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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快陪我困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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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哦,宝贝们期不期待小王爷与小吴之间的互动啦! (8)

回长安。

礼部钱侍郎仍旧挺着极瘦的小身板扛起操办大旗,指挥着礼部上上下下准备琼林宴。因圣上对此次殿试十分满意,故自满汉大学士以下的读卷官,翰林科部以下的收卷官、掌卷官,监试御史及巡辑、供给各官均被邀请同宴。

圣上心中的算盘打的哔拨响,这席间自然少不了唐琮这位角儿。致此他刚入了琼林苑大门,便瞧见御前红人张宦官正直着腰翘首期盼。

左顾右盼得脖子都快要断了,这才见着唐琮身影闪现,张宦官长舒一口气,连跑两步到跟前请安:“王爷,您可算来了。奴才奉旨去王府接您,却没想到扑了个空,险些没把老奴的心脏吓出来。”

唐琮不置可否,只问:“圣上可有口谕?”

张宦官偏过头越过他身子往后望了一眼,见空寂无人,迟疑片刻才拱手尊道:“琼林宴一切准备就绪,圣上正在主殿等着王爷,您快随老奴过去吧。”

主殿之上,圣上威坐于正席,左侧席尚空,状元李玄黎独坐右侧席。再往下为榜眼典范,同桌的探花谢廷铨却还未到。其余诸进士四人一席,各自端坐甚是恭敬有礼。食案之上银盘交错,皆奇珍异味,极天厨之馔。三鼎甲被赐金碗,已装满御赐酒,看样子似早已备好,只待开席。

“臣弟来晚了。”唐琮在宴席中央站定,姿态从容不迫,拱手与圣上赔罪。

圣上略微颔首,赐座左首。本是笼络新科进士之心的宴席,圣上不好意思当着众进士的面,追问他因何晚来。只能瞪着眼睛一路追寻着他身影,恨不得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瞧出些蛛丝马迹。

唐琮不疾不徐,拿起一旁的琼浆玉液独自斟了一杯,抬首问向典范:“典郎,与你同桌的探花郎去了何处?”

典范正欲起身回“不知”,却闻圣上急声喝问:“你也不知?”

唐琮猛地回首,只见一脸惊疑的圣上正紧张地盯着他,心中徒然生出一丝不安,惴惴地让人不由地往深处想。

难道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愉快~

啵叽~

☆、你配桃木降妖剑

唐琮睥着一双纯净的眼眸望向一脸惊疑的圣上, 满脸写着“难道我应该知道?”, 可身着一身明黄衮服的皇帝骤然地在求问, 面上的不淡定与一身的贵气十分不符,他又重新凛了凛姿态, 拱手回道:“臣弟确实不知。”

谢廷铨出身贫苦, 高中探花之位, 也只在西市一间不起眼的客栈下榻。昨日唐琮奉命见了李玄黎与典范二人,可与探花郎却未曾谋面。再加之圣上曾有口谕称不用费心, 他也乐得其所不用费力去管。因此探花郎的动向, 他确实有不知的理由。

可眼前这局势, 并不容许他说一句“不知”便可甩开这个烫手山芋。圣上虽然未将谢廷铨这枚棋子的底牌告知于他, 可从紧张程度上俨然已参悟出这位谢郎不是一般的举足轻重。

唐小王爷虽说不是圣上肚子里的蛔虫,但此时也明白他老人家的一番别有用心。于是配合着, 顺水推舟。

唐琮毕恭毕敬回道:“臣弟听闻探花郎为人向来沉着稳重, 故而不会无故缺席御赐盛宴,做出蔑视皇权的举动。臣弟猜测, 或许是半路遇事耽搁了,也或许并不知道今日设宴之事。”

琼林宴邀请名单由礼部撰拟,并由几位员外郎亲自送至受邀人员府邸。谢廷铨缺席,如若在邀请程序上出了错, 那礼部就难辞其咎。圣上想顺一顺礼部乍起的毛发, 这送上门的机会怎可错过。

笃定圣上别有用心,唐琮便故意将末了一句加重了语气。

圣上正襟危坐面露威严,开口说道:“召礼部侍郎觐见。”转而又瞥了一眼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唐琮, 又道:“唐王,你即刻去谢廷铨下榻之所,将人带来。”

唐琮心知肚明,拱手称诺。猜出圣上与探花郎合演了一场大戏,目的自然是为了清理礼部,好将典范安插进去。谢廷铨必然好端端地居于客栈之中,不出意外的话,这位聪明的探花郎此时已守在宫门处,等待他奉命引觐进宫。

到时他再摆出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姿势,抵口不认收到邀请,那礼部的罪名就落了下来。虽说没闹出什么劳民伤财的祸事,但惹了圣怒,肯定少不了克扣俸禄停职悔过。

与钱侍郎擦肩而过,唐琮突然有些可怜他,八月人财两空,十月官帽又戴得不甚安稳,真是流年不利诸事不顺呐!

琼林苑离皇宫城门口不远,以唐琮行走如风的速度,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不出所料,面色冷峻棱角分明的探花郎正坐在马上闭目休息,板正的架势倒有些武将风范。唐琮放慢脚步,刚欲开口说话,便见谢廷铨睁开眼睛,一派清明。

一双眼睛似曾相识,唐琮在脑海中搜罗了半天回忆,也没想起来。却见谢廷铨跃起下马,健步如飞行至前来。

“草民给王爷请安。”谢廷铨毫不掩饰,直接行一个军礼。按理说,谢廷铨苦读圣贤书,谋得科举官途,往后自是走的文官之路。如今抱拳行礼,行的却是武将作派,而且还是异常标准的行军礼。

难道是弃武从文?可这一身短打的衣袍倒不像。故意为之,想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可他一闲散王爷有何可图,倒不如乖乖到圣上面前卖乖。唐琮一时摸不清眼前这位探花郎的用意,只略微颔首回道:“探花郎客气了,请随本王一齐觐见面圣。”

唐琮转身,刚走了两步,却只听身后噗通一声,有膝盖触碰地面的声音。他侧过身,只见谢廷铨挺直腰板,三叩首行着大礼。

这就更莫名其妙了。

“等等,探花郎这是在做什么?”唐琮迅速往旁侧跨了一步,将将躲过最后一拜。太危险了,差点被当成个鬼神拜。他还未娶妻生子,哪能这么快就离开人世。

谢廷铨嗑完最后一头,起身已是眼圈微红。唐琮吓得赶紧摸摸胸膛,见自己身子还是温热,这才舒了一口气。“谢郎为何这么跪本王,本王还健在呢。”

“王爷可还记得十年前,您在关州岭外瘟疫坑中救的那个男娃么?”谢廷铨哽咽。

十年前,唐琮从河南郡起兵,带领十万民兵将领一路搏杀到长安,完成举国大业。犹记得关州岭外闹了一场极凶的瘟疫,只能指令大军绕行山路兵行险招。奈何先皇后菩萨心肠,不能于瘟疫熟视无睹,强行进入疫情重区救人。年幼的唐琮护嫂心切,只能咬着牙尾随其后,护其周全。

瘟疫席卷,整个岭外尸首遍地,未见一丝生机。

在寻了三日三夜之后,终于在一个废弃的水井之中发现一个气息奄奄的男童。那场天降之灾持续凌虐着人世间,最终仅仅苟活了两名幸存者,一个是那个名为串儿的男童,而另一个则是唐琮。而他那位连捉只蝴蝶都会心疼的皇嫂,终因疲劳过度,一缕魂魄与上万生灵一起消逝在岭外的风中。

回忆纷至沓来,唐琮游离的眼神落在谢廷铨身上,艰涩地问道:“你是串儿?”

