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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红娘好难当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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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纳先生将《海滨杂志》最新一期的样刊拿回了家, 这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加德纳宅一整天的话题。
没想到杂志社的效率这么快!
玛丽美滋滋地拿到样刊,翻到了小说连载版块。自己的作品变成铅字印刷于纸制出版物上,这种感觉真是奇妙极了。
虽然玛丽并不是一个仪式感特别强烈的人, 她写作的目的就在于赚取稿费、争取经济独立,可当自己的作品真正发表时, 她仍然感觉到浓浓的自豪感涌上心头。
早在确认过稿时霍尔主编就说过,由于《连环杀手棋局》是玛丽的处女作, 她的创作手法在当下的文坛也颇为少见,因而在无法确认反响的前提下,没办法给玛丽太多的版面。
五万词的小说要分成四期刊登,但这已经是个很好的开端了。
玛丽对自己的小说内容熟记于心, 她迅速扫了一眼作品的排版,便一目二十行地跳到了最后,当期连载结束的位置。
一万余词的篇幅并没有展开多少剧情。首先是大概铺垫了主人公菲利普·路德其人:大名鼎鼎的私家侦探, 生活却不太顺利——他的妻子兼助手在一年前因身体不好而流产, 之后一直郁郁寡欢, 最终随着他们未出世的孩子而去。
与妻子伉俪情深的菲利普·路德备受打击,一整年没接任何案子,不是沉浸在酒精里, 就是成日失眠、唉声叹气。他一位担任牧师的好友左右看不过去, 便邀请他到自己的教区散散心。
菲利普·路德到来后, 心情并没有好转多少。他仍然流连于当地酒馆之中,小说的主线剧情正是从这儿展开的。
一名身材极其高大、压迫力十足的工人走了过来,热情地同路德搭话, 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路德惊奇之余,同工人聊了起来。他说他叫爱德蒙,言谈之中路德发现他见多识广、头脑聪明,极具谈话技巧,是位十分讨人喜欢的人。路德和爱德蒙越谈越深入,不知不觉间竟然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爱德蒙说自己一直很仰慕路德和他的妻子,这话正中路德伤心处,他免不了和爱德蒙倾诉一番怀念妻子的心情,爱德蒙好言宽慰的同时,也劝他接个案件,好从伤心事中转移视线。
路德摇了摇头,说这么平静的小镇,哪儿来的案件呢?
爱德蒙却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玛丽的文笔简洁——一来,她确实不是那种爱好华丽精致风格的性格,二来,也是为了迎合菲利普·路德这位“硬汉”侦探的叙述口吻。
在路德的视角里,爱德蒙“近乎木讷的面孔和冷静犀利的言谈截然不符”,工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而后用不急不缓的语气做出了回应。
“你知道的,侦探,”他用极其、极其冷静,到了近乎冰点的平淡口吻说道,“干你这行多少会明白,一切罪恶与黑暗总是会掩盖在安详的表象之下,这座小镇也是如此。”
“哦?”
菲利普·路德顿时来了兴趣,他问道:“你认为,你居住的小镇也同伦敦一样,在看不见的地方藏纳着罪恶?”
爱德蒙:“是的。”
路德:“即便我朋友的教区整整一年没有上报一起案件也是如此?”
爱德蒙:“没有上报只能证明不曾被发现,侦探,那不代表着没有罪孽发生。”
路德:“你觉得有,是谋杀案,还是盗窃案?”
爱德蒙:“是谋杀案。”
在第一人称的描述下,路德闻言一凛,见多识广的侦探蓦然严肃起来。
“那么,”他说,“怕是只有知晓凶手身份,你才会如此笃定了。”
“是的,我知道。”
爱德蒙坦然回答。
他转过身,工人庞然的身躯像座小山般遮住了酒吧的灯光,他呆板的神情隐匿在黑暗之中,让那平静的语气近乎可怖。
“凶手是我,侦探。”
——然后,本期的连载就停在了这里。
玛丽面无表情地放下杂志,看到简期待的表情时,总算是崩不住表情,失笑出声。
“怎么,”简有些讶异,却也无比期待地问道,“是有什么印刷错误吗?”
“不,不是。”
玛丽摇了摇头,笑得停不下来。
断章断在这里,也太过分了吧!讲道理,换她是读者的话,好不容易一口气读到最后,正是关键时刻,突然来了个未完待续——她是要摔杂志的!
霍尔主编也是位人精了,知道该如何调动读者的好奇心。
一开始玛丽还担心自己的新连载会毫无反馈,吸引不到任何读者。但现在亲自拿到了杂志,她倒是稍稍拾回了信心。
《海滨杂志》销量还不算坏,而新连载断在了关键处,多少也会引起小部分人的好奇心吧?
而之后,玛丽发现她是低估了自己,第一期连载的反馈还是不少的。
待到本期的杂志正式印刷完毕,出现在市场上时,许多对新连载感到好奇的读者将信寄了过来。
原本长期在《海滨杂志》连载的老先生最近身体不适,决定搁笔去比利时休假。这也是为什么霍尔主编正在寻觅能够长期合作的新作者。作为顶替《海滨杂志》读者们的熟面孔的新作者,这位“菲利普·路德”,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因为玛丽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关于《连环杀手棋局》的来信,统统寄到了杂志社和霍尔主编家中。
大部分的信件是在询问常驻杂志的老先生身体如何,接下来的连载计划又是怎样的。霍尔主编在把信件交给玛丽时,委婉地把情况告诉了她,还劝她不要气馁,总会有更多的人关注到小说本身的。
玛丽一点儿也不气馁,虽然她并没有在后世的文学史中听到那位老先生的名字,之前他创作的小说也不是玛丽喜欢的题材,但到底是眼下《海滨杂志》最受欢迎的作家,玛丽一个后辈还是要向他看齐嘛。
更遑论,还是有一部分信件表达了对小说本身的兴趣。
拜断章所赐,许多读者都是在追问戛然而止的剧情是怎么回事,还有一些是评论新作者的文笔和构思,而更多的是——
“听听这封,玛丽!”
简拆开了一封读者来信,阅读过后便喜笑颜开地开口:“看这字迹,是位贵妇写的。”
玛丽放下了手中没拆开的信封,好奇地抬头:“写了什么?”
“亲爱的主编,”简念道,“我阅读了《连环杀手棋局》一文,现下有三个问题:第一,题目中‘连环杀手’一词具体有什么意义?第二,工人杀死了谁?第三,也是我最关心的——小说署名正是主人公的名字菲利普·路德,这是一篇自传吗,也就是说,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读完,简放下信件,对着玛丽笑吟吟道:“霍尔主编这番误导,怕是所有人都会误以为菲利普·路德先生真实存在啦。”
就知道是这样。
玛丽倒是不介意藏在假名之后——况且这个假名还属于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而且“真人真事”对于一篇小说来说的确是个大大的噱头。
放在二十一世纪,想要骗过读者可不容易。但现在是维多利亚时代,怕是没多少作者和杂志社会玩这种商业手段。
“那不是更好,”于是玛丽颇为得意地说,“这样既能增加读者的代入感,也能让他们误以为作者是位男士,一举两得。”
“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我本以为……”
“嗯?”
