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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华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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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9)

落入了轻什的腰包。由于韩朔不愿意自己的洞府被人来人往地打扰,轻什特意借用了刚建好的长老殿,开了其中的一间偏殿,专作收礼之处。 二十九这天下午,轻什刚送走了一位来替自己师尊送礼的弟子,正想着应该不会再有人来,这偏殿可以关掉的时候,殿门外却又来了一拨送礼的。 和其他送礼之人只捧着一两个小盒子不同,这拨人竟抬来了一个硕大的木箱,乍看上去有些像棺材,但比棺材要宽上许多,外壳上还装饰着金银纹雕,很是奢华。但一看清这拨人的容貌,轻什便立刻变了脸色。 “第三峰的年礼不是送过了吗,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啊?”轻什当即拦在门口,冷笑着问道。 “炎师弟。”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上前拱手,微笑道,“之前是第三峰的例奉,这次才是我们佘骥道君特意为韩长老准备的年礼。” 这名中年男子乃是佘骥座下二弟子赵煜平,资质虽不初出众,却是佘骥的得力臂膀,很得佘骥信赖,很多佘骥不好出面的事均是由他负责处理,也因此成了轻什在第三峰时最厌恶的人之一,其厌恶程度仅次于佘骥。 “哟,特意为韩长老准备的?”轻什冷笑一声便向木箱走了过去。 “炎师弟,这可是给韩长老的年礼!”看出轻什是想开箱,赵煜平连忙伸手阻拦。 但这里不是第三峰,轻什也不再是炼气弟子,赵煜平一伸手,轻什就顺势抓了他的手腕,一扯一推,赵煜平便一脸惊疑地摔了出去。 “放下!”轻什不理赵煜平,冷着脸对抬箱子的几名弟子喝道。 抬箱子的弟子不过炼气期,哪敢和轻什对峙,轻什一吼,他们便吓得松了手,木箱也跟着落在地上,发出沉重而又空洞的撞击声。 “炎轻什,你不要太过份!!!”赵煜平急得大叫,但身子却像中了定身术一样麻木得不听使唤,被轻什抓过的右腕更是阵阵刺痛。 “哼。”轻什冷哼一声,抬脚就把箱子上的盖子踢了下去,而随着箱中之物的暴露,轻什的脸色也在刹那间由黑转青。 箱子被抬过来的时候,轻什便听出里面有呼吸声,此刻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躺着一男一女两个活人。不知是吃了药物还是中了法术,两人均呈昏迷状,箱子掉落也没能把他们摔醒。但真正让轻什脸色变青的却是他们的长相——与凤熙仙子几乎如出一辙,却远比凤熙仙子年轻水嫩。 “这就是佘骥道君给韩长老准备的年礼?真是有心了!”轻什冷笑着看了赵煜平一眼,翻手拿出一张传音符,当着几人的面说道,“韩长老,第三峰的佘骥道君给您送了一份大礼,您亲自出来看看!” 轻什转手将传音符发了出去,这一次赵煜平却没有阻拦,反而松了一口气,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阴冷地威胁道,“炎师弟,你竟敢无视门规,对同门师兄出手……” “如果你觉得推一下也算出手伤人的话,那就去刑堂告我好了。”轻什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刑堂就在第四峰,要不要我帮你指路?” “你——”赵煜平还待再言,身后却猛然传来一阵威压,顿时将他欲出口的话全都逼了回去。 “什么东西非要我亲自来看?”韩朔面无表情地从洞府中走了出来,几步便到了轻什面前。 “您自己看。”轻什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木箱。 韩朔顺着轻什的指向看了过去,马上也黑了脸,“这是怎么回事?!” “禀韩长老,这是佘骥道君送给韩长老的年礼。”赵煜平连忙上前施礼,“道君见韩长老身边少人侍奉,特意奉上一对金童玉女为韩长老解忧。” “为我解忧?”韩朔怒极反笑。 没等韩朔发火,轻什在旁边凉凉地又添了一句,“这对金童玉女不会都姓炎?” 赵煜平脸色微变,但马上又微笑起来,“炎师弟难道还有先知之能?竟然一猜就中。这对金童玉女正是出自炎姓世家,人品俊秀,家世清白。” “清白地被装在箱子里送来?”轻什冷笑。 “师弟放心,这两人均是自愿来此侍奉韩长老的,绝非被人威逼胁迫。之所以使其熟睡并装入箱中,不过是为了风雅。”赵煜平笑眯眯地说道,“哪曾想到炎师弟如此不解风情,非要开箱检验,难道我等还敢在箱中装上邪物毒害韩长老……” “闭嘴。”韩朔终于听不下去了,冷冷地瞥了赵煜平一眼,转头对轻什道,“把凤熙叫来,既然是炎家的人,就交给她来处置。” “明白。”轻什立刻又拿出一张传音符发了出去。 “韩长老!”赵煜平终于变了脸色。 “你也不用再在这里卖弄口舌,回去告诉佘骥——”韩朔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年礼,我收下了。” “弟子明白,弟子告退。”听到韩朔说收下,赵煜平立刻又笑了起来,领着几个抬箱子的炼气弟子躬身施礼,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把人弄醒再走。”轻什出言道。 “师弟真是急性子。”赵煜平嘴上说着,人却还是走上前,拿出一个香囊在两人鼻尖处轻轻扫过,然后也不等两人彻底苏醒便领着人急匆匆地离开,明显是怕被凤熙仙子撞上。 望着赵煜平等人远去的背影,轻什瞥了韩朔一眼,阴阳怪气地笑道,“佘骥道君的良苦用心,韩长老体会到了吗?” 韩朔阴沉着脸,没有作答。 三十一、炎家子女 箱子里的这对“金童玉女”在赵煜平走后不久就醒了过来。少女率先睁开双眼,迷茫地看了看头顶上站着的两人,很快便慌张地从木箱里爬了出来,拘谨地向韩朔和轻什行了一个万福礼。少年也跟着睁开眼站起身,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抿着嘴站到少女身旁,不一会儿便又把头垂了下去。 迫使少年低头的是韩朔的目光,自少年睁开眼,韩朔的双眸便深邃起来,原本阴沉的面容也多了几分异色。 ——他的长相应该和无忧很像? 轻什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不想再陪着三人在这里傻站着,开口道,“进殿里去等,罚站似的站在这里有意思吗?” “你带他们进去等凤熙。”韩朔终于将目光从少年身上收回,转头向轻什吩咐道,“等凤熙到了,你直接把人给她就好。” “这怎么好,人可是送给您的,您不露面,姨姥万一误以为是我擅自主张把人给截了,那还不得把我的皮给扒了。”轻什挑眉道。 轻什的这声姨姥让旁边的少年和少女都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偷眼打量起轻什。 “让她把人处置好后来见我。”韩朔淡漠地回了一句,然后便头也不回去拂袖而去。 ——装模作样。 轻什撇撇嘴,迈步走到明显有些发懵的少年和少女身边,弯腰把箱子上的盖子捡起来重新盖好,同时皮笑肉不笑地对两人说道,“两位还愣什么,跟我进去。” 说完,也不等两人作答,拖着木箱径自进了偏殿。 少年和少女互相看了一眼,很快便也跟了进去。 一进偏殿,少女便抢先开口道,“这位哥哥可是姓炎名轻什?妹妹是……” “别套近乎,我可受不起你这声哥哥。”轻什把木箱随手丢到地上,冷笑着瞥了少女一眼。 “你果然是四哥哥。”轻什一句话倒是让少女确定了他的身份,脸上露出了轻笑,神情也放松了几分。 “四哥哥?你的四哥哥可不是我。”轻什嘲弄地笑了起来,“闭嘴,老实地找地方坐下,我可没那个耐心听你胡扯。” “四……”少女并未将轻什的警告放在心上,张嘴便要再言。 她不听话,轻什便也不再客气,调动灵力抬手一弹,封了她脸上的经脉。 少女顿觉嘴巴一僵,保持着张嘴的模样再也无法出声亦无法开阖。 身旁的少年被轻什如此“不客气”的举动吓了一跳。但看看满面惊恐又极为委屈的少女,再看看明显一脸不快就差直接开口威胁“你敢多嘴就和她一样下场”的轻什,少年理智地选择了沉默。拉着少女坐到一边,又拿出一张手帕塞进她的手里,让她捂住自己因无法闭合而开始溢出口水的嘴巴。 见两人终于识趣地安静下来,轻什也没再出手折腾,懒洋洋地坐到靠近偏殿门口的椅子上,等待凤熙仙子的到来。 轻什在发传音符的时候并没说明因由,凤熙仙子也因此姗姗来迟,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出现在山谷上空。看到凤熙仙子出现,轻什连忙起身出了偏殿,向正要往洞府方向走的凤熙仙子吹了声口哨,将她引到了偏殿这边。 “什么事非要我过来一趟?”凤熙仙子疑惑地飞到轻什头顶,收起灵器飘然下落。 “您进来看看就明白了。”轻什耸耸肩,转身将凤熙仙子引入偏殿。 凤熙仙子满腹疑惑地跟了进去,等她看到偏殿里坐着的一男一女,原本轻松的神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疑,“小五儿,你怎么在这儿?!这一个是……” “三姑奶!”少年立刻起身,拉着少女快步走到凤熙仙子面子,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来仙楚门,而是还是在……在韩长老这里?!”凤熙仙子面色大变。 “他们是佘骥道君送给韩长老的年礼。”轻什在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读音,然后又补充道,“用那个箱子装着送来的。” “什么?!”凤熙仙子的惊疑顿时变成了暴怒,“他怎么敢?!” 轻什耸耸肩,没有接话——人都在这儿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呜呜……”无法说话的少女这时候也拉住凤熙仙子的裙摆哭叫起来。 “佘骥都干了什么?!”气恼中的凤熙仙子想也不想便将少女的这副模样也归咎到了佘骥身上。 “这个倒和佘骥道君无关。”轻什挥手解开少女的经脉,云淡风轻地说道,“她太吵闹又不听人劝,我就只好帮了她一把。还有,按人家第三峰的说法,这两位是炎家自愿送来伺奉韩朔真君的,您听清楚,是自、愿哦!” “这……”凤熙仙子一口恶气生生被逼回了肚腹,笑不出来也恼不下去,暴躁的情绪倒是因此平缓了几分。 深深吸了口气,凤熙仙子低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人,“说说,你们两个怎么就成了年礼了?还有,这丫头也就算了,怎么连小五你也被送了出来?难道我那大哥不止没了心,连脑子都被狗啃了?” “三姑奶,正是族长命我们来此伺奉韩朔真君的。”终于能够说话的少女立刻抢在少年前面开口,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被当作年礼送到这里的炎氏兄妹都是炎家青字辈的孩子,哥哥在这一辈的男孩里排行第五,名为青五;妹妹则是同辈的第六女,名为罄柳。十来天前,一个来自仙楚门的修士突然到了炎家主宅,然后族里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男女就都被叫了过去,由那修士看过一遍后,便将青五和罄柳从一群少男少女中挑了出来。 炎家虽有联姻的传统,但将家里的男孩送出去侍人的事却还是极少,即使送也都是挑那些天资低劣,筑基无望的。因此,青五和罄柳一开始都没想到别处,还以为那修士是来挑徒弟而很是高兴了一阵儿。毕竟炎家现在就有个在仙楚门做峰主的嫡女,挑几个族人过去帮扶那是再正常不过。但这种好心情很快便急转直下,族长将被选中的二人带入密室,然后直言相告:他们要被送到仙楚门伺奉一位化神修士。 事到此时已轮不到兄妹俩置喙,族长也只是告知而非询问。在一番半威逼半劝诱的训导后,青五和罄柳告别各自的家人,跟着那名修士到了仙楚门,然后又经过一番调教,最终被送到了这里。 “真真可恨!”凤熙仙子猛地一挥袍袖,殿中的桌椅顿时被她释放出来的气浪碾成了一堆碎片,地上跪着的青五和罄柳也被震得东倒西歪。 多少发泄出去一点闷气,凤熙仙子再次看向尚且跪着的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起来。” 两人应声站了起来,凤熙仙子则抬头看向轻什,“韩长老知道此事吗?” “就是他让我把您叫来的,还说了,既是炎家的人,那就交由您来处置。”轻什耸耸肩。 “韩长老果然清明。”凤熙仙子的神情松缓了几分,转回头对青五和罄柳道,“你们先跟我回去,明天我便派人送你们回家——” “三姑奶,您不能送我们回去!”一听这话,罄柳立刻双膝一软,再次跪了下来。 凤熙仙子不由挑起双眉,冷然道,“怎么,你不想回?” “是的,三姑奶,侄孙女不想回去。”罄柳仰起头,一脸坚决地说道,“反正,回去了也会再被送出来,就算不是送给这位韩长老,也会送给其他的张长老、李长老!侄孙女天资拙劣,无法像三姑奶一样自立自强,比起如下界女子般在某座宅院里孤老死去,侄孙女宁可委身于韩长老做一个侍妾婢女!就算委屈一些,可至少不会断了孙侄女的修真之路!” “我懂了。”凤熙仙子神情复杂地看了看罄柳,转头又向青五问道,“你呢,也和她一样想法?” “侄孙不愿伺奉男人!”青五也立刻跪了下来,但紧接着便又话音一转,“但侄孙也不想再回炎家了!侄孙——没脸回去!” “是啊,三姑奶,家里都知道我和五哥是被送来做什么的,若是再回去,光是闲言碎语就能把我和五哥逼死!”罄柳也连忙附和。 凤熙仙子沉默起来,炎家的劣行她再清楚不过,当年若不是受不了父兄的逼迫,她也不会离家出走来到仙楚门。 凤熙仙子沉默的时候,轻什却有些走神。青五和罄柳的一番陈情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欣怡,因为欣怡似乎也总是受到逼迫,比如她十岁就被送到仙楚门做杂役,比如她失去的一个又一个差事,比如前不久的仙境试练。 轻什不认为欣怡会去主动投靠佘骥。就像欣怡失去的差事不只灵田一项,欣怡得到高阶修士青睐的机会也同样不只一次——作为一个年轻又有一定姿容的女人,被男人注意是很容易亦很平常的事情。