七尺男儿面上的沟壑处,早已被泪水打湿,嘴巴翕动着拼命忍着难捱的情愫,跪在地上拼命点头。十年未见,那双眼睛褪去了青涩,却仍旧磨而不磷,宛如那日对着垂危的皇嫂双手合十许下重重承诺,那般得坚定刚毅。

“草民谢廷铨,迟报皇后娘娘与王爷救命之恩。今后必将赴汤蹈火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薄恩之下尚有重报,何况相关生死。

唐琮一把托起谢廷铨厚实的身躯,胸腔被浓重的久别重逢之意填满,拍了拍肩膀,将所有情绪化为一句:“来了就好。”

琼林宴上,气氛寂寂。圣上威坐于主座之上,手中摩搓着明黄色酒杯,不动声色。礼部钱侍郎跪坐于主殿之中,瘦弱的小身板显得尤为伶仃。半个时辰已过,精明的圣上像没事人一样,未对钱侍郎发难,倒有点像闲着无聊让人随意跪一跪。

李玄黎与典范默默垂手坐于食案之前,因昨日已从唐琮那得知机密消息,此时俱是云淡风轻见习行事。新晋进士们见状大气都不敢出,个个埋首等待着腥风血雨的到来。有几位世家子弟互相传递眼色,却未有人敢顶风作案,试图出殿透露消息。

殿外有宦官传道,唐小王爷与探花觐见。坐于主座之上的圣上挪了挪屁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朕的探花郎到了?”圣上见来人完好无损,只有眼眶微红,一双眼睛鼓起,像是荷塘里的蛙儿。当下了然,这二日必是已作相认,接下里的事儿便顺行无阻,当即塌下心来。

“草民有罪。”谢廷铨噗通跪地,因红着眼眶,倒更显得委屈。

“哦,何罪之有?”

“罪在无知。草民不知圣上今日亲赐琼林宴,若不是王爷屈至客栈,草民此时仍在客栈中啃胡饼。”

一句话说得甚是憨厚老实,完全与方才的拳拳忠义大相径庭。唐琮斜眼望了一眼圣上,投过一记赞赏的目光,转而收到了“彼此彼此”的回应。

瘫软着半个身子的钱侍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何而跪。忙不迭地质问谢廷铨:“圣上可莫听他胡说,请帖是臣亲自送去的,探花郎怎可妄言不知?”

“回钱侍郎的话,草民未见过礼部哪位大人莅临,也未曾见过请帖。草民并无虚言,还望圣上明察。”

“不可能!谢廷铨定然是忘了赴宴,才将罪过推给臣。圣上,还请您明察。”钱侍郎见谢廷铨睁眼说瞎话,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唐琮站在一旁补了一刀:“回圣上,臣弟奉命去谢郎下榻的客栈,确实见其进食朴素。探花郎所说不假,臣弟可以作证。”

“圣上,筹办琼林宴一事,臣可是事事亲为,怎会犯此等糊涂事。圣上,请您明察啊!”钱侍郎一着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更加不受待见。

唐琮眼观鼻鼻观心,不愿再掺和此事。事已至此,圣上的目的已经达到,如再添砖揭瓦,他也于心不忍,毕竟钱家财物此时还在王府搁着,落的灰都不容许他再落井下石。

圣上当下立断,让钱侍郎卷着铺盖卷回家面壁思过,暂时免去一身职务。三鼎甲终聚首,圣上与众新晋进士谈笑言欢,仿佛刚才的事情仅是一个小插曲,尽数埋没于宫娥素手抚出的动人梓瑟琴声中。

琼林宴毕,三鼎甲结伴而行。唐琮混迹在年轻人之中,深感鹤立鸡群,便找个借口独自离开。

明月朗朗,唐琮望着黑夜中的姣姣月盘有些思念异乡之人。思及她的一颦一笑,唐琮的脸上挂上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一时品尝回忆的甜美有些忘形,却未发觉圣山早已立在他身旁。

“你就那么喜欢她?”一双手在眼前晃了晃,耳边传来圣上问话。

唐琮转过身来一脸讶异,却仍旧恭敬行礼:“皇兄在说什么,臣弟不懂。”

圣上朝着西南方向指了指,“听闻你又去了径州,难道不是去看那个吴尽夏?朕倒是没看出来,你倒是个多情种。”

唐琮顺着圣上的手指往西南方向看去,唇角带着浅浅笑意。

“嗯,臣弟想娶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叮!本章为过渡章。

探花郎是作者君写的姊妹篇的男主,是一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霸道丞相大人,但此时还是泪流满面的弱鸡。作者君心善,让他出来遛一遛~

小王爷娶妻的念头都有了,成亲还远么?

标题出自陈粒的《正趣果上果》,循环了一天,作者君已经想不出别的标题,就大胆的用了!表白我粒姐~啵叽!

☆、那人从风雪中来

圣上挑眉看了唐琮一眼, 将手臂收回朝着身后一背, 手指蜷缩握成一个拳头。小王爷自然没看到这一动作, 目光仍旧朝着西南方向,脸色柔和得不似日常。嘴角仍旧留着笑, 弧度却与平日里的笑意不甚相同。

像是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露出最真实最原本的模样。

圣上脸色淡淡, 低沉说道:“娶妻?好啊。你想娶哪位世家千金,太子太傅的嫡女秀外慧中, 御史大夫的yòu_nǚ国色天香, 刑部尚书的妹妹兰质蕙心, 还有燕将军家与你青梅竹马的独女, 倒也至真至纯。朕给你做媒,你选择哪个?”

唐琮眸色暗淡, 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撩袍顺势跪下。

太子太傅代表□□阵营,御史大夫身后有二皇子撑腰, 刑部尚书是六皇子的舅父。勿论唐琮选择哪一个,都代表着背叛,助纣为孽的后果均不堪设想。燕将军驻守洛阳边关,为圣上心腹, 燕茹花似乎是他此时唯一的选择。

但唐琮铁了心与圣上作对, 语气不改丝毫:“回圣上的话,臣弟哪个都不选。”

圣上看了唐琮一眼,心中的火气腾地冒起:“你别无选择。”

唐琮脸色微变, 拱手正色道:“臣弟应承您与皇嫂,将那侄儿送上皇位,便不会做出不信守承诺之事。臣弟忠心耿耿十年,于情于理,断不会做出不忠不义之举。”

见圣上并无反应,他继续说道:“早先几年,臣弟过着无欲无求的日子,寂寥寡淡惯毫无趣味。如今臣弟像朽木逢春般,打心底萌生一丝绿意生机。臣弟只想将这小苗好好护着,早日长成参天大树。还望皇兄成全。”

圣上冷哼了一声,对他这一番说辞非常不满。“参天大树?我看你是想众木成林吧!”

“等臣弟把小树苗娶回家,定然会努力众木成林。”唐琮心尖涌出一股暖意,开花结果的美事他从未经历过,原来仅是想一想都觉得甜蜜满足。

圣上睚眦,心道你一个人气朕,朕都受不住,难不成还想多生几个气朕?

“朕不反对你枯木逢春否极泰来,但身为天潢贵胄,娶妻当娶贵女。她一介商贾,如何配得上你?朕看你是着了魔,中了妖女的邪道。”圣上越发觉得唐琮笑的模样诡异,看着他一副中邪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

唐琮忽然笑了,像是极认可皇帝说的话。“臣弟确实中了魔,解铃还须系铃人,皇兄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臣弟心魔横生,怨气难消吗?”