简笑着放下信件:“我本以为,你会以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作为主角原型呢。”
而玛丽笔下的这个角色,比起冷淡又常常枉顾礼仪的绅士,倒是更平民化、甚至有几分像是美国人了。
“那多没意思,”她说,“而且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主角是福尔摩斯先生,再稍加打听就能打听到我的身上,那我化用笔名岂不是白费功夫?”
“……你说的有理。”
本身就不打算用真名发表文章,玛丽的理由倒是说服了简。
但其实根本原因是,讲述歇洛克·福尔摩斯探案经历的任务是华生医生的。尽管现在那位宅心仁厚的医生尚且未曾出现,可玛丽并不打算抢他的工作,她想要证明自己。
华生医生除了福尔摩斯挚友,以及侦探的传记作者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医生,这意味着他可以独立工作、可以自行决定自己的命运,是位独立、健全的绅士。
玛丽也愿意帮助福尔摩斯先生,成为他的朋友,但玛丽并不想依附于他。
写自己的故事,并以此赚取稿费,一步一步走向经济独立,这是玛丽自己的事情。她崇拜福尔摩斯先生没错,可吸引她的正是侦探非凡的智慧和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独立气质。
像男神学习、朝着他努力,争取和他站在同样的地位上,才是正确的追星方式嘛!正因如此,她才不能仗着自己的是穿越者就占小便宜,当没了福尔摩斯先生就没有存在价值的小跟班。
而现在,总算是开了个好头啦。
“第一篇连载刊登出来,”她若有所思,“我也该整理下一篇故事的想法了。”
“马戏团?”
简眼神一亮。
显然比起耸人听闻的谋杀案,身为女士,简还是喜欢不那么血腥、听起来就很新奇离奇的故事:“那你可要好好思考,我很好奇你这脑袋瓜里还装着什么东西。”
“我要是有想法,”玛丽笑吟吟道,“肯定首先告诉你!”
只是玛丽现在……其实也没什么想法。
谋杀案可以参照现代案例,要写盗窃案的话就不太容易了。况且玛丽还考虑选择维多利亚时期的边缘人士群体,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很麻烦。
身为一名未曾嫁人的乡绅之女,她连现实社会的真实面目都不能亲眼见过,更遑论接触到边缘群体呢?
对于玛丽来说,这个社会的阴暗面,就像是另外一个与她身处环境并不相通的世界。
不过,来到伦敦后,她已经拥有了一个连接两个世界的珍贵桥梁了。
——转天上午,这位“桥梁”,红发的爱尔兰姑娘,玛丽·摩斯坦小姐在女仆的带领下走进了加德纳夫妇的宅邸。
她还是那身打着补丁的衣物,漂亮的脸蛋藏在质朴的装扮之下。摩斯坦小姐细心地停留在厨房中,不肯再向前一步,以免自己鞋子上的泥土弄脏了宅邸中的地毯。
“玛丽小姐。”
可摩斯坦小姐的神情之中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贫困而自卑的意思,反而是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气。
“汉普他撤回了对亨利·戴克指控,”她真诚地说道,“我们想邀请你参加庆祝会!”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和侦探见面,就是喜闻乐见的被吐槽环节了hhhh!
以及有姑娘说老福人设越写越不对了,其实姜花想说……从他出场我就觉得哪里不对otl。所以姑娘要觉得哪里不符合你们心中的形象尽管提,我斟酌参考一下!老福这个人设真是太难抓了,脑阔痛.jpg
今天去看神奇动物2,出门晚了点,你们姜花出了地铁就一路狂奔赶时间,竟然还被人拦住问我要不要看面相???
我:是同行!是同行!我要去参加格林德沃的集会去了!!!
——所以今天姜花现在还在外吃饭没回家呢,手机发文不好复制地雷和营养液感谢名单,明晚一起吧,啵啵啵啵啵啵!(试图亲遍所有小读者)
41、红娘好难当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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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出门, 玛丽总算有了经验。
她趁着加德纳夫人不留意,偷偷换上了摩斯坦小姐亲手缝制的衣裙。爱尔兰姑娘的手艺着实不错,她还别出心裁地走了花针, 为裙角增添了几分不明显的装饰。
但可惜的是棉布材质限制了摩斯坦小姐的发挥。维多利亚时期的棉布同二十一世纪全然不同,在现代社会中, 为了美观、舒适,以及其他方便生活的用途, 人们所穿的“棉布”或多或少都会有添加合成成分。
所谓的天然纯棉,实际上反而不如改良之后的布料。往日的玛丽对这个概念仅仅停留在听说上,如今她深深感受到了。
摩斯坦小姐再用心,整条衣裙也显得有些简陋, 穿上去并不太合身,更遑论版型,与玛丽平日的衣物大相径庭。
她拎了拎裙摆:“这样就不会显眼了吧?”
摩斯坦小姐笑了起来。
“你肤色白净、双手稚嫩, ”她说, “只要有心, 还是能看出区别的,玛丽小姐。但无妨,反正只是为了低调行事, 又不是混入什么神秘组织。”
这倒是。
班纳特太太基因优良, 生得女儿各个漂亮。在几位姐妹中姿色最差的玛丽, 换下衣服后就像个清秀的小女仆,这样混入街头,可要比穿着小姐服饰好得多。
她跟随摩斯坦小姐出门:“你说庆祝, 如何庆祝?是去酒馆吗?”
摩斯坦小姐讶异地看了玛丽一眼:“你想去酒馆?”
玛丽:“嗯。”
主要是因为,以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为背景的影视剧里总是会出现酒馆这样的场景,而且那里鱼龙混杂,人来人往,或许能得到什么有用的写作素材。
但是摩斯坦小姐却摇了摇头:“不太安全,小姐,而且酒馆里统统都是男人,你若是闯进去,实在是太显眼了。”
这倒是。
不是摩斯坦小姐提醒,玛丽倒是忘了,十九世纪的酒馆属于男性。就算是平民阶层,女性也不会在入夜后单独出门——已婚妇女要照顾家庭和孩子,未婚姑娘则要维持“名节”问题,深夜还在外游荡的,不是私会情郎,就是妓那个女。
之前几位绅士好心帮她打掩护,为的是让她参与案件,已经是破例中的破例,好心中的好心了。
“我要是个子高点也好,”于是玛丽无奈地叹道,“可以换上男装,帽檐长点,说不定还能混进去不被人发现。”
但玛丽体型娇小,长得文文弱弱的。既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也实在是难以女扮男装。
“那些男人臭烘烘的挤在一起,”摩斯坦小姐宽慰道,“有什么好去的?你放心,我们爱尔兰人的地方虽然不如酒吧宽敞,但也不会怠慢了你。”
当然不会了!
