在坑洞底弯腰仔细地搜寻了一番,里头空荡,有积水,一阵泥土的腥味飘来。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小铲子,用力挖了起来,往地下去挖。
又有凉水不断渗出来,冰凉刺骨。
李惜手下不停,一直挖,四下都挖了一个遍,最后铲子触到了一大块软物。
她丢了铲子,又拍了一张照明符,坑底陡然亮了起来。
用手拨开卵石,底下现出了白白的泥土,她小心挖了一块,在指尖捻开,滑腻。
她尽数铲了,用布包了,收入储物袋里,这才纵身上去。
“走吧!”
她迈步往洞外而去。
身后小雅跟着她,默不作声地走着。
李惜拉了她的手。
走了两步,李惜突然向后瞧去,空旷,无人。
“四姐姐!”
小雅也向后瞧一眼,一目了然,这里只有齐腿深的野草,稀稀落落。
两人一起走下了山坡。
林平乐身子一晃,进了洞内。
看着洞内贴着的那几张照明符,他靠近细瞧,眸子闪烁:又是符画。
这些照明符,明显要比普通的照符要亮,也通透。
他伸手揭了一张,一阵闪,符画熄了。
他捏在手里,仔细翻看,眼底渐浮起疑惑。
他身子一晃,平地消失。
李惜和小雅两人站在大门前。
大院高墙。
两人对视一眼,这杨家的庭院防护可是严实,比万家看去气派多,不像修真人家,倒像个富家翁。
里头得了通报,小雅和李惜两人进去。
小雅打头,李惜跟在身后,低着头。
“小雅!”
一阵环佩叮当响,一个妇人带着一些女眷进来。
月白的宽袍大袖,上头绣着大朵的金荷花,行走袅袅婷婷,气派非凡。
“三舅母!”
小雅弯腰。
李惜恍然:三舅母,那个阿蛮的母亲。
与上回在万家庄比,她更加靓丽了,嘴唇鲜红饱满,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唉呀,这是谁呀?让我瞧瞧!”
三舅母周美丽快走两步,伸手虚扶。
一阵幽香袭来,满室生香。
这是清灵香,淡雅怡人,不易得。李惜曾经在万家大夫人身上闻过,杨春儿是杨家六小姐,万小朵的母亲。
李惜吸了吸鼻子,更深地低了头。
有丫鬟快速拉了椅子,三舅母娇笑着落座。
小雅也要坐,被李惜悄悄一拉,就站直了。
三舅母脸上笑容依旧:“小雅,可是回去过了?”
她一双妙目盯着小雅,手指轻叩。
小雅低头:“是!”
鼻子里带了浓浓的鼻音。
三舅母就“唉哟”了一声,从座位上略欠身,又坐了回去,拿了丝巾去擦眼
小雅静静地站着,似乎也是难过不已。
周美丽很是唏嘘了一会。方起身,去拉小雅的手:“你此番就在这里多住几日,找你表姐她们去耍。好孩子,以后就多来,这里和你家里是一样的。”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同李惜说话。
她叫了丫鬟送了小雅两人进去歇息。
李惜偶一回头,见周美丽她们已向一旁去了,刹时走了个干净。
带路侍女把她们带到了客房,也转身回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敞了门。
“四姐姐,你说得没错,她们果然知道!”
万小雅急声,眼晴发红。
李惜与她说,杨家盗了翠云洞的事情,小雅乍听之下,一时愣住,有点不大敢相信。
如今,这杨家三舅母方才的表现,显见是知道这件事。
从头至尾都不曾提起杨春儿,万家大夫人半句。
杨三舅可是同杨春儿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这周美丽素日也是和杨春儿是好姊妹。
万小雅不比李惜,她可是见过这周美丽同杨春儿把手言欢,月下下棋的。
李惜拍拍她的肩,轻声:“莫露了马脚,嗯!”
她的面容恬静,眸子深沉。
小雅点了点头。
“小姐,万家小姐来了,夫人说去陪一陪!”
侍女低声。
她站在门口,瞧着里头的人儿,小心翼翼。
窗前一个少女转过身子来,皎好的面庞高扬:“万家小姐?”
