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翡翠西瓜一块,珍珠一盒,夜明珠一盒,锦缎十二匹,金锭十二对,玉杯十二只,另有玛瑙珠、玳瑁珠等精巧小物件,还有一只极乖巧可爱的巧嘴鹦哥。
举行过“笄礼”,林忆昔被赐字“淑雅”。
折腾一天,累得腿脚发软,回了房,林忆昔便懒怠动弹,歪在榻上看丫头们请点东西。
“姑娘,这次的东西真不少,很多还都是平日罕见的呢。”慧香手里捧着几样精巧物件给林忆昔看,“姑娘瞧瞧这个,可好不好?”
都是些死物,有什么好的。
这么想着,林忆昔还是瞟了一眼。这一瞟极是匆忙,并没有看真切,总觉得错过些什么,不由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她差点从床上摔了来。
“姑娘!”
慧香也吓了一跳,忙挡在床边,后怕的拍着胸口,“阿弥陀佛,怎么了姑娘?”
“快快快快快……”林忆昔猛地做起来,脸色都变了,“快把那东西拿给我!”
“噢……”慧香忙递过去。心内还在疑惑,不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小马车吗,即使做的精致点,马雕的栩栩如生,车门车帘子什么的能打开,像现实中的一样,一向沉稳的自家姑娘也不至于如此啊。
只是这样,林忆昔自然不会如此失态。
问题是,那小小雕塑上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细细抚摸着马车一边绘着的“美国队长”图像,林忆昔一下一下的咬着唇。
她可不相信红楼梦世界中也有美国队长。
这定是出自穿越者之手。
跟自己一样的穿越者到底是谁?
还在不在人间?
如果在,是敌是友?
这些都要搞清楚。
好在自己处事小心,并未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弄出来,不然可危险了呢。
“慧香,快查查,这小马车是谁送的?”
慧香忙扒拉出礼品单子,一个个查,查了半天,才找到。
“姑娘,是邢国公府的二姑娘送的。”
“邢国公府?”林忆昔蹙眉沉思,半天,抬头道,“这么说,这位二小姐的嫡亲姐姐,便是当今的皇后了?”
“没错!”慧香道,“邢国公府仗着府里出了个皇后,霸道着呢。”
这可麻烦了呢。
回头得央大哥查查这位二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美国队长是她自己画的还是别处得来的。
皇城,太上皇寝宫。
“宇儿啊,人家好生生的过个生日,你旁的不送,非要送个鹦哥,是何用意啊?”太上皇看着宝贝孙子,捻着胡须,笑的满脸“阴险”,哦,不,是好奇。
“皇祖父,孙儿没送啊……”徒祺宇摊摊手,满脸无辜,“不是皇祖父赐的么?孙儿是看皇祖父私库里都是黄白之物,未免俗气,才忍痛拿出自己的爱物给皇祖父充数呢。”
“你少装蒜!”太上皇重重的哼了一声,吹鼻子瞪眼,“朕私库里好东西多的是,不差这一件。我看你就是早对林丫头有意思!”
“皇祖父明鉴。”
徒祺宇不卑不吭,郑重躬身作揖,倒憋的太上皇没话说,哼了一声,扭过头。
☆、聘礼聘礼
“老骥伏枥!老骥伏枥!”
“志在千里!”
门廊下,林忆昔正和丫头们坐着晒太阳。突然,挂在回廊上的鹦哥扑棱几下翅膀,念起诗来,唬的众人一愣,大笑起来。林忆昔起身,以手叩架,笑道:“嘴倒巧,下面的呢?”
鹦鹉是太上皇送的,诗想必便是太上皇教的了。
难怪父亲总咱太上皇英明神武,便是如今年事已高,退居幕后,仍未减了意气。
那鹦鹉朝林忆昔扑过去,嘴里还叫:“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啊,风萧萧兮易水寒!”
什么乱七八糟的……
众人又是大笑。
那鹦哥倒极伶俐,看得出众人喜欢,不断扑棱着翅膀,越发放肆大吟起诗来。慧香忙挡在林忆昔身前,道:“姑娘还是坐远一些罢,仔细那鹦鹉扇下来的灰迷了眼睛。”
林忆昔摆摆手,“不碍事,听听它还说些什么。”
只听那鹦鹉念道:“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众丫头们都没听过这几句词,都问林忆昔是什么意思。
林忆昔:“……”
此刻林忆昔的心中是崩溃的,表情是囧囧的,她能说这是一首情歌吗?出自汉乐府民歌的情歌。太上皇赐下鹦鹉的时候,一定不记得曾在它面前读过这首情歌吧!
“管它什么意思呢!”林忆昔起身敲敲架子,转移话题,“可喂过了?”
菱香笑呵呵的道:“一大早就喂过了,这小东西,大伙儿可都上心着呢。”
正说着,林钰过来,林忆昔让进屋里。知道二人有机密事要谈,慧香、菱香捧了茶便自发地带着丫头们退下。见四下无人,林忆昔才压了了声音问:“哥哥,可查到了?”
林钰点点头,端起盖碗喝茶。
“哥哥!”林忆昔跺着脚,皱着眉头喊了一声。
看着满脸急切的妹妹,林钰仰头,咕咚一声饮干盖碗中的茶水,“好妹妹,先让为兄喝口茶,渴了一路了。”
刚才只顾着早点知道那位穿越人士的事,什么都没注意。他这么一说,林忆昔才发现哥哥满头满脑的汗,定是怕自己等的急,所以才匆匆赶来,不由暗恼方才的大意,遂忙递上一杯凉茶,打着团扇给他扇风。
林钰又喝了一杯茶,才清了清喉咙道:“那辆小马车是邢国公二姑娘做的不差。据说,年前那位二姑娘生了一场大病,昏迷十几天,御医都说无药可救,府里连后事都准备了。谁料突然有一天,二姑娘人突然清醒了,人参燕窝的吊着,没几天便知道要吃要喝,如今竟是好了。”
也就是那场大病之后,这位二姑娘便换了芯子,林忆昔想。
“只是……”
“只是什么?”林忆昔问。
“只是从此之后,那二姑娘便性情大变,整日也不出门,只在屋子里写写画画,也不许丫鬟进去,说是什么……”林钰皱着眉,想了半天,噢了一声,“说是什么旁人进去是侵犯了她的隐私权……”
林忆昔:“……”这人,都到了古代,还讲什么隐私权?
这么不知变通,此穿越女要么是从小富养的娇娇女,要么便是沉浸在自己小天地里的宅女。无论哪一种,对自己的威胁都不大。不过,既然她林忆昔和那位邢国公二姑娘能穿越,便难保不会有别的穿越人士,万一对方心怀恶意,自己的一切可都暴露在敌人面前了。
她可不想被人当成妖怪烧死!