听到爱尔兰姑娘的话,玛丽扬起笑容:“我很期待。”
再次进入工人聚集区,她穿着朴素的衣裙走进街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侧目。等到了爱尔兰人的住处,还没踏进黑暗狭窄的小巷,玛丽就听见了其中传来的喧嚣声和歌声。
“竟然没等我们就开始了。”
摩斯坦小姐出言抱怨,但笑容已然爬满了她的面容,她侧头看向玛丽:“咱们走吧?”
上一次的玛丽一进门便受到了来自工人们的戒备和冷漠,而这一次,玛丽得到的待遇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翻转。
红发的爱尔兰姑娘推开门,还没开口,昏暗的室内便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砸碎酒瓶的声音。玛丽·摩斯坦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当即蹙眉:“你们这是要翻天吗?!”
几位兴致上头的青年转过头,在看见她身后的玛丽时,蓦然停了下来。
整个室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无比寂静。
玛丽:“……”
她被这诡异的沉默吓了一跳,但下一刻,爱尔兰工人们再次喧闹起来。
“亨利,快过来,”开口的仍然是道森——那日在工厂前带头闹事的青年,“玛丽小姐来了!”
明明第一次见面时就是他表现出了最明显的敌意,可到了今日,也是他展露出了极大的热情。满腔热血的道森拖着亨利走到了玛丽面前:“小姐,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了你很久。”
摩斯坦小姐抱着双臂冷哼一声,她嫌弃地看了一眼道森手中的酒瓶:“你管这叫等?”
道森笑出声:“我们又不能请一位体面小姐喝酒,提前喝又如何?”
“没关系的。”
他们之间的轻松气氛感染了玛丽,她勾了勾嘴角:“我不方便喝酒,总不能阻拦别人庆祝。”
“天底下哪儿找你这么好的体面小姐!”
玛丽的话换来了几位青年的欢呼,他们跟着道森走到玛丽面前,七嘴八舌地表达感激。仿佛她不是换了衣服偷跑出来的未婚姑娘,而是一众工人们心中的缪斯女神般。
要知道,玛丽在这个时代活了十九年,她可从来没受到过这么多的男士同时阿谀奉承。而这些青年工人们眼中的真诚和热情迅速地化解了玛丽的手足无措。
他们没有别的意思,不是轻浮调戏,不是阴阳怪气,也不是为了追求配偶才将玛丽夸赞成天上最明亮的那颗星星。这些穿着打补丁衣物的青年们,完完全全是发自真心地感谢玛丽,帮助他们的朋友亨利·戴克洗刷冤屈。
“要不是你和福尔摩先生,小姐,”道森激动地说,“亨利可真的走投无路了,他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位母亲,如果找不到工作,那他一家就全完蛋啦!”
玛丽感觉好极了,浑身上下都因为他们的善意而变得暖洋洋的。
说实话,之前她追踪案件,完全是出于对真相,对这个年代的好奇,而现在面对着爱尔兰工人们的笑容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笼罩住了玛丽。
太好了,她心底只有这一个想法,能挽救一位青年的前路,挽救一个家庭,这真的太好了。
尽管她没期待过回报,贫穷的工人们也无法给她什么,可是现在这件逼仄昏暗房间里的一切,对于玛丽来说便是天底下最美好的景象。
对于玛丽来说她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对于工人们来说,确实挽救了一家人的性命。看到亨利·戴克和其他工人们感激神情,玛丽觉得来回奔波的一切都是那么值得。
这些感激本身已经是最大的谢礼了。
“那汉普先生允许亨利回工厂了吗?”玛丽关切地问道。
“汉普说他另有安排,”亨利这时才开口,“但他许诺会补偿我。”
光是许诺总觉得不太够啊。
然而维多利亚时期的工厂主可不会同每位工人签定劳务合同,资本家对工人们的一句亲口许诺,在这个年代已经是意义非凡的事情了。
于是玛丽只能点了点头,心想回头要是见到汉普先生,一定得催他几次,免得再忘记或者干脆敷衍过去。
她端详亨利片刻,总觉得自魔鬼脚跟的燃烧物中清醒后,亨利·戴克的状态一直不好。
那名打算消灭证据的人还没找到,也不知道当时拿着魔鬼脚跟偷偷潜入贫民窟的,是不是已然死亡的卡特上尉。这个念头在玛丽的心底打了个转,她暗暗记了下来,而后开口:“你……身体还好吗?恢复的如何?”
不怪玛丽多心,而是这么久过去了,亨利·戴克看上去还是有些精神不济,双眼之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脸色中带着挥散不去的疲惫,仿佛仍然未从魔鬼脚跟的幻觉中恢复过来。
“没关系。”
亨利勉强地摇了摇头:“只是化学药剂造成的幻觉太过逼真了,导致我最近时常会做噩梦,假以时日会过去的。”
不会是造成了什么ptsd,或者留下神经创伤了吧?
玛丽闻言免不了心生担忧,现代医学在维多利亚时代刚刚起步,可没有什么心理医生和神经科医生啊。
而这在爱尔兰工人们眼中压根不是事,大家都在没日没夜做体力活,谁还没点小病小痛的呢?道森大大咧咧地揽过亨利的肩膀:“他就是最近酒喝的太少了,别放在心上,我们今天一定把他灌醉不可,我就不信还会做噩梦!”
玛丽:“……”
不过,欢乐的气氛多少感染了亨利,今天可就是庆祝他恢复名誉的。这叫亨利·戴克来了些精神,被几名青年拖到一旁喝酒去了。
“别怪他们,”摩斯坦小姐很是无奈,“汉普取消了对亨利的指控,就算亨利得不到补偿,也可以去其他工厂做工,总归饿不死他和他的家人。”
两个妹妹和一位母亲,听起来亨利·戴克身上的担子格外重啊。
并且玛丽知道,像亨利这样的工人在伦敦数都数不过来。她转头看向同名的玛丽·摩斯坦:“那你呢,摩斯坦小姐?你也要养活自己的家人吗?”
“那倒没有。”
摩斯坦小姐潇洒地抬了抬手:“我比他们幸运的多,我的父亲是名英格兰人,在我小时参军去印度了。”
玛丽闻言瞪大了眼睛。
这倒是和原著里的华生太太背景一样,但原著里的玛丽·摩斯坦,是一位和玛丽差不多的单身小姐,而不是什么爱尔兰工人啊。
莫非……
“那你的母亲呢,”玛丽问,“既然父亲是jūn_rén,也不至于,嗯……”
“沦落到住贫民窟,在工厂里工作吧?我的父母没有结婚,他不管我,也不是什么违背法律的事情。”
“……”
玛丽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摩斯坦小姐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她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仿佛贫穷的生活根本没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一样。
“怎么?”
