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火急的事要告诉大姑娘。林忆昔让人放她进来,待进了门,她又不肯说。
林忆昔见她神色慌张,急得满头汗,不像说谎,便问:“可是有什么隐情?”
那丫头才道:“此事重大,琉璃姐姐吩咐只能告知姑娘一人。”
林忆昔让丫头们都退下,看那丫头:“现在可能说了?”
红儿小心翼翼地四顾看了看,见确实没有人,便“噗通”跪倒,道:“大姑娘,老太太和二太太密谋要害了您!”
☆、鱼死网破
林忆昔没想到老太太重病之下还不安分,偏要生出事来。
据红儿所说,她这次竟是要把自己往死里逼。.
原来,老太太自中风以来,越发嫉恨大房,尤其是林忆昔。她想:若非林忆昔蒙太上皇赐婚,自己便不会气得打人,不打人便不会晕倒,也就不会中风;那么,她便还是侯府金尊玉贵、安享荣华的老太太,而非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怒火蒙蔽之下,老太太已非“失去理智”四个字可以形容。
她已经疯了……
竟然想出买通采花贼毁了林忆昔清白的主意。
林忆昔可是板上钉钉的皇家儿媳,真若是还没成亲就失了贞洁,那不是打皇家的脸么?在皇权至上的封建时代,敢让皇家蒙羞,嫌你九族活的长啊!这已非普通的内宅倾轧,老太太病糊涂了,林忆昔可没糊涂!兹事体大,且不说此事牵涉到外头的人,她林忆昔解决不了,便是能解决的了她也不敢擅动,必须得告诉父亲母亲。
彼时已是黄昏,林致远已散值回府。
林忆昔不敢迁延,命小丫头收了凉榻,匆匆换了身衣裳,正要出门,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丫鬟报说“大爷来了”。
“妹妹,瞧瞧这是什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林钰今日与往常有些不同。
他的声音低沉深厚,隐约有着几分雀跃,清脆如冰,似乎一掰就就能掰碎,还带冰碴那种,平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慧香笑嘻嘻的掀开帘子,林忆昔踏出门槛,探头一看,林钰已到跟前儿,献宝似的晃晃手中的长匣子。
“哥哥带了什么好东西?”
林钰道:“还真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你见了肯定喜欢。”
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副字画。堂堂侯府的继承人,从小耳濡目染,什么珍奇宝物没见过,一副字画还不至于令林钰如此珍视。林忆昔突然想起什么,不会是……?
林钰似乎是猜到了林忆昔心中所想,郑重地点点头。
“王羲之的墨宝!”
天哪!
林忆昔小心翼翼地把字画捧在手里,两眼直勾勾的,大气都不敢出,唯恐一不留神这幅字画长上翅膀跑了。
虽然她对书法并无很深的研究,但并不妨碍她对这幅字的欣赏。
要知道王羲之可是书圣啊!
书圣的字,说是字字千金也不为过。
正因为字好,王羲之的字被众多皇室勋贵当做传世之宝收藏,有的死了也舍不得离身,要埋在墓里随葬。久而久之,便遗失不少,加上后来屡经战乱,到了21世纪,王羲之的字已无真迹传世,著名的《兰亭集序》等帖,均为后世临摹。
没想到前几日自己不过偶然一提“学字当学王羲之”之类的话,大哥就弄来了这个。
简直太逆天了好不好!
“怎么,喜欢么?”
林忆昔忙点头,又问:“哥哥,你哪里寻来的?”
“西街庙市上淘来的。今儿四皇子被太上皇叫去,我等了又等,不见人回来,闲坐无事,就换了便服到庙市闲逛。一个老人家摆了许多零散物件儿变卖,说是家里遭了变故,急等着钱用。我看桌子上多是灯台、碗碟之类,并未在意,谁料扭头走的时候瞅见旁边包袱里还有一副字画,便央老人家取来看,万想不到竟是王羲之的真迹!”
“这可是我的造化了!”林忆昔笑道,“王羲之的字可遇而不可求呢,亏得是哥哥,换了旁人,得了这么好的东西,早自己昧下了,哪里会舍得送人?”
说着亲手把字卷好,命慧香放在自己常用的书柜里。
林钰见妹妹收了东西,就要告辞。
“哥哥且慢,”林忆昔一边出声叫住林钰,一边回头吩咐众丫鬟:“你们都退下!”
众丫鬟应声退下,林钰疑惑的蹙起了眉。
“妹妹可是有事?”
“有一件事要告诉哥哥。”
说着四顾一看,寂静无人,便拉林钰到内室,将红儿所说之事一一告诉。
不待听完,林钰便已怒发冲冠,一把抓起一个陶瓷盖碗摔在地上。
大哥是温润如水的性子,不似二哥性情刚猛、脾气暴躁,林忆昔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动气,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妹妹莫怕……”
以为妹妹被自己的气势吓到,林钰敛起怒色,换上平日里的温润面孔,道:
“老太太、二太太视我们大房为眼中钉肉中刺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二太太敢如此胆大妄为不过是仗着老太太撑腰。我原指望着老太太重病一场能所收敛。如今看来,竟是异想天开了!”
林忆昔暗道:指望她会收敛,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接着,就听林钰说:“不想她不仅毫无收敛,反倒变本加厉起来,如今竟要想着法儿的治死妹妹,如此残忍狠毒,全然不顾血缘亲情,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事妹妹也休要担心,我来处理,父亲母亲那里便我也会知会一声,定不让妹妹吃亏就是了。”
林忆昔点点头,暗道:有哥哥就是好,麻烦事根本不用自己出头。
老太太、二太太对此一概不知,只当她们的计划天衣无缝。
第二天一早,崔夫人到了林忆昔屋里,一见面就把林忆昔搂在怀里,叫了声“我的儿”,又叹一会儿气。
“我们都知道了……”崔夫人说的我们,自然是指她和林致远。
“没想到他们竟怀着如此歹毒之心,要置我们于死地。侯爷已心灰意冷,再不管老太太和二房之事了。昔儿,这几日你身边多带些人,凡是大房的都防着点,千万别着了道。我也多派些人手驻扎,守院门的婆子原来是四个,如今再添四个,小丫头子们嘛,回头让王亭芳家的挑些可靠的,都先放你院里,切记,无论何时,身边不可离人。”
“劳烦母亲费心。”林忆昔说完,又怕崔夫人不放心,道,“母亲也莫过于担心,琉璃和红儿她们都还在玉磬堂,一有消息,马上就会传来。”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太太和二房已经众叛亲离,连身边的大丫头都反了水,离末日不远了。
崔夫人嘱咐林忆昔,说非常时期无事不要外出。
林忆昔索性窝在家里研究吃食,各种美食换着花样做,每日吃得两嘴流油,五姑娘得了意,天天赖着不肯走。
林黛玉也常来陪林忆昔说说话,一块玩乐,倒不觉得闷。
这日,林忆昔、林黛玉二人正一人拿着一块点心逗五姑娘玩。二人故意举得高高的,小吃货林忆馨迈着小短腿一会儿够这个一会儿够那个,怎么也够不到,急得跳脚。
慧香捧着一个红漆匣子进来,道:“姑娘,大爷派人送来的。”
闻言,林忆昔一愣,五姑娘趁机蹲下身子,猛地一跳弹起,炮弹似的,抢走了她手中的糕点,三两下塞在嘴里,冲着林忆昔得意的笑。林忆昔忍俊不禁地摸摸她的头,走过去接过慧香捧来的匣子,放在书案上,解下荷包,摸出一把钥匙,开了锁,拿出一个信封。
拆开,是密密麻麻的几张纸。
五姑娘笑嘻嘻的往林忆昔身边跑,林黛玉揽了她,哄她安静坐在椅子上吃糕点,莫要打扰。
看完之后,不觉恍然大悟。
难怪二房如此猖狂,原来是有后台,而且后台还不简单,是除了四皇子外,唯二深受皇宠的皇子——六皇子。自己还没加入皇家呢,便被卷入皇室夺嫡之争了。先前还疑惑毁了自己,于二房有何益处?如今一切都明朗了。那采花贼便是六皇子找的,承诺事成之后保林致风那草包继承安平侯爵,并纳林忆蓉为侧妃。
他怂恿安平侯府自相残杀,不过是想渔翁得利罢了。
——
“娘,我们这么做能行么?”林忆蓉心里惴惴的,越是事到临头越是不安。
“你不想当王妃了?”二太太蹙了眉,压低声音喝道:“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怎么学得如此胆小怕事!又不用你出面,我们只需把人埋伏在花园前的三间小抱厦里,让三丫头把那贱蹄子引出来,再把跟着的人引开,门一关,用不了一时半刻事就成了。等时辰到了,自有人去捉奸!”