似乎想起什么,还未等圣上开口,他又道:“当初皇嫂配许他人,您不也是经历重重磨难才将人抢回来。皇兄也是吃过苦头的,何必再为难臣弟。”

当朝皇帝与先皇后伉俪情深,但婚前却经历过一段不可言说地故事。那时,皇帝老儿正值弱冠之年,才貌双全意气风发,虽胸中有雄才大略,无奈身份地位低微,熟识之人皆称其成不了大事。

犹记那日,刚正不阿的毛头小子出言顶撞了一位世家公子,被人狂追猛打两条街后,被菩萨心肠的先皇后救下。一见钟情后方知那世家公子不过是看在未来夫人的面上饶他一命,这一下子便激起少时皇帝的傲骨嶙峋。往后数月,坚毅少年用尽浑身解数,愣是死皮赖脸地将人抢了回来,也未管心上人同没同意。

见唐琮满嘴胡话,一张脸皮比护城墙还要厚上几分。最后竟然翻起了旧账,妄想拿旧时历龃龉之事胁迫与自己谈条件。

圣上威严气势受损,软下脾气将唐琮扶起,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你想娶妻,朕不拦着。但兹事体大,有些事情朕还需与太后殿下商议。”

一阵秋风拂过,夜更深了。圣上想起故去的先皇后,莫名地生出一丝恻隐之心:“你就那么喜欢那孩子?”

听这意思,倒是有缓和的余地。

唐琮眼角带笑,心中像有个半大小人在狂舞。面上却沉着地点了点头。“臣弟喜欢地紧。”

“非她不娶?”

“佳丽三千是皇兄才能享有的福分。臣弟福薄,此生只想要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大概是更古以来最圆满的事了。

圣上不再问,转身吩咐张宦官:“不必跟着朕了,送王爷出宫。”

张宦官领了旨意称诺,躬在唐琮身后目送圣上离开。

走了两步,圣上又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缓缓补了两句,情绪有些低沉。“往后若出远门,记得着人与朕说一声。别让朕总有一种置身事外远走高飞的错觉,妻离子别的孤独滋味太难过,朕不想再饮一杯鸩毒。”言罢,步履徐徐离开。

唐琮望着渐行渐远地身影心脏微微钝痛。江山未立之时,皇嫂薨逝,使得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兄几度低入尘埃,其中的孤苦凄哀,他是见过的。十来年间中宫空置,后宫嫔妃均是原先陪在皇嫂身边的老人,皆是被抬了身份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天子重担天下苍生,可夜深人静时惦记的,也唯有皇嫂。

一家子都是多情种,情到深处谁又能少得过谁。贪恋一生一世的,没有最甚只有更甚罢了。

唐琮苦笑一声,略哑着声音侧脸与张宦官道:“不用送本王了。天气渐凉,烦请您照顾好圣上龙体。”

穿过琼林苑满是花枝的亭廊,随手摘下一株金凤捻在指间。秋意阑珊,火红金边的花朵却依旧娇艳,满满地生机勃勃。唐琮在月色下沿着御道走向宫外,竟然觉得今年的秋天没有往年那般萧索。

**

径州的第一场雪比往年都来得早一些,细小的雪花稀稀落落地飘在地上,片刻便染上一层白霜。令一招来信鸽传走书信后便驭马赶往明卿阁,到时刚巧看见李三小姐着着厚厚的披风,不情愿地从马车上露出脑袋。

唐琮回长安后,令一未忘记自家主子爷的嘱咐。这几日他没闲着,日日到明卿阁监督李三小姐办事,时不时地还跟踪李府马车,将发现的蛛丝马迹事无巨细地禀告,确保万无一失。

李三小姐不知令一心思,见他日日都来也未反对,人手少的时候还唤他过去搭把手,一点都不见外。早先李三小姐还以为令一就是那位神秘的金主,可相处下来发现他行事作风一点架子都没有,反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便给他打了一个小厮的标签。

认知出现了变化,说话便随意起来,彼此之间也不像初识那般生疏。

“小令哥,今日怎么这般早。这冰天雪地的在府里歇着呗,铺子里又没什么活。”李三小姐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红润的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

令一觉得那笑容与地上晶莹的雪一般,都很刺眼。遂低头回道:“主子吩咐要日日过问铺子之事,我不敢怠慢。也请三小姐勤恳做事,勿要偷懒。”

令一的品阶比李士大夫高一些,与其攀谈可以不用尊称。如此,连带着与李三小姐说话也没带着客气。李三小姐不知令一身份,见其冷冰冰地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话里话外都是催促她勤奋,甚觉得无趣便收回了笑容。

原先的美椋斋经久未修很是落魄,若想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还得从头到尾全部妆点一番。李三小姐不含糊,拿着令一送来的五百两白银便热火朝天地大干一场,将美椋斋里里外外重修了一遍,四处延续白匚楼的风格,如今倒也有模有样。

李三小姐一脚迈进堂内,便挽着袖子拿起抹布混迹在一团乱中干起了粗活。为讨个吉利,开张的日子定在初雪之后,可没想到这雪下得突然,即便多几个人忙手忙脚,也没法如约开张。

三小姐心里着实着急,手上的动作也跟着不稳当,没过一会儿只听堂内叮当乱响,她人便陷入一阵灰尘之中,呛得连连咳嗽。令一立在门口眉毛紧耸,忍了忍却没忍住,紧迈了几步上前将人揪了出来。

“好好待着,没事别捣乱。”令一向来冷峻,说话都带着冰碴。几个字从牙缝中跐溜出去,更显得天寒地冻。

李三小姐打了一个哆嗦,强撑着回道:“你有能耐,那你倒是干活啊!杵在这里干嘛,当招牌呀!”说完又瞪了一眼,没好气地继续说:“哼,不过有你这样的招牌,铺子不黄才怪!”

吴尽夏从马车上跳下来,正好见着两人剑拔弩张的一幕。她一脚没站稳,差点跌在地上。令一眼疾手快,挥手掀开李三小姐的袖子,一个闪身扶住了吴尽夏。“姑娘,您小心些。”

令一深知自家主子爷对这位姑娘的重视程度,也了然如不出意外,这位姑娘很可能就是日后王府的女主人。再加上这阵子在径州的相处,虽然诟病她酒品差点,但人品却真心没得说。种种理由相加,他便显得格外关怀。

李三小姐被猛地挥手,重新跌倒在地。痛感袭来,朦胧的眼睛里只看到令一小心翼翼地扶着吴尽夏,满是冰霜的脸突变,竟有一丝焦急的情绪。她心中一空,泪珠便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这世上永远不乏吃瓜者,尤其在出事的现场。人群聚拢,有不明事者压低声音叹道:“一旁是落花有意,一旁是流水无情,真真心疼那位梨花带雨的姑娘。”周旁有人应和,均是点头称是。

令一未料到自己没控制好力度,将人甩到痛哭流涕。待扶稳吴尽夏之后,又速将李三小姐扶起,一改往日冷冰态度,好言相劝:“李三小姐请见谅,我这双手没轻没重,错伤你了。是不是摔坏了,别哭,我这就带您去医馆。”

说罢便将人抱起,完全忘记男女之防。吃瓜者大眼瞪小眼,一时没消化这突来的变化,均是呆愣愣地望着吴尽夏,满脸五味杂陈。

人群中,有一双眼睛灼灼,像似星空辽阔。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她,含情凝睇撩人心怀。吴尽夏咧着一张嘴傻乐,仿佛人群中唯有他是闪亮的。像是从天而降的谪仙,携着风雪漫步而来,不染风尘。