但欣怡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拒绝,于是她在外门中的处境也一年比一年艰辛。 沈沉舟讨厌欣怡就是因为欣怡连他大师兄岳金杨都拒绝了,并且态度之狠绝让岳金杨很是消沉了一阵。而轻什最欣赏的却也是欣怡的这一点,这女人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清楚地坚持着自己的底线——她可以牺牲自尊,但绝不牺牲自己。 若是欣怡处在青五和罄柳这样的处境,她会怎样做?是像罄柳一样彻底屈服,还是像青五一样以退为进?轻什想了想便将这两种可能全部否决。 欣怡的失踪便是她的抉择,佘骥不可能杀她,她失踪只是因为她想走。轻什不知道欣怡到底有没有出卖他,或者说有没有想要出卖他,但轻什可以肯定,欣怡在接受佘骥的威逼利诱时便已想好了自己的退路。无论安衡平有没有死,或是轻什有没有平安,欣怡都会离开仙楚门。她惹不起佘骥,也靠不了轻什,所以,她只能让自己消失。 欣怡的选择,是自由。 “那么,你们想让我怎么做?”凤熙仙子重新开口,亦将轻什从纷乱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侄孙女愿意侍奉韩长老……”罄柳连忙道。 “哪怕韩长老不要你?!”凤熙仙子冷冷反问。 罄柳垂下头,没有应声。 凤熙仙子冷哼一声,转而看向青五,“你呢,你想怎么办?” “侄孙想留在仙楚门,望姨姥成全。”青五答道。 “若我记得没错,你今年已是二十一岁。”凤熙仙子漠然道,“仙楚门不收十八岁以上的弟子入门,你若想留在仙楚门,就只能去外门做杂役。” “侄孙……愿意!”青五迟疑了一下,终是重重地点下了头颅。 “那好!”凤熙仙子也点了点头,“那么……” 没等凤熙仙子把话说完,一直沉默旁听的轻什忽然插口,“姨姥,您最好先别急着做决定。” “怎么?”凤熙仙子疑惑地转头看向轻什。 “韩长老虽说把人交给您来决定,但就我旁观,他也并不是完全没动心思。”轻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最起码,韩长老对小五这张脸可就多看了不止一眼。” 青五顿时变了脸色,凤熙仙子也不悦地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姨姥您别急着做什么。”轻什微微一笑,“正好韩长老也说了,让您把人处置好之后再去见他,您不如先把他俩领回第四峰暂住,佘骥道君那边也别急着追究,等看清楚韩长老的心思再做决定也不迟。” 凤熙仙子沉吟了一下,很快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你回去再试试韩长老的意思,我把他们俩带回第四峰,然后便去面见韩长老。” “侄孙明白,您就放心回去。”轻什笑嘻嘻地拱手。 凤熙仙子当即不再多言,挥手将青五和罄柳从地上拎了起来,领着二人走出偏殿,然后招出灵器,起身飞往第四峰。 凤熙仙子带人走了,轻什却没有立刻回洞府,低着头在偏殿里沉思起来。 轻什没想到佘骥竟然会拿凤熙仙子的族人做筏子。这一招虽然低俗,但也未必就会无果——不得不说,佘骥还挺会揣摩人心的,至少把韩朔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在无忧仙君不知所踪的情况下,冷不防看到一个和无忧面容相似的少年,心里难免会生出涟漪。就像今天,他这个床伴明晃晃地站在一边呢,韩朔都差点把那张俊脸盯出个窟窿,这要是没他这个碍眼的在,那还不直接把人生吞活剥了去?若是韩朔没先一步和他滚上床的话,这年礼还真没准真会成为一步妙棋,让佘骥攀上一个化神大能。 ——但这也正说明佘骥是真的急了,连脸面都已经顾不得了。 ——他在第三峰留下的东西,终于要见到成果了。 轻什微微翘起嘴角。让佘骥焦急的原因,大概只有他和佘骥清楚,连为佘骥卖命跑腿的安衡平、赵煜平等等弟子都不会明白。韩朔、凤熙等人也只会往陈年旧怨上猜测,根本想不到佘骥怨恨、暴躁、不择手段的真正因由。 ——既然种下了因,那就慢慢地品尝果。 轻什冷冷一笑,迈步出了偏殿。 跨过洞府禁制,轻什便看到了正站在水潭边呈发呆状的韩朔,以及狗腿地蹲坐在他脚边摇尾巴的望朔。 “韩长老。”轻什轻咳一声,走到韩朔身边。 “凤熙把人带走了?”韩朔头也不回地问道。 “显然,否则我怎么敢回来。”轻什耸耸肩。 “凤熙准备把人送回去?”韩朔继续问。 轻什不由笑弯了眉眼,“韩长老,你应该先问,凤熙仙子准备怎么和佘骥道君闹腾。” “……她很生气?”韩朔停了一下,终是顺着轻什的话问了下去。 “韩长老,你的心乱了。”轻什没再作答,迈步走向自己的小屋。 韩朔被轻什说的一愣,转回身却看到轻什的背影,迟疑了一下,终是追了过去,“轻什!” 轻什停下脚步,转回身看向韩朔,微笑着问道,“韩长老有事?” “我不会要那二人的。”韩朔一脸果决地说道。 “韩长老。”轻什依旧只是微笑,“比起那二人,您还是先想想自己,如我所言,你的心已经乱了。” “你不要……” “我什么都没要。”轻什淡然止住韩朔的解释,“事实上,从来都不是我想要什么,一直都是您想要什么。如今是个好机会,您正好可以好好想想,您到底想要什么——从无忧那里,从我这里,从炎家的两位美人那里——您到底想要什么。” “我现在只想要你。”韩朔没理会轻什的长篇大论,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揽着他的腰,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我承认,看到那男孩的时候我想起无忧了,但这又怎样呢?他也只不过是有副相似的皮囊而已!你姨姥凤熙年轻时也一样很像无忧,可我到现在也没碰过她一根手指!” ——因为无忧是男人,姨姥是女人! ——你只喜欢男人,自然不在乎女人! 轻什心里腹诽,嘴上却将话题引向另外一个方向,“韩长老,我姨姥与那无忧仙君相像也就罢了,为什么炎家的其他子弟也与无忧仙君相像呢?您就没怀疑点什么?” “你什么意思?”韩朔面色一沉,冷然问道。 轻什微微一笑,“无忧贵姓?” 三十二、处置 ——无忧贵姓? 听到轻什这样问,韩朔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迟疑着答道,“我不知道,我认识他时,他便是无忧仙君,再无别的称呼。” “没准,无忧仙君也姓炎?”轻什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将韩朔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挪开。正要再把腰上的那只也拿掉,韩朔却蹙起眉头,将他偷搞小动作的双手通通攥入手里。 “你不要转移话题!”韩朔略带恼意地说道,“我们现在谈的不是无忧!” “不是无忧,那您的心又怎么会乱?”轻什用力甩了两下,没能挣脱韩朔的钳制,当即把力气转回到嘴皮子上,嘲弄地笑道,“刚才真应该用玉简把您盯人的模样录制下来,让您自己瞧瞧您当时是什么眼神,吃人似的,没见把人家小美人都吓得低头不敢看您了?” “我……我那是恼的!”