“可是……万一泄露,我们……”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泄露?”
“可……这可是杀头的罪……三妹怎么肯……”
“你傻啊!”二太太伸手手指死劲儿在林忆蓉脑门上戳了一下,很有些恨其不争,“谁说告诉三丫头实情了?你就说要捉弄一下林忆昔,让她引那贱蹄子出来。我们手里攥着三丫头的把柄呢,她敢不听!等事情成了,圣上大怒一气之下还不把大房的人杀绝了,谁去追查去!”
“不会牵连到我们?”林忆蓉终究是个十三岁女孩子,没经过事,怕。
☆、解决解决
得知二房和六皇子沆瀣一气之事,林致远愁眉苦脸了几日。
这场争锋看着是侯府内部之争,实则是朝廷两大派势力之争,太上皇旧臣和新皇势力之争。而自己早已被六皇子和当今纳入太上皇的势力范围,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官场身不由己,如今深陷泥潭,唯有华山一条道。
六皇子虽有皇帝撑腰,到底还嫩了点。
他那弟弟他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烂泥扶不上墙,不用他出手,交给儿子就够了。
林忆昔时刻关注着事态进展。
每次林钰查出新的消息,便送匣子装了送给林忆昔。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除了老太太,二房从二太太到林忆蓉、林钊,私底下都是丧尽天良,干了许多见不得天日的污秽之事,都是损阴德的,每个人手里都有不下两三条人命。
二房两个还没序齿的庶子都是二太太私底下动的手脚,还有几个姿色不俗的小丫头,都因被林致风看上而残遭枉死。有一个小丫头伺候林致远洗手,林致风见她肌肤滑腻,忍不住摸了一下手,顺便拽上床。可巧被二太太看见,没两天林致风玩腻了,扔在一边,二太太便命捉了那丫头,剁掉双手喂狗,人扔在枯井里,对外只说她偷了主子的东西,撵了出去。
林忆蓉也因处罚下人过重,造成丫头死亡。
林钊更不用说,小小年纪,不务正事,只知一味□□,而且男女通吃,还喜欢虐待八、九岁的童男童女。
怪不得他身边跟的多是年幼的丫头、小厮,原来……
可怜了那些孩子,被虐待致死的就有三个。
至于三姑娘因何对二房唯命是从,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三姑娘嫉妒林忆昔是嫡女,而自己再努力也赶不上她一分,曾偷偷在她喝的茶里下药,好在林忆昔只喝了一口,大病一场。
这把柄被二房的人握着,她不得不听命。
查明之后,林钰便逼着二房分家单过。老太太自然是舍不得小儿子要出去跟小儿子过的。听说出了侯府二太太就对老太太挑三拣四,只派了一个痴傻丫头伺候,衣服不给,饭也只是些剩饭,气得老太太又犯了中风,醒来便彻底瘫痪了。
分家后,林钰便将查到的事禀报了六皇子。
四姑娘虽然是二房庶女,却没干过什么亏心事,林忆昔嘱咐林钰一定说服她过继到大房,免得受牵连。
不久,采花贼即被捉拿归案。
证据确凿之下,便是六皇子有意护着林致风他们也没办法,毕竟太上皇还长着眼睛呢。如今,二房已分出去单过,便是有什么事也连累不到大房。
不久,林致风被罢了官,发配岭南,子女家人尽皆没官。
四姑娘因已过继,幸免于难。
琉璃红儿等几个丫头,林忆昔已提前调出来,她们想留下的安排去处,不想留下的便赏了银子归还卖身契,由其自便。
至于三姑娘,已经被崔夫人下令送到乡下庄子里,只希望她以后能认清自己的位置。
老太太被关进大牢,很是可怜。
牢房的人见她一个废人,没什么用处,很不耐烦照顾。
林致远终究是不忍心,求了太上皇恩典,接回家中,拨一偏院,派两个丫头照顾。
至此,也算仁至义尽。以后如何,都随她罢!
时光荏苒,不觉已过去半年多,林忆昔十四岁半。
太上皇下旨赐了婚期,就在来年五月初三。林忆昔是四月的生日,刚好满十五岁。
这日散值,林致远换了便服,只带一个贴身小厮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逛到已竣工的吴王府。不由驻足,往里望了望,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极是壮丽,虽才竣工不久,树木花草却已经葱葱郁郁,可见种者之用心。
这便是女儿以后生存的地方么。
美则美矣,然王府宫门,龙潭虎穴,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正自哀叹,忽听身后一人叫道:“侯爷别来无恙!”
回头一看,是林如海带着两个小厮走来,也是着便服。不由上前两步,拱手叫了声“如海兄”。
“侯爷好兴致,怎么,要提前看看这吴王府?”
“哪里,闲来无事,随便走走而已。”
“正好我也无事,同行如何?”林如海笑呵呵的整整衣襟,做出“请”的手势。
“如此甚好。”
二人边走边聊,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最后说起各自的女儿。
林如海半世只得一个女儿,一向爱如珍宝,唯恐她受一点委屈。可他到底是个男人,内宅之事并不十分通。想起女儿十一岁了,仍是小女儿作态,闲来不过写诗作画或弄弄针线,对理家之事并不擅长,以后嫁了人,未免吃亏,便想托崔夫人和林忆昔教教黛玉。
林致远道:“如海兄且放宽心,令爱聪明伶俐,拙荆和小女都十分喜爱。回头我告诉一声,保管她们放在心上。”
“如此,就多谢了!”听他这么说,林如海心中触动,郑重的躬身道谢。
林致远忙拦住,道:“如海兄这就见外了。”
他和林如海幼年相识,一起读书,一起办差,跟亲兄弟也不差。
不知不觉到一繁华的街道,小厮躬身问:“前面就是天茗阁,二位爷,可要歇歇脚喝口茶?”天茗阁是京城有名的茶楼,传承了数十年,环境清雅,茶也不错。
以前二人常来此饮茶,自林如海外放,算算,竟是有六年没来过了。
进了茶楼,要了雅间。
雅间是由红木屏风隔出的一个个单间,每个单间有一个棋盘,一把古琴,及各种烹茶工具。来喝茶的多是风雅公子,客人有兴致则自己烹茶论诗或下棋,没兴致还有现成的茶。
二人点了茶,便对坐下棋。
不多时听到一群人大爷似的吵吵嚷嚷地上来,伙计点头哈腰的赔着小心,要把客人往里让,谁料其中一人道:“你这厮不安好心,怕我们吵着其他客人还是怎么着?里头昏暗,爷们怎么尽兴,小爷就要这间。”
说着进了林致远林如海隔壁的雅间,其他人也一叠声附和。
伙计只得躬身请他们进去。
“这还有琴呢?”一人哈哈大笑道,“童儿你不是会弹琴唱曲儿么,快唱一个带劲儿的来!”