唯有吃瓜者目瞪口呆:这姑娘,莫不是气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瓜实在是太多了,作者君吃的肚子涨涨的。

咪蒙离婚,刘强东xx。现代婚姻不牢靠,但作者君希望王爷夫妇能够相守百年。

感谢离离原上草扔来的手榴弹,水蛋蛋地雷*2,九个枝丫地雷*1,舴舟地雷*1,柒弄地雷*1~~啵叽啵叽~~

☆、初雪之日喜相逢

一阵寒风裹携着冰碴硬生生地砸到人脸上, 驱得人群蓦地散开。冬日的阳光虽未带温度, 但却尤为刺眼。吴尽夏惊觉眼睛有些酸痛, 用手臂轻轻揉了揉,再睁开时只见唐琮从风雪中砥砺前行, 逐渐从模糊到清晰, 然后定在她身前。

吴尽夏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脑袋埋进厚厚的冬衣之中,这才听清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是一种让人踏实、信赖的声音, 比开口寒暄更能让她真切感受到久别重逢的真实。

唐琮被一双手束缚着, 低头便能看见乌发之中熟悉的漩涡。他脸上挂着笑, 伸手环住了她。鼻尖传来熟悉的馨香, 心中觉得甚是圆满。

圣上旨意落地,钱侍郎便苦着脸收拾完铺盖卷回了家。群龙无首, 礼部瞬间乱成了一锅粥。为防止有人趁火打劫往礼部安插眼线, 小王爷便被圣上临时指派到礼部剔除异己笼络人心。待一切清整妥当之后,新晋进士们的封授也接连下来, 典范顺利地进了礼部,接下了小王爷的一身要务。

分别几日,唐琮早已按捺不住相思之苦,速与圣上告了假, 便直赶径州。一路快马加鞭已是倦怠, 此时此刻将她拥进怀中,感受彼此的心跳声,方感觉心满意足。

吴尽夏抬起头, 娇嗔道:“王爷还知道来看我?如不是令一日日守在我身边,我真的以为王爷弃我不顾了呢。”

唐琮伸出手指点了点吴尽夏冻得微微发红的鼻尖,轻轻笑道:“本王不似你这般没良心,一封书信都不肯写。背弃于不顾是本王的专属,哪有你的份儿。”

吴尽夏微耸鼻尖,吸进了一股凉到沁脾的空气。她伸出手抚上唐琮的脸庞,试图温暖略带埋怨的冰冷表情。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张脸上的假意退下伪装,七情六欲都暴露在她眼前,让她觉得与他之间的距离不再遥远。

“那王爷真是辛苦了。”一阵悸动袭来,她忽地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唇角。

唐琮微愣,看着眼睫毛忽闪闭上,上面还挂着一颗晶莹的雪花,在颤巍中活跃着,像似胸腔中躁动的心。他抬手回捧她的脸,低下头回吻,从软热的触感上感受到了她的思念亦是那么浓厚。

手心滚烫,惊得吴尽夏忘记了喘息,脸颊上的热度爬上了耳垂,一起染上了红晕。耳边有人露出轻笑,唇上一空,只听一句:“别憋气呀。”

吴尽夏长舒一口气,刚想出言反驳,双唇又被贴得严严实实。微张的嘴巴很容易被趁虚而入,青涩却又契合,一点一点地啃食着薄弱的矜持。她脑子越发浑浊,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随着他的牵引,慢慢感受让人心动的男女□□。

唐琮感受到她的回应,虽然生涩但却勇敢。空虚的心被装得满满,二十多年的凄苦伶仃像是一场噩梦,如今都在她的安抚下忘却,得到了救赎。他心中只有她,想疯狂的拥有她,想不顾一切地与她携手,共度往后的人生。

难怪有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天王老子活万万年又如何,无情无趣才可悲。

凌冽的风忽然停下,雪花大片大片地扬了下来。一片雪花落在她鼻翼上,化开后有些痒。吴尽夏注意力被拉走,鼻尖微微耸动。唐琮睁开眼睛,毫厘之间撞上她灵动的双眸,在唇瓣上轻啃了一下,似是惩罚她不专心。

猛然被咬一口,她徒然松开手,抵着对面人的胸膛,鼓着双腮瞪着眼睛质问。气息尚有些不稳,脱口而出的话还带着残留的情愫:“王爷饿了?为甚要咬我。”

唐琮瞧着她的样子,挑开嘴唇笑了,带着愉悦的轻快声。“怎么,又怀疑本王茹毛饮血,想再跳一次护城河?”

“我又不傻,护城河结了厚厚的冰,我脑袋上又没长金刚钻,想跳也跳不进去呀。”

“金刚钻是什么?”唐琮一怔,转而又笑了。“你若想跳,本王便让令一给你凿个洞,大不了本王在旁边烧个火盆等着你。”

吴尽夏缓过神,理智重新上线,调皮说道:“王爷是想效仿姜太公,只求愿者上钩?”

“嗯,这个提议好。那你这条狡猾的小鱼儿愿意上钩吗?”

“不愿意。”吴尽夏轻轻摇摇头,“我怕上岸就被烤得外焦里嫩,再撒一把咸盐,然后被吃干抹净。”

吴尽夏从怀抱中褪出身,扭头做个了鬼脸,转身进了铺子。唐琮没忍住笑,瞬尔又叹了一口气,紧了两步追了上去。

堂内被烘得暖暖的,像是如沐春风一般,就连皑皑冰峰仿佛都能化开。

唐琮不愿吴尽夏动手做粗活,牵着她的手在堂内叙话。刚开始,吴尽夏还有些害羞,低着头躲着伙计们飘过来的眼神。唐琮嗤笑,大大方方地将她拥在怀中,由着满堂人看尽旖旎。

令一与李三小姐回来时,绒毛大雪下得正甚。令一依旧一副冷冰冰的脸,抖散身上的积雪后,向唐琮拱手请安。李三小姐一改往日热情熟络,低着头站在一旁不吭声,两只手揉着帕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吴尽夏见他二人气氛尴尬,不舍地从怀抱中脱离,拉起李三小姐的手往内堂走去。厚重的青色门帘落下,隔断了外堂的喧闹。李三小姐这才喘了一口长气,拍了拍胸脯。

“呼,我可真真丢人死了。”李三小姐双手捂住脸,遮掩住可疑的羞红。

吴尽夏好整以暇,将李三小姐的披风解开,帮她抖去残留的薄雪。又拉着她的衣袖坐在火盆前,这才闪着一双晶亮的杏仁眼问话。“你做了何丢人事,快与我说说。”

李三小姐身形倾倒,一身软骨显得尤为无精打采。双手仍旧捂着脸,只有眼睛忽闪忽闪,露出万般哀怨的眼神。

“太丢人了,我还是不说了罢。”李三小姐猛地捂着脸摇头,企图将脑中的事情甩出去。“怎么办,怎么办,我这辈子定是嫁不出去了,注定孤苦一生啊!”

吴尽夏一脸懵,有些丈二摸不到头脑。怎么去了趟医馆,回来竟要寻死觅活。“你慢慢说,到底出了何事?是不是查出了什么难治之症,郎中怎么说的?”

李三小姐摇了摇头,贝齿轻咬红唇,回道:“不是的。”

“不是就好。”吴尽夏踏下心来,见其仍旧意兴阑珊转而又问,“是不是令一那小子又出言不逊,伤到你了?”