韩朔有些狼狈地辩解道。 “得了,大家都是男人,谁唬得了谁啊!”轻什立刻撇嘴,“您要是真喜欢,也别装什么矫情,直接收用了就是!” “我说了我只要你!”韩朔气恼地将轻什又搂紧了几分,“我不就是多看了两眼吗?我承认!但这又怎样?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喜欢。”轻什不再闹腾,盯着韩朔,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还是喜欢无忧,而我,只是无忧不在时的慰藉。” “好!好!好!”韩朔连叫了三声好字,低头迎上轻什的目光,冷笑道,“没错,我仍眷恋无忧!若是今天躺在箱中被送来的是他,我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留下!” 轻什立刻冷哼,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而你,不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对他的衷情吗?!整日以慰藉品自居的,不正是你自己吗?!”说着说着,韩朔越发地高了声线,“如今不过是出现了一个更像的,我因此多看两眼怎么了,这不是理所当然吗?难道这会儿你又不想当替代品了,不想再被别人取代?!” “韩朔。”轻什冷下脸,第一次叫出了韩朔的名字,“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你倒说说看,我忘了什么?”韩朔冷笑着反问。 “他们是佘骥送来的,从炎家挑选的。”轻什直视着韩朔的双眼,漠然答道,“他们是凤熙仙子的侄孙,亲侄孙。” 韩朔顿时面色一僵,搂着轻什的手也松了力气。 “所以,您与其浪费精力和我争吵,不如花点心思想想怎么应对我姨姥——尤其是,您想把人家亲侄孙留下暖床的话。”轻什面无表情地推开韩朔,转身走进自己的屋子。 ——你若足够真心,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但你若三心二意得陇望蜀,那咱们还是一拍两散各走各路! 轻什不在乎被韩朔当替身用,反正做那事的时候也不是只有韩朔一个人快活,就实际操作的角度来说,作为承受方的他才是被“伺候”的那个。但无论如何,他的忍耐力都不会好到可以容忍与人共用一根那啥的程度,要是韩朔真把人留下,他宁可提前离开仙楚门! 轻什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情绪,猜想着韩朔会不会再追进来哄他或是继续吵闹,一转头却看到望朔不知何时跟进了屋,正站在他脚边,双眼含忧地望着他。 “你怎么进来了?”轻什随口问道。 “你生气了。”望朔道。 “谁说的,我好着呢。”轻什撇嘴道,“别看我和他吵架就以为我生气,不过是装样子激他罢了。” “瞎说。”望朔不为所动地冷哼。 “……好,我确实生气了。”轻什只好无奈地承认。 “别生气。”望朔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起爪子安抚地挠了挠轻什的小腿,“大不了我们离开这里,不用他庇护就是。” ——你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轻什不由失笑,蹲下身搂住望朔的脖颈,笑嘻嘻地说道,“你我现在修为都不够,跑出去可是很危险的。” “危险就危险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受苦受累不受气!”望朔昂头道。 “他可没给你气受。”轻什笑着在望朔的脖子上蹭了蹭。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受气。”望朔很认真地说道,“你不用担心,好歹我也是金丹期的灵兽,一般人欺负不了。再说你本事也不小,心眼还多,就算离开他,我们也能过得快活!” “咳咳咳,你从哪看出我心眼多的?”轻什嗔怒地瞪了望朔一眼。 “我有眼睛,有耳朵,更有脑子,当然看得出来。”望朔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算你厉害。”轻什拍拍望朔的脑袋,正色道,“不用担心我,真待不下去的时候,我自会走人。” “嗯,反正我们也没和他签下契约,走还是留他都管不着!”望朔道。 ——原来你还是把我当灵兽呐! 轻什哭笑不得。但不管因由如何,望朔终归是一片好心,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让它失望,只能点头默认。 轻什和望朔腻在屋子里面不出去,韩朔也是一直没有进来。两方一直僵持到临近傍晚,洞府外围的禁制终于有了异动,轻什才听到韩朔用传音术发来的密语,“出来,凤熙来了。” 轻什不由冷笑,把望朔留在自己的拔步床上,起身走了出去。 ——不就是装嘛?我陪你! 轻什没事人一样地走到韩朔身边,而韩朔这时也打开了禁制,将凤熙仙子放了进来。 “韩长老。”凤熙仙子走到韩朔面前,躬身施礼。 “你来的倒是比我预料的要晚。”韩朔一边说着,一边摆手示意凤熙在自己对面坐下。 “我去掌门那里了。”凤熙仙子没有落座,一脸肃谨地站在原地,“佘骥师兄这一次的作为实在是欺人太甚,弟子忍无可忍,只能向师门讨个公道。” “十三楚如何说?”韩朔面无表情地问道。 “还能怎么说,不过是劝我顾全大局,暂且忍耐。”凤熙仙子自嘲地笑道。 “轻什贡献值的事,也还没有查出结果?”韩朔继续问道。 “只说不会让轻什吃亏,具体的因由,掌门不说,我也不好追问。”凤熙仙子漠然道,“不过这阵子管事堂换了不少管事,我第四峰的刑堂也收押了几名弟子。” “嗯。”韩朔点了点头,“今天的这件事,门规是无法处置的,十三楚为难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此事绝对不能纵容,一会儿我便亲自去恒楚真君那里走一趟,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弟子拜谢韩长老。”凤熙仙子立刻深施一礼。 “你也不必急着谢我。”韩朔摆摆手,“这事总归好说不好听,佘骥就算得了教训,也未必能宣之于众,你心里有数便好。” “弟子明白。”凤熙仙子点点头,“这次的事,虽然是佘骥师兄欺人在先,但也是我炎家无德软弱才会让他得逞,若是换个人家,未必就会生出这般是非。” 听见凤熙仙子这样说,韩朔不由微微挑眉,“说起来我也奇怪,你在仙楚门这么久,怎么除了轻什,竟再没引过其他后辈入门?” “我哪里敢……”凤熙仙子顿时苦笑。 “坐下说。”韩朔再次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同时不动声色地对轻什道,“轻什,别傻站着,给你姨姥上茶。” “是——”轻什应了一声,翻手从百宝囊里拿出茶具果盘,摆在两人面前的桌上。 “你继续说。”韩朔转头对凤熙仙子道。 “谢韩长老赐坐。”凤熙仙子今天难得的拘谨,坐下后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韩长老您或许也知道,我出身于桓虞炎氏。” “嗯。”