看出了玛丽的尴尬,红发的爱尔兰姑娘潇洒一笑:“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能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也没有什么牵挂,不是很好吗?”
“若是有个头疼脑热,谁来照顾你呢?”
“我和几个同住的女孩儿相互照应,”她回答,“再说我们皮糙肉厚,不比你们单身女士金贵,玛丽小姐,除了会把工厂里的棉絮吸进肺里,根本没什么生活风险。”
玛丽一凛。
摩斯坦小姐说的,是这个年代害死无数工人的罪魁祸首——尘肺病。
她不提还好,这么一提玛丽顿时有些担忧起来。别说心理医生,贫民窟的工人们压根就看不起病。尘肺病这种劳作病症在二十一世纪也算不了什么,但在这个年代足以折磨人致死了。
而在这方面,玛丽能做的有限。
她可以帮爱尔兰工人们还以清白,可以帮助宾利先生追查合同线索,但她不能帮助全英国的工人摆脱病症,提高待遇啊。
“好了。”
玛丽的神情太过明显,反倒是摩斯坦小姐欢宴宽慰她:“别纠结这事,我们这不也生活的很好吗,今天是来庆祝的,别想扫兴的事情。”
话说到这儿,她迈开步子,带着玛丽找了个稍微安静的角落,两个人刚刚落座,房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一位上次坐在摩斯坦小姐身边的姑娘跑了进来,兴奋不已地说:“福尔摩斯先生来了,还带着、带着——”
“带着谁?”道森好奇问道。
接下来不用回答,所有人也知道了答案。
歇洛克·福尔摩斯同一位衣冠楚楚的绅士走了进来,为了掩人耳目,他依然是那身陈旧的大衣,更是衬着身边高大的绅士格格不入。
简直是上次玛丽到访的场景重现呀。
但与初次来到贫民窟的玛丽不同,穿着高贵的绅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窘迫和紧张,他炯炯有神的眼眸迅速环视四周一圈,然后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张颇为俊朗的脸。
“你们之中哪位是亨利·戴克?”
他的声线低沉,一开口还带着挥散不去的北方口音。
“我是约翰·桑顿,有些事情要同他谈。”
——约翰·桑顿!
玛丽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这位亲自莅临贫民窟的绅士,正是盖斯凯尔夫人小说《南与北》的男主角,也是在这个世界里,宾利先生的另外一位合伙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尘肺病在维多利亚时期很常见,纺棉厂里的棉絮,或者矿场里的灰尘被工人们吸入肺部,积劳成疾,轻则痛苦,重则死亡。而且那个年代,一个工人靠着微薄的薪水支撑一大家的情况很常见,没有劳务合同,也没有医疗保险,一旦这个人倒下,一个家庭就这么毁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玛丽之前想探案纯属是想冒险,现在她得到回报啦,一是工人们的善意,二就是“真实”——对她来说这就是好玩,但对工人们来说,这就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以及热烈欢迎我们大英格兰第二铁血耿直、英俊闷骚、就是不笑、不气死喜欢的女孩子就不会说话的男神桑顿先生正式出场![鼓掌.jpg]
月末了,要是有姑娘还剩下营养液的话,考虑投给姜花一下下叭~以及又有姑娘的马甲在我后台被屏蔽了,捉急_(:3∠)_!
感谢 似寒、张幺歌、zoey27040、望渊窥镜、iris、情深 的地雷,感谢 herba violaex30、鲜红之翳x18、粽子、嘘喵玄x2、怜酱x6、情深x3、子莫染尘、笙歌ヾお浮生未歇?うx2、顾念未晚x15、kkeryx10、不说比说了更多x40、諵x2、离诡、张幺歌x5、溯明x10、萱萱x10、世界,只剩下我..、masax11、cynthia泫、栾雨菡x20、懒虫 的营养液,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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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斯凯尔夫人的《南与北》比不上简·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传播度广, 却也是相当著名的英伦爱情小说。
玛丽一直觉得《南与北》的主人公约翰·桑顿先生比达西先生要“接地气”一点,原因无他,因为桑顿先生是一名白手起家、经历过贫穷与磨难的工厂主。
涉及到商业, 涉及到工厂,自然也涉及到了工人和整个北方的社会环境, 这使得桑顿先生没有达西那么梦幻。而在玛丽生活的年代里,理查德·阿米蒂奇饰演的桑顿先生英俊潇洒、颇具男子气概, 也是让一大片小迷妹为之倾倒。
至于真实的桑顿先生,要比影视剧中的更为强壮、也更为威严。要说达西先生绷着脸只是看起来不好交谈的话,那站在爱尔兰工人中的桑顿先生看上去确实是一位生性严苛的工厂主了。
也怪不得《南与北》原著中的女主角玛格丽特对桑顿先生的第一印象极其之差,这可不是“傲慢与偏见”的问题, 玛丽觉得,玛格丽特·黑尔小姐怕是被他凶狠起来的模样吓到了吧!
“我就是亨利·戴克,”亨利从欢庆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你有什么事吗?”
“是汉普叫我来的。”
幸而桑顿先生说话还算客气, 虽然他的口音听上去硬邦邦的, 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鄙夷之色。
“之前开除你一事,汉普将前因后果告诉了我,”他解释道, “这事关我和宾利先生工厂更换供货商的事情, 严格来说我也有责任在其中。”
亨利有些讶异:“那么, 现在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你是来干什么的,老爷(master)?”
桑顿先生:“汉普因为你无意中听到了秘密而开除了你, 而这位福尔摩斯先生告诉我,卡特上尉死后事态未曾有所缓解,你之前在伦敦被害过,之后也可能会遇到袭击。”
亨利:“所以?”
桑顿先生:“所以,我可以为你在我的工厂中提供一份工作。”
工厂主亲自来邀请一名工人去工作,别说是放在维多利亚时期,就算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稀罕事了——从没见过史蒂芬·乔布斯去慰问富士康的流水线工人对吧!
果然是物以群分,玛丽在心底感叹,宾利先生是个天使般的好人,他的合伙人桑顿先生也生性正直,就算是怕事狡猾的汉普,也基本上没有苛责过工人。
天底下怕是也只能在他们身上出现大老爷亲临贫民窟的魔幻场景了。
“提供工作?”
亨利惊讶之余,也露出了笑容:“真的吗?这样我倒是能省去找工厂的时间。”
玛丽:“等等。”
一直在暗处观察约翰·桑顿先生的玛丽出言阻拦了亨利。
她走向前,对着福尔摩斯和桑顿先生打了声招呼,便直奔主题:“听你的口音,你是北方人吧,先生?”