李三小姐仍旧摇了摇头,接着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李三小姐为人爽朗,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吴尽夏喜欢她的性格,相处下来甚感投缘,尤其对嫁人娶妻一双人的想法出奇得一致,便惺惺相惜视她为红颜知己。此时见她吞吞吐吐言不由衷,便急得如锅上的蚂蚁,抓住她的手起身欲往外堂走去。

“不管出了何事,我都要给你讨个公道。我们现在就去找典夫人,由她给你伸张正义,有何可惧何惧之有!”

李三小姐紧紧拽着身下的椅子不动弹,面上惊恐非常。僵持半晌,才嗫喏开口:“我,我被小令哥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了什么,你说清楚呀。”吴尽夏恶狠狠地将头扭向外堂方向,“我去将他拎进来,给你道歉。”

“别啊别。他,他看了我这儿。”李三小姐眼睛里絮着一丝泪,手指着自己的臀部,嘴唇被咬地快要出了血,眼见着就要哭出来。

她张了张口,盯着李三小姐指的地方挠了挠后颈,低着声音连连问道:“怎么会,令一不是这样的孩子啊......他为什么?不对!他都干了啥?不对不对不对!他做得很过分吗?”

“方才摔了一下,根本就不严重。可他到了医馆,非要郎中为我疗伤。我与他争执了几句,他就......”

令一在军营中有个称谓,只因他过于关心士兵伤势,人送外号“护军大使”。扒裤子这事干久了,便惯性使然,头脑一热便先下了手。虽然大唐民风开放,可李三小姐将贞洁看得尤为重要,此举确实逾越了。

吴尽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说什么都难以挽尊。她心目中的令一正经得很,绝不会靠近女色。就算将他扔进女人堆中,他也只会老僧入定,一点邪念都不生。而此时,她脑中却浮现出一个钢铁直男,恶狠狠地鞭打着娇嫩姑娘。

她突然有点对不住这位红颜知己,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家的娃儿犯了十恶不赦的大错,因疏于管理,懊悔歉意汹涌而来,像车轮一样狠狠地碾碎脆弱的心。

“那个,三小姐啊。你看这样行不行,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家令一,我便让他对你负责,将你娶回家。他没有花花肠子,定不会再娶妾室。你若是嫌弃,那就提个条件,是杀是剐,他定不会吭声。如果都不满意的话,我们愿用银两赔罪,多少都可以,直到你满意。”

吴尽夏越说头埋得越低,到最后深觉太丢人,低声下气地收了声。拿钱息事宁人,真真没义气!

李三小姐呆愣了一瞬,惊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吴尽夏偷瞄了一眼,见眼前人不置可否,又狠了狠心道:“如果都不满意,那吴某愿以白匚楼为偿,定能保你这辈子衣食无忧。签字画押,绝不反悔。”

“你与小令哥是一家的?”李三小姐突然问道。

吴尽夏恍然听闻李三小姐问了一个常识性问题,没明白什么意思。又不想过多透露王府信息,想了想才回道:“是啊,他是受命保护我的人。”

“受谁的命?不会是王爷吧!”李三小姐站了起来,眼睛瞪圆脸色突变,有些急不可耐。

吴尽夏被吓得有点慌张,咽了咽口水,小声回道:“是。”

坊间并没有关于唐王府后院的闲谈,李三小姐有疑:“你是王爷的夫人?”说完心底萌生了寒意,如果她说“是”,那岂不是被他们一家子耍的团团转。

吴尽夏自然摇头,满脸写着拒绝。她从未想过要嫁给唐琮,如今二人只是两情相悦,若论关系也仅算作情侣。

李三小姐听言双眉越发紧耸,一改方才懦弱矜持,整个人都燃烧着熊熊怒火。

“妹子,你被负心汉骗了!”

吴尽夏眨了眨眼睛,没明白她脑回路怎么个转向,方才还说自己被人轻浮,怎么眨眼间就变成她被骗了。

李三小姐不欲再隐瞒,双手握住吴尽夏的肩膀,定睛说道:“你还记得我与你提及的金主吗?”

“记得,傻有钱的那位。”

“傻的是我们!那金主便是王爷,外堂站着的那位,他已经有夫人了!”

李三小姐脸上露出的真情实意一丝不假,眼中流露的可怜心疼意味更浓。吴尽夏一颗心噗通坠落深渊,脸上的淡定再也挂不住。“怎么会,他一直未娶的。”

“娶未娶,他还会与你说?”李三小姐怒其不争,大声喝道:“你快醒醒吧!明卿明卿,有名有姓,你莫要傻了。”

眼皮忽然有些酸痛,吴尽夏闭上眼睛陷入一片黑暗,不知觉地迷失其中。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在争吵,谁也不输谁。她只觉心中莫名的苦涩,干哑着嗓子说不出话。

作者有话要说: 都说没有争吵的夫妻是不和谐的,为了让他们情比金坚,所以作者君要让他俩吵一吵。

不过放心,作者君是亲妈,他们吵不过一章就会和好。

题目又称:《我家王妃爱跳护城河》《我家王爷总想为我凿坑》《唐太公钓鱼,吴王妃上钩》《我家王妃怎么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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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能原谅他

吴尽夏久留径州, 将全身心扑在胭脂水粉铺子上。因碍不住典夫人盛邀, 多日以来均在府院叨扰, 但毕竟寄人篱下不能过于散漫无理,每日辰时便去内院打个卯, 聊些家常话。有时相谈甚欢至午时, 也不会留下食午饭, 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甚为不矜不伐。

典夫人知她自由惯了便由着她去, 又指派一名厨工去她院中伺候。吴尽夏住的院子中有个小厨房, 虽然不大但一应俱全。两世为人她对吃食尤为重视, 便开心地将典氏夫妇的好意收下, 闲下来便与厨工阔谈美食,哄得厨工日日变着花样钻研, 满足她大快朵颐的私欲。

径州的雪一连下了几天, 小王爷言称路上有积雪不宜出行,迟迟不回长安。整日窝在府院里, 操劳一日三餐,愣是作起了伙夫。厨工满脸悻悻却又敢怒不敢言,杵在一旁可怜兮兮地打下手,时不时地还得美言几句。

原本不爱听奉承话的唐琮, 听着厨工“发自内心”的夸赞十分受用。说来奇怪, 吴尽夏一张嘴巴刁钻地很,明明步骤与调料所用一致,竟然一口便能尝出他与厨工手艺的分别。偏偏她还喜好厨工所做, 但凡尝着不对劲,便推至一旁不肯再吃。

唐琮不知道她还有挑食的臭毛病,用尽心思却没讨来喜,只得虚心与厨工请教。可学着学着,他却发觉她根本就不是挑肥拣瘦,只是故意从他身上找茬罢了。难怪连令一都说,她近日乖觉得甚是奇妙,仔细想想还真是。

自打初雪那日起,吴尽夏便像换了一个人。言谈之中有些疏离,眼神也不如原先那般灼灼有神。平日里做妆品起劲儿得很,如今却日日懈怠仿佛一点都不想碰。就连亲热都躲来躲去,问及缘由只称来了月事,不能随意放纵。

唐琮任由她变脸,未往深处想,只当是女孩子家的正常反应。可一点知全局,他顺着疑惑回想这几日种种,才惊觉这小妮子是怀了坏心思。

小王爷后知后觉地坐在食案旁黑着脸,吴尽夏却一口一个水晶饺吃得欢喜。厨工不知道从哪儿寻摸来两颗口感正好的酸白菜,混合了肥瘦相间的肉馅,一口下去汁水噗呲流出,酸里夹甜一点都不厚腻。