韩朔点了点头。 “我炎氏一族虽不如玄天仙域那般强盛兴旺,但至少也是上界传承史上有名有姓的世家,只是最近五百年来却是一代比一代衰败。掌家的父兄又不知自强自爱,竟沦落得卖女联姻,只想着依附于大修强族来维持家境!”凤熙仙子长叹一声,“不瞒您说,我之所以拜入仙楚门,便是因为我那父兄逼我嫁给另一世家的金丹修士,我不愿年纪轻轻便绝了仙途,这才弃家而走,机缘巧合之下入了仙楚门。” 韩朔默不作声地听着,并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同样默不作声烧水煮茶的轻什。 “现如今,家父虽已坐化,但炎家的风骨却也不复存在,继承家主之位的兄长又和父亲一般心思,家中的子侄后辈又怎能不在这种潜移默化之下烂了根子!”凤熙仙子继续说道,“家里人倒是想我提携后辈,可那样自私自利不知廉耻的后辈我又怎么敢于提携?就说今天被送来的这两个,但凡有点自尊自爱之心,也不会被家里如货物般送了出来!” “那两人你准备如何处置?”韩朔顺势问道。 “韩长老,那是送给您的礼物,我哪敢处置,只能暂且找个地方养起来,等您吩咐。”凤熙仙子自嘲地笑了起来。 “你若想佘骥受罚,这两个人便不能留。”韩朔漠然答道。 韩朔这话倒让凤熙仙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轻什,略显迟疑地问道,“韩长老不想留下他们?” “怎么,你希望我留下?”韩朔难得地笑了笑,反问道。 “弟子可没佘骥师兄那么不要脸。”凤熙仙子立刻摇头。 “你既然知道这是不要脸的事,那还问什么?”韩朔伸手接过轻什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道,“人不能留,至于怎么送,送哪去,你自己决定。” 凤熙仙子这时却迟疑起来,没动轻什放在她面前的茶杯,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韩朔问道。 “一点。”凤熙仙子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截了当地坦白,“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我的后辈子侄,我不想再把他们送回炎家这个火坑,彻底毁了他们的一生。” “你想把他们留在仙楚门?”韩朔有些不悦地皱眉。 “我知道他们都已过了入门的年龄,只能去外门做杂役,但这总好过让他们归家再被送出甚至逼死。”凤熙仙子点头道。 没等韩朔作答,轻什抢先插言道,“姨姥,您自是为他们着想,但您可知道他们又是怎么想的?他们真的愿意放弃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身份,去外门当一个做粗活的杂役任人使唤?” 凤熙仙子不由一愣。罄柳可以肯定是绝不会愿意的,而青五虽然说了愿意,但他说愿意时的犹豫却也被凤熙仙子看在眼里。 “他们不能留在仙楚门。”韩朔一句话截断了凤熙仙子的犹豫,“无论送去哪,总之不能留在仙楚门,无论做弟子还是做杂役,都不行。” “弟子明白了。”凤熙仙子只能点头领命。 “其实我倒有个主意。”轻什再次插言。 “说。”韩朔道。 “说可以,但丑话讲在前面,我说完之后,无论你们同意还是反对,都不许朝我发火。”轻什一本正经地强调道。 “你又有什么馊主意了?”凤熙仙子听出他话里有话,立刻猜到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妙招。 “年后韩长老不是要去玄天仙域参加玄子陵仙君的双修大典吗?”轻什不慌不忙地说道,“眼下正好缺一份大礼。” 凤熙仙子微微一愣,韩朔却是笑了起来,“轻什,你确定这礼送去了能——贺喜?” “至少我等送礼之人是抱着贺喜之心的。”轻什嘻嘻笑道。 “轻什!”凤熙仙子也明白了轻什的意思,顿时恼怒地挑起了双眉。 “姨姥,说好不许发火的!”轻什赶忙躲到韩朔身后,“再说我只是出个主意,怎么做还不是得由您来决定?” “我倒觉得这主意不错。”凤熙仙子正要发飙,韩朔已抢先表示了赞同,“凤熙你不妨回去问问那两人,若是他们愿意,那我就在元宵之后带他们去玄天仙域——我送出去的人,无论玄子陵还是玄家,都不会让他们日子难过。” “韩长老——” 凤熙仙子还欲反对,韩朔却摆了摆手,“你也不必在这里跟我纠结,回去问问两个人当事人,若他们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强求。不过,无论他们愿意与否,这仙楚门都不是他们久留之地。过年这几天就算了,年后,必要驱他们离开。” “弟子明白了。”凤熙仙子只能点头应允。 “那就这样。”韩朔随即逐客,“明天就是除夕,你那边想必还有不少俗务,就不要再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弟子告辞。”凤熙仙子无奈地起身告辞,临走前还狠狠瞪了轻什一眼。 “现在满意了?”凤熙仙子一走,韩朔便将轻什拉进怀里,意味深长地问道。 “还成。”轻什也没矫情,坦然地点头承认。 “不想着走了?”韩朔继续问道。 “……你偷听我和望望说话。”轻什顿时撇嘴。 “那只犼平日子总围着我打转,心却是向着你的。”韩朔冷哼一声,“它都和你说什么了,竟然忽悠得你想离我而去。” ——我若离开,可不只是离开你而已。 轻什心里想着,嘴上却道,“这我可不能告诉你,反正是向着我的话。” “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韩朔搂着轻什的手微微用力,“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你没要,以后便不要再想。” 轻什撇了撇嘴,没应声。 “不过你这心肠也够狠毒的,竟然将自己的同胞弟妹转手送人,亏你想得出来。”韩朔虽是这样说着,语气倒没什么谴责之意。 “这哪是狠毒。”轻什冷笑一声,搂住韩朔的脖子,直接在他腿上坐下,“他们出来便是奔着攀高枝来的,现在您这根高枝攀不上了,我好心好意地帮他们换上一根让他们得偿所愿,这可是行善积德做好事!” “我看你对炎家的成见倒是比凤熙还深。”韩朔无奈地捏了捏轻什的脸颊,“莫非你幼时在炎家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让你记恨至今?” “看来您也没怎么深究我的身世。”轻什笑了笑。 “我等你亲口告诉我。”韩朔望着轻什的双眼,一脸认真地说道。 “真想听?”轻什眨了眨眼。 “只要你肯说。”韩朔道。 “那好。”轻什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我其实是不姓炎的。” “嗯?”韩朔不由挑眉。 “炎家的孩子在取名上很有意思,每一辈都以颜色做中字,比如今天见到的那两人,他们这一代便是以青为中字。”轻什继续说道,“不过,男孩是直接以青为中字,排行为尾字,女孩与之类似又稍有不同,取的是颜色与排行的谐音。像今天这俩,男的便叫青五,女的却叫罄柳——罄竹难书的罄,柳树的柳。” “可你……”韩朔微微蹙眉。 “就像您注意到的,我的名字不是青四,而是轻什。”轻什淡淡一笑,“轻什并非炎家的孙子,轻什之所以得了炎姓,只不过是因为生下轻什的女人是炎家的女儿。” “我就奇怪,你即是凤熙的侄孙,为何却叫她姨姥而非姑奶。”韩朔恍然,随即又疑惑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你又随了母姓,还被凤熙引入仙楚门?” “轻什随母姓是因为没人知道轻什的父亲姓什么。”轻什耸耸肩,“轻什是炎家女儿与人私通所生,而炎家这个女儿,至死也没说出轻什生父的身份。炎家不愿把轻什当亲孙写入族谱,也不确信轻什以后能否留在炎家,便借了家里女孩的排序给轻什取名。” “你母亲……死了?”韩朔犹疑地问道。 “嗯。”轻什点点头,“轻什五岁那年,姨姥难得归家省亲,那女人便将轻什托付给姨姥,然后剜心自尽。” 三十三、除夕 “怎会这样?”韩朔大吃一惊。 “很奇怪,对?”轻什淡然一笑,“我也到现在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要死。炎家对她其实不算坏,吃喝穿用都没苛吝,也没逼着她改嫁更没逼她去死。冷嘲热讽什么的虽说是免不了的,可谁让她自己犯错在先,让整个家族都跟着丢脸呢?非要说炎家做过什么的话,那也只有逼问轻什生父的身份来历。可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谁家姑娘莫名其妙就未婚生子,家里人不都得问个清楚明白?” “你现在说话倒是向着炎家了。”韩朔皱了皱眉,略显疑惑地说道。 “一码归一码。那女人的死跟炎家没多大关系,并不等于说炎家就多么好。”轻什耸耸肩,“我虽五岁就离开了炎家,但炎家做过的事我却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而且那时候年纪小,周围人也不防我,不少事情,我倒是比炎家的一些成人还要清楚。比如,炎家的女儿虽然嫁出去了,但却是没一个能生出孩子的。” “呃?”韩朔不由一愣。 “炎家卖女求荣不假,但对自家的血脉传承却看得极重,绝不允许流有炎家血脉的孩子落入外姓手里。”轻什继续说道,“所以,炎家的女儿在离家之前都会被灌下秘药,绝了生育之能。” “凤熙也……” “姨姥不好说。”轻什摇头,“我知道的,看到的,都是确定了人家之后的女儿才会食此秘药,并不是出生后便吃,否则那女人也不会有机会生下轻什了。而且炎家也有女儿是招婿不外嫁的,这些女人大多正常产子,生下的孩子自然也随母亲姓炎。嗯,被送来侍奉你的罄柳肯定就是吃过秘药的,青五的身子搞不好也被动了手脚。” ——这是什么人家啊?! 韩朔很是无语,但很快便又忍不住问道,“他们也给你吃了这种药?” “没。”轻什摇摇头,“那女人就是防着这点,才直接将我交到姨姥手上,没给旁人沾手的机会。而且就算吃了我也不在乎,我这人对小孩子讨厌得很,才没兴趣和女人生一个出来。” “其实真要追究的话,炎家对我做过的最糟糕的事不过就是给我取了一个女人名字。”轻什摸了摸鼻子,半开玩笑地继续说道,“不过我对这名字倒也不讨厌,不知内情的,也想不到这名字的古怪。” “那你还要把炎家的子孙转手送人。”韩朔蹙眉道。 “怎么,你舍不得了?”轻什挑眉反问。 “又胡说!”韩朔对着轻什的屁股便是一巴掌,“我比你更想看见玄子陵见到这两人时的表情,只是他们毕竟是你的血缘亲族,我怕你将来内疚后悔。” “放心,我这人心冷的很。”轻什想也不想地答道。 “嗯,说的也是。”韩朔的脸上顿时起了狞笑,“我如此对你,你竟然还想着离开,真不知你那心是何物所铸,□不成?” “万年。”轻什一本正经地答道。 “闭嘴!”韩朔着恼,抓住轻什的身子便是一番揉搓,直到把轻什折腾得面色泛红翘臀以待了,他却放开轻什,起身整起了衣衫。 “你什么意思啊?!”轻什不由气恼地问道。 “我要去恒楚那里一趟,总不能赶在明天除夕再说这等不快之事。”韩朔淡然答道。 “慢走不送!”轻什翻了个白眼,起身向岩壁上的石室走去。 韩朔弯了弯嘴角,理好衣衫,很快便也转身出了洞府。 韩朔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轻什和望朔正挤在卧房的拔步床上闲话。看见韩朔进来,望朔立刻知趣地跳下床,一溜烟地回了上面石室。 “谈出什么结果?”轻什也没下地迎接,自顾自地继续倚在床头。 “年后你便知道了。”韩朔脱掉外衫,直接躺到轻什身边,伸手把他搂到怀里,“睡,明天可有得折腾。” “明天我只要带张嘴出门就成了,没什么需要折腾的。”轻什嘟囔道。 “哼。”韩朔意味深长地质疑了一声,却也没再多言,搂着轻什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轻什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了过来。睁开眼的时候韩朔已不在身边,动了动耳朵,轻什便听到屋外的异动,似乎一人一兽正在院子里闹腾。轻什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穿上衣服走了出来,果然,韩朔正在院子里和望朔对弈,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韩朔正拿着一枚紫灵丹逗弄望朔。 “不是说了不许给它吃丹药吗?!”轻什顿时气恼地叫了起来。 “放心,它吃不到的。”韩朔闪身躲开望朔的一记扑咬,跃到轻什身边。 “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故意戏弄我!”望朔也生气地追了过来,蹲到轻什身边告起状来。 “谁让你笨得上当,活该!”轻什一点也不同情地拍了望朔脑袋一下,转头向韩朔问道,“今天您是要去掌门那边吃年夜饭?” “嗯。”韩朔收起紫灵丹,反问道,“怎么,你不想跟我过去?” “是啊,那地方哪有我的位置,去了也只能站着眼馋。”轻什耸耸肩。 “跟我过去转一圈再走。”韩朔道。 “也好。”轻什想了想便点头应道,“省得人家一个个都弟子成群的,您却孤家寡人地连个伺候的都没有,您心里不舒服,旁人看了也别扭。” “又贫嘴!”韩朔横了轻什一眼。 “对了,望望晚上也跟着您。”轻什又道,“您那儿的席上肯定好东西多,多给望望吃点,省得浪费!” “好呀!好呀!”望朔立刻开心地摇起了尾巴。 韩朔瞥了望朔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一年的最后一天,整个仙楚门热闹得像是又开了次化神大典。鞭炮和烟火虽要等到晚上才能点放,灯笼、彩带之类的装饰物却是已经挂了个齐全。掌门所在的内山主殿要招待全宗门的高阶修士,五大主峰的大殿里也会给低阶弟子们摆上宴席。所有修士,无论辟谷与否,都会在一晚敞开肚皮品味人间佳肴,畅饮仙家美酒,庆贺一年的结束与另一年的开始。 天色将黑的时候,韩朔领着轻什、望朔离开了洞府,前往内山主殿参加高阶修士的晚宴。 两人一兽抵达大殿的时候,人已经来的七七八八,除了几名正在闭关无法出门的修士,就只剩恒楚真君及其几位弟子还未现身。见韩朔进来,在座的修士纷纷起身向韩朔行礼问候,韩朔也一边前行一边颔首回礼。 