所以,以后还是小心为妙,一定要捂死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林忆昔的成年礼过后,礼部便着手为皇子送聘礼。在太上皇的干预下,四皇子的聘礼极为丰厚,仅黄金就有两千斤,其余珍宝无数。崔夫人清点在册,列出详尽的单子,都作了女儿的嫁妆。
进了五月,安平侯府便张灯结彩,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崔夫人发话,让大家铆足了劲儿干,等姑娘的大喜过后,每人赏五倍的月钱。
一时,人人喜不自禁,越发热火朝天起来。
越是临近婚期,林忆昔越是觉得不真实,心里空落落的。好在林黛玉时常过来,同她说说话,她才觉得痛快些。可一到一个人的时候,便又往往陷入沉思,充满着对未来的迷惘。
这就是婚前恐惧症吧,她想。
林黛玉是个心思敏锐的孩子,自然也感到了她的这种不安,便时常来瞧她。有时候二人说话说的晚了,便索性同榻而眠,聊着天进入梦乡。一日二人聊着聊着便说起白天解闷时看的《山海经》。
林忆昔有感而发,道:“都道山海经有妖怪,我看豺狼虎豹,人间也有不少。”
“可不是么!”林黛玉道:“依我说,人竟比妖怪还可恶些呢。妖之可恶邪恶在表面,一眼便能看穿;人之可恶邪恶在内心,看不穿躲不掉,所谓人面兽心是也。”
“你年岁不大,看东西倒透彻。”林忆昔笑着点她的额头。
……
一日,林忆昔正和崔夫人说话,突然外面一阵嚷。
崔夫人命丫头去看是怎么回事,那丫头刚出门就撞上一人。那人生得极为雄壮,胸膛硬的似铁,撞得她一阵眩晕,鼻头酸酸的,眼中含了泪,满心的火气,还没来得及发,便听众人喊:
“啊!是三爷!”
“三爷回来了,快快,快告诉太太大姑娘是三爷回来了!”
之前撞上那丫头吓得忙垂了头,羞得两边脸通红,火辣辣的。
林忆昔听得“三爷”二字,便忙跑出来,一看,激动得几乎要哭了。
“哥!”她冲过去,“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边关苦不苦,你过得好不好?”
“妹妹……”林铮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抬了抬手,看看妹妹。两年不见,她长大了,人也出落得越发精致。似乎觉得再摸头不合适,林铮缓缓纂了拳头,不自然地收回来。
“妹妹放心,我一切都好。”
“铮儿……”崔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走来。
“母亲……”转眼看到崔夫人,便噗通跪在地上,叩头道:“儿子不孝,未能伺候母亲,母亲可还好?”
“好好好……”崔夫人含着泪花把人拉起来,怜惜的抚了抚他的膝盖,“疼不疼?”
“不疼。”林铮摇摇头,“我听说妹妹成亲,便日夜兼程赶了回来,不晚吧?”
“不晚不晚……”崔夫人拍着他的手,“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提前写封信……”
“我写了,怎么你们没收到?”
崔夫人和林忆昔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林铮一拍脑门,道:“我写了信便快马加鞭赶来了,一刻也没敢耽搁,怕是比送信的还快上一分呢。”正说着,有一个丫鬟进来禀说,“太太,外头送来一封信。”
林铮一看,哈哈大笑:“可不就是我送的那封!”
林忆昔、崔夫人也不由大笑。
崔夫人和林铮说话的时候,林忆昔便盯着林铮瞧,暗道:自己这哥哥在边关呆了两年,不仅人看着粗犷强壮不少,性子倒也活泼了,不似先前冷冰冰,轻易不肯开口。
当天,安平侯府大摆接风宴,上至侯爷林致远,下至姑娘小爷们,都一一到场。连在学堂读书的林忆昔的庶弟林钟,三房的一家老小,崔夫人也命人请了来。
席上,林钟悄悄问林忆昔:“大姐姐,你当了王妃还会回来么?”
☆、你猜你猜
听到林钟问出如此孩子气的话,林忆昔不由失笑。这孩子,虽和林忆云是一母同胞,身上却没她那些俗气,单纯的可爱,跟母亲也亲。林忆云被送到乡下以后,她姨娘日夜哭泣,林钟年纪虽小,却像个小大人似的,时常安慰。
“我当然会回来,钟儿好好读书,等姐姐回来可要考较你的。”
“嗯!”林钟点点头,绽出大大的笑容。
二儿子突然回来,而且越发长得大人似的,林致远打心眼里高兴,一高兴便不免多喝几杯。但想起女儿即将出嫁,心中又不免酸涩,心情起起伏伏,不知不觉喝得便有些高。踉踉跄跄起身,先走到二儿子跟前儿,伸出双手使劲儿拍拍儿子的肩,“臭小子,好好干,别给为父丢脸!”
然后,又到林忆昔跟前,突然哽咽起来:“昔儿啊,为父舍不得你啊……”
“父亲!”林忆昔吓了一跳,也红了眼眶,“父亲,昔儿会回来看你和母亲的……”
一看他醉了,崔夫人忙便扶下去休息,吩咐丫头煮醒酒汤。
且说近日,贾府也有了一件了不得的喜事。
当今天子屡倡以孝治天下,不仅自己侍奉太上皇、皇太后甚恭,见宫中妃嫔离家多年,抛离父母,未免有伤天和,特许妃嫔归家省亲。贾府得了此消息,喜不自禁,已选好地址,准备盖省亲别院迎接大姑娘贤德妃呢。
这可愁坏了贾链、王熙凤夫妇。
大老爷贾赦只知吃喝嫖赌,京城哪哪的勾栏妓院好,他门儿清,办事就不行了。二老爷贾政,乃是个腐儒,不善俗物,标准的甩手掌柜。最后这事倒真真切切落在了掌家的贾链夫妇身上。
晚上,躺在床上,王熙凤道:“事务繁多纷杂,我倒是不怕,只是,这银钱从何而出?”
“自然是走官中的账。”贾链眼也不睁,懒懒的说。
“你净说些没用的!”王熙凤忽的做起,声调不自觉提高,“你又非不知,官中哪来这么多银子?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我又不是齐天大大圣,能平白变出一个省亲别院?”
贾链道:“少不得各处挪借了罢了!”拍拍王熙凤的背,示意他躺下。
翌日一早,王熙凤来至贾母房中,贾母正抱着贾宝玉和孙女们玩笑。见她进来,便笑着叫丫头们,道:“快拿住!她既然来了,不讲一个笑话把大家逗乐便不许她走!”
丫鬟们便一窝蜂的笑着涌上来,抓的抓,拽的拽,把王熙凤围得水泄不通。
“老太太可饶了我罢——”王熙凤笑道,回头瞪着拽她的丫头们,“你们也是,常日我对你们不好么,都帮着老太太作弄我!”
丫鬟们纷纷道:“二奶奶恕罪,老太太的话我们可不敢不听。”
贾宝玉、薛宝钗、和迎春姐妹纷纷拍手道:“风姐姐,快说笑话罢。”
王熙凤没办法,只得说了个笑话,把众人逗笑。又陪着玩闹一番,贾宝玉闲不住,不多时便拉着薛宝钗和迎春几个出去玩,王熙凤便府贾母回房休息,顺便说了盖省亲别院的事。
得知银子不够,贾母沉思半天,叹道:“若是林丫头还在咱们府里便好了……”
老太太现在还惦记着林府的家产呢。
王熙凤觉得老太太是越老越糊涂了。就算林丫头肯住在贾府又如何,林家便是再有钱,终究不是贾家的。林家不给,还能硬抢不成?