侍女就低声解释了一句。
她依旧转身,说了句:“知道了!”
“你怎么不去?”
另一个粉衣女孩昂了头问,她手中抓着一把瓜子。
不时丢一颗,并不吃。
那个侍女悄悄瞧了一眼,那是青瓜子,10块灵石一小包的青瓜子,阿蛮小姐就这样丢着玩。
“去呀。怎么不去?万小雅如今可是碧羽门的弟子,娘说了,要好好招待,你忘了?”
阿云慢条斯理地,依旧摆弄着手中的一根花钗:“只是,不急。”
阿蛮几番看向她,也就不语。
阿云一向有主见,娘叮嘱自己要多跟着她学点。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阿云方施施然起身,昂了头:“走吧!”
李惜和小雅两人站在窗前,院子里寂静,再没人影。
小雅想着李惜先前所说的话,杨家乘火打劫,心内不是滋味,她挺了挺背,看着窗外发呆。
李惜也看着窗外,粉墙高楼。
这一路行来,杨家着实是不差,至少这条件比万家要好上太多。
只是,想到翠云洞那深深的一个大洞,她心内还是止不住汹涌了一下,又平静。
杨家拿了万家这么大一注财,原本以为没有人知道吧?
这个周美丽可是先前见过自己的,自己同阿蛮那一场打斗,她可是在场,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竟然一番寒暄下来,完全当不认识自己一般。
是真的不认识了么?
李惜嗤笑了一声。
由此更加可以断定,这件事,杨家上下都是知情的,起码这个三舅母是知道的。
如此,这样一来,自己想要探得木灵原石就有些难了。
李惜皱了眉头。
院子外,有人过来。
有笑声传来。
两个小姑娘从门内进来,打头的是那个阿蛮,李惜一眼就认出来了。
脖子上的铃铛花晃动着,蹦跳着走来。
095待客
“姐姐快些!”
她径直跑上了台阶:“万小雅!”
小雅“嗖”地站了起来,回望李惜一眼,脸上已是露了微笑:“阿蛮!”
接着:“阿云姐姐!”
眼前一亮,阿云缓步进来,身量高挑,与去年相比,愈见窈窕。她踏进门来,笑靥如花:“真是稀客,听娘说来了客人,没想到是你们两个呀?”
说话间,妙目很快落到一旁的桌椅上,娇声:“去,要一碟子云糕过来,还有蜜茶。”
身后的侍女答应一声就跑了出去。
阿云这才重新打量和阿蛮说话的小雅:“这是打哪里来?瞧我,定是从碧羽门来的。怎样,和姐姐说说,宗门里生活如何?”
她笑声清脆,与当日在万家庄做客比,此时的阿云是热情许多。
很有几分大姑娘的样子。
她瞥着小雅。
小雅一身青色弟子衣裳,脸孔已洗干净,扎着两个丸子头,上面干净,一无装饰。
与花枝招展的阿蛮站在一起,只是憨笑,倒是让人疼惜几分。
当初碧羽门来收徒的时候,祖父拦下了她,让那个杨九去了。原还不以为然,杨九那样的,去了也是白搭,那蠢货,至多混个外门弟子。
可是后来,听说万小雅也去了,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万小雅这个女孩,性格温和,清灵得很又是三灵根,到了宗门,如得到悉心指点,说不得就混出了样,脱胎换骨也不一定。
如今见了小雅,她心里莫名就平衡了几分。
果然,祖父说得还是对的,碧羽门是新晋的宗门,与那一流的大宗门还是没法比的。
像小雅她们这些新进的弟子,是没法顾及的。
她一进门就发现了,小雅如今还是四阶。
她上个月可是刚进了六阶,连阿蛮也晋了五阶。
至于旁边一直低垂着头的李惜,一个练习二级的小修士,她直接忽略过去。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她素手轻抬,拎一拎裙摆,触手软滑,上月刚做的碧罗衣,几个夫人各一件,她也得了一件。
这衣裳穿在身上,轻若无物,寒暑不侵。
她满意,正是爱美的年纪,薄薄的一件,把她曼妙的身姿勾勒了出来。
“呀!”