作为仙楚门仅次于恒楚真君的修士,韩朔被安排在了第二正位上,而轻什自然是没得坐的,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韩朔身后,还不如望朔可趴可站来得悠然自在。韩朔下首是一位年纪颇长的元婴修士,自韩朔落座后便与他攀谈起来,拐弯抹角地问起了冲关心得。 轻什倒是没人理会,端茶送水的工作自有掌门手下的弟子们完成,用不着劳动他的大驾;和他亲厚的凤熙仙子距离韩朔尚远,此刻也忙着和其他修士闲谈,顾不上他这边有趣无趣。百无聊赖之下,轻什只能瞪着眼睛四下张望,自找乐趣。 有意无意地,轻什的目光很快便与佘骥碰个正着。 轻什立刻灿烂一笑,而佘骥原本很是得体的笑容却在一瞬间僵硬起来,眼中亦布上了片片阴霾。如毒蛇般冷冰冰地看了轻什一会儿,佘骥转过头,再不看他。 ——胆小鬼。 轻什暗暗撇嘴。 没多久,恒楚真君也领着自己的几个徒弟进了大殿,殿内的所有修士连忙起身相迎,韩朔也站起身,向恒楚真君拱手致意。 恒楚真君落座后,大殿里的当值弟子们便开始上菜斟酒。韩朔也向轻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离席闪人了。 轻什早就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如今总算得了韩朔的“旨意”,当即不动声色地退到大殿一角,然后便从角门悄无声息地钻了出去。 主殿里的席面要比五大主峰开得早,毕竟峰主们还要回五大主峰的殿里照顾一干低阶弟子,长老们也要回各自的长老殿和亲传弟子们共度除夕。于是,轻什抵达第一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沈沉舟正和他的师兄弟们忙着指挥一帮炼气期的小弟子在大殿里布置晚宴的情景。 “你怎么跑过来了?”看到轻什过来,沈沉舟赶紧放下手边的活计迎了上去。 “闲得无聊。”轻什叹了口气。 “我看你不是闲的,你是来故意气我的。”沈沉舟白了轻什一眼,正要再嘲讽两句,一个低阶小弟子已捧着一叠盘子跑到他面前,向他询问这些多余的盘子要怎么处理。 “放左边偏殿里备用。”沈沉舟打发走小弟子,转头向轻什摊手,“我这会儿忙的很,没法招待你,你还是去其他地方找乐子。” “好,好。”轻什无奈地撇嘴,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沈沉舟却又伸手把他拽住,翻手将一个储物袋塞进他的手里,“卖灵器的货款,拿回去数数,正好可以打发点时间。” “嗯嗯,确实可以打发‘点’时间。”轻什翻了个白眼,收起储物袋,走出金鸾大殿。 轻什来找沈沉舟其实是想打听下这两天有没有什么风言风语,尤其是昨天佘骥送了两个大活人给韩朔的事有没有被传出去。但看沈沉舟忙碌的模样,殿里也不是说这种事的地方,他便不好开口了,只怀念起欣怡尚在的时候。 轻什本就是个人情淡薄的家伙,硬要和人装近乎他也难受,与同门的交往大多限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浅薄程度,深交的只有沈沉舟一个。离开灵田后,他的人脉更是损失了不少,韩朔那边又总有事牵绊着他,想再重编一张关系网都没有时间。前阵子欣怡在的时候还好,隔三差五地总能给他带些低阶弟子间的消息,现在欣怡不在了,他的消息来源便只剩下沈沉舟了。 轻什正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山下走,但身后跟着的一只尾巴却不识时务地扰乱了他的思绪。轻什当即停下脚步,转回身看向从他出了金鸾大殿便开始尾随他的苏方。 “炎师兄。”见轻什转身,苏方并未慌张,笑盈盈地加快脚步追了上来。 “苏师弟有事?”轻什不冷不热地挑了挑眉毛。 “炎师兄明鉴,我确实有事相求。”苏方腼腆地笑了笑。 “说,不过我可不保证一定帮你。”轻什淡然道。 “此事对师兄只是举手之劳。”苏方认认真真地向轻什行了一礼,然后抬头道,“您也知道,门内大比的时候,我言行不当惹得韩长老不快,此事本应是我一人之过,如今却流言横生,连沈沉舟沈师兄都被牵扯进来……” “废话少说点,我赶时间呢。”轻什沉下脸打断道。 苏方不由面色一僵,显是没料到轻什如此不给面子,但很快便又强颜笑道,“抱歉,炎师兄,我……我只是想再见一次韩长老,把那天的事解释清楚,免得沈师兄因我受过。” “你要怎么解释?”轻什的嘴角立刻泛起一丝冷笑,“告诉韩长老,沈沉舟其实不想修剑?” “不不不。”苏方连忙摇头,“之前是我误会沈师兄了,我只是看他整日愁容才误以为他不想修剑……但我真的是出于好心,毕竟被人强求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有多难过,我再清楚不过……” “你想见韩长老?”轻什笑了笑,开口问道。 “是的。”苏方立刻期盼地看向轻什,等待他说出应允的话语。 但轻什却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向上抬了抬,如鉴赏一般打量起来。 “炎……师兄?”苏方似乎被轻什这一动作吓到了,整个身子都僵硬起来。 “如果我让你见到韩长老,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轻什意有所指地问道。 “我……”苏方没说下去,因为轻什的大拇指已经伸进了他的嘴巴,撬开唇齿,逗弄着里面的舌苔。 “让我看看你的诚意。”轻什蛊惑般说道。 随着轻什的话音,苏方便如着了魔般吸允起口中的拇指,包裹、舔舐,甚至套弄,就如…… “很熟练嘛。”轻什抽出拇指,放开苏方,然后又拿出一张绢帕在自己的拇指上擦拭起来,原本魅惑的表情也变成了一脸厌恶,“平时没少伺候男人?” “炎、炎师弟……”苏方此刻真有点呆了——他刚刚干了什么?! 擦干净手指,轻什一个引火诀将绢帕烧成灰烬,转回头,嘲弄地看向苏方,“不知道苏师弟平时都是伺候哪个男人?或者是,哪些男人?” 苏方呆呆地站在原地,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身子却不可抑止地开始发抖。 ——砸到七寸了? 轻什撇了撇嘴,将头凑到苏方面前,恶毒地吐出只有两字的最后一击,“真脏!” 说完,轻什也没再检视自己的战果,转过身头也不回地下了第一峰。 ——沈沉舟没准真是撞见了什么才被苏方如此记挂乃至记恨。 轻什如此想着,却也没将此事太放在心上。看见苏方的时候,他便想起自己还有件正事未做,也因此才有了“赶时间”这一说,只因他此刻是真的要赶时间了。 下了第一峰,轻什便敛息匿踪地向许久未去过的第三峰狂奔过去,避开当值的巡守弟子,径直摸进了峰顶的水凌大殿。 此刻的水凌大殿里也一片忙碌,很多弟子进进出出地忙着准备一会儿的晚宴,负责守卫的弟子也大多心不在焉,沉溺于过年的热闹与喜庆当中——就算邪修也要过年的,哪有人会那么不讲究地在这时候生事啊! 轻什很容易就躲开了殿内关卡,轻车熟路地钻进了后殿里的一间空屋。此时虽是空屋,但平时却是佘骥的修行之地,就连最亲近的弟子也不能随意靠近。而这也给轻什提供了便利,掌门那边的宴席至少要持续一个时辰,他有足够的时间在佘骥回来前做完自己要做的事情。 