林致远林如海都皱了眉,可巧伙计进来送茶,挑眉指指隔壁,轻声道:“二位爷且忍耐些,那是荣国府和宁国府的爷,皇亲国戚呢,咱们得罪不起。”
听罢,林如海眉头皱的更深了。
原来隔壁不仅是贾府的子弟,还有薛蟠,并几个唱戏的男孩女孩。
每个在座的公子哥都搂着一个女孩或男孩。
之前说话的便是薛蟠,他口中的童儿原是勾栏一唱戏的小子,如今跟着薛蟠。他不过十三四岁,生的粉面朱唇、雌雄莫辨的样子。
闻言,叫童儿的小子红了脸,扭捏道:“大爷,这可是在外面……”
“外面怎么了!”薛蟠冷了脸,“不许我们唱曲儿不成!”
贾链一看势头不对,忙劝:“薛兄弟,罢了罢了,这不是在家,你别为难他了。”
贾宝玉也一把搂住童儿,道:“是啊,薛大哥哥给我个面子。”
薛蟠吐出一口浊气,道:“我听你们的,不过,”他满斟了一杯酒,递过去,“好童儿,这杯酒你得干了。”
那小子垂了头,低声道:“大爷,童儿不胜酒力……”
贾蓉看着他低垂的粉颈,娇娇柔柔的身段,早按捺不住,却碍于是薛蟠的人,不好行动。此刻见薛蟠为难美人,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把抢过酒杯,道:“童儿给爷亲个,爷就替你喝了这杯酒,如何?”
贾宝玉却不依了,一把推开贾蓉,“你们都不许为难童儿。”
众人“哄”的一声都笑了,薛蟠道:“哈哈,宝兄弟是看上童儿了!”
贾宝玉红了脸,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童儿悄悄推贾宝玉,低声道:“宝二爷快放了童儿,再这么着,回头我们爷要罚的。”
薛蟠听到,趁势道:“你倒有自知之明,罢了,这顿板子免了!”
宝玉一听,忙道:“薛大哥哥可休要再打他。我长叹今日之衙门,动辄板子伺候,那板子偏又打在桃臀之上。若是年纪姣好的少男少女,岂不将美色全糟蹋了?偏大哥哥还如此,以后可改了罢。”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笑,都说贾宝玉“痴”。
林如海那厢气得肺都炸了。
他是万没想到贾宝玉竟是这种品格,一想起女儿在贾府跟他相处了两三年就戳心的疼。再看林致远,简直忍不住泪流满面,幸亏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好友,及时将女儿的囧境告知。
不然,再过个两三年,女儿的名声都坏透了。
☆、嫁妆嫁妆
初秋时分,天高气爽,褪了夏的燥热,人的心也很容易平静下来。
崔夫人斜歪在榻上,神态闲适。地上站了一溜婆子,均是有头有脸各处管事的。她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本子,有条不紊一五一十的向崔夫人禀报。崔夫人眯着眼只是听,不时点点头或摇摇头。
婆子们留神注意着崔夫人的一言一行,不敢有丝毫怠慢。
最后一个婆子禀毕,崔夫人抬了眼,道:“账本子留下,你们都退了罢。”
众人应声退下。
走到门旁时,崔夫人喊了一声:“王亭芳家的且慢。”
被喊住的婆子回身,满面笑意走来,在榻前肃身站下,躬身道:“太太有何吩咐?”
崔夫人坐起身,让她到榻上坐,王亭芳家的执意不肯。红珠见状,忙在榻下摆一脚踏,王亭芳家的告了罪,便在脚踏上坐了。崔夫人因问:“几位姑娘治家可有长进了?”
她口中的几位姑娘指的便是林忆昔林黛玉和四姑娘林忆如。
王亭芳家的道:“太太尽可放心,姑娘们个个聪颖有才干,都大有长进。”
崔夫人面露赞赏的微笑,点了点头,又道:“她们小,办起事难免急躁,若有不周全之处,你多教导些也使得。”
王亭芳家的忙起身答应。
崔夫人又问:“我让你挑选的田庄和铺子,可挑好了?”眼看着不到一年女儿就要出嫁,之前虽准备了不少嫁妆,但崔夫人总觉得少,怕委屈了女儿,打算再挑几个收成好的田庄铺子添上。
“挑好了,老奴精挑细选了五处上好的田庄,另有五个生意极好的铺子……”说着将五个指头一伸,再一翻,道:“每个铺子,一年的进项不低于这个数!”
崔夫人点点头,加上之前的五个铺子,每年女儿手里也有不下十万的收入了。
“给大姑娘定的黄花梨大衣柜可做好了?”崔夫人又问。
黄花梨乃珍贵木材,比红木还要轻,其纹理清晰,如行云流水,摸起来温润如玉,放在屋子里会散发除淡淡药香,对身子也好。她当年出阁时,嫁妆里有一个黄花梨的梳妆匣、一个小衣柜,被二太太眼红了好久,几次要,她都没舍得给。
如今女儿嫁的是王府,崔夫人唯恐被人小瞧了去,自然什么都备了上好的。
“昨儿老奴才去看过,师傅说还得一个月。”王亭芳家的呵呵笑道,“慢工出细活,太太,这可急不得。”
“这倒也是……”崔夫人点点头,又不放心的嘱咐,“你可盯紧点,如今这些做活的,越发不堪,仗着主人家不懂,惯会偷工减料的;或有些人偷奸耍滑,以次充好,更不可忍。”
王亭芳家的忙都起身一一答应。
出了正房大院,就找了管内院采买的李嬷嬷,再三的嘱咐她上心外面的活计。
李嬷嬷是林府世代的家仆,与王亭芳家的关系一向不错。闻言,笑道:“还用你提着!我一日三遭的打发人去看,尤其是太太点名的黄花梨大衣柜,那上面雕着的每一朵花儿我都一一看过呢。大姑娘的事,别说是我,府里哪个不上心?哪个敢不上心!”
王亭芳家的笑着携了她的手,道:“好姐姐,并非我不放心你,还不是太太问我?”
李嬷嬷讶然,住了脚,疑惑道:“太太日理万机,这些小事,竟然亲自过问不成?”
“阿弥陀佛呦!”王亭芳家的念了声佛,“老姐姐,你这些年在外面待的越发不知道里头的事了,大姑娘的事,太太哪件不是亲自过问。”说着她压低了声音,“再说,我们姑娘要嫁的可是王爷,出了阁便是王妃,以后有什么造化还不一定呢,太太能不上心?”