别忘了,林姑父可是朝廷高官呢。
“明儿是休沐之日,凤丫头,你下个帖子,把你林姑父和林妹妹一道儿请来。”想了半天,贾母道。林如海出身侯府,林家世代单传,娶得也都是大家世族的媳妇,积累了几代,财富不容小觑。况且,他连任了几年的巡盐御史,那可是全国上下最肥的差事。
她敢断言,林家之富,不亚于薛家。
只是林家一向单调,从不炫富,才显得更似清贵之家。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其中道道。
想起自己那个二儿媳妇眼皮子浅的,只看到了薛家有钱,要把薛宝钗许给宝玉,便气不打一处来。她也不想想,薛家纵使有钱,薛宝钗一个女孩子能得多少嫁妆,大部分的家产还不是薛蟠的。林家就不一样了,林如海可就一个女儿,将来林家的万贯财富,还不都是宝玉的?况且林如海身居高官,于将来宝玉的仕途也是有害无益的。
贾母暗下决定:明儿林如海到了,便敲定两个玉儿的婚事。如此一来,盖省亲别院的银钱也有着落了。
王熙凤命人下了帖儿,第二日林如海便携黛玉去了贾府。
饭后,贾母把林如海叫到房里,单独同他说话,自是提了两家联姻之事。林如海以有一得到高僧说女儿不该早嫁为由婉拒。贾母不肯罢休,又说如今只是定亲,结亲自然还要推后。
林如海闻言,大惊失色,作揖不已,道:“非小婿忤逆,实是那高僧说了,小女十五岁之前不能议亲,否则……否则恐有,恐有性命之忧。小婿半世方得一女,实在是不敢拿小女的性命玩笑,还望老太太体谅。”
“什么僧道,也值得你如此,”贾母板了脸,“不过是糊弄人的罢了!”
“罪过罪过……”林如海一副吓得手足无措的样子,“老太太,这话可不能乱说,神明之事,并非莫须有。前些日子小婿还听说,有一人骂了神仙僧道,青天白日的,竟遭一个晴天霹雳,给劈死了,连尸骨也不剩。”
贾母最是胆小的,闻言,便有些坐立不安,连借银子之事都忘了,匆匆打发林如海走。
几日后,安平侯府。
“昔姐姐,这衣服可真漂亮!”看着金光闪闪的大红喜服,林黛玉道。
“这也太扎眼了吧!”林忆昔嫌弃的皱眉。
大红色的礼服上镶金嵌宝,金色的丝线,金色的花纹,要多俗气有多俗气。
“这叫喜庆!”一边说,林黛玉一边拿着衣裳往林忆昔身上比划,“昔姐姐你快穿上试试,你穿上一定好看。”
“是啊是啊,姑娘你快试试罢。”
满屋子的人都满脸期待的样子。
“好,既然你们都想看,我便试试,一会子不好了,你们可不许笑。”
说着林忆昔进了里屋,慧香菱香并几个小丫头捧着衣裳进去伺候。
不多时,打扮齐整,众人簇拥着出来。
林黛玉看得直了眼,半晌方道:“姐姐如此打扮,真是把仙子也比下去了!”
林忆昔平日多是素雅打扮,一换上凤冠霞帔,贵气立现。大红喜服包裹着其玲珑身段,金丝腰带勾勒出曼妙的身姿,粉黛略施,眉目轻点,秀发挽成云髻,行动之间自有一种天然的风流。
“林姑娘说的不错!”
“人人都道西施美,我看便是西施在世也不过如此……”
“是啊是啊……”
丫头们七嘴八舌的。
“我看啊,到时候咱们姑爷一准被姑娘迷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打嘴打嘴!这话可是能乱说的?”林忆昔半开玩笑的皱起眉头,倒唬得那丫鬟忙跪下认错。
林忆昔趁机教导她几句,道:“以后可不许如此,什么话都不经大脑,随口就说出来了,知道的说咱们是玩笑,不知道的还不知怎么编排呢。”
那丫鬟叩头道:“我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成亲成亲
在林如海那里碰了一鼻子灰,贾母气得发作了几个丫头。
第二天,就病了,请太医进府疗治。
王夫人面儿恭恭敬敬的侍奉汤药,心里不免幸灾乐祸,越发加快了拉拢薛家的步伐。
不过几天的功夫,王夫人已暗中与薛家达成一致,将薛宝钗和贾宝玉配成一对,并向薛家接了不少银钱,说是要用做修建省亲别院的费用。薛家太太是个护犊子的,半辈子只有一双儿女,十分上心。一瞧,女儿的婚事已定,终身也算有靠了,又得了王夫人的保证,将来好好提拔薛蟠,便满口应允。
未防贾母知道后发作,王夫人趁二、六日进宫探视之机,告知贾元春,央她回府省亲时,务必开金口为贾宝玉薛宝钗赐婚。
她可是娘娘,娘娘一发话,谁还敢说个不字?
到时,老太太自然无话可说。
一日王夫人叫了王熙凤,问工程进度,又叮嘱她多教教薛宝钗等姑娘们理家。
回去后,王熙凤便叫了心腹丫头平儿。
“你说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奶奶……”平儿蹙了蹙眉,低声道,“奶奶不知道?”
“知道什么?”王熙凤啐了一口,“你倒是痛快点,别三巴掌打不出个屁来!”
“大家都在传,说是宝二奶奶的人选定下来了,就是宝姑娘。”平儿知道王熙凤的脾气,说话办事都是干净利索,最讨厌别人慢慢吞吞磨磨唧唧,忙将知道的都说了。
王熙凤“噢”了一声,恍然大悟的点头,道:“竟是如此!”
“老太太可知道了?”她又问。
“正是这件事棘手呢。”平儿跺跺脚,给王熙凤捧上一碗茶。
“如今满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单瞒着老太太呢。二太太虽说当着这个家,可跑腿子办事的是奶奶不是。就像今日这事,二太太想让宝姑娘管家,也叫了奶奶过去安排。须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万一哪天老太太问起,好端端的怎么让宝姑娘管起家来了?二太太两手一摊,推说不知道,奶奶也不能辩驳。一头是老太太,一头是太太,这不是让奶奶为难么?”