桑顿挑了挑眉:“是的,怎么?”
玛丽:“那你的工厂也未必在伦敦了。”
桑顿:“在米尔顿。”
亨利听到这话,顿时流露出失望之色。
“亨利还有家人,”玛丽替他解释道,“拖家带口到米尔顿,恐怕很是麻烦。”
“这样。”
桑顿先生并不意外,谁还没有家人呢?他沉吟片刻,而后开口:“我也可以为你写一封推荐信,戴克,这样你拿着推荐信去工厂,找到工作的机会总会大一些。”
“这个好!”
亨利·戴克还没开口,道森就插嘴道:“这个好,还是别搬去伦敦了,快快,摩斯坦,快去拿纸来!”
摩斯坦小姐闻言大大翻了个白眼:“你做事能不能稳重些,写个推荐信而已,还怕大老爷反悔跑路不成?”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转身离开房间,去寻摸纸笔了。
玛丽一身干净的棉布衣裙,桑顿先生倒是真的把她当成了这些个爱尔兰工人们的同伴,她出面帮亨利说话,也没有因为她的冒失愠怒或者怀疑。
这倒是挺好的,免去了她浪费口舌解释——玛丽觉得,她不论如何也跑不到米尔顿去吧,而要说明一位未婚小姐为什么要换下衣裙来到贫民窟、还同一大堆“不够体面”的工人们坐在一起,真是太麻烦了。
所以她见桑顿先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便看向了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侦探照例进行了乔装打扮,而他要比玛丽尽职多了,脏兮兮地帽子压过额头,要不是他英挺的鼻梁和刀削般的颧骨,躲在暗处真是认不出来。
福尔摩斯进门之后几乎没说过话,他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室内的所有人,最终侦探的目光停留在了亨利身上。
“先生?”玛丽开口。
“玛丽小姐。”侦探按了按帽檐,权当是打招呼了。
“你在观察亨利吗,先生?”
“是。”
一个肯定足以玛丽明白侦探在想什么了,她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想法:“我觉得亨利·戴克的状态不是很正常,是魔鬼脚跟的后遗症吗?”
“不,”福尔摩斯闻言蹙眉,“魔鬼脚跟的药效很短,在亨利·戴克清醒之后就应该彻底失去效用。”
“那……”
玛丽心底一紧:“需不需要为亨利请个医生?”
福尔摩斯思考了几秒:“他意识清明,不像是神经受损。”
那就好。
可能真的如亨利·戴克自己所说,幻象太过逼真,外加被开除后的生存问题压在心头,惊吓加压力,让他最近没休息好吧。
现在风波已过,想来是可以彻底睡个好觉了。
摩斯坦小姐很快就拿来了纸笔,而桑顿先生也是个相当干脆的人,他甚至不顾贫民窟的桌椅肮脏,直接坐了下来,当场写起了推荐信。
玛丽见桑顿先生直接动笔了,急忙请几位姑娘帮忙上前掌灯,再请他们换把高度合适的椅子来。
见她指挥得当,福尔摩斯若有所思:“你对此很有经验。”
玛丽:“我也得为自己创造最好的书写条件呀。”
在昏暗的条件下书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这个年代没什么护眼措施,玛丽独自创作时也总会尽量保证在白天,或者光线充足的晚上,生怕用眼疲劳,得了近视就不方便了。
没想到她这话落下,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海滨杂志》刊登的第一期连载太短了。”
玛丽:“……”
等等。
她足足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歇洛克·福尔摩斯说的是什么意思。玛丽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侦探:“你说的是,是我的连载吗,先生?”
“是菲利普·路德的连载。”
“…………”
并不好笑好不好!
玛丽被福尔摩斯先生这番冷笑话般的回应搞得很是无语。
她倒是不意外福尔摩斯先生一次性猜中了自己的笔名,毕竟当期的《海滨杂志》中,就只有《连环杀手棋局》一个新连载。
不过,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真的买了《海滨杂志》,读了她的文章!尽管他几番主动提及,外加侦探在原著里也看华生的作品,玛丽多少有点心理准备了,可福尔摩斯亲口这么一说,玛丽还是有些紧张。
她眨巴眨眼,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你觉得菲利普·路德的连载怎么样呢?”
福尔摩斯看向玛丽,见她满脸试探,还接下了他揶揄般的冷笑话,免不了勾了勾嘴角。
侦探一笑,冷峻的观察气场顿时消散,带上了几分玩笑的意味。
“我只有一个问题,”他说,“主人公到访的小镇整整一年没有案件上报,被害者的尸首哪儿去了?”
福尔摩斯就是福尔摩斯,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点。
无数针对《连环杀手棋局》的读者来信里,多数人好奇的都是“死的是谁”,而真正的侦探福尔摩斯先生,思路则是前进了好几步——凶手是如何处理尸体的?
果然是侦探才会提出的问题,他一句话问的玛丽心服口服。
玛丽很是高兴,她不答反问:“那么,先生,你不会是想要我提前透露剧情吧?”
福尔摩斯一哂。
他当然不会主动要求剧透了,听到玛丽这么问,侦探反而侃侃而谈起来:“在我看来,本教区没有找到尸首,只有三种可能,一则他处理得当,手法精妙,至今没有人发现;二则他把尸体抛到了教区之外,栽赃给了别人;三则,他压根没有在教区内犯案。”
“那你觉得是哪种可能呢,先生?”
福尔摩斯瞥了玛丽一眼:“这就要看你对破案的经验和理解了,小姐。”
玛丽笑了笑:“反正我已经完稿了,不如猜猜看我的经验和理解如何?”
听到玛丽这么说,侦探也不再犹豫。
“抛尸不现实,既然是如此平静的教区,某个人失踪势必会引起注意。倘若他真做的毫无破绽,那便是远离教区作案了。只是如此,他工人的身份就会是个阻碍,反而是当个邮差,或者其他方便走动的职业更为方便,”侦探说,“而有限的篇幅里,并没有说明他是否离开过教区,又是否引人怀疑过,所以我并不能推断出来具体的作案方式。”
“确实如此。”
“你应该把这写在开头的,这至关重要——连伦敦的警探们碰到凶杀案,首先都会询问当事人的行踪作为突破。”
玛丽张了张嘴,刚想接着侦探的话出口反驳,随即意识到她要是同福尔摩斯讨论剧情,那一准儿要说漏剧透。
不行。
虽然玛丽很想和福尔摩斯讨论,更想知道他对后面案件展开时的剧情有什么看法,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总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破坏侦探的阅读体验吧。
于是玛丽只得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先生,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福尔摩斯:“暂且只有这点疑问。”
玛丽:“……就这些?”
不应该吧,看侦探之前大肆嫌弃侦探小说的模样,玛丽都做好被吐槽到爆的准备了,而是真到头来,就那么简单吗?