李嬷嬷也念了生佛,叹:“大姑娘可真是个好命的。”
“好不好命,看怎么说呢。”王亭芳家的叹了口气,缄默不语。
李嬷嬷道:“这话可奇了!你倒是说完,别说半句留半句的,让人抓耳挠腮。”
王亭芳家的只是摇头,不肯再说半句。李嬷嬷缠了半天,气得吹鼻子瞪眼,也没问出缘由,只得罢了。二人相携出了仪门,李嬷嬷拉王亭芳家的到一个小亭子里说话。
亭子建在小小的一座土山上,周围是开得正盛的各色菊花,一条羊肠小径亭子与假山,视野好,风景也好。
李嬷嬷接下随身携带的荷包,掏出有些瓜子,用手帕子捧了递过去,边问:
“听说前儿太太请了官媒,给大爷说亲,如今可有眉目了?”
王亭芳家的接过瓜子,“没呢,太太也正愁呢,都是体面人家,没个七八成的把握,不好贸然提亲。”
——
玉磬堂西侧花园,语笑喧阗。
花园子规模不小,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园内假山流水俱全,还有一篮球场大小的池子,里面养了各色金鱼、鲤鱼。林忆昔喜食鲈鱼,她总觉得鱼得是自己钓出来的吃着才有趣味。
因此,近些时候,池子里便多了不少的鲈鱼。
“黛玉妹妹!我这里上钩了!”林忆昔喊了一声,面露喜色,说着把手中的鱼竿一提,睁大了眼,“嗬,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大鲈鱼!”
“呀,今天有鲈鱼吃了!”林忆馨喜得拍手大叫。
她可还记得前几天林忆昔吩咐厨房做的柠檬清蒸鲈鱼呢。白白的鱼肉嫩的如糖蒸酥酪一般,老远就馨香扑鼻,含上一口,肥而不腻,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像刚出水的嫩豆腐化作满口清香。
“大姐姐,还要做柠檬清蒸鲈鱼么?”
看着小丫头小猫一般眨巴着满含期待,似乎一句“不是”便要泪崩的双眸。林忆昔那一句“今天做红烧鲈鱼”的话梗在喉咙,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算了,谁让人家小姑娘这么可爱呢。
要能再钓上一条就好了,一个清蒸,一个红烧。
正想着,林黛玉突然道:“我的也上钩了!”
林忆昔忙凑过去看,也是一条鲈鱼,太好了,今天有口福了。
不多时,四姑娘也钓了一条,共三条,林忆昔边看便点头,很好,鱼不嫌多,谁让她天生就喜欢吃鱼呢。
不过怎么做是个问题——
诶,有了,就做糖醋鲈鱼!
打定主意,便叫慧香,吩咐道:“一会子你带人去小厨房,吩咐她们,一条柠檬清蒸,一条红烧,还有一条做成糖醋鲈鱼。柠檬清蒸上次已经做过,照原来的做法就行。糖醋鱼的做法我上次已经告诉你,你原样告诉厨房。红烧鱼要先洗净,两面都用中火煎至表面金黄,再爆香姜片、蒜头,倒入青椒翻炒,饭后放上咱们自制的酱料,小半碗清水煮开,直至收汁,别忘了撒上香菜和葱段。”
慧香答应了,刚要走,林忆昔叫住她,“先别走,你可都记清了?”
“姑娘,都记清了?”
林忆昔挑挑眉,“说一遍我听!”
慧香便复述一遍,丝毫不差,林忆昔点点头,道:“你倒是好记性,去吧!”
林忆馨喜的拉着林忆昔叫“大姐姐”,林黛玉和四姑娘也都面露喜色,林忆昔的小厨房每次做出的吃食,都与别处不同,几天没吃,端的有些馋了。
☆、美味美味
“姑娘!”王亭芳家施施然走来,手捧着一摞账册,“这是太太吩咐送来的。”
“嗯……”埋首书卷的林忆昔抬头,灿然一笑,道:“放下吧。”
又叫菱香,“给王大娘搬椅子!”又回头对王亭芳家的道,“即来了,坐会子再走!”
菱香答应一声,小丫头早眼明手快的把椅子搬来。
王大娘告了罪,坐下,笑呵呵的,“姑娘又看书呢。”
林忆昔笑道:“闲来无事,解闷罢了,不然岂不是太无聊?”
“姑娘此话可是太谦了,”王亭芳家的拊掌,“平日我来姑娘屋里,十回竟有八回姑娘都握着书卷,便是那指着科举成名的读书人,用功至此者也少。再看下去,倒真成了女博士了。我成日说,姑娘若是个男子,便是十个状元也考回来了。”
读书成痴的那是原主好不好?林忆昔忍不住腹诽。
因老太太和林忆蓉从小的压制,原主有些像贾府的迎春,老实胆小,懦弱怕事,平日不怎么与姐妹们来往,只是躲在自己屋里看书。她穿来之后,又因古代的娱乐实在太少,自己又是大家闺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不用干,只得看书消磨难捱时光。
不过这些话可不能说。
因此,林忆昔瞪了眼,跺脚道:“王大娘又取笑我!”小女儿之态尽显。
众人哈哈一笑,撇过此事不提。
王亭芳家又说了会话才走。林忆昔翻看账册,见都是一些店铺的买卖记录,有当铺、裱画店、银楼、香楼、衣饰店、古玩瓷器店等。她知道崔夫人正积极地给她筹备嫁妆,如今既然让王亭芳家的送这些来,八成便是嫁妆了。
细细看完之后,林忆昔唯一的感觉就是:崔夫人是真疼女儿啊!这么多铺子,随便拿出来一个,都够一个小康之家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几本账册,林忆昔觉得似有千斤重,又有些愧疚。
自己并非原主,平白受原主父母兄长们许多照顾,便已心有不安。今日又……
以后当多替原主尽些孝才是!
午后,林忆昔正和丫鬟们玩闹,人报说,“姑娘,大爷派人送东西来!”
林忆昔忙命请过来,丫鬟出去,引着一个杏眼桃腮面容姣好的粉衣女孩进来。
“紫芊见过大姑娘,给大姑娘请安!”
粉衣女孩盈盈下拜,顾盼之间娇艳动人。
林忆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是她们第二次见面。紫芊是母亲给他哥精心挑选的通房丫头。第一次是几天前,紫芊刚进府时,来拜见过一回。
“紫芊姑娘快莫多礼!”边说边给慧香使个眼色。
慧香会意,忙上前将紫芊搀住,扶到早设好的椅子上坐下。
满屋子里的人,有些是见过,有些是没见过的。
她一坐下,众人便都若有若无的瞟她。
紫芊若无其事的掂起手中的大红漆盒,道:“大姑娘,这是我们爷让送来的!”
“有劳你跑一趟。”
抬头,林忆昔抚了抚头上青丝,微微欠身,既不逾矩,也不失礼。。
慧香挪着小碎步过去,接过紫芊手中的大红漆盒,捧到桌案上。却不动手,只拿眼瞟林忆昔,林忆昔点点头,她才小心翼翼的掀开。
一股香甜扑面而来,林忆昔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甜甜的奶香味!
再一看,大红漆盒里是一个精致的白玉盘子,盘子里静静躺着八块鲜艳粉嫩的玫瑰糕,每个玫瑰糕外面都裹着奶白色的椰蓉,闻着就很可口。
“还是我们爷想得周到……”掩着嘴,紫芊娇滴滴的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得了好吃的,专程送给大姑娘!这么精致的点心,我长这么大,竟是从未见过呢。”
“劳烦紫芊姑娘替我谢谢大哥!”