饺子馅儿的方子是他从有名的食肆讨来的,并与厨工一起包的,可巧模样极为相似,就算是他也分辨不出。见吴尽夏丝毫不挑剔,吃得津津有味,心中便泛起一股子酸气。

“吃出哪个是本王包的吗?”唐琮垂着眼眸盯着眼前那屉仍冒着热气的水晶饺,故意问道。

吴尽夏囫囵吞下刚塞进嘴里的饺子,有些难以置信:“王爷您还会包饺子?”她盯着眼前连封褶都一致的玉色元宝“咦”了一声,又用筷著扒了扒才说道:“王爷莫逗了,这明明就是小厨子包出来的嘛。”

她一脸自信,说完后轻挑一下眉毛,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伸手又夹了一枚,摇头晃脑地塞进嘴里,腮处拱起一片圆润。

真是可爱得紧。唐琮心中叹道,可还是有一丝怨气:“不信的话,你去问问厨子本王会不会包。”

“......”吴尽夏鼓着腮帮子不动弹,眼睛直视唐琮,看上去像是一只气鼓鼓的蛙。半晌,她才慢慢咀嚼口腔中的食物,最终吐出一句:“我吃饱了。”

平日里吃一整碟都嫌不够,这会儿才吃四五颗便休,果真有猫腻。

唐琮不劝她再吃,伸手将屉中的饺子夹走,放在自己的食盘中不疾不速地吃起来。屋内寂静,除了偶尔火盆中传来星火声,便只剩饺子汁水挤出的动人声响。他吃相极好,勾引馋虫不停地在肚中作祟,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吴尽夏睁着眼睛盯着他的筷子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丝毫没有要留的迹象。眼看一屉的饺子将要被吃光,她就有点按捺不住。

“王爷不可多食,过食会引发胃口不适的。”心里想得却是,就给我留两枚吧。

唐琮使劲儿咽了咽快挤到嗓子眼的涨腻,假装意犹未尽。“不愧是食香客的招牌,果真名不虚传。方子如此难求,本王今日就算撑破肚皮也要吃光。”

食香客是径州最有名的食肆,甚至是全大唐国人人皆知的食肆。名号之所以大,全靠两位厨工巧夺天工般的手艺,再加上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日日爆满到排队都吃不上。吴尽夏自然不肯放过饕餮盛宴,可无奈手中的号码牌还在一月之后,只能望梅止渴。

恍然从唐琮嘴中说出这个名字,吴尽夏想也没想,起身便将他食盘中的水晶饺抢了过去。一边嚼一边怨道:“王爷怎么不早说是食香客的方子,我肚中还有地儿,先替您吃了。”

见其纯真可爱,又护食护得紧,唐琮发笑。原本阴郁的心情一扫而光,含着笑看着眼前的小仓鼠飞速咀嚼,时不时地还帮她擦下滋出的肉汁。

可能是吃到兴头上,吴尽夏舔了舔唇角,叹了一声:“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此时要是有一壶滚烫的梅子酒就好了。”

唐琮笑着哼了一声,摇了摇头。“还敢喝?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我就说说。”

吴尽夏吃完最后一枚水晶饺,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若不是眼前人是个大骗子,她都想拉着他一齐呐喊一声舒坦。吃饱后,食困袭来。她耷拉着眼皮,开口送客:“王爷请先回吧,我要去睡了。”

这几日小王爷都宿在旁边院子里,避人耳目为次要,主要还是怕自己在她月事期间忍不住欲.火招惹犯错。可眼下他知她故意为之,不知何原因躲避疏远他,将他拒之千里。未搞明白来龙去脉之前,他自然不肯离开。

“说吧,这几日是怎么了?可是本王哪里做错,触犯到你的禁忌了?”他开门见山,沉声问道。

“王爷说笑了,没有这事。”吴尽夏淡笑,说得不慌不忙,心中却暗中嘀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难道自己没点acd数么。

嘴里说着没事,可脸上却挂着疏离的笑容。唐琮见过她做低伏小,见过她软糯娇嗔,见过她理直气壮,却唯独没见过她如此冰冷模样。他莫名觉得慌张,想起身拥住她,却被她躲了过去。他哪肯让,顺势一把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吴尽夏甩了两下,低头道:“王爷请放手。”

“你不说清楚置了何气,本王便不放。”唐琮说话不慌不忙,直勾勾地盯着他。

吴尽夏试图用力掰开,可一只手掌牢固地很,以她那点手劲儿根本就撬不开。她咬着牙根、双唇闭得紧紧地,瞪着滚圆的眼睛斜着脸抵抗,誓死不回答。

唐琮第一次见她闹小脾气的模样,气鼓鼓地像是一只被欺负的小兽。绒毛软软的,茸茸的脚垫踩来踩去,发出一丝傲娇的甜叫声。他挑眉看着她,一个眨眼便将她抱起,压倒在榻上,未给她任何反应的余地。

吴尽夏有些慌张,张嘴惊呼一声。似是怕惊到院中人,又猛地捂住了嘴巴。

唐琮低头亲吻她的脸,却被她机敏地躲开。动作之快,像极了绒毛小兽。“说不说?如果不说,本王就惩罚你。”说罢低头轻咬耳垂,密密麻麻的触感惊得她一哆嗦。

吴尽夏被他这般压着,眼底黑了黑,不高兴道:“我没什么可说的。王爷能不能起来,让旁人看见该招来误会了。”

“有什么可误会的,如今谁人不知你我关系。怕是见到,也会打心眼里祝福本王。”唐琮不以为意,低下头又贴了贴她的鬓角。

吴尽夏沉默一阵,转过脸来已换上严肃的表情。“那王爷说说,你我是什么关系?”

唐琮伸手握住她的下巴,两指又渐渐攀上她的嘴角向上推着。

“我心悦你,你也心悦我的关系。”唐琮去掉王爷自称,将二人关系阐述地平等极了。“小小年纪成日里总绷着脸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欠你多少钱似的,快笑一笑。”

吴尽夏却觉得很讽刺,躲过唐琮的魔爪,闭着眼睛越发觉得难过。

“王爷大概心悦的,不止我一个人吧。也对,您早该妻妾成群子嗣环绕,享尽齐人之福。是我太贪恋,一厢情愿地以为王爷心中唯有我,想想真是天真愚蠢。”她费力撑着唐琮的胸膛,眼角微热,瞬间滚出一行泪。“王爷身在皇家,我一生孤苦,中间隔着万丈远的距离。原本就不该奢望太多,是我太贪心太妄自菲薄了。”

“我已经知道真相了,王爷就不要再欺瞒我了。让我们痛痛快快地结束这场孽缘吧!”眼泪顺着泪痕不断地流下,因过度委屈鼻子被堵地喘不出气,只能一边哽咽一边吸气,渐渐哭得肝肠寸断。

唐琮哪知其中因果,见她哭时就已经慌乱,撑起身子忙不迭地帮她擦眼泪。“你这哭的是哪出戏,是不是又听了坊间那些胡说八道的传言,谁妻妾成群子嗣环绕了,老子心中除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哪有时间管闲七杂八的。”

吴尽夏当他抵死不认仍旧哄骗她,握紧拳头朝着唐琮砸了过去。可她劲头小,锤过去就像棉花扔到石头上一样,没有攻击力反而弄疼了自己。一种无力感袭来,她干脆躺在床榻上不管不顾地哭嚎起来。

