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义简单来讲,就是世界的本源是物质……”
时千饮:“降物师创造的核心理论?”
岁闻本意不是这样,他有点吃惊:“被你这么一说,突然发现居然还可以这样解释,你让我觉得降物师突然有科学依据了……”
他接着又说:“恐偶就是害怕人偶。”
时千饮笃定:“你不害怕。”
岁闻当然不害怕,但时千饮这么一本正经地说个理所当然的事情还挺好玩的。屏幕上的交谈还在继续,他和时千饮的脑袋也越凑越近……
最后,轻轻碰在了一起。
陈兮兮忽然在群里说:“做个实验吧。实验检验真理,我们将它单独放置,它会动,就很有问题;不会动,就暂时没有问题。”
岁闻:“怎么做实验?”
陈兮兮没有回答,但是紧接着,群里的另两个人都看见群中闪出了一条消息。
费羽被邀请入群。
本班班长,姓费名羽。
费羽进入,还没来得及出声,陈兮兮就继续发言:“今天上午第四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课的时候,班长会为我们把还留在班级中的同学都给清空,到时候,班级里就是一个完全单独的空间了,我们躲在走廊里偷偷看着……”
费羽:“???”
班长匪夷所思,一时半会,不止没有退群,还冒泡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兮兮:“班长,看见了微信群的名字了吗?
费羽:“当然。”
陈兮兮:“顾名思义,我们遭遇了一场灵异事件,我捡到了一只会动的娃娃,它正追逐着一个人。”
董深:“就是我……”
陈兮兮:“所以,班长要不要加入进来,探索一生也未必有一次机会的灵异事件?”
微信群里长久的安静。
长久的安静之中。
费羽的消息跳了出来。
这位其实和学习委员不怎么对付的班长,还是屈服在了自己的好奇心下。
费羽:“我明白了……”
***
心里悬着什么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又难熬又快过。
一个眨眼的时间,上午的第四节课来到,大家陆陆续续离开教室。前一刻还满满当当的教室后一刻只剩下堆满桌子的课本和有些歪斜的桌椅。
寂静持续了一会。
阳光和风,就像无所不在的监察,来回将教室扫视,偏偏不带一丝声响。
突然,寂静的教室里传来响动,像是老鼠啃食什么东西的细碎声响。
一丛金色的头发最先从抽屉里掉了出来;紧接着,蓬松的白裙子出现;再然后,人偶的手脚跟着伸出。
这被陈兮兮放在抽屉里的人偶,正挣扎着,爬到抽屉的边沿,扯着抽屉,掉到地面。
“啪”。
一声,不止响在地上,也响在众人的心中。
摔在地上的人偶费了不少的功夫,总算是翻了个身。
它想要重新站起来,但在它站起来之前,一双,两双……五双鞋子走到了它的面前。
岁闻五人进了教室,围在人偶身前,默默看着人偶。
下一刻,岁闻弯腰,将地上的人偶抱起来,拍了拍人偶身上的灰,把它放置在桌面上。
于是众人从站着变成坐着,五人围坐在人偶身旁,看着娃娃又面面相觑。
随后,董深弱弱说:“岁闻……”
费羽:“你是庙祝的孙子。”
陈兮兮:“所以就你上去问它吧!”
岁闻觉得最近自己庙祝的孙子这一身份非常惹人注意,跟画了个重点符号似的。他沉稳地说:“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娃娃是遥控的,正有一个人躲在暗处,遥控娃娃,看我们一本正经地以为碰到灵异事件……”
其余几人一声赞叹:“钢铁唯物主义精神!”
说归说,岁闻还是走到了人偶之前,并且把时千饮也给拖了进来,还不忘扣两张卡牌在掌心。
一切妥当,岁闻开口,先问人偶:“你是来找董深的吗?”