美味在前,林忆昔心情大好,嘴角弯起,漾起两个梨涡,足令万物失色。
“……”紫芊愣了一下,很快又挤出笑,“大姑娘放心,我一定带到。”
林忆昔一心盼着紫芊快些走,自己好享用美食。
可紫芊愣是有的没的说了大半天,还盯着那盒玫瑰糕垂涎欲滴的样子。
林忆昔装傻充愣,海天湖地的侃,我发誓,我绝对绝对没看出来你想吃!
等紫芊一走,她就迫不及待的行动了。
入手之后,才知道这并非普通的玫瑰糕,而是上等的玫瑰凉糕,自带冰镇效果!
呃,不对,应该是一直用冰镇着呢。
端起盘子,果然,下面铺满了冰块,有些已经融化。
没有冰箱的古代,除非是冬天,吃到冰镇东西的时候不多,也不知道大哥从哪弄来的。
含上一口,软糯中带着香甜,除了玫瑰的清香,还有一股子牛奶的香味,入口即化。
绝对是她两辈子里吃到最好吃的东西!
随后,林忆昔的脸忍不住垮了下来。
tmd,还没细细品味就咽了!忍不住又吃了一块……
就在这时,林钰来了,进来就问:“妹妹,糕点尝了么?”
“哥!”林忆昔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好好吃,哥,哥你从哪弄得?还有么?”
林钰好笑的摸摸她的头,道:“太上皇赏的,再没有了!”
林忆昔跨了脸,怪不得那么好吃呢。
看着盘子里的六只,吞了吞口水,掰着手指。
不能再吃了,两只给母亲,两只给黛玉,两只给五丫头……
随着林忆昔的动作,林钰也看过去,好笑道:“这不是还有么?”
林忆昔鼓起腮帮子,扭过头,把后脑勺对着他。
你不懂我的痛……
慧香掩着嘴无声的笑,“大爷,这都是有主儿的。我们姑娘说了,这两个是给太太的,这两个给林少师府里的大姑娘,这两个给五姑娘。如今竟是一个多余的都没有呢。”
林忆昔调整好心态,把那水亮的杏眼一抬,问:“好端端的,太上皇怎么赏了这个来?”
还不是我说漏了嘴!
想归想,他知道自己这么一说,妹妹铁定生气,便笑道:“还不是我差当得好,太上皇随手赏了?”妹妹,我保证,太上皇不知道你喜欢甜食!四皇子也不知道!
“噢……”眉头微蹙,林忆昔还是觉得奇怪。
林钰默默拍拍胸脯,还好没露馅!
“姑娘姑娘!”一个小丫头风风火火的跑来,还没走近,便被慧香闪身拦住了,训斥道:“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说了多少次了,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非得姑娘动刑罚不成?”
小丫头吓得不敢说话,身子不住颤抖。
林忆昔道:“罢了,她才几岁,知道什么规矩?”便让那小丫头上前,问是何事。
“姑娘看看这个!”小丫头递上一只白玉镯子,“我在咱们门前的山子路上捡的,也不知是谁这么大意,好好的一个镯子竟掉在地上,赶着给姑娘看看。”
“你可认得?”林忆昔问慧香,她一向在众人穿戴这些事上留心。
“我瞧着,倒像是紫芊姑娘手上戴着的。”
林忆昔便把镯子递给林钰,“哥哥可见过?”
“我从不注意这些。”林钰瞧也不瞧,扔在桌子上,“怎么,紫芊来过?”
“不是哥哥让她送玫瑰凉糕来的么?”林忆昔眯起眼,大哥还不到二十,不会就得了健忘症吧。
“是她送来的?”林钰皱起了眉,他分明吩咐小丫头惠儿送的。
且说,林黛玉接到糕点,十分欢喜。
入腹后回味无穷,当即挥毫,写了一首七言律诗,极尽赞美,命人送到侯府。
林忆昔愣了两秒才缓过来,才女就是才女,非吾类吊丝可比啊!
五姑娘林忆馨更夸张,干脆不辞劳苦赶了过来,死缠着要吃糕点。林忆昔被他缠的没法,又命小厨房做了好多糕点才糊弄过去。
吃饱喝足后林忆馨缠着林忆昔玩斗草。
所谓斗草,便是在规定的时间内,各人到花园子里找一根自认最强壮的草。然后两个人将两根草交叉,使劲儿向两边拽,草断者为输,要答应胜者一个条件。
弱智游戏,毫无技术性可言。
林忆昔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跟一个小屁孩玩了大半天,直到丫头们都累得打瞌睡。
林忆昔把草一扔:“不玩了,我也困了。”她有午睡的习惯。
“好吧,大姐姐,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
玉磬堂正院。
崔夫人坐在炕上,下面站了一个老嬷嬷。
“紫芊那丫头大爷可收用了?”
“回太太的话,未曾收用。”老嬷嬷道。
崔夫人的眉头跳了跳,脸绷得紧紧地,半天叹了口气,道:“罢了,你退下罢。”
崔夫人觉得儿子年纪大了,就算不成亲,房里也该放两个人。之前放了一个,他没动,还以为他眼光高,所以又从外面买了紫芊,可算是花容月貌了,不想还是如此。
晚间,吹了灯烛,她把自己的忧虑说给夫君。
林致远道:“钰儿也不算大,且慢慢相看着。有了合适的就定,便是没有,晚两年也使得。倒是昔儿那你盯紧,嫁妆要备足,缺什么尽管跟我说。按理,当哥哥的理应比妹妹先成家。我倒是想多留昔儿两年,可太上皇等不了啊,皇命难为,也顾不得许多了。”
崔夫人自然是一一答应。
二人相拥而眠,崔夫人白天没睡,渐渐脑袋昏沉,意识模糊起来。
“今儿在皇宫碰见了四皇子……”突然,林致远说了一句。
崔夫人身子一抖,意识清醒起来。
“侯爷……”她道,
☆、你猜你猜
“四皇子可说了什么?”崔夫人问。
“不过是下了朝,偶然碰到,闲聊几句罢了。”说着,林致远翻个身,喃喃道:“要说才干模样,这些皇子中,四皇子也算佼佼者,配我们女儿倒是天生一对。只是……”
“只是什么?”崔夫人欠身,在黑暗中抚了抚头发。
“唉,罢了,不说了!”林致远叹口气,拉拉被子,“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崔夫人那里睡得着,待要再说什么,林致远已经眯起眼。况朝堂之事,她一妇人,不好过问太多。
听着耳边沉稳的呼吸声,竟是睁着眼到天亮。
翌日,林忆昔请安,看到母亲明显偏黑的眼圈,吓了一跳。
“娘,这是怎么了?”
“昨儿没睡好,不碍事。”崔夫人揽了她,一边搂在怀里抚摸,一边道。
闻言,林忆昔垂了眼,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日子,因为自己的事,搞得全家上下不得安生。
其中,最劳累者莫过崔夫人。
想了想,林忆昔扯了扯崔夫人的袖子,道:“娘以后可要多注意身体,若非十万火急的事,尽可放权给下人们去办。莫要事事亲力亲为,把自个儿累着了,女儿可不依!”