“谁说不是呢,”王熙凤歪在炕上,慢慢地转着手中团扇,蹙眉思索。
半天,她猛地做起,道:“平儿你看这样如何?让二丫头三丫头也跟着一起,若老太太问起,只说姑娘们都大了,我这个当嫂子理当教导管家之术。何况这段日子,又是修园子,又是□□戏子、小尼姑,修剪花木,制作彩灯绣带等等,忙得不可开交,正好她们也能帮帮我。”
“这个主意好!”平儿喜道,“一会子我就告诉二姑娘三姑娘去。”
且说得了管家的活计,迎春倒不觉得有什么,探春却喜不自禁,当天就到议事厅找王熙凤,议定一件事给她管。
王熙凤又划定一件事给薛宝钗管。
二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
面上拘谨,甚或藏拙,内心却都怀着一颗争强好胜的心。
都想表现自己的才干,不免便生出许多攀比之心。
明争暗斗是难免的,渐渐地,便生了许多嫌隙,以致后来惹出许多祸端。
——
五月十八,黄道吉日,宜婚假。
也即林忆昔的大婚之期。
提前一日,安平侯府便将妆奁嫁妆送到了吴王府。
当日,天还没亮,林忆昔便在嬷嬷、丫头们的伺候下起床装扮。坐在铜镜前,她看着宫里派来的女官给她梳头发,不知不觉,上眼皮就和下眼皮打起架来。悄悄在宽大的衣袖下掐了自己一下,强打起精神,林忆昔坐的笔挺笔挺。
梳了快一个时辰,才梳了一个不知叫什么的发髻。
林忆昔悄悄打个哈欠,对着铜镜打量一下,倒是真好看。
不多时,负责帮办婚礼的四个命妇到了,一道儿来看林忆昔。
林忆昔起来,褔了福身子,道:“劳烦几位夫人。”
几人都慌的拉住,不住作揖,道:“使不得使不得,王妃这是折煞我们了。”
好吧,现在就开始叫王妃了,林忆昔有点不习惯。
吉时已到,林忆昔换了礼服,含泪拜别父母,上了王府迎亲的八抬彩轿。
身边一个人熟悉的人都没有,夹杂着对未知的恐惧,穿来这么久,林忆昔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助,紧张地握紧了拳头。上辈子剩了那么多年都不肯将就,可见她对婚姻的执着。这辈子还没成年就要嫁人,而且,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她心中怎能不惶恐?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上百人。
街道两边站满了围观的群众。都道安平侯府大姑娘好命,嫁了个王爷,一辈子就等着享受荣华富贵吧。
进了王府,被一堆人折腾着举行了合卺仪式。
林忆昔又饿又累,头昏脑胀。她小幅度的活动身子,缓解腿部的麻痹。耳边传来一波一波的脚步声,前前后后进来有十几个人,个个屏息不语,连个咳嗽声也不闻。
应该是丫头们在往屋里搬什么东西,林忆昔猜测。
过了好一阵才消停,屋里雅雀无声,透过大红盖头的流苏,林忆昔悄悄打量,却只能看到地面。她挪了挪身子,不着痕迹的扭头,看到的是一对一对穿着绣花鞋的脚,一共八对,屋子里还有八个丫头。
要是慧香她们在便好了,林忆昔想。
可惜,婚礼的每一个流程都是礼部安排的,人也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跟她来的人都由王府设宴款待呢,恐怕明天才能见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喊了一声:“王爷到——”
房里几个女孩子都跪下迎接,林忆昔原本随意搭在小腹上的双手攥在一起,隐隐颤抖。
“都退下罢!”四皇子道。
声音爽朗,冷冽中不失磁厚,带着男子特有的低哑。
林忆昔更紧张了。
她把头垂得很低,低的只能看到自己青筋凸起的手背。渐渐的,那人越来越近,似乎能看到他足上蹬着的玄色朝靴。
“啊……”盖头被掀开的一瞬,林忆昔忍不住轻呼一声。
“呵呵……”耳边传来低笑。
林忆昔一抬眼,正好撞上对方一张脸,差一点,她的嘴唇就碰上了他的鼻尖。
好……帅啊!
林忆昔微微张嘴,“咕噜……”,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下。二人都愣了片刻,林忆昔后知后觉的低下头,觉得脸有些火辣辣的。
“饿了?”徒祺宇忍住笑,问。
想了想,似乎觉得多此一举,皇家规矩多,耗时长,折腾一天,他自己都前胸贴后背的,何况一个女孩子。不由懊恼的拍了一下额头,道:“是我糊涂!”
说着,拉了林忆昔绕过屏风,到外间,那里已摆满了一桌美味佳肴。
“王爷,我……”
出阁前,母亲叮嘱,见了王爷要自称“妾身”,可她实在是觉得别扭,眼前这人看着也不是小气家伙,林忆昔干脆选择性遗忘了母亲的话。
“怎么?”徒祺宇疑惑的蹙眉。
“这东西太重了……”林忆昔指指头上戴着的凤冠。
那可是真金白银的金冠啊,好看是好看,可太重,压得她脖子都快断了,如何吃得下?
在徒祺宇的帮助下摘了那凤冠,林忆昔觉得舒服多了。
她黑亮的眸亮起来,嘴角一扯,漾起两个梨涡,一笑倾城。看得徒祺宇悄悄攥紧拳头,吞了口唾沫。
林忆昔觉得这个四皇子还不错,颜数上上等,脾气也好,温柔体贴。
就是年龄小了点!
要是再大点就好了,不然,自己总有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用完餐,丫头们收了碗碟。
不多时,又进来了几个女官帮林忆昔宽了衣,换上一袭半透明红色的纱衣。透过纱衣,隐约可见她如玉的肌肤。林忆昔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从未在男人面前这么裸露过,不自在的缩在床上,削葱般的十指拢着纱帐,满眼戒备。
徒祺宇背对着她坐下,二人都不说话。
林忆昔觉得空气都燥了起来,全身紧绷着,唯恐某人突然化身为狼扑过来。她这幅皮囊委实不错,眉如画,唇如点,瓜子脸,秀色可餐,穿着一身类似情趣装的透视衣,自己在穿衣镜前看着都不由赞叹,更不要说男人了。
何况,眼前这个男人又是这幅皮囊的法定占有人。
不知过了多久,徒祺宇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拉了林忆昔的手,放她掌心。
林忆昔一看,是一小块亮的发光的金龙。
“王爷,这是……”
“金龙。”
突然想起什么,林忆昔道:“难道,就是王爷落地时衔着的金龙?”
徒祺宇点点头,“送你了!”
理所应当的语气,似乎那金龙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
“这可使不得……”林忆昔忙将金龙放到他手里。
那可是胎里带来的,她可还记得红楼梦中贾宝玉的玉丢了两次,人就魔怔了两次。她今儿要是收了金龙,万一四皇子出了什么事,或是自己弄丢弄坏了,以太上皇护犊子的本心个,不得杀了她全家陪葬么。
徒祺宇执意要给,林忆昔只得道:“王爷,这我可不敢要。此金龙是您出生就有的,贴身戴了这么多年,便如您的命一般。王爷可听说了?荣国府的公子落地时口中衔了一块玉,听说后来玉丢了,那公子便痴痴傻傻,还是后来找到玉才好了的。我想着王爷的金龙也是一般。今儿我若是贸然接了这金龙,将来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不是要我的命么?”
“是我考虑不周,我满心只想着把我最珍爱之物给你,没想到这里,你万莫生气。”
徒祺宇后悔不及,忙把金龙收好。见林忆昔低着头,好像还不高兴,便想好生安慰一番。
可惜,他从小便是天之骄子,从未安慰过人,不知道从何下手,手忙脚乱,不大一会儿就急的面目通红,呼呼喘着粗气。
“王爷,我没生气。”林忆昔觉得戏演足了,便适可而止。
人家也一番好意,再演下去,便有些作了。
“那咱安歇吧!”