她指着李惜,脸上是满满的惊愕。
李惜笑眯眯地:“阿蛮妹妹!”
她绷紧身子,生怕她扑过来,这丫头,一惊一乍,没个准。
敢情这是才认出她呀?
“真是你啊?你不是死了吗?”
阿蛮大叫了一声,睁大了眼睛。
李惜翻了个白眼。
阿蛮见几人都看着她,马上就闭上了嘴,讪讪地:“呃,你别生气!我以为”
她一时找不到话题,只是上下打量李惜。
又不时看向阿云,目光中满是疑惑,奈何阿云只一脸平静,似乎并未瞧见。
李惜却是心中一动。
她轻抬手,吸了吸鼻子:“阿蛮妹妹,我好好儿地,怎可,如此咒我?”
她一脸受伤难过。
“那个,不是我说的,是我听”
阿蛮一愣,下意识地解释。
“阿蛮!”
阿云长声,截断了她的话:“好妹妹,你别听她的。当日听说姑姑家出事了,大家都很着急,后来家里专程去看过,并没有见到人,所以,以为”
阿云看着李惜与小雅,细细解释了一句。
“我当日在后山睡着了,回来才知道家里”
李惜一句话,算是解释了。
这话她迟早得说。
心下却是发沉。
阿云的话中,下意识地回避了一个关键点。
万家出事第二日,杨家就上了山,并不是阿云口中的事后听说。
他们甚至比唐家还要及时。
看来,杨家对这件事多少有些牵扯,不然,怎能在第一时间赶到?
她垂下了眼眸,不再说话。
阿云咳了一声,接过侍女手中的碟子,招呼两人:“来,不说了,老天保佑,你们俩不是没事么?”
她递过一块糕点,示意小雅快吃。
小雅眨了眨眼睛:“小雅此番是回来探亲的,顺道来瞧一瞧你们,心里,好歹有个念想”
她垂下了眼睛,娃娃脸上黯淡下去。
阿蛮看看小雅,又瞧瞧阿云。
动动嘴唇,没有说话,伸手拈了一块糕点,大力填进嘴里嚼着。
屋子里一时静默。
寒暄了一会,就有侍女在门外,说是三夫人有事寻小姐。
阿蛮就跟着去了。
阿云继续坐着,聊天,无非是些杂事,小雅事先得了李惜的吩咐,答得谨慎。
后来,见阿蛮不再回来,就提出了告辞。
出得院门,就见阿蛮正候在转角。
见了阿云,哆哆嗦嗦地拉了她的袖子,急走两步:“真的要?娘说叫我听你的。”
她的脸上有些惊怕。一边下意识地回头,身后是宽敞明亮的院子,阳光正浓浓地照着,亮得很。
屋子门敞开着,黑乎乎地看不清里头的人。
阿云抬头,缓步走着,没有作声。
两人闷头走了两步。
“阿云……”
阿蛮再度出声。
阿云霍地转身,阿蛮肩上一紧,她痛叫了一声。
阿云的大拇指掐在她的肩上,双眼睁圆,咬了嘴唇,低声说:“三婶同你说了?”
语气凌厉。
阿蛮愣愣的点头。
阿云就松开手,不再看阿蛮。
这个阿蛮!三婶子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养出阿蛮这样没心眼子的人?
身后阿蛮再不吭声。
她的脑子有点乱。
想到之前的话。
她心里满是诧异以及惊奇。
阿蛮不傻,万家的事,她是知道一些的。
娘说那些话,她是震惊的
两人一直到了院子,分手。
阿蛮伸手又扯住了阿云。
阿云转头看着她,不作声,眸子黑亮。
“那,小雅他们此次是来,她们莫非知道了?”