可巧大丫头红珠捧茶走来,林忆昔赶着接过,伺候崔夫人喝了茶,回头道:“红珠姐姐,你找块干净的绸布,把泡过的茶叶包了,给太太敷眼睛,有活血化瘀消肿之效,多敷几次,也就好了。回头你再泡些红枣茶给太太喝,红枣可安神补脑,对睡眠好。”
“诶!”红珠忙端着茶碗出去。
崔夫人喜得摸着女儿的脸道:“还是丫头贴心,知道疼娘……”说到这,顿了一下,故意把脸一板,“不像那俩小子,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儿,连句贴心话也不会说!你倒巧,这些偏方都是从哪学来的?”
“书上都这么写。”
林忆昔笑笑,“那红枣泡茶的方儿最早是神医扁鹊发明的呢,既流传至今,必有实效。”
崔夫人眉开眼笑,把女儿搂在怀里一阵抚慰。
起初,林忆昔不适应这种亲昵,如今已在崔夫人的狂轰滥炸之下十分坦然了。
她笑着往崔夫人怀里蹭了蹭,拽着她的衣襟在指头上绕来绕去 。。
“娘,二哥哥可来信了?”
“没呢,倒是前儿听你父亲说抚慰边关的使节回来,说是你哥哥立了功,已升做校尉了。”
“当真?”杏眼一亮,嘴角一翘,林忆昔难掩喜悦。
“可不是真的!”说起二儿子,崔夫人脸上也漾起笑容,与有荣焉的样子。
“这可是好事呢。”林忆昔笑呵呵的,“我就说二哥哥到了战场,定是霍卫之流。以后我可威风了呢,有一个作将军的哥哥!”
崔夫人好笑的点点她的额头,“你可不能仗着你哥哥就胡闹!”
“哪能呢?”林忆昔吐了吐舌头,“娘,二哥哥何时才能回家?”
眯着眼让红珠把茶包敷在眼上,崔夫人慢悠悠的道:“这可说不准呦……许是明年,许是后年,许是……”
——
“如海兄,你可听说了?”
“何事?”看林致远的神态,林如海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事。
林致远四顾一看,周围一个人影儿也无,遂压低了声音,“昨儿送来的谍报,巡盐御史暴毙了。”
林如海腿一软,顿时头晕眼花起来。林致远忙扶住,低声道:“如海兄……”
“我没事……”林如海摆摆手,缓了片刻,方道:“这已是第二个了……若非侯爷,唉,怕是我也……”他卸任不足两载,已又两任巡盐御史死在任上。第一次还可勉强告诉自己是巧合,可如今……
“如海兄,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林致远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如海摇摇头,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
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当时没有离开江南,会是何种情况。他宦海浮沉数十载,什么浪没见过,熬到如今,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他不惧死亡,可他若是死了,撇下黛玉,还不知会被贾府那些人渣磋磨成什么样呢。
“事到如今……”林致远又不放心的四顾瞧过,然后飞快地伸出一根手指,指指天上,“太上皇对那位怕是彻底失望了……”
“是啊!”林如海点点头,叹了口气。
他早知道,自己想避过这场夺嫡之争,根本是天方夜谭!
“近日,你府门外可多了些来历不明的人?”林致远问。
“唉,一直都有,近日更多,”林如海叹口气,“只希望一切快些结束罢。”
想起四皇子的聪颖神武,和喜欢剑走偏锋的六皇子一对比,高下立判。
或许,这就是天命!
——
林忆昔的屋里仍是欢声笑语,林黛玉、四姑娘、五姑娘都在,丫鬟们有的坐在院子里看猫儿狗儿打架,有的在屋里凑趣儿,瓜子皮儿扔了一地。
几位大的姑娘凑在一起打牌,慧香、菱香、雪雁三人哄着五姑娘解九连环。
“大姐姐,我看你整日书不离手,都看些什么呢?”四姑娘一边搓牌一边问。
“横竖不是四书五经!”林忆昔笑着打出一张牌。
“那是什么?”四姑娘跟了一张,蹙眉,“《列女传》?《女经》?”
“都不是。”林忆昔摇摇头。
“那便是《诗经》、《乐府》了?”林黛玉弯着眼,笑眯眯的样子。
“都不是。”
二人惊诧,眼瞪的滚圆,林忆昔看的好笑,绷住嘴,不让笑声溢出,半天方道:“我看的都是游记、史书。”
“游记?史书?”
林忆昔点头:“咱们虽生于簪缨世族之家,打小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可外面什么样子,你们见过么?咱们谁都没见过。难道你们就不好奇?看了书我才知道世上还有奔腾望不到头的河流,与天齐平的大海。咱们虽是女儿家,也不可太故步自封,有些事还是要知道,有些见识还是要长的。”
四姑娘不置可否,林黛玉不免心有戚戚然。
她是不羁的性子,自然也渴望知道外面的世界,哪怕这想法有些疯狂。
玩了一会儿,几人累了,丫鬟收了牌,摆上点心茶水。玩性正盛的林忆馨扔下九连环,“嗷”的一声扑过来,急不可耐,“大姐姐、四姐姐、林姐姐,什么好吃的?你们给馨儿留些。”
林忆昔好笑的点点她的额头,“急什么,少不了你的!”
雪雁轻轻拿起一双筷子,小心用锦帕擦去水汽,捧给林黛玉。林黛玉接过,夹一山药糕伸到林忆馨嘴边,那丫头便就着黛玉的手吃得眯起眼来。
四姑娘给林忆昔使眼色,“瞧瞧五丫头,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林黛玉道:“这才是她的可爱之处,人的天性都是爱吃爱玩的。一旦长大,受了俗世的污染,未免就束手束脚起来,没的让人厌恶,我倒希望忆馨妹妹一辈子都如此呢。”
“可人总要长大的,”四姑娘摊开锦帕,揩了揩嘴,“谁能宠着她一辈子不成?我们现在越宠着她,她以后越要走弯路。大姐姐,你说呢?”
“咳咳,”正喝水的林忆昔被呛了一下,唬得丫头们手忙脚乱,或拍背,或递痰盂。半天才缓过来,
“呃……都有道理都有道理,咳咳……”
“大姐姐大姐姐,快给我讲美女蛇的故事!”
吃饱喝足后,林忆馨拽着林忆昔的袖子央求,完全没有自己处于风口浪尖的自觉。
“还听?!”林忆昔抚额,“你都听了八遍了。”
“不!是七遍!”某人伸出七个指头。
林忆昔:“……”那跟八遍有什么区别。
看到满屋里的人都捂着嘴笑,林忆昔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晚间,崔夫人派人叫。林忆昔到了崔夫人的正院,便被下了“禁足令”,说是这两日不要外出,有大内织造府的人过来,为她量身,赶制大婚用的凤冠霞帔。
第一次,林忆昔切切实实感到自己真要嫁人了!
两辈子,第一次结婚,为何如此不真实呢?
回屋后还一直觉得恍恍惚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临窗看了一夜月亮。
豪华府邸内,雕栏玉栋间,跳跃着一豆灯光。
主人也推窗盯着暗空中的那一轮明月,一抹黑云掠过月轮,渐去渐远。
男子看起来冷冷的,如那月光,却又多了几分英武。
“不知她可还是小时候那般……”男子自言自语。
此人便是四皇子徒祺宇。睡梦中,似乎又回到十一年前的某天,他随皇祖父出宫,在安平侯府歇脚,她四岁,他七岁。
“喂,你踩到我的花了!”