安——歇——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第二天醒来,林忆昔后怕的拍拍胸脯。
原来那家伙说的安歇纯粹就是盖被子睡觉而已,还真是正人君子呢。
成婚第二天,王爷王妃夫妇要着朝服进宫,依次到太上皇、皇太后、皇帝、皇后前行礼。一大早,王府管家嬷嬷李嬷嬷便带了两个女孩子进来给林忆昔磕头,说是宫里派来的女官,以后就跟着林忆昔了。
林忆昔问了名字,一个叫绿萝,一个叫木槿。
不多时又进来几个丫头,一起伺候林忆昔更衣。
想起自己带来的八个陪嫁丫头,都是精挑细选的,既忠心又能干的,林忆昔想问问她们在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里是王府,不是安平侯府,自己面对的还是一群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女官,不定那句话就得罪了人,还是小心为是。
横竖时间有的是,眼下,进宫给那些大佬们请安才是正事。
出了府门,早有一银顶黄盖红帏大轿候着。
林忆昔暗暗松口气,得亏不是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倪熙的地雷,么么哒,爱你呦(づ ̄3 ̄)づ╭?~
☆、进宫进宫
林忆昔暗暗松口气,得亏不是马车,不然,她可要哭了。
刚穿来不久,她对这个身子的习性还不了解的时候,曾坐过一次马车,悲催的晕车了。她想,原主晕车估计是身子弱的缘故,这两年便抓紧锻炼身体。加之崔夫人对女儿极为疼爱,隔三差五的送些燕窝粥人参汤等大补之物,林忆昔的身子着实强壮了不少。但对坐马车,心里始终有阴影。
轿子很宽敞,是十六人抬的大轿。
徒祺宇亲自扶林忆昔上轿,又叮嘱随身小太监福保几句。
轿子里是铺了雪白狐裘的坐褥,极洁白柔软,摸起来像手心暖暖软软的,像是在摸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林忆昔忍不住多摸了几把。
徒祺宇掀开帘子,就看到林忆昔嘴角勾着,梨涡漾起,满脸惬意与满足的样子。不由忙把帘子盖上,他家娘子这表情可不能被第二个人看到。
林忆昔毫不自知,仍是笑眯眯的,见徒祺宇进来,还挪了挪屁股,留出身子左侧的空间。徒祺宇轻轻扯了扯嘴角,心里感到了久违的温暖,那是自五岁时母妃薨逝后便从未有过的感觉,暖暖的,似乎突然间有了动力。
滚滚红尘中,权势是人人向往之物。但权势终究是死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了权势却未必快乐。
比如徒祺宇,虽贵为皇子,却也是个可怜孩子。
因为一落娘胎口里便衔了一块金龙,又有国师的预言,说他有天命。他在还是一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便成了众矢之的,亏得祖父宠爱,从小便把他接到皇宫严加照看才能顺利长大如斯。就因为这种不同,从小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他总是被别的皇子皇孙孤立,以至于养成如今孤僻、狂傲的性子。
坐下后,徒祺宇伸手从车壁暗格里取出一个红漆雕花的盒子,献宝似的给林忆昔看。
“王爷……”林忆昔抬头,指了指那盒子,“给我的?”
徒祺宇点点头,使眼色让她打开。
呦,不错,还知道送礼物!
林忆昔完全是一种过来人看十几岁毛头小伙子讨女孩开心的心态,笑吟吟的伸手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个装点心的瓷质小盆,盖着一个青花瓷盖子。
一股清凉的香甜之气扑面而来,林忆昔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快速而不失优雅的揭开覆在上面的瓷盖子。六个肥肥白白的冰镇糯米糕不断诱惑着林忆昔的味蕾,她悄悄咽咽口水。
突然跟一个陌生男人同榻而眠,她昨晚紧张的不行,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做了一夜梦,黎明前才睡安稳又被折腾起来梳妆。因赶时辰去皇宫给那几位大佬敬茶,至此刻还未曾用餐,不免又累又饿,看见吃的就忍不住。
她以为自己吞口水的动作很隐蔽,殊不知却被时刻关注着她的徒祺宇看得分明。
“吃罢”他好笑道,“听说你喜欢吃甜食,我就让厨房做了些糕点,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他整整衣摆,指指四壁的暗格,“你不喜欢糯米糕也没关系,这里还有玫瑰糕,山药糕,桂花糕,藕粉糕,还有许多蜜饯。”
果然是有钱任性啊!
林忆昔忍不住腹诽,来了古代,她就觉得自己家的排场够大了,吃的用的够精致了,可跟王府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多谢王爷,我吃糯米糕就行了。”
林忆昔想说既然有那么大,都拿出来每样尝尝,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人家王爷都把糯米糕拿出来了,自己不吃不是驳他的面子么。虽然徒祺宇看着不像是小气的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上辈子她见过很多越有钱越小气,越有权势越小心眼儿的人,一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
想着,林忆昔捻起一块糕点,缓缓送到嘴边,先眯着眼睛吸了吸那香甜的气味,才轻启朱唇,咬了一小口慢慢品味。眯着眼,一口又一口,片刻功夫,一个糯米糕子就进了肚子。
许是吃的匆忙,林忆昔的唇角粘了一粒芝麻,看着有些滑稽。
徒祺宇伸手要给她拭去,林忆昔下意识的把身子一撤,不妨,头撞在轿子壁上。顾不得许多,徒祺宇一把揽住,摸摸她的后脑勺,还好没起包,应该不严重。垂首一看,林忆昔已红了眼眶,怕是疼的不轻,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轻轻的给她揉着。
福保听到动静,隔着轿帘子叫了声:“主子?”
徒祺宇皱着眉道:“无碍,接着赶路。”
回头看着林忆昔,又满是怜惜,轻声问:“疼么?”
到眼眶的热泪被林忆昔强行憋了回去,她摇摇头,轻轻咬着唇。
这在徒祺宇看来便是她明明疼却忍着不肯说。她此刻鼻尖红红,漆黑明亮的眸中弥漫着层层水汽,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了个十足十的包子,轻轻咬着唇,可怜又可爱,极易极其男人的保护欲,看得徒祺宇很不能刚刚那一下撞的是自己。
知道林忆昔再三强调自己没事,徒祺宇才放下心。
进了宫门,林忆昔就隔着纱窗往外看,一色儿的金顶红门,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心里暗暗称赞,不愧是皇宫,雕梁画栋,其华丽壮观,自非别处可比。
过了欣华门,二人便下轿,步行前往太上皇的寝宫。
宫殿里,太上皇早望眼欲穿了,一听说到了,便忙命人叫进来。大殿上已并排摆了两个毡垫,太上皇端坐大殿之上,头发虽然已经斑白,整个人精神抖擞,威仪俨然。板着脸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严肃,一旦缓和下来,便是个十足的和蔼老人。
二人一起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奉了茶。
太上皇见林忆昔举止温柔,仪态非凡,行动间落落大方,天然一股贵气,不由暗暗点头,心里想不愧是林清的嫡亲孙女儿,谦恭有礼,浑身透着灵气,有其祖父之遗风,跟宇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他这么多儿孙中,最疼爱的就是宇儿,原就想着要找一个极好的女孩儿配他,不想那小子小时候见了林家丫头一次,就记在心里了,信誓旦旦的跟自己说非她不娶。
今日见了,才觉得那小子的眼光果然不错。
太上皇心里高兴,赏了不少东西,又命贴身伺候的两个太监好生引着去拜见皇帝。
路上,徒祺宇叮嘱林忆昔,“一会子见了父皇,你垂首就成,莫轻易抬头。”
林忆昔点头,古代面圣规矩多,既然徒祺宇这样说,她自然是听的。早就听父亲说皇帝不喜欢四皇子,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不然徒祺宇不会一说见皇帝的是,就不情愿加忧心忡忡的样子。
一会儿自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万别犯了什么忌讳。
☆、麻烦麻烦
皇帝陛下端坐在宝殿之上,闻禀吴王和吴王妃到了,眼睛一眯,两边眉头一道儿下沉,皱出一副苦大仇深脸。他似乎不想开尊口似的,停了好一会子,在小太监都有些无措的时候,才舒展舒展身子,沉声道:“宣。”
小太监得了旨,缩了缩身子,高唱:“吴王、吴王妃觐见!”