“祖宗欸,别光顾着哭呀,好歹也先告诉本王,你究竟从何处听到奇怪的谣传。不清不楚的,本王想解释也无从下口啊。”

抽抽搭搭半天,吴尽夏才缓了缓,伸手紧紧攥起唐琮衣襟,上气不接下气地质问道:“那,那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娶了王妃,叫,叫做明卿的。”

唐琮眉头一紧:“什么王妃,如今竟有此等败坏本王清誉的传言流出?当真是瞧着本王越发仁慈,才让无耻小儿信口雌黄妖惑众生。”

说罢,又拍了拍她紧攥的拳头,好言哄道:“你我之间不能缺少信任。你如果有什么疑惑,一定要先来问我。但凡我做错了,少不了给你赔礼道歉。没错的话更好,省得平白地伤害了感情。人世险恶,四处丛生黑暗,你我并肩而行已是不易,可不能被有心人一棒打散。”

一番话说得有理,可吴尽夏仍旧挑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肯定是你沾花捻草才落人口实。”她又想起李三小姐的话,梗着脖子又道:“传这话的又不是旁人,是令一小哥亲口说的,说你要置豪金为你的夫人明卿置办铺子,你休要再蒙骗我了。”

见她一直将“明卿”当做假想敌,唐琮挑眉笑道:“就因为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吴闺女:人家生气哄不好了,请作者君下章再原谅他,让我再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一天!

作者君:好好好,都听大佬的!(你有钱你任性......)

☆、当然选择原谅他

屋内气氛沉闷, 唐琮的轻笑声不合时宜地从唇齿间挤出来, 清晰可闻。

“难道还有别的什么?”吴尽夏对眼前人越发怀疑, 分辨不出表情中流露出的笑意是真是假是虚是实。

她心中空落落的,干脆撕破脸说道:“王爷, 我一向尊重您, 未曾想到头来却像个傻子一般任您欺负。我虽然无甚本事, 但也想选一个意中人携手共度一生。既然您已经承认了此事,那我便全身而退, 从此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幸福终老。”

唐琮听这话, 恨不得将她吊起来揍一顿。这个小女子只因一个误会便要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往后若真的遇到腥风血浪, 还不得第一时间溜得远远的。他忽然没了安全感,全然不顾她的怒气与不平, 伸手将人捞进怀里。

“小傻子, 明卿是送给你的呀。”

吴尽夏稍稍别过脸,狐疑问道:“王爷又在说什么胡话。”

唐琮蹭了蹭她散落的头发, 沉默一阵子才涩涩开口:“还记得白匚楼后院,你枕头下的那个画本子么?”

“我的画本子很多啊。”吴尽夏枕边摞了许多摞画本子,实在没明白唐琮因何愣头愣脑地突然提起画本子。“王爷指的是哪本?”

“桃子熟时,你丢的那本。”一丝可疑的红攀上唐琮的耳根。

她费力地想了想, 终于从混沌的脑子里忆起。“王爷......你偷走了我的画本子?你这人怎么这样, 那是珍藏本,我花了二两银子才买回来的!”

吴尽夏前世喜爱集漫画,到了这世也没落下这项爱好。奈何长安城内的画本子作家手速极慢, 看得速度远远快于画的速度。眼见乐趣慢慢丧失,她便跑到了黑市偷摸买起了尺度大的本子,渐渐地又开辟了一个新领域。

小王爷偷走的那本,正好是她刚入手没多久的限量本,全长安仅有两册。丢失后后本打算掘地三尺的,却阴差阳错去了建康,往后匆匆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此时听唐琮提起,忙吸了一口气,开口讨要。

唐琮不理她,蹙眉问道:“那你可还记得封皮后面,你亲手写的那行字?”

那个画本子,讲述地是一对苦命鸳鸯经历重重磨难才终得眷属的故事。吴尽夏看时甚是感慨,提笔便在封面上写了一句话。那句话来源于《暮光之城》,虽然应景,但颇为俗气。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卿。执子之手,不老天荒。”

唐琮低沉的声音很好听,讲出这句话时,她没来由地被一阵猛烈的心跳乱了阵脚。她虽不言声,但心中却百转千回,觉得甚为冁然。

“一生一世一双人,恰巧本王所想与你所想一致。明卿阁取自这句话,本来是想等你过生辰时再送给你,没想到却被令一捣乱了所有计划。本王未曾准备过惊喜,这次是第一次,不仅生疏还惹了你哭鼻子,你就当原谅本王,好好收下吧。”

唐琮说完,躺在床榻外侧,闭眼耍赖道:“本王好累,今日就宿在这了。”

吴尽夏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竟然与自己置了一场大气。好笑之余又万分感谢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竟然为了她的生辰操劳,真是不可思议。心中甜蜜满满,吴尽夏躺在他身侧,将头埋了过去,凑近去听他砰砰的心跳声。

烛火熄灭,留下一室的安谧。唐琮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缓缓说道:“往后,你多信我一些吧。”

“其实,王爷做的饭菜比厨子做的好吃多了。”吴尽夏所答非所问,又往他怀里蹭了蹭。“明日再吃一顿水晶饺吧!”

唐琮轻笑:“全听你的。”

吴尽夏用力贴紧,感受他渐渐轻缓的心跳声,一世二人,三餐四季,银两无数,这大概就是她最奢望的生活吧。暖意催得睡意袭来,伴着耳边清浅的鼻息声,渐渐入眠。

翌日,吴尽夏被一阵沉闷的咳嗽声惊醒,睁眼时却见自己裹了一整张被子,唐琮则瑟缩在一旁,拽着被子的一角打哆嗦。看样子便知是夜晚受了凉,嘴唇有些干裂,脸色尤为的差。

一个惊慌失措,她连忙从紧缚中钻出来,将带有余温的被子盖牢裹紧唐琮。昨日二人歇的早,小丫鬟又有眼力见地没进来更换火盆子。原本床上有两双被子,只因昨日之前还生着闷气,为防止小王爷死皮赖脸地蹭睡,便让小丫鬟收了起来。再加上她睡相着实不好,但凡有人跟她抢被子都会跟上了战场一样丝毫不让。

吴尽夏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此时见唐琮被悟出一身汗,不知是好是坏。她翻身下榻唤来小丫鬟去请郎中,然后坐在床榻一角,一边帮他擦汗一边用温水润湿他的双唇。

唐琮睁开眼时,正好见到她一脸焦急却又不知所措的模样。他张了张口却发现嗓子已经有些干哑,浑身像被碾过一般疼痛。前几日潜伏的一些轻微病症,都像被妖魔化一般,在他体内不断发酵成长。

“你这是在惩罚本王吗?”粗哑着嗓子说出的话带着一丝调侃,夹带着些些委屈。早知道她睡相不好,却未料到她又夹又抱地惹出一身火气,偏偏还心疼她只能委屈自己,这才落得降火不成反被抢了被子加重了风寒。

吴尽夏持着汤勺的手有些抖,神情紧张眉头紧皱,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王爷,莫要说话了。郎中一会儿就来了,您稍微忍一忍。”

唐琮点了点头,眼睛又酸又沉,瞬尔又重新沉入黑暗之中。

来的还是那位熟悉的郎中,吴尽夏将其迎进屋内,却见他有片刻迟疑。“先生快随我进来。王爷昨晚着了凉,今早浑身发热还出汗,嗓子干哑又带咳,劳烦您快去看看。”