她跑来,迈着两个小短腿,风驰电掣般,脖子上的金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大胆!”他怒,一把推倒她。
“坏人!”她鼓起脸,鼻尖红红,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极是可怜,伸着胳膊要抱。
出于对弱小的同情,他抱她起来。
然后……
徒祺宇猛然惊醒,伸手摸摸右边的脸颊,似乎那里还留着某个臭丫头嘴唇的温度。
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滴们,求文收求作收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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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生日
暮去朝来,日月如梭,转眼到了二月。
二月十二,花朝节,乃是林黛玉的生辰之日。
林忆昔老早便着手准备,颇动了些脑筋,打算当日给黛玉一个惊喜。
安平侯府与林府相距不远,当天,林忆昔坐了一顶小轿,穿过两条街,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王亭芳家的递了拜帖儿,不多时看门的小子便开了正门,又从角门走出几个仆妇,欢天喜地迎了进去。
过了垂花门,林忆昔把轿帘子掀开一个角,欣赏沿途的风景。
府内花草峥嵘,小桥、流水、假山具备,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特色。上辈子林忆昔是南方人,这景致,百看不厌。
宴席摆在花厅,也即林黛玉的住所。
花厅由前后两个院落组成,前院进门是一座假山屏挡住众人的视线,左侧一间耳房,乃守门婆子所居。转过假山便是正院,除一正厅正房外,还有左右厢房各五间。
院内回廊、小亭、荷花池一应俱全,流水潺潺,松竹苍翠。
林家不愧为书香世家,处处弥漫着人文气息。林如海教女,旨在培养女儿的闲情雅致,不似某些军功立家的世族,不重子孙教养,只知挥霍浪费,临了,倒要靠女孩儿攀龙附凤以维持表面的奢华。
林忆昔远远便听见花厅里一阵笑语。
进了门,方知贾府众人已经到了,之前那阵夸张的笑声便是林黛玉的表嫂,贾府当家奶奶,人称凤辣子的王熙凤发出的。
“昔姐姐,你来了,”
一抬眼,看到林忆昔,林黛玉喜得扔下手中的贴纸,笑呵呵的跑去拉林忆昔的手,“昔姐姐来的正好,我们正说你呢。”
“说我什么?”借机,林忆昔淡淡瞟了在场诸人。
来的还真齐,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薛宝钗,就差把史湘云也带来了罢。
柳芙也在。
黛玉常去林忆昔那里玩,偶尔会碰见柳芙,一来二往,二人便熟识了。
这次黛玉生日,也请了她。
“说姐姐多早晚才来呢。”笑着把林忆昔推倒座位上,林黛玉道。
“是啊,林大姑娘!”刚坐下,林忆昔的手就被一人强势拉住,抬眼一看,是王熙凤,她一副很亲密的样子,“今儿我才算是见识了,天下竟有这般标致的人儿。林大姑娘不愧是要做王妃的,这身姿,这气派,便是把我们这些人绑一块也不及分毫呀!”
“贾二奶奶过誉了……”垂下头,林忆昔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
果如书中所写一般,这王熙凤穿金戴银、满身珠光宝气,可太阳光一闪,便晃得人眼疼。
看在王熙凤眼里却只当她小女孩子脸皮薄儿,不好意思呢,越发的拉着不肯放手,林大姑娘长林大姑娘短的叫,又道:“我可不是胡言乱语!就说林大姑娘是书香世家出身呢,世代熏染出来的,这通身的气派,不是我们这些粗人比得了的!”
林忆昔垂了头,小女儿之态尽显。
慧香很合时宜的捧出大红漆盒,不止雕刻精美、做工考究,还用五色彩带绑了一个活灵活现的蝴蝶结。
一时,众人的眼神都汇聚在慧香身上。
林忆昔趁机挣脱王熙凤的钳制,拉了林黛玉,“黛玉妹妹,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瞧瞧,可喜欢不喜欢?”
林黛玉的眼珠子已经黏在那个大红漆盒上了,显然,很好奇里面是何东西。
听到林忆昔让她当场打开,却犹豫了。
从小母亲就教她,收到礼物不要当着客人的面打开,那是不礼貌的行为。
“我……”林黛玉睁着萌萌的一双大眼,双手交叉握在胸前,“可以现在打开么?”
“当然!”林忆昔挑挑眉。
“呵呵……”林黛玉笑了两声,迫不及待的接过盒子,拽住蝴蝶结的尾端,轻轻一扯,便将那五彩丝带扯了下来。小心地把彩带装好,才轻轻打开盒子。
一张五色彩笺映入眼帘,工工整整地用梅花小楷写了一行字:
献给我最亲爱的朋友,愿她一世安好。
“昔姐姐……”林黛玉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看到这眼圈已红了。
“好妹妹,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林忆昔拍拍她的手,“不准哭的,感动哭也不行!”
“嗯……”林黛玉点点头,强忍住眼泪。
她轻轻拿开彩笺,下面是一双携手玩闹的纸裁女孩子,写了几行小子、又画了许多画儿;再往下是两个彩笺包裹的纸盒子,并排放在一起,可巧拼成一个“心”形。一个盒子里是各色剪纸,一个盒子里折叠成型的爱心、纸盒、纸花等小巧之物,花花绿绿的,及时好看。
“诶,你们瞧,这两个纸裁的女孩儿像谁?”柳芙突然道。
众人都凑过去看,窃窃私语。
半天,王熙凤拊掌大笑道:“我的老天!可不就是林大姑娘和林妹妹么,我说如何眼熟至此?”
“林大姑娘可真是有心呢……”
不知谁说了一句,林黛玉又忍不住热泪盈眶,“昔姐姐……”
“不准哭!”林忆昔瞪大眼,摆着手。
“谢谢……”黛玉点点头。
这声“谢谢”发自内心,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肯在她一个生日上非这么大心思。那么多东西,要折多久呢。况且里面又几样新的折纸,她见都没见过,折起来一定很麻烦吧。
一瞬间,满屋子的人都沉默不语。
想起自己带来的珠宝、簪环之类的东西,珍贵是珍贵,跟这位一比,少了份心意啊!
林黛玉的反应,早在林忆昔意料之中。这是她穿来后林黛玉的第一个生日,可真是费了心思。为送什么礼物想了好几个昼夜呢。珠宝金银之类,她倒是有,却未免俗气;手帕、荷包、扇坠之类的吧,自己又做不好。想来想去,倒不如做些旁人想不到的东西。
于是,便有了这些。
看到林黛玉这么喜欢,再累也值了。
“林妹妹,可巧今儿是花朝节,众人都剪了彩纸挂在树上,既然林大姑娘做了这些,也别浪费,快挂在树上大伙儿一块欣赏罢!”薛宝钗突然笑呵呵的说。
花朝节,俗称花神节,乃百花的生日,姑娘们往往喜欢剪些彩纸挂在树上,谓之“赏红”
林黛玉下意识抱住了盒子,她可舍不得挂在树上呢。
王熙凤见气愤不对,忙笑道:“我说薛妹妹,快罢了吧,你瞧林妹妹那宝贝劲儿,哪舍得挂在树上被风吹雨打呢。你倘若实在想赏红,叫丫鬟拿些彩纸来,咱们自己剪了挂起来岂不好?”
薛宝钗先是红了脸,继而哈哈一笑,道:“我不过是和林丫头开个玩笑,不想嫂子就认真了!”
王熙凤把眼一瞪,半喝半笑道:“你呀,知道我心眼实,还跟我开这种玩笑,着实该打!”说着便拉了薛宝钗作势要打,薛宝钗也作势道:“嫂子饶我这一遭罢,再不敢了!”