谨遵徒祺宇的叮嘱,一进大殿,林忆昔便两眼盯着地面儿,似乎不敢抬头的样子。她亦步亦趋的跟着徒祺宇的步伐,落后半步,既不逾矩也不显得小气。
皇帝仍是眯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殿下一对儿璧人行礼。
半晌,抬抬手,道:“平身罢。”
皇帝坐在御座上,百无聊赖的扫过二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林忆昔端茶的纤白葱指上。小太监弓着身子接过茶碗,毕恭毕敬端给御座旁的总管太监夏东升,夏东升跪递给皇帝。
期间林忆昔一直循规蹈矩,照着李嬷嬷教的规矩,不敢有一点大意。
好在皇帝也没说几句话,便让她们退下了。
——
太后的寝宫外停了各色锦绣车撵,花花绿绿的,有的还挂着珍珠,嵌着宝石。皇宫不愧是最大的名利场,处处透着森然、富贵。
李嬷嬷觑着眼瞧了瞧,凑在林忆昔耳边低语:“恐怕各位娘娘都在,一会子王妃娘娘尽量少说话才好。”
林忆昔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在轿子上徒祺宇便跟她说了,李嬷嬷是他母妃从小贴身的婢女。母妃去世后,就一直照顾他,其为人忠心耿耿,且手巧心细,颇识大体,多年的后宫生活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生存本领。建府后,徒祺宇是打算把李嬷嬷荣养起来的,后来一想,皇家后宅事多,林忆昔对宫里的事也不懂,怕她吃亏,才让李嬷嬷帮衬着。
殿内果然极是热闹,莺莺燕燕一大屋子,各各绫罗锦缎彩袖辉煌。
林忆昔先拜了太后,又拜了皇后,在李嬷嬷的提示下一一见过众嫔妃。
什么刘贵妃、吴贵嫔、张美人……
林忆昔觉得自己脸盲症都犯了,各各都是美人,一色儿的瓜子脸、双眼皮儿,樱桃小口。古今审美果然都差不多,古代没有整容术,可这些嫔妃们却都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皇帝的眼光真单调呢,林忆昔暗道。
不多时,太上皇派人叫走了徒祺宇,林忆昔被留下来与众美人培养感情。面对一堆名义上是长辈其实还没自己实际年龄大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她觉得很违和。但面儿上仍是笑盈盈的,在一堆美人中左右逢源。一小嫔妃笑呵呵的夸几句林忆昔皮肤好,又问她保养的方法。
林忆昔就告诉她自己常把一些水果捣成泥,敷在脸上,那嫔妃问是哪几样水果。嫔妃们哪个不希望自己永远花容月貌,一听这话,都数着耳朵听。
林忆昔正说着,耳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哼声。
一时,大殿内寂静无声。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太后,呃,身旁偎着的一位打扮靓丽的姑娘。此刻,她正满眼敌视的瞪着林忆昔。
林忆昔皱皱眉,李嬷嬷轻声提醒:“娘娘,那是湖阳郡主。”
湖阳郡主名唤萧珠儿,母乃皇上胞妹荣寿公主,父亲是新任兵部尚书,其本人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女儿。林忆昔从前只闻其名,并未见过本人,听说是个骄横跋扈被宠坏了的丫头。
林忆昔双眼疑惑的一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难缠的主儿。
再回头,脸上已带了笑意,“郡主,可是我哪里说的不对?”
湖阳郡主又重重哼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太后皱着眉喊了一声:“珠儿!”严肃中带着警告。湖阳郡主才不情不愿的撇了撇嘴,看向林忆昔,道:“你没说错,我嗓子不舒服而已。”
自此之后,林忆昔觉得众嫔妃对她的态度有些为妙的变化,具体又说不出来。
回府后,林忆昔才从李嬷嬷那里知道,湖阳郡主之所以看他不顺眼,是把她当成了情敌。
太后生了一男一女,儿子当了皇帝,女儿便是荣寿公主。因太后喜爱,湖阳郡主从小便常进宫小住,难免便与常年在宫中居住的徒祺宇偶尔遇见,一来二去,小姑娘心里便存下了不少小心思,满心想着长大后嫁给这个英俊潇洒的表哥。
没想到最后徒祺宇娶了林忆昔,她自然怀恨在心。
这便是了,林忆昔点点头,又问慧香她们在何处。
李嬷嬷道:“王妃恕罪,亲王大婚的礼仪都是礼部安排,几时几刻做什么,何处下轿何处更以,都有定制。为了不出差错,老奴便斗胆擅自做主安排几位姑娘安排在厢房休息。姑娘们都是王妃用惯了的,猛然换了人王妃定不习惯,老奴这就把几位姑娘请来。”
说着便往外走,林忆昔道:“且慢。”
李嬷嬷停住身,只听林忆昔道:“派个丫头传句话就罢了,何劳嬷嬷亲自跑一趟?”
李嬷嬷摆摆手,说:“无妨无妨,我还要向几位姑娘赔罪呢。”
说着大踏步出了门,不多时便杳无踪迹。绿萝、木槿带着几个小丫头进来,捧了茶,伺候林忆昔脱下朝服,换了家常衣服。刚收拾好,慧香菱香带着另几个陪嫁丫头脚步飞快的走来。
“姑娘……”慧香见了林忆昔便一股脑跪在地上,眼圈都红了,不过一天多没见,似乎是分别了几个世纪似的。
其余几个丫头一看,也都跪在地上喊“姑娘”。
李嬷嬷斜斜扫过众人,点点头提醒,“姑娘们,以后该喊王妃娘娘才是。”
见了自己身边伺候惯了的丫头,林忆昔觉得十分窝心。这两天她一直觉得心里不安定,之前还以为是嫁人心情紧张,现在才猛然发觉,其实是离开了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一时适应不了。
下午,无人时,李嬷嬷悄悄对林忆昔道:“按例,王妃身边该有四个一等大丫头,八个二等丫头,小丫头不定数。绿萝、木槿是建府时宫里派来的,自然占着两个大丫头的名分。如今大丫头的名额还差着两个,二等丫头八个都还没定呢。王妃看着谁好?告诉老奴一声,趁早定了,老奴好告诉账房准备姑娘们的月钱。”
林忆昔看看慧香,道:“既如此,我也便不跟嬷嬷客套了。慧香菱香从小伺候我,我也不想委屈了她们,大丫头自然是她俩。至于二等丫头,嬷嬷看着办罢。”
王妃身边的大丫头月钱五两,二等丫头月钱三两,便是小丫头也有一两银子。
王府的丫头们都盯着这些位置呢。
钱多钱寡还不知道最重要的,关键是能在王妃身边伺候,可是极有体面的呢。
个别年轻貌美的丫头更是削尖了脑袋要往里钻。
你想啊,万一哪天得了王爷的青眼,侥幸生个一男半女,不就麻雀变凤凰了?。
☆、生活生活
李嬷嬷得了林忆昔的授权,裁定丫鬟们的等级,却不敢自专,拟了花名册命一个小丫头拿给林忆昔看。小丫头得了令,捧着名册到正房大院求见,守门的婆子报给慧香,慧香自然不敢耽误,一径去告诉林忆昔。
林忆昔闲着无聊,正听丫头们讲笑话。
菱香不知说了什么笑话,逗得满屋子的人都忍俊不禁。
“王妃!”慧香喊了一声,褔了褔身子,“李嬷嬷打发人送花名册给王妃。”
“快请她进来!”林忆昔把手里还没吃完的瓜子递给丫头,坐直了身子。
不多时,一粉衣粉裤的小丫头走进来。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小脸,大眼睛,梳着双丫髻,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透着一团掩饰不住的机灵劲儿。进门便跪下磕头,虽是第一次见王府的女主子,却毫不露怯,礼仪规矩也没有不对的地方。
林忆昔抬眼打量一番,觉得这孩子不错,遂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娘娘的话,奴婢双儿。”
“是霜降的霜,还是成双成对的双?”林忆昔问。
“是成双成对的那个‘双’字。”小丫头道。
林忆昔“噢”了一声,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漫不经心的问:“谁给你起的名儿?”