她意外的表情过于明显,让福尔摩斯有些莫名——天底下还有求着别人骂她的作家不成?
“《海滨杂志》于你的版面太少,关乎案件本身的剧情不过如此,”侦探说,“文中尚且没有一丝线索,我没有其他的问题了。”
也是。
不过话说到这儿,福尔摩斯微微蹙眉:“不过——”
“不过?”
“断在关键处,确实吊人胃口,”他颇为不爽地评价道,“你的编辑很懂得商业技巧。”
那可不是!
玛丽失笑出声,她其实也觉得断章断的有些过分。剧情还没展开这么干还好,要是以后也这么干,不知道要急死多少《海滨杂志》的读者了。
而侦探先生的这番简短评价,倒是给了玛丽一点信心,以及更多的期待。
她兴致勃勃地问:“你还会读下去的吗,先生?若是后续案件展开,也会给我反馈的吧?我会上门等你评价的!”
“我会读下去。”
福尔摩斯回应,但听到玛丽最后的问题却摇了摇头。
“但恐怕你短时间内不能上门了,小姐,”他说,“宾利先生和桑顿先生将后续查案的重任交付于我,我得去海外走一遭。”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桑顿先生是谁也没关系,当成姜花原创的工厂主达西先生就行了,反正我觉得脾气一毛一样的【你
请大家自行想象一下老福读到关键处未完待续的心情……是不是觉得姜花断章也没辣么过分了呢!【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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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红娘好难当45
45
“我得去海外走一遭。”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一句话, 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了玛丽身上,把她心中因为侦探阅读连载的激动情绪浇了个透心凉。
玛丽又不傻,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在伦敦追随福尔摩斯先生追查线索, 无非是侦探本人不拘小节,外加宾利先生生性善良、又因为玛丽是简的妹妹而给了个面子而已。
即便如此, 她在这个过程中也是碰到了不少困难。
工人们一开始的敌意,和夜晚不方便出门都是小事, 真正的问题在于,玛丽·班纳特是位女性,并且还没结婚。就算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再怎么认可她,玛丽也不可能像约翰·华生医生那样, 成为他随叫随到的同事与助手。
也就是说,除非玛丽现在绑架福尔摩斯去结婚,否则她没有任何理由跟随侦探一同出国继续查案。
分别来的那么快吗。
玛丽的心绪已然不能用失望来形容了, 她知道自己在真正的经济独立前总需要回家的, 想独自搬出朗伯恩, 搬到伦敦会是一场“硬仗”,而在她打赢这场战争之前不可能随时随地与侦探先生见面。
只是理智归理智,当他把分别的话语说出口时, 玛丽还是有点伤心。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思考。
“仅仅是宾利先生和桑顿先生的委托吗, ”玛丽问道, “你的车马费、住宿费由他们支出?”
“是的。”
“可是财力在异国还是次要的。”
玛丽自己说着,似乎明白了什么:“调查所需要的线人,除了人力之外的物力又从哪儿来……先生, 还有其他人帮助你吧。”
侦探低了低头,他浅色的眼睛里有几分锐利闪过。
瘦削的绅士双手放在兜里,他挺直脊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一如既往的敏锐,玛丽小姐,”他说,“除了宾利先生与桑顿先生外,还有一位政府官员希望我能亲自走一遭。”
政府官员?
在这之前,歇洛克·福尔摩斯从未说过,莫里亚蒂教授操纵纺棉工业全球市场的事情有“政府官员”得知,玛丽心中一动,莫非……
她大概有个答案了。
但表面上她只是眨了眨眼睛:“那我就放心了,先生,莫里亚蒂教授势力甚广,总得有人保证你的安全。可以告诉我你打算去哪个国家吗?”
“法国和德国,”福尔摩斯回答,“若是有时间,我也会去埃及看一眼。”
这倒是没出玛丽意料,虽然汉普先生提供的那个供货商来自于加勒比海,这着实远了一点。
相比之下,埃及同样生产棉花原料,而且距离德法两个工业大国更近,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势必不会放过这里的供货商。
而歇洛克·福尔摩斯早在接下盗窃案之前就已经在调查棉花市场的事情,他对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掌握,肯定比玛丽多。
但玛丽比侦探占便宜的是她读过原著小说。
《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莫里亚蒂教授可是侦探的一生劲敌,即使有人帮助,玛丽还是觉得独身一人前去调查有些危险。
她思索片刻:“一定要小心,先生。以及,虽然我想你已经发现了,但我觉得……亨利·戴克的状态不是很对。”
福尔摩斯:“确实如此。”
说着他飞速瞥了一眼正在等待桑顿先生写完推荐信的亨利·戴克。
“如果那日来点燃魔鬼脚跟的是卡特上尉,”他说,“前后脚离去时,总会有人注意到他,但是并没有。”
“你认为另有其人?”
“我离开后,玛丽小姐,你最好不要再到贫民窟来。”
玛丽一凛,随即明白了侦探的意思。
之前在设计引卡特上尉上钩时,侦探就再三叮嘱,让玛丽避免了曝光在任何外人的目光之下。她做的很好,玛丽有自信保证,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就算知晓了福尔摩斯身边有位女士帮忙,也不会查到她的头上来。
但若是教授另辟蹊径,从工人这边着手跟踪打听,玛丽则很容易暴露。
玛丽不怕危险,选择追查案件她就有所觉悟了,但玛丽还有亲人朋友,她不能把自己的父母姐妹也牵扯进来。
于是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如果有事,我会先联系摩斯坦小姐。”
“务必保重。”
这分别的意味也明显了!玛丽承受不来。
左说右说,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玛丽还是很想跟福尔摩斯先生一起去探案。
现实真残酷啊,唉。
退一万步讲,她和简在伦敦住了够久了,也该回家啦。本来来到伦敦就已经把莉迪亚丢在家里独自生气了,小妹还欠玛丽五顶帽子呢。
“那么,先生,”玛丽开口,“我的姐姐和宾利先生会在入夏的时候举行婚礼,距离那时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你……”
“我赶不回来。”
不用玛丽说完,福尔摩斯就领会了他的意思。侦探按了按帽檐,正经回应道:“请代替我向宾利先生道喜。”
“好吧。”
玛丽只得应下来:“婚礼上也不会有你感兴趣的案子……嗯,最好别有。”
听到她的后半句话,福尔摩斯先生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还是让我发自真心地祝福一对深爱的恋人吧,小姐,”他勾着嘴角说道,“至于你好奇的案件进展,若是有时间,我亦会写信给你,就像是在伦敦一样。”
这多少给了玛丽一点安慰。
至少侦探还是愿意和她沟通的不是?能让福尔摩斯主动挂念着写信,玛丽觉得这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
因此,她也动了得寸进尺的念头。
“还有……”
话到嘴边,玛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若是方便,我可不可以把后面几期《海滨杂志》寄给你?如你所说,先生,我没有真正的侦破过案件,因此你的意见和想法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福尔摩斯一哂:“如果你愿意的话。”
玛丽:“当然!”