她喉咙干涩。
“回去吧。”
阿云没有说什么,径直甩开她的手,走了。
阿蛮愣愣地站在那里,瞧着阿云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难得的没有发脾气。
良久,她慢慢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里,李惜终于送走了阿云。
她关门,快速摊开符纸,事不宜迟,得抓紧。
探话是不可能了,接下来,就得靠自己想办法了。
096木灵石
她关了院门。
小雅蹲在院门口,看着李惜在院子里各个角落出现,忽远忽近,忽左忽右,逐步一点一点计算,小心控制灵力,不断调整、修改。
直至日落时分,从院子东南角出现,一连二次,方满意。
第二日,客院陆续来了几个小的,依旧阿云带过来,大家围着说话。
阿蛮却没有过来。
至下晌,李惜她们又坐了一会,再无人登门。
到了日落时分,就早早关了门歇息。
李惜站在屋子中央,捏了一张符。
神情严肃。
小雅站在一边,神情紧张:“四姐姐,要不带上我?”
“不用,你在这里守着,我带着黑曜。”她拍一拍灵兽袋。
白日里,白恩探得清楚,方位确定,应该没错。
杨家院落格局分明,除去女眷的屋子,最有可能的就是老太爷居住的院子。
白恩探了两日,锁定了一处地方。
夜长梦多,李惜决定今晚去探一探。
李惜摸了把脸,她看看四周,好险,堪堪是在墙角处钻进来。
前方就一把椅子。
她移开了沉重的大交椅,探出头来。
屋子空旷,没有窗户。
她一眼就看到了屋子中间两个大箱子,合得严实,箱盖处贴了两张锁符。
她侧耳听了听,靠近,鞋子踩下去,没有声响。
低头,这才发现脚下的地面一层薄灰,显见是不常有人来往。
她提气,轻掠过去。
落在箱子两步远。
却是听得一阵嘶嘶响声,一股大力把她弹了回来。
李惜后退两步,顿住,仔细看了一会,才发现竟设有禁止,靠近不得。
她试探着伸出手,重新显现。
一个圆形的罩子,把箱子牢牢地罩在那里,只要她近前些,就会凸显出来,开始闪烁,再靠近些,也不知会做出何种反应。
她相信,只要她敢再靠近,那么,杨家人立刻会第一时间赶到。
她又退后一些,罩子渐消失。
她盯着那两口箱子,皱了眉头,怎么都不甘心。
“阴离兽!”
白恩的声音响起。
“什么?”
“这两口箱子外面包着是阴离兽的皮子,阴离兽皮能隔离灵气,里头应该是灵石一类的东西。”
白恩慢悠悠地。
这些东西,没有人比白恩要懂。
李惜一喜,应该就是了。
她歪着头,盯着面前的两个箱子,沉默不语……
终于,她捋了袖子,攥紧拳头,大力问前击去
整个罩子瞬间光华大盛,沿着屋子向四周荡漾开去。
“不好!”
正在屋中静坐的杨老太爷蓦地睁开眼睛。
人己快速向外掠去。
杨老太爷站在屋子中央,空旷,寂静。
并没有人。
那两个箱子依旧在,严丝合缝,锁符依旧在。
他皱眉,走近,手一挥,
罩子显了出来,一阵轻闪,攸地消失。
杨老太爷伸手,锁符飞起,他大力掀开了其中一个盖子。
绿光大盛,一堆灵石,闪着幽幽的绿光,块块拳头般大,就像是一汪汪子绿水般地。
上品灵石。
这竟是一箱子上品木灵石。
成色极为纯正。
李惜屏住呼吸,腰间一动,是翠云。
小小的叶片正欢快地摇着,朝向箱子的方向。
李惜一把捂住,她感受到了手心痒酥酥的感觉,翠云挣扎着。
大半年来,从没见它这样有活力过。
她一直是蔫蔫的。
她心下有数。
这就是翠云洞的木原石了,翠云的“根”。
她安抚地摸了摸,塞了回去。
李惜盯着那两个箱子。
她该要庆幸:上品灵石寻常修士不能吸收,杨家有三个筑基修士。
不然,这箱子灵石恐怕早就
杨老太爷吁了一口气,又掀了另外一口箱盖查看,里头同样堆满了灵石,不过,成色稍逊,不如方才那一箱。
他伸手各抓了一块,攥在手中,微闭目
四下寂静,只有他静静的端坐。