“回王妃,是李嬷嬷起的。嬷嬷说‘双’这个字寓意好,好多预示着吉祥的成语里头也都有这个字呢。比如什么成双成对,一双两好,双喜临门,都有一个‘双’字,嬷嬷说希望我这个‘双’字也能带来好运。”
年纪大的人往往都迷信,李嬷嬷给小丫头起这么个名字也是讨个好彩头,林忆昔十分理解。
作为王府的管事嬷嬷,又深得主子信任,在真正女主人嫁来之前,自然内宅什么都是李嬷嬷说了算。林忆昔在家也常帮着母亲料理家事,对这些庶务并不陌生。小小一个侯府,每天大事小事加在一起,没有上百件也有几十件,一天下来忙得焦头烂额。
何况李嬷嬷管着一个偌大的王府,竟然还亲自给一个小丫头起名字。
看来,这丫头是深得她老人家厚爱啊!
想着,便问:“听说李嬷嬷打发你来送给我送花名册,名册呢,快拿来我瞧瞧!”
双儿闻言,忙双手捧出一个册子,毕恭毕敬的递给林忆昔。“王妃,这是初步拟定的名单,王妃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慧香忙于榻旁设一小几,方便林忆昔把册子放在小几上看。
第一页记的便是王妃身边的丫头。
第一等:绿萝、木槿、慧香、菱香。
林忆昔带来的其余六个陪嫁丫头,全列入了第二等。
再往下翻,几家陪房也都分了不错的差事,林忆昔心中暗暗感李嬷嬷之德。
古代讲究三从四德,即使是贵族女子,出嫁后也鲜少有不受公婆之气的。姑娘刚嫁到丈夫家,上要伺候公婆,下要照顾有小姑子小叔子,在家中往往没有一点话语权,再要有个厉害的小姑子,就等着被欺负挤兑吧,往往几十年才能熬出头。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多年媳妇熬成婆”。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那个命。
多少还没熬成婆呢,便先香消玉殒了……
似林忆昔这般,一出嫁就嫁到王府,贵为王妃,掌家中大权,还不用天天在婆婆面前立规矩的,那可是万千少女们的梦。
双儿垂首而立,眼珠子却骨碌碌的转,偷偷打量着屋子里的装饰。
当真是雕梁画栋!
墙壁上挂着名家书画,有梅花、桂花、山水画,及各种题字,仅盖着的红印章就几十个,什么唐寅、顾恺之、苏轼等。双儿没读过几年书,不知道是哪些名家,却知道随便拿出来一样都是价值连城。顺着墙壁看了一圈,最后眼珠子落在靠右摆着的一块紫檀木大插屏上。
可惜,那插屏挡住了内室风光,不然今儿就真开眼了,双儿暗道。
“双儿!”林忆昔大略翻看一边,叫那小丫头,“你回去告诉李嬷嬷,都很妥当,就这么定了。另外告诉她尽快把名册送到账房,好方便库房发放月钱。”
“是!”双儿领命,兴冲冲告退走了。
林如海府邸,花厅。
林黛玉坐在凉榻上,手中握着一束花,正百无聊赖的揪着花瓣。身旁的小几上铺满了茉莉花瓣,不仅如此,连她身上也都是。她自己仍浑然不知,一瓣一瓣的掰着花,不知是花粉被吸进鼻子里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林黛玉突然打了个喷嚏,便有几个花瓣飞起,落在她头发上。
雪雁进来,可巧看到这一幕,笑的弯了腰。
林黛玉不明所以,板着脸道:“雪雁,你笑什么?”
“姑娘稍等……”雪雁忍住笑,到里间拿了铜镜,背在身后,道:“好姑娘,您先闭上眼睛。”
“你又闹什么幺蛾子!”林黛玉不肯闭眼,伸手去抢铜镜。
雪雁先是躲,后见林黛玉执意要夺,想起自家姑娘一向怯弱,恐累着她。只好拿出来,把手一翻,镜面对着林黛玉,笑道:“姑娘请看!”
林黛玉一看,也忍不住笑了,用手帕子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雪雁上前去,帮她去下头上的几片花瓣。只听林黛玉叹了口气,“唉,也不知几时才能见到昔姐姐?”
雪雁把小几上的花瓣收了,拿到太阳下晒。
别说是姑娘,连她都有些想林大姑娘了,哦,不,如今叫吴王妃才是。这几日,姑娘天天采摘花瓣,说是要亲自做些茉莉粉,回头送给吴王妃娘娘擦脸。她怎么劝都不肯歇着,天又这么热,真怕累着她。
而此刻,安平侯府,崔夫人也是愁眉不展。
女儿出嫁两日,她却觉得是两年一样。那孩子,从小就没离过她一天,猛然两天见不到人,好似心被剜掉一块似的,也不知他在王府过得如何,王爷对她可好?
红珠亲自捧饭过来,崔夫人觑了一眼,道:“放下罢。”
“太太好歹吃些……”红珠放下饭,小步到崔夫人面前,“早上您就没怎么吃……”
崔夫人摆摆手,道:“没什么胃口……”
红珠垂了头,退到饭桌前,挑了一碗糖蒸酥酪,捧到崔夫人面前,道:“旁的不吃,这碗糖蒸酥酪太太好歹尝尝,是三爷知道太太喜欢,亲自吩咐厨房做的。”
“铮儿?”崔夫人愣了愣,“是铮儿让厨房做的?”
红珠道:“是呢,太太。三爷平日话虽不多,心思细着呢。就说咱们王妃这事,哪个当哥哥的知道妹妹成亲肯不远万里跑回来呢?”
这话说的崔夫人熨帖,看那晚糖蒸酥酪的的时候胃口大增。
“铮儿呢?”她问。
“听说一大早便出府了!”
林铮此刻就在京城最好的酒楼,对面坐着的是他新任妹丈——徒祺宇。
二人都是不轻易开口的性子,大眼瞪小眼足有一刻钟。
看得一旁的林钰尴尬症都犯了,只得开口打破这寂静,他推了林铮一把,“呃……二弟,你不是有话对王爷说么?”
“嗯……”林铮点点头。
然后,又是一片寂静。
林钰:“……”他是脑袋被砸了才会带二弟来见这新任妹丈吧。
就在林钰要抓狂的时候林铮开口了。
“王爷,对我妹妹好点!”说完深深一揖,转身,扬长而去。
林钰愣了愣,看着某人离去的背影,半天才反应过来,骂了声“臭小子”,回头看了看宠辱不惊的徒祺宇,以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声,道:“那小子生就一张棺材脸,从小就没表情,王爷大人大量,莫跟他一般见识。”
“没关系,”徒祺宇拍了拍林钰的肩膀,“他是我内兄,再说他也是疼昔儿,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晚间,林忆昔歪在躺椅上,在灯下翻看一本书。
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便随口喊:“慧香,茶!”
一杯茶递到嘴边,林忆昔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抬眼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王爷?”