郎中紧了紧手中的药箱虚笑了一声。府院的家厮将他拉来时,他还当又是这位苦命的姑娘病了,带得俱是上次备好的药材良方。让他意外的是,姑娘健朗非常,倒是轩昂魁伟的小王爷染了一身寒疾。

他略作点头,望闻问切之后开出一方,便言道:“虽然侵了风寒,但好在王爷年轻力壮,食下几贴汤药便可康健,姑娘还请放宽心。随后让家厮与我同行至医馆取药,煎后服用即可。”

听闻不严重,她一颗惴惴的心才落下。送走郎中,只见令一站在门前踟蹰不进。

“今日姑娘就陪在王爷身边照顾吧,铺子那边......”令一说到一半偷着瞟了一眼吴尽夏。今日是明卿阁开张之日,虽说王爷瞒着她置办这个生辰礼,但好歹她才是正经的主人,这么重要的日子缺席,日后少不了一顿埋怨。“姑娘不介意的话,奴才帮您盯着去。”

她百般担心唐琮,可铺子那边也要去打点。原先不知道明卿阁归属她倒也省心,如今明了却做不到袖手旁观。见唐琮躺在床榻上睡相舒缓,不似方才那么严重,于是定然说道:“麻烦令一小哥留下照顾王爷,我先去趟明卿阁照料一下,会尽快赶回来。”

吴尽夏赶至明卿阁时,正好看见李三小姐在铺子门口焦急地翘首盼望。见她从马车上跳下,一路小跑至跟前气喘吁吁道:“你可算来了,等得我快急死了。”

“怎么了?”吴尽夏一边拉着她的手往铺子里走,一边问。

“今日貌似不宜开张,铺子里出大岔子了。”李三小姐手心里急出了汗,满脸的严肃。“白匚楼送来的那批妆品,我瞧着不太对劲儿,我怀疑是被人掉包了。”

吴尽夏眉头一蹙:“那批货是李掌柜亲自从长安送来的,怎会出错?”

李三小姐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方才有个伙计毛手毛脚地打碎了一盒胭脂,我捡起来一看,竟然发现盒内的标记与之前的标记相左。”

白匚楼的招牌有多响亮,被人盗版的危险系数就有多高。吴尽夏不是没做过失败的生意,想起当初自己辛辛苦苦研究出的水粉,被黑心商人低价购去高价卖出的惨痛经验,她便气得牙痒痒。

利益受损是小事,扰乱市场竞争却是大事。吴尽夏并未想过一家独大,同行能够开枝散叶,也有助于妆品行业健康运行。可偏偏有黑心商人行不轨之事,将她的心血改头换面之后蒙骗商客赚取不义之财,这也迫使她在自己的妆品盒子上打上了专有的印记。

就如同香奈儿的双c、路易威登的lv、赫莲娜的hr那般,她在每个妆品盒内都刻上了jx,以区别视听维护自己的权益。但凡买过白匚楼妆品的客人,只要用完一盒,便能看见这两个奇怪的符号。

这也是为何吴尽夏在美椋斋智斗黑心老妇之后,邀请李三小姐在用完那盒妆粉之后再相聚的缘由。聪明人与聪明人谈生意,省去不必要的弯弯绕绕,是她一直秉承的理念。

大唐没有商标文化,仅有个别的工匠会将字印制在艺术品或商品之上,却是附庸风雅之举。商人多数以驱逐利益为基本,在这方面知之甚少也不会引发争议,六律之中自然也没有相关的保护惩罚条令。能察觉并照猫画虎地学她这招,实属聪慧之人。

吴尽夏第一时间的感触竟然不是发怒,而是对这幕后操纵之人甚为好奇。

“走,带我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王妃总抢我被子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作者君:宝贝们看完可不可以点个收藏~~在线等,也挺急的~

☆、天色渐晚迟迟归

明卿阁牌匾之上罩了一块两尺长的红绸, 飘扬的白色雪花落在上面, 越发衬得喜庆。这场雪纷纷扬扬了好几天, 一直没有要停的迹象。铺子里的伙计们不吃不睡齐心协力将一切都收拾妥帖,这才赶上了原先定下的吉利日子。

上好的檀木架子下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 精美的花钿香囊则挂在架子之上, 从远处看去尤为色彩斑斓。旁侧的架子上摆放着几只招牌口脂头膏, 一张写着“限量”的红纸黑字透着诱惑的味道。

吴尽夏略点头,对这番妆点十分满意。李三小姐向来事无巨细, 将闲七杂八的事务都交于她, 实属最明智的决定。

“你过来看看, 就是这个, 上面的字换了。”李三小姐拿起碎成一半的青花瓷盒,指给她看。

吴尽夏就着李三小姐的手一看, 只见瓷盒内的青色“jx”字眼变成了深蓝色的“xj”字眼, 如果不是细心之人,估计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她接过瓷盒仔细瞧了瞧, 心中对可疑之处又确定了几分。

白匚楼的妆品盒子都是由西市张家铺子所出,吴尽夏与老张曾签下一纸协议,所售瓷盒均被打上标记,不仅让他亲力亲为还要对家人保密。李家与张家沾亲带故, 老张又是个老实人, 因此对所托之事万分谨慎,从未出过任何纰漏。

眼前的瓷盒确实由张家所出,问题便出在了标记上。虽然是简单的几个比划, 但老张的笔迹工整,一看就知其人中规中矩。而这个瓷盒内的笔迹却龙飞凤舞,无不言说着自傲狂放。

“三小姐你多虑了,这本就是我白匚楼的妆品。害你忙了半天,不如先进内堂休息一会儿,待到了吉时再开张。”吴尽夏故作大声说道。眼神在外堂环绕一圈,最后与李三小姐使个眼色,携手进了内堂。

吴尽夏掀开门帘一角望向外堂,伙计们均各自埋头干活,未瞧出异常。她捏了捏眉心,小声问道:“李掌柜当日送来了这批货后,被安置在哪里?”

“就在内堂。”李三小姐指了指靠窗的一角,“你是不是怀疑内鬼出自外堂那几位伙计?”

“说不好。”吴尽夏摇了摇头。“现在问题的症结出自瓷盒。按常理说,如果瓷盒从开始便被掉包,白匚楼那几位妆工肯定会有所察觉,定不会再使用。”

“你是怀疑这批妆品是在路途中或者在铺子内被掉包的?”

“李掌柜虽然看起来愚钝,但办事不含糊甚为精明。他既然亲自来送,定然将这批妆品看得严严实实,问题出现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李三小姐点了点头,瞟了一看窗角。“左防右防,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出现了内鬼。真是好大的胆子!接下来该怎么办,将人全都拘起来挨个审问么?”

吴尽夏深吸一口气:“幕后之人只换瓷盒未换妆品,看起来是多此一举的行为,但其中必有深意。如果此时审问必会打草惊蛇,迫使那位幕后之人想出更毒恶的方法对付你我。既然已经入局,不妨顺水推舟一起演场戏。好在我今日带了一批备用的妆品,一会儿趁人不注意时替换一下。此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出面。”

“你尽管说,我照做就是。”

“你记得前几日我与你说过的会员制吗?虽然之前未能好好计划,但也可以拿来一用。你且记着,今日无论何人在铺子内买妆品,都要登记身份以防万一。我这里还有一些澡豆子,一会儿用作赠品掩人耳目。如今敌明我暗,切记万事小心。”

“打蛇打三寸。你放心,这一刀定会砍在不轨之人的要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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