看上去他似乎压根没把玛丽的连载放在心上,还一副你寄过来我也不一定会看的模样。但玛丽觉得侦探一定会看的,他都看了开头了,还抱怨霍尔主编断章断的格外“商业”,就是证明对后文有所好奇嘛。
虽然她觉得,后面展开菲利普·路德侦探和凶手爱德蒙的对峙推理时,侦探先生一定对毫不客气地批评自己。
但是有反馈就有进步,玛丽并不害怕批评,相反她觉得那是提升自己的阶梯。
因此玛丽还是重申道:“我会尽可能寄杂志给你的,一定要记得给我反馈啊,先生!”
福尔摩斯:“你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玛丽:“……”
她看起来就这么啰嗦啊?!
显然歇洛克·福尔摩斯一眼便看出了玛丽的百般不舍,但在男神面前,还是迷妹的执着精神战胜了玛丽的羞涩。
“还有,”她不依不饶道,“还有最后一件事,先生。”
“你已经讲了很多事了,小姐,”福尔摩斯回应,“再多一件也没什么。”
玛丽闻言无比认真地仰起头,直视着侦探鹰隼般的眼睛。
“你离开伦敦,前往国外,可是国内也仍然可能存在着线索,”她说,“虽然我的身份不太方便到处走动,但总有我能够帮忙的地方,如果有,请告诉我。”
“暂且没有,小姐。”
“一定有的,”玛丽坚持道,“我会尽我所能——哪怕是为我找点事做!”
福尔摩斯没有回应。
他瞬间的沉默让玛丽忍不住扬起了笑容。
没有再次否认,就证明侦探确实有她要做的事情。
“如果你有机会,”他直言道,“可以去一趟米尔顿。我认为汉普并没有完全说出实话,除了宾利先生外,他或许还向莫里亚蒂教授推荐了别的合伙人。”
果然福尔摩斯先生不太喜欢汉普先生其人。
在原著里侦探对委托人的好恶就很明显,像汉普这样推脱责任、只顾自保的商人,自然不在侦探的认同范围之内了。
“我会想办法的。”
玛丽想了想,宾利先生既然和桑顿先生是合伙人,那么要去一趟米尔顿也不是太难。
“祝你顺利,先生,”她十分不舍地说,“也请在追查线索的过程中,首先注意自己的安全。”
“我会的。”
说完,福尔摩斯先生伸出了右手。
挺拔瘦削的绅士将手掌伸到了玛丽面前,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立在玛丽面前时,她愣住了。
玛丽·班纳特已经有整整十九年没有见到过这个姿势。
歇洛克·福尔摩斯,要同她握手。
不是假惺惺的绅士礼,亦不是疏离的点头致意,他愿意同她握手——穿越到维多利亚时代这么久,玛丽几乎还忘记世界还有握手礼的存在了。
世界中当然存在着握手礼,但没有人会同一位未婚小姐握手,对于十九世纪的年轻女性来说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玛丽从不觉得维多利亚时期的绅士们对有钱小姐的“礼遇”是真的将她们视作平等,那不是的,一切都不过是掩盖在资产阶级社交道德礼仪下的赤那个裸需求关系罢了——淑女们需要保护,需要照顾,因为她们不是独立的人,不是有思想的个体,而是体面绅士身边的物件,鸟笼中的金丝雀,玩偶之家的漂亮娃娃罢了!
而在这个距离女性参政运动还有几十年的时代里,歇洛克·福尔摩斯朝她伸出了右手。
玛丽的错愕太明显了,侦探见状挑了挑眉:“怎么?”
言下之意: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这当然是玛丽想要的!
那一刻,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涌上心头,玛丽只觉得在她胸腔之内有种喜悦和苦涩纠结在一处,化作一种远超于感动、既不是崇拜亦不是憧憬的感受逐渐成型。
——他将她视作平等的、健全的人来对待。
玛丽感觉自己的灵魂真正意义地活了起来。过去的日子里她也会考虑,自己的这般“不识大体”,不做一位模板淑女是否是对的。她困惑过,也迷茫过,而现在终于有一个人用行动告诉她,她的坚持没有错。
这个人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她的双眼蓦然亮了起来。
玛丽深深地凝望着他,她长舒口气,像是放下什么重担般勾起了嘴角。玛丽同样伸出了右手,与侦探的手掌握于一处。
掌心相抵、皮肤相接,他干燥宽大的手心轻轻握住了玛丽的手。
相接触不过短短一瞬,然而这对于玛丽来说确实弥足珍贵。
因为玛丽在这个时代,第一次与他人产生了发自灵魂的沟通。
而这个人,依然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作者有话要说: 玛丽:怎么办?除了绑架男神立刻结婚好像没别的办法了……嗯……绑架男神结婚?
伊丽莎白:???你想干什么??
玛丽[蠢蠢欲动.gif]:0v0
关于握手礼这个情节,我其实犹豫了一下。
怎么说,其实原著里的老福并没有明确地表明他对女性持有平等态度,甚至反而明确表示过他觉得女人都很麻烦要离远一点。但我个人觉得……这不是老福的问题,是柯南·道尔爵士受到了时代限制。这不怪任何人,那个年代的女性连投票权都没有嘛,年代限制,没办法的。
但抛开作者本人的时代背景,我觉得按照老福本人的智力和视野,就算完全不关心社会政治,他也不会带有性别偏见看待人。而且其实虽然老福嘴上说女人好麻烦哦,但我个人觉得原著里他对几位形象鲜明的女性角色都还蛮尊重的。
所以想了想还是写了这个情节,老福肯定能看出来玛丽是不甘心当个乡绅之女的,所以我觉得这是他表达支持的最好的方式了。
感谢 与子成说、似寒、zoey27040 的地雷、感谢 安溪x10、墨尘流光x10、昵称x3、晴了、懵懵懵x39、酸奶教主、夜叉先后、三尺剑去x5、阮陌笙x30、肚子请你不要叫x5、噫x12、陌烨夕x3、情深、瑶玲x3、沐墨留白x3、嘘喵玄x10、kkeryx10、妘妘妘~媱、顾念未晚x5、愛阿寶的嵐嵐x16、狐狸出嫁x3、顾瑾、cynthia泫、諵、笙歌ヾお浮生未歇?うx2、若x10 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么!!!