“渴了?”徒祺宇挑挑眉,比平日多了几分俏皮。
“嗯……”林忆昔下意识的点点头,“怎么是你,丫头们呢?”
“我让她们出去了。”说着,徒祺宇又把茶碗凑到林忆昔嘴边。换了别的女子恐怕会觉得不合规矩而推辞,可林忆昔不同,她打心眼儿里并没有那种意识,而且这两日与徒祺宇也熟识了,很自然的就着徒祺宇的手喝了一碗茶。
徒祺宇的眉毛飞扬了起来,嘴角比平日多了一丝弧度,显然心情很好。
他抽去她手中的书,第一次觉得几十个烛台摆在一起的光,在夜里也未免有些晦暗,怕伤了她的眼。心里打量着,明儿得去皇祖父库房搜刮搜刮,多找些夜明珠才是。
谁让他有一个嗜书如命的王妃呢。
“王爷?”手中一空,林忆昔抬头,满眼疑惑。
徒祺宇捧着她的脸,身子倒映在她的黝黑的眸里,“昔儿,以后叫我子瑜。”
“子瑜?”
“嗯,子瑜,我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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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误会
徒祺宇让林忆昔叫他的字——子瑜。林忆昔问是哪个字,徒祺宇便拉了他的手,一笔一笔的在她手心里划。划得她手心痒痒的,笑着抽手。他却是拉住不肯放,写完了便攥住她的手摩挲,摩挲一会儿又写,似乎是怕她记不住那个字。
“王爷,你放手,好痒……”林忆昔嘟起嘴,不自觉带出娇嗔的样子。
“叫子瑜。”他瞪着眼纠正。
“好好,子瑜,子瑜放手啊……”似是极痒,她蜷着手指头,一副不能忍受的样子。
徒祺宇这才满眼不舍的放手,手心一空,便觉得似什么溜走了似的,很不舒服,很想把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再拽回来,长长久久的攥在手心里,天崩地裂也不放开。但看林忆昔满脸戒备的样子,只好暂时压抑住这念头,免得一下做的太过,吓到了她,以后越发防备起自己可如何是好。
徒祺宇心里想的开,来日方长不是么。
“瑜,美玉也。古人言‘君子如玉’,给你起这个字的人一定很疼你。”林忆昔两只手都攥成拳头,唯恐再被某人拉去□□。
“是皇祖父赐的字。”边说徒祺宇便拥她入怀。
他的话,林忆昔并不吃惊,她已经猜到了。感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林忆昔轻轻“呀”了一声。震撼过后,似乎有一股暖流从心窝直达四肢百骸,她放松身子依偎在他宽阔的怀里,心软软的,从头到脚都呈酥软状态。
这就是被保护的感觉么?林忆昔很疑惑。
虽然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但不可否认,这种感觉很好。
好的她想沉溺其中,让时间停滞。
“昔儿……”徒祺宇声调低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从她放松身子的一霎,他就觉得身子不受自己控制了。虽然还有理智,但身子却不受支配的做出一系列诚实的反应,下意识紧紧拥住怀里香软的身子,喉头不受控制的滚动。他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化身猛兽,把眼前心爱之人从里到外撕扯一遍。
不,不行,他紧紧咬着唇,猛地把她推开……
不能伤害她!
他惊慌失措地落荒而逃,只怕,晚一点,晚一点就会不顾一切扑上去。
林忆昔揉揉被摔疼的膝盖,迷惘的坐在地上,直到双眼蓄满水汽,落下热泪来。他走得那样般决然,连自己摔在地上都不管。呵,皇家人还真是薄情寡情喜怒无常!
皇家人都是一路货色,就不该对他报什么希望!
林忆昔啊林忆昔,她也不抹泪,只是摇着头,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你又犯傻了不是,人家是王爷,将来还可能是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你是原配妻子又如何?他不过是对你好了一点,你就忘乎所以的沉溺其中了,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知过了多久,泪哭干了,也狠下心以后不抱幻想了。
林忆昔才叫慧香,让她准备洗漱用品。
等慧香进来的功夫,林忆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叹了口气,不无伤感的对着另一个自己说:“好了,初恋失败,以后你就只当个尽职尽责的王妃罢。”
慧香一进来,便看见林忆昔的眼肿的像桃子一般,吓得连如今身在王府都不记得了,连王妃都不喊了。匆匆跑进去,惊慌失措的道:“我的姑娘,这是怎么了?”
林忆昔怕她小题大做,嚷嚷出去叫王府的人看笑话,忙摆着手道:“莫声张,你悄悄去找些泡过的茶叶,用透水的绸布包了,给我敷在眼睛上,消了肿便好了。出去就说我累了,已经歇下了,别让其他人进来。”
慧香菱香是她最信任的丫头,慧香比菱香稳重些,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要藏在心里。因此这事她只交给慧香去办。
慧香出去一趟,不多时又回来,为了不引人注意,她连菱香也没告诉,把茶叶包塞在怀里带了来。从衣服里掏出来,茶叶包还是温的,看看慧香湿了的里衣,林忆昔又觉得眼睛热热的。
慧香为了她,真是什么委屈都很受。
慧香扶林忆昔躺好,一手拿着一个茶叶包帮她敷眼。
“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跟姑爷生气了?”徒祺宇急匆匆出去时,慧香正好看见,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此刻她心中十分懊悔,唉,早知道当时王爷一走,她就该进来的,不然姑娘也不至于一个人哭了这么常时间,眼睛都哭肿了。
“他是王爷,我哪敢生气?”半天,林忆昔嘟囔了一句。
她正在气头上,慧香也不知道怎么劝,只得劝道:“如今不似往常,姑娘还要放宽心才是。”
林忆昔道:“你放心,我已经想通了,横竖做好这个王妃便是。”
慧香走后,林忆昔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龙凤大床上,辗转难眠。她透过窗子,盯着外面婆娑闪烁的树影,看了大半夜。看得心烦气躁,便躺在床上闭目数绵羊,数到不知几千头的时候渐渐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天已经大亮,穿戴整齐,用了些早点,她决定到花园子里散散步。
园子里的花开得十分茂盛,中间穿插着一条一条的羊肠小径,茂密的绿叶红花在小径间伸展盛开,把一条条小径隔成一个个单独的甬道。在这一条小径上走着,因树木花草的遮挡,看不到另一条小径上的人。
林忆昔带着不多的几个丫鬟,选了一条小径漫步。走着走着便听见几个女孩子的说话声。
一人道:“你们听说了么,昨儿王爷怒气冲冲的从王妃房里出来,听说还打了几个丫鬟呢。”
“不会吧,”另一人道,“府里人都说王爷对王妃很好,就差天天在手心儿里捧着了。”
“唉,那还不是做给外人看的?”又一人道。
昨儿那点事,在下人嘴里已经传成这样了。
也不知是哪个吃里扒外的说出去的!
林忆昔的脸色很不好看,慧香、菱香、木槿等几个跟着的丫鬟个个气的脸红脖子粗。慧香对林忆昔一向维护的紧,早扒拉开茂盛的花草,怒道:“不知死活的小蹄子们,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有九颗脑袋不怕砍,敢在王妃面前嚼舌根,还不跪下!”
那三个女孩子抬眼一看,林忆昔正冷冷的看着她们,吓得忙跪伏在地,叩头如捣蒜,直叫“王妃饶命”。
她们虽然没见过王妃,但王妃服饰还是认识的。
况且青天白日之下,敢在王府冒充王妃,除非是不想活了。
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