身后,那箱虚掩的箱盖处,一圈绿色光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了出来,迅速向一处飘去,越来越浓……
杨老太爷闭目,头顶有白色雾气丝丝飘出,脸色渐红润。
身后,绿雾正源源不断地飘出,有一棵绿色的豆芽隐约闪现,正要顺着飘过来,被什么一把捞了回去
一刻钟后,杨老太爷睁开眼睛,手一张,两块石头落地,灰白,纷纷散落。
他心情愉悦:又巩固了一层,这中品灵石就是好,估计再过个一段时日,他就能筑基大圆满,可以闭关准备结丹了。
他满意地抬脚,临走又望了一眼另外一个箱子:到时,有这箱子上品灵石囊助,他不愁结不了丹。
万丹阳竟守着如此宝不用,要是他,早结丹了。
他抬脚走去。
身后罩子重又出现。
屋子里重又恢复了寂静。
一个人影闪现,李惜愣愣地瞧着那两口箱子,都已重新盖上。
就是这种灵石。
与当日老爷子万正亮拿出来布阵的灵石一般。
上品灵石。
翠云洞下埋的竟然是上品灵石?
方才那一刻,李惜的头脑是空白的。
如此看来,这两箱子就是当日杨大舅他们从翠云洞带出的灵石了。
腹内一阵涌动,
方才乘着杨老太爷打开禁制,她用隐身符接近那箱上品灵石,伸出了手
杨老太爷再不走,她要崩不住了,丹田内正涌动不止。
瞧瞧密闭的屋门,干脆坐了下来。
一波又一波。
她全身放松,任由那股暖流在丹田中冲撞,渐趋平静
李惜睁开眼睛,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她内视。
丹田之内,那个光圈多了一层内圈,绿莹莹的光圈,闪闪发亮,已有筷子尖粗细。
再次瞧了一眼那两口箱子,她身子一晃,原地消失。
小雅正等得着急,坐立不安地,见她回来,忙扑上前。
“怎么样?”
李惜就三言两语地说了。
小雅就瞪了眼睛,一脸气愤:“果真?咱们得拿回来!”
李惜摇头,说了禁制的事。
小雅就一脸的沮丧:“都怪咱们太没用。”
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双目灰暗:“就这样便宜了他们?”
“那个,小雅!”
她顿了一顿,终于下定决心,拉过小雅的手,双目诚恳:“有件事,我要同你说”
“本来我想搬回来的,可是那杨老头就坐在那里,怕被发现,所以只能”
097好人
本来,这个秘密她不打算说。
每个人都有秘密,尤其是修士,更是相互间都留有一手。
因为许多时候,这个秘密或许是致命的。
李惜为人本谨慎,尤其经了万家的事,她更是谨慎几分。
可是,面对小雅,那双纯净的眼睛,或许是万家唯一的幸存者,她觉得有必要交待一下。
“四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小雅睁圆了眸子,果然是满满的惊奇。
“呃,那个小雅,我知道不好,毕竟这是万家的东西,可是我当时就想着不能便宜了这个杨家,所以就”
“啊,难道还便宜了他们家不成?姐姐,你都吸完了才好?可不能拉下。”
小雅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连珠炮似地,一阵轻嚷。
她似乎对李惜能吸收上品灵石的事,一点都不奇怪。
她嘟了嘴:“便宜了这些贼。”
“小雅!”
李惜正想再说一句什么,外面有响动。
一个侍女站在院子里,却不进来。
小雅出去。
一会进来,手里是一叠子衣裳。
她啪地一下扔到了桌子上,衣裳滑落,两套刺绣精致的衣衫。
“给我们换洗的,说是晚上去见一见杨二老太太!”
小雅咕哝了一句。
“我不想去!有什么好见的,大姐姐”
小雅红了眼眶说。
“去!为什么不去?”
李惜眸子一闪。
她们到这已三日,除了那日的三舅母周美丽,所见的都是杨家小一辈。
这个杨二老太此时要见她们,她倒好奇这个失了女儿的老太太见她们又是想做什么?