众人哈哈一笑,撇开此事不提。
黛玉让丫鬟们拿点心果子,泡上等上进的茶来。
王熙凤笑道:“瞧见没,林妹妹回了自个儿的家,越来越有当家柱子的架势了!”
不多时,点心果子茶水都到了,众人或下棋,或打牌,或玩闹。林黛玉拉了林忆昔在炕桌前坐下,问:“昔姐姐,馨儿那丫头没跟你一起来?”安平侯府如今的三位姑娘,她都请了。四姑娘不过是几面之缘,她不来,已在林黛玉意料之中。可五姑娘,她时常带她玩的,她跟她也亲,不该不来的。
“那丫头!”林忆昔呷了口茶,“前儿调皮崴了脚,如今还躺在床上呢。”
“什么!”林黛玉身子一抖,差点把手上端的盖碗给摔了,“不要紧吧?”
“没什么大碍,养个十天半个月,保证跟之前一样活蹦乱跳。”
林黛玉拍拍胸脯,不住念佛。
“阿弥陀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明儿我去你们府里,得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林忆昔淡淡一笑,“但愿你说了有用,那丫头,猴儿似的,早晚要闯祸,让她提前吃点教训也好。吃一堑长一智,免得她得了意,以后越发难以遏制。真成了假小子,以后谁敢娶呀!”
林黛玉是古代标准的大家闺秀,一言一行,从不逾矩,乍听了“嫁”、“娶”之字,羞得红了脸,又怕林忆昔笑她,便端起盖碗,佯作喝茶。
林忆昔也只当没看见。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嚣,林黛玉忙叫丫鬟,“去看看外面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正说着,一个婆子进来说:“终究是吵到姑娘们了!宝二爷吵着要来花厅,不相干,我们已经拦住了,姑娘奶奶们接着吃接着玩。”
“既拉住了,为何还吵嚷呢?”林黛玉道。
“呃……”婆子瞥了贾府众人一眼,“是,是……”
“是什么?但说无妨!”林黛玉皱起眉头。
“是,姑娘!”有了自家姑娘撑腰,婆子大了胆子,上前道:“我们告诉宝二爷里面都是各府姑娘奶奶,他进来不合适。宝二爷不听,非说在家里姐姐妹妹嫂子的屋子都是随进随出的,怎么这里就不行了?还说给姑娘准备了礼物,要亲手交给姑娘。他是主子,又是客人,我们不好十分拦,所以才吵嚷到现在……”
林黛玉绷着脸,身子微微颤抖……
正在此时,外面又是一阵声响,众人都道“老爷来了老爷来了”。
唬的满屋子的姑娘奶奶都找地方躲,独林忆昔镇定自若。
林如海是个有分寸讲规矩的人,不会在知道女儿有外客的情况下进院来。他来此不过是一个目的,那便是,把贾宝玉拎出去。
林黛玉只听得父亲训了贾宝玉几句,接着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然后鸦雀无声,想是已经走了。
王熙凤咬着唇,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憋了半天,才挤出笑,拉了黛玉的手,道:“好妹妹,别跟你宝哥哥一般见识。你也知道,他是老太太宠坏了的,他也是好心,知道你生日喜得什么似的,天天问我何时来林府,可见他心里时时惦记着你呢。”
“链二嫂子这是什么话!”林黛玉板了脸,“我一个闺阁女子,哪容得你们这么糟蹋?我不过是白在你们家住了几年,也不过是和姐妹们在一处,饶像你这么着,逢人就说一个爷们惦记我,我还怎么活?”
说着便掩面,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王熙凤愣了片刻,忙揽住黛玉,道:“我该死,我原说错了的,我向妹妹赔不是,妹妹大人有大量,可饶了我这一遭罢……”
☆、危险危险
荣国府,后院正房。
贾母歪在炕上,眯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中的一只雪白的小猫。
那猫想跳走,贾母察觉,心里便不乐,死死掐住了它的脖子。小猫被掐得难受,死命蹬着爪子,“喵喵”地叫的凄厉。贾母嫌恶的皱眉,一把扔在地上,骂道:“畜生,不识抬举!”
那小猫不过巴掌大,看着还不满月,被这么一摔,四肢便贴在地上起不来,哀哀低唤。
小丫头见贾母不高兴,慌的提着小猫的爪子提走了。
王熙凤莫名觉得有些悲哀,不说话,只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
“林丫头还是不肯来咱们府里住?”半晌,贾母懒洋洋地开口,仍是眯着眼,“你这个当嫂子的亲自去请,还不中用?”
“是,老祖宗。”王熙凤躬身道。
若是往常,她可能还玩笑几句糊弄过去,今儿目睹了方才之事,知道老太太正烦着呢,不敢造次。
贾母闭了闭眼,深吸几口气,半晌叹道,“这是跟我离了心啊……”
王熙凤垂首肃立,不敢答话。她能怎么说,说老太太您多想了,林丫头还是向着您的?如今不过是离别了父亲几年,才见面,舍不得离了父亲。
这不是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么。
回头老太太说,那你去把人请来罢。自己上哪弄人去?
她是看出来了,林姑父摆明要跟自己府里划清界限。到时候铁定是两处都得罪,两处都不讨好。
这趟浑水谁爱趟谁趟,横竖她王熙凤不趟!
而此刻,梨香园内,薛宝钗也正盘问丫头们。
“姑娘,我都打听了,”莺儿道,“林府那么大个宅院,现在都是林姑娘管着。自紫鹃姐姐被送回贾府之后,雪雁便做了大丫头,同王妈妈一道儿帮着林姑娘处理内外诸事。林姑娘的月钱是五两银子,但听说从未领过。她想要什么,或是要买什么东西,随时从账房支取。林姑娘身边雪雁如今的月钱是二两银子,四个二等丫头每人一两,其余小丫头有一吊的,有八百文的,也有五百文的。”
“好了,你们都下去罢!”薛宝钗淡淡吩咐。
此刻的她脸色铁青,绞着手帕子,把一双小巧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林家竟如此富有……”她自言自语,极缓慢的踱着步。
突然,嘴唇猛地一疼,薛宝钗下意识的舔了舔,舌尖传来咸咸的血腥味,方知是咬破了。以往,林黛玉寄人篱下,常自嗟自叹,用贾家一草一纸心里都不安。自己还时常劝慰,每次从黛玉那回来,都是满满的优越感。
如今,她可是得了意了!
住的那般豪奢不说,连身边的丫头一个个的也都穿金戴银,拿着那么多的月钱。
想起自己那哥哥不省事,一味被人坑蒙拐骗,平日不着家,惹了事倒知道回家拿银子摆平。至如今,家业日渐萧条,下人们一吊半吊钱母亲都要感慨给的多了。
薛宝钗恨得咬牙。
牙咬没咬坏,无人可得而知;便是咬碎了,她也不会告诉人。不过她房里几件平日喜欢得不得了的瓷器摔得粉碎,丫鬟们可都看在眼里呢。
春暖花开,日子在各种赏花宴、诗会中过得飞快。
转眼,便到了林忆昔的生日。
过了生日,林忆昔便十五岁,正式成年了。因此,崔夫人极为重视,提前一个月便开始准备。自进了五月,便有不少世家姑娘们送来贺礼。
当天,安平侯府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因是准王妃的成年礼,当天一早,礼部便奉旨送来女四书一套,如意一柄,东珠八颗,彩缎八匹,金锭八对,玉杯八只。太上皇又令赐珊瑚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