谨慎地催动五感,确认屋内并无异常之处后,轻什走到屋子中间,移开佘骥打坐时使用的蒲团,露出了下面那座曾被“改良”过的聚灵阵。 说起来,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十多年前。当轻什意识到佘骥不仅不肯教他功法,甚至还想毁了他的修为前程来报复凤熙仙子的时候,轻什便给佘骥备下了这份“大礼”。蒲团下的聚灵阵本是佘骥自己为了加快修行速度而布设的,但轻什在上面动了手脚之后,聚灵阵便成了噬灵阵。开始的时候虽会加快灵气的聚集速度,让在其上行功的人感觉自己的修行速度大大加快,但时间久了,异常而暴虐的灵气便开始损伤行功者的身体,最终出现经脉受损,修为不进反退的恶果。 ——本以为得再过个十来年才会有结果呢,看来佘骥在这里修炼的时间还真是够多的! ——真要这么专注于修行,何必做这劳什子峰主呢! 轻什一边拆解掉不该存在于聚灵阵上的材料,一边恶毒地腹诽。 在仙楚门,掌门、峰主、堂主这样的要职俗务很多,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任职者的修行时间和修行速度。任闲职或无职的金丹修士随时可以闭关苦修,掌门、峰主、堂主却是每日起得晚了都不行,只能忙里抽闲地累积修为。 但担任要职所能获取的资源也是闲职的金丹修士们无法企及的,门内的丰厚奉养就不必说了,每峰每堂都有自己的特色资源,而这些资源几乎都由峰主、堂主们一手掌控,除了例行缴纳给宗门的那部分,剩余的几乎都可以归由峰主、堂主们自行处置。比如第二峰就可以称得上是灵丹随便做,灵药随便吃。 总而言之便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到底鱼更美味还是熊掌更有价值,全看个人抉择。 轻什很快将聚灵阵恢复为原本的模样,收起那几颗曾被藏在关键处的不起眼灵珠,又把蒲团小心地放回原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后,起身离开了后殿。 三十四、新年 其实轻什给佘骥下的绊子并不止这噬灵阵一处,但其他的暗招早已在时间的蚕食下无迹可寻,只有这座噬灵阵一直存留着,日复一日地发挥着它应有的功效。原本轻什还想让它再多留个几年,但佘骥最近闹出的事情实在又多又大,很容易引起门内长老们的注意。万一查佘骥的时候把这座噬灵阵给查出来,然后再七弯八拐地追究到他的身上,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想要不被人抓住把柄,就得学会适可而止! 轻什在看到苏方的时候便想到此事,然后便决定择日不如撞日,赶紧去把这座噬灵阵毁尸灭迹,省得多生是非。 其实轻什并不喜欢这种慢悠悠地用钝刀子割人血肉的报仇方式,像在五霞仙境里那样一击毙命不留后患才是他惯有的行事准则——佘骥修为倒退了又能如何?当不了峰主又能如何?只要活着就免不了给人添堵,垂死挣扎中的仇敌杀伤力反而更大。 但轻什却又不能真的杀掉佘骥以求一劳永逸,他毕竟是金丹修士,一峰之主,仙楚门绝不会坐视佘骥的暴毙而不加以调查,而轻什也没自信能在一堆元婴、化神的审视下不露马脚。真要是他杀了佘骥又被仙楚门查出来,别说了凤熙仙子了,韩朔都保不了他!而凤熙仙子更会被他牵连,因他受罪! ——忍字头上一把刀啊! 轻什一边感慨着自己的委曲求全,一边从后殿的院墙跳了出去,三步两步便钻进树丛,走小道离开了第三峰。 轻什掐着时间抵达了第四峰,正好凤熙仙子也从掌门那边赶回来参加自己主峰的晚宴。轻什跟在凤熙仙子身旁,一边说着不重样的吉利话讨姨姥欢心,一边和第四峰的其他弟子嘻嘻哈哈地闲扯。原本轻什还担心凤熙仙子会把那两名来自炎家的表弟表妹带出来一起吃年夜饭,但显然凤熙仙子也觉得他们的存在很是丢人,不仅没带出来碍眼,甚至都没因为轻什昨天出的那个“馊主意”继续生气。 ——那两人不会是答应去玄天仙域了? 轻什对凤熙仙子没把自己拎到后殿继续发飙感到很是疑惑,但眼下这种场合却不是释疑的时候,他也只能权当没事似的陪在凤熙仙子身边,大声笑闹。 轻什没再像往年一样留在第四峰和凤熙仙子一起守夜,待年夜饭吃的差不多了,轻什便凑到凤熙仙子耳边小声道,“姨姥,我得回去了。” “嗯。”凤熙仙子也知道今日不似往昔,点头道,“你回去陪韩长老,明天也不用急着过来给我拜年,跟好韩长老才是要紧。” “侄孙明白。”轻什点点头,起身离开了火寰大殿。 轻什回到洞府的时候,韩朔正坐在外面的桌边饮茶,望朔却是蹲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前爪搭在桌面上,面前也摆了一个茶杯。 “大过年的,喝茶多没意思啊。”轻什走了过去,没话找话地说道。 “那我该喝什么?”韩朔抬头看了他一眼。 “酒啊!”轻什话一出口便想起自己虽从登仙楼买回了灵酒,却一直放在百宝囊里没拿出来,连忙嘻嘻一笑,掏出尚未开封的酒坛放在桌上,然后又拿出酒杯碗筷,很快就布置出一桌简单的下酒菜。 忙乎完桌面上的东西,轻什这才打开泥封,亲手给韩朔斟满,“韩长老请——” “我也要喝!”没等韩朔回应,旁边的望朔已被酒中的灵气勾出馋虫。 轻什瞪了望朔一眼,但还是又拿出一个酒杯,给它也倒了一杯。 “还有你自己的。”韩朔开口道。 “……我就算了。”轻什不由干笑。他对酒真是无感,怎么都搞不明白那种辣人的东西能品出什么醉人滋味——不,醉人倒是真的,只是那滋味可就免谈了。 “陪我喝两杯。”韩朔坚持道。 “让望朔陪您……好。”轻什被韩朔盯得有些发毛,只好苦着脸又拿出第三个酒杯,小心翼翼地倒了半杯灵酒。 韩朔这才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举到轻什面前。 “您这是要和我喝交杯酒?”轻什习惯性地毒舌道。 “如果你想那么喝的话,我不介意满足你。”韩朔斜眸看着轻什。 “敬谢不敏。”轻什认命地举起自己的酒杯,狠狠心,仰脖灌了下去。 韩朔翘起嘴角,将自己的杯子也举了起来,同样一饮而尽。旁边的望朔也凑趣地张开嘴巴,吸干了自己面前的那杯灵酒。 “好喝!”望朔唧了一下嘴巴,很快便叫嚷起来,“我还要!” “给你!”轻什巴不得望朔赶紧把这坛灵酒喝光,当即又给它倒了满满一杯。 望朔再次一嘴巴吸了个干净,然后意犹未尽地感慨道,“你要是能把汤药也熬成这种滋味就好了,我肯定天天喝都不会觉得烦!” “汤药?”轻什一愣,上回喝这灵酒时就产生的某个念头此刻似乎又浮现在自己眼前,晃啊晃地引诱自己前去扑捉。 ——汤药?灵酒? 轻什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抓住了什么,但没等他继续深思,旁边的韩朔已不满地开口道,“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在想怎么把灵酒熬成汤药。”轻什脱口道,随即又觉不对,赶紧改口道,“不,是怎么把汤药做成灵酒。” “改日再想。”韩朔抓起桌上的酒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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