杨春儿是杨二老太的亲女,万小朵的亲外祖。
两人穿戴整齐,跟着侍女一路往北。
一连穿过两条巷子,停在了一座乌门小院门口。
门口一个丫头见了她们,进去通报,
很快一个婆子出来,引了她们进去。
婆子掀了门帘:“小姐,她们来了。”
看着那个靠在大交椅上,一身青色衣裳的老妇人,李惜不免多看一眼。
身形微胖,脸孔黄白,两颊带着鲜艳的潮红。
她摆手制止婆子,抬眼打量两人,半日不吭声。
两人上前行礼。
“小姐,就是这两个孩子,她们前日就来了。听说是二房和三房的,和小朵儿是姊妹”
婆子顿住,惊呼:“小姐!”
老太太一阵猛咳,咳得喘不过气来,拉风箱似地。
婆子一阵揉捏,方顺过来,只张着眼,不说话。
李惜和小雅两人对视一眼,眼里有着惊诧。
看来,这个二老太太是病得不轻。
两人没有吭声,就站在那里。
良久,一声长声:“作孽!”
老太太两行热泪流下,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一时擦不净,索性丢了帕子,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哭声压抑,悲恸。
李惜还是第一次见一个老人哭成这样,这是发自肺腑,来自心底的悲鸣。
此时的杨二老太,全身青黑,塌了肩,完全是一个丧女的老妇人。
李惜听着小雅悄悄吸鼻子的声音,眨了眨眼。
这是唯一一个为万家真心哀悼的人,杨二老太太含混不清地唤着杨春儿与万小朵的名字。
恍惚间:
“我外祖最疼我了!”
万小朵抚着手上的花镯,扬着脖子,声音娇俏。
李惜一阵恍然。
是,她说得没错。
二老太太不是修士,她是一个普通的后宅妇人,生养了二个儿子一个女儿。与所有的外祖母一样,她对万小朵这个外孙女是疼爱备至,有什么好的,杨家姊妹有的,都会给万小朵留一份。
女儿和外孙女没了,她痛苦心,悲愤,却是无能为力。
她只能在躲在这里独自悼念她的爱女、外孙。
她呜呜咽咽哭了半日,终于抬头。
问了几句话,都是关于万小朵的。
然后,就挥手。
李惜和小雅两人低头退出了屋子。
“小姐!”
婆子追上来,摊开手,手心里两朵花儿。
紫白色的花瓣,粉黄的花蕊。
是万小朵脖子上的那种铃铛花。
“小姐身子不好,两位小小姐莫见笑。这是两朵花儿,小小姐拿着顽罢!以前朵儿小姐常放在袖子里,说是满袖都香。”
婆子说完,看着李惜,点头,见她伸手拿了,这才转身,回去了。
“四姐姐?”
小雅轻声。
李惜说:“走吧!”
她拉过小雅的手,把其中一朵花给了她。
“这花?”
小雅两手拈起,见花萼处平整,齐根折断,不能插戴。
“放在袖子里!”
李惜指点着。
“噢!”小雅依言放了进去,又抬袖闻了闻:“我好像不记得大姐姐身上有这香味?她也不喜欢熏香啊……”
“走了!”
李惜拉了她的手,往前走,转弯时,悄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屋子里寂静,只有蓝黑色的门帘微晃。
两人回到屋子里,关门。
两人相对无言,李惜从袖子里掏出那朵花儿,端详了一会,没看出什么来,凑到鼻子前闻一闻,一股极淡的幽香。
小雅看着她,忽然说。
“她是个好人!”
李惜点头:“嗯!”
“可是,四姐姐,接下来怎么办?”
小雅看着李惜:“咱们也不好再住下去,该见的都见了,”
她指的是那两箱灵石。
李惜摸着下巴,不语。
那处地方有禁止,似乎除了杨老太爷,别人破不了。
东西是定要带走的,就像小雅说的,不能便宜了他们。
李惜坐了下来。
她凝神,提笔,开始画符。
小雅自觉坐到外面台阶下。
院子里没有人,只有一个洒扫的仆人在那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落叶。
她盯着高高的院墙,发呆。
修仙人家的院子形同虚设,她不知道杨家筑这么高的院墙为何?