44、红娘好难当46
46
侦探认为汉普手中仍有线索。
他请玛丽有机会去一趟米尔顿, 一座北方工业小城,也是小说《南与北》男女主角相遇的地方。
故事中的玛格丽特·黑尔小姐,和班纳特姐妹一样生活在田园牧歌式的南方乡村, 每天过着悠闲又梦幻的生活,直到身为牧师的父亲辞去工作, 带着一家搬去了这座北方城市。
玛格丽特·黑尔小姐第一次见到桑顿先生时,身为工厂主的桑顿先生正在为了工人违规的事情大发肝火, 甚至出手打了人。
想了想桑顿先生冷峻的面孔和深深拧起的眉心,还有那威严的神情……嗯,要说《傲慢与偏见》中伊丽莎白的偏见来自于误会的话,玛丽觉得玛格丽特小姐对桑顿先生的恶感, 那真的是被一位粗暴的男人狠狠吓坏了。
而将来要产生爱情的地方,对于玛丽来说,却是需要追查线索的地方。
总觉得画风有点不对啊。
想到这儿玛丽有些哭笑不得:她不是穿越进了晋江同人里吗!为什么别家的女主角都在谈恋爱, 而她要往各种灰扑扑的地方钻呀。
但话是这么说, 玛丽还是决定想办法去一趟米尔顿。
这可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请求, 就算玛丽不是他的迷妹,出于尊重贫民窟的工人、阻止莫里亚蒂的阴谋,也应该尽职尽责地帮助他。况且……
想到那天的握手, 玛丽的脸红了红。
那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礼仪表示而已, 侦探无非是对当下的社交准则不屑一顾, 选择用他和玛丽同样认可的方式向她道别。
但这对于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玛丽来说,却是非同寻常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大惊小怪,可人类的尊严是件很奇怪的存在, 若是没有,若是玛丽就是个地道的十九世纪姑娘,没有就没有了,她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她不是。
清醒的灵魂是无法糊涂回去的,玛丽一度拥有独立的自我和地位,现在她没有了,自然要想办法争回来。可在当下对于一名未婚姑娘来说这是如此艰难,玛丽动摇了很久,困惑了很久,终于有个人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向她表示,这很寻常,他能明白。
福尔摩斯先生所做的仅仅是正常相待而已,可这对玛丽来说已经是意义非凡了。
他愿意将她视作平等的人,那玛丽呢……?
“去米尔顿?”
宾利先生可不知道玛丽怀揣着什么少女心事,在他心中,自家心爱姑娘的这位妹妹,就是个实打实的假小子,他还当她脸颊上的绯红是激动的呢。
“倒不是不行,”宾利先生如实说道,“虽然我的主要事务在伦敦,但桑顿先生不日即会返程回到米尔顿,想来招待你一位单身小姐还是没问题的。”
“不行!”
听到这话,向来好说话的简难得强硬了起来。
在伦敦胡闹也就罢了,至少有她这个大姐看着;要是让玛丽独自一人去了米尔顿,这小丫头怕不是要翻了天?
“我们已经在伦敦住了很久,”简柔声却极其坚定地说道,“就算要出门、还是远门。理应先回朗伯恩向父母说明情况。”
好吧。
再怎么野丫头,玛丽还是有数的。
身为一名未婚小姐,她的行踪理应由父母安排。何况跟着桑顿先生一位绅士前去米尔顿,在北方或许没什么,但在南方一准儿要被传闲话的。
“那先回去吧,”于是玛丽说,“我也很想念爸爸和莉齐。”
以及,她那打赌赢来的五顶帽子。
伦敦之行短暂且梦幻,这短短的时间内,玛丽觉得自己获得的快乐比在朗伯恩的整整十九年都多。
这更让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论如何,一旦她有能力独自生活后,玛丽一定要想任何办法,搬到伦敦来。
临走前她委托加德纳夫妇家的女仆向同名的爱尔兰姑娘玛丽·摩斯坦小姐捎了一封信,那日在离开贫民窟时玛丽就同她商量好了,即便回到朗伯恩也会固定同摩斯坦小姐写信的。
她把摩斯坦小姐亲手缝制的棉布衣裙郑重其事地藏在行李箱最下面,这是她第一次在伦敦冒险的证明。
三天之后,简和玛丽便与加德纳夫妇告别,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回程的路上玛丽兴致缺缺,远不及来到伦敦时神采飞扬。这些简都看在眼里,一路上她三番五次向玛丽询问她新连载的进程,为得就是把玛丽的思绪从伦敦和福尔摩斯先生那边拉回来。
这着实有效,别的不说,玛丽和简聊了聊,倒是有了不少关于马戏团盗窃案的新想法。
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已经铺建了相当可观的铁路网,这使得玛丽和简的出行没有像《傲慢与偏见》真正发生的年代那般麻烦郑重。但朗伯恩是个不起眼的南方村子,自然是没有通火车的。
因此玛丽和简事先往家里通了信,而伊丽莎白呢,也从柯林斯夫妇居住的教区回来。
火车会在赫特福德郡停留,因而班纳特先生便回信说会到车站所在的镇子去迎接她们。
伊丽莎白比玛丽和简早到,等到前去伦敦的两位姐妹进入客店时,她早早就同班纳特先生坐在一处,喝茶聊天了。
一同来的还有不甘寂寞的凯瑟琳和莉迪亚,不住讨论要到附近的女帽店去看看不同镇子的新款式。
班纳特先生显然对叽叽喳喳的两个女儿烦不胜烦了,他一见玛丽和简走进来,当即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看看是谁来了,我们伦敦的大作家!”
玛丽被班纳特先生的揶揄闹了个红脸:“爸爸,这一点儿也不好笑。”
班纳特先生摘下眼镜,煞有介事地说:“我可没说笑,第一本小说就顺利刊登在了杂志上,写的还像那么回事,叫什么来着,什么杀手棋局?”
玛丽:“……”
见玛丽形容尴尬,坐在一旁的伊丽莎白禁不住勾起嘴角。
平日就数伊丽莎白和玛丽关系好,见向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竟然还不好意思了,免不了也跟着开口补刀:“是《连环杀手棋局》,爸爸,写的很是精彩,真不知道玛丽的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以一位鳏夫的语气讲述故事,也写的有模有样。”
玛丽:“…………”
天呐,这是什么公开处刑场景啊。
连载过稿、拿到稿费这件事情,玛丽是绝对不会瞒着家里的。一来十二英镑虽然少,但多少是一笔收入;二来,玛丽投稿的目的就在于证明自己、争取经济独立。
她得让父母知道自己有能力独自生活才行,这区区十二英镑只是个开头。
但即便如此,也不意味着亲人们当面讨论起玛丽的作品,她会无动于衷啊!
“好了,”简见玛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脾气地笑着解围道,“玛丽用笔名发表文章,就是为了不让外人知道,咱们还是别在公共场合讨论了。”
“好好,不讨论内容。”
班纳特先生许久不见自己的三位女儿,心情还算不错:“那谈谈收入总行了吧,我听说你的第一篇连载拿了十二英镑的稿费。”
伊丽莎白:“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