是防贼吗?
以前常听万小朵说杨家如何如何富裕,如今看来,就是一窝子贼,强盗。
唯一的一个好人,大概就是今日那个老太太吧?
哭成那样,她听了都伤心,要不是四姐姐嘱咐过她,她真想告诉她,杨大舅送给万小朵的青儿是罪魁祸首,就是它带杨家人找到了翠云洞,杨大舅肯定知道万小朵的下落
她又从袖子里摸出那朵花:杨家的东西。
她捏了花儿在手,一使劲,一片花瓣扯了下来。
如果万小朵知道,她的舅家是这样的人家,以她的脾气,不知要怎样的伤心。
小雅抱紧了臂膀,稚嫩的脸上是浓浓的恨意,转瞬即逝。
屋内,李惜正奋笔,桌子上已经摊了5张符画。
一张青藤符,一张龟遁符,两张土遁符。
她眸子里闪过暗光。
成败在此一举。
098好孩子
她打开屋门。
台阶上的小雅不见了。
她大惊,四下一望。
“小雅!”
她叫!
空旷,院子里无人。
门关着。
她快步向院子外边跑去。
风声呼啸,只有三两个仆人。
转身回到屋子。
“小雅!”
万小雅正坐在地上,看着她!
“你到哪里去了?”
小雅脸色怪异,李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小青!”
碧绿的身子,额上一颗红色的肉瘤,正是万小朵那条小青蛇。
原来方才小雅在外边坐着,听到屋后有声响,靠近了,就看见一条青蛇正从墙外爬进来。
她觉得熟悉,近前一瞧,果然是万小朵的那条小青蛇,只是似乎大了不少。
她吃惊,想到李惜先前说的话,下意识地就想跑,却发现它很温和,跟着她,并不攻击。
一直跟到了屋子里,也不走。
小雅说罢,一指:“你瞧!”
果见小青蛇懒洋洋地盘在那里,不时伸一下鲜红的舌头。
两人盯着不断扭动的小青蛇,面面相觑。
这条青蛇现在应该是跟着杨大舅,不懂它怎么会独自来到这里?
李惜试着探出手,刚一接近,那蛇就爬了过来,李惜手一颤,忍住浑身不适,让它绕上来,很快巴在她腕上就不动了。
李惜心中一动。
她伸手从袖子里慢慢抽出了一朵花,放到了桌上。
看着巴在花瓣旁不动,异常温顺的青蛇,李惜转动着眼珠子。
两人恍然。
外面有声响。
李惜推开窗户,一个人正站在院子里,大步走过来,直接伸手推门。
杨大舅!
李惜一眼认出来,一直未露面的杨大舅此时出现在这里,又直接冲向她们的住处。
两人忙蹲下,李惜果断捏碎了手中的土隐符。
杨大舅进得屋子,目光四下一扫,见空旷,咦了一声。
他明明未见有人出去,人呢?
李惜在屋子里重新出现。
她看了一眼那两个箱子,扬手,巨大的冰球击了出去,罩子闪烁不止。
她屏息,手里捏了一张网符,五阶的网符,上回那个青衣修士给的,刚刚绘制成功。
托那些木灵石的福,她现在已能够绘制五阶以上符画。
只不知道效果如何?她又备了二张青藤符。
杨老太爷来得很快。
他衣袖带风,落地。
李惜劈手一张网符就扔了出去。
杨老太爷下意识地就出手一掌拍去,却是被满头满脑兜了个结实。
挣扎间,他身子一轻,已被李惜甩起,准确地砸向了那个依旧闪烁的护罩,同时,硕大的冰球呼啸着向杨老太爷砸过去。
“噼啪!”一声巨响。
杨老太爷击出的那一拳有一半砸在了护罩上,护罩轰然消散。
成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惜手中青藤飞出,飞快卷了箱子,原地一晃,连箱带人就消失了。
杨太爷气急败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