董深打了个寒颤。
沉默的人偶转转玻璃体,看向董深。
董深:“它没说话,也许不是……”
没有舌头的人偶当然不会说话。
岁闻补充说:“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短暂的安静。
安静之中,关节摩擦的细碎声音响了起来,人偶点了点头。
岁闻:“你是来害董深的?”
人偶摇了摇头。
岁闻又道:“你是来帮董深的?”
人偶顿了顿,继续摇头。
岁闻:“你是……”他猜测,“来找董深帮忙的?”
这一次,人偶不摇头也不点头。
人偶没有反应,岁闻也没有再说话。
四下里有点安静。
安静之中,恐慌不已、想看人偶又有点不敢看人偶的董深突然有了发现。
他迟疑地上前两步,凑近桌上的人偶,仔细端详了下,突然叫道:
“……等等,大家,这个娃娃我好像认识。它似乎是我妈妈的东西!”
董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教室里安静了一下。
紧接着,陈兮兮有点迷惘:“这代表了什么……”
她有些话藏着没说。
这代表了什么她还不清楚,但是她对董深妈妈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
她看着周围,从其他人的脸上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唯一这样想的人……
这一下,她也有点冷了。
既然这个娃娃是董深家的东西,那事情就有了头绪了。
岁闻问董深:“这个娃娃之前也是这样的吗?”
董深结结巴巴:“不,不是。她原本叫娜娜,她的手上有一束薰衣草,身上还有很多其他的头饰吧……”
岁闻:“它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妈妈把它丢弃了吗?”
董深:“我,我不知道,我平常不太注意这些的。不过我妈应该不会吧,她很爱这些娃娃的……”
两人交谈的时候,娃娃开始动了。
它突然迈步,摇摇晃晃向董深走去,一路走到桌子上最靠近董深的边沿位置,再伸出手。
董深头皮发炸,忍不住倒退一步。
站在桌子边沿的人偶的手伸在空荡荡的半空中,看着也像要一头跌下空荡荡的桌子边沿。
岁闻伸手推了推人偶,把人偶推得进去一点。
然后他转头对董深说:“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它有什么目的,它都是为了你出现在这里的,你要不要和它交流一下?”
董深快哭了:“我……我……”和一个人偶要怎么交流啊?!
人偶转身,一摇一摆离开了桌子的边沿。
众人有点茫然,盯着人偶的动静。
就见人偶迈着小短腿,艰辛地跨过桌子上的一切障碍物,来到放在桌角的书堆前,将小手放在书堆上。
岁闻一下反应过来,扯过一张字:“你认字?想用字典拼凑出话来?”
数双目光之中,人偶缓缓点头。
既然人偶认字,事情就好办了。
陈兮兮在班级里找到了本中文字典,拿给岁闻。
岁闻翻着字典,开始寻找人偶要的那些字。
一场漫长的、堪称一个字一个字地搜寻之中,大家总算凑出娃娃想说的话。
那是——
“董深,我是你妈妈,救救我!”
22、门后有虎
“叮铃铃——”
“叮铃铃——”
突兀的铃声在教室之外响起,前一秒钟还安静的教学楼“哄”地一声活了过来,学生们匆匆走进教室,原本笼罩在教室之中的沉寂霎时被人群冲散。
人偶立刻躺平,忽然装死。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岁闻拿起桌上的人偶,说:“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其余几人以敬畏的目光看着手拿人偶的岁闻,毫不迟疑,乖乖听话。
新的地方就是教室门口的小花园。
小小的花园里头有张石桌,石桌配有几个石凳,四下开阔,他们完全可以放心谈话——秘密的对谈,并不需要一定安排在没有人的角落里。
坐在石桌旁边,除了岁闻和时千饮以外,其余人显然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并没有谁开口。
岁闻等了片刻,主动问董深:“你相信娃娃对你说的话吗?”
董深的脑袋正被那句话给炸得七荤八素,他喃喃道:“不是很相信……”
岁闻:“一点也不相信?”
董深的目光不由自主就瞥了人偶一眼。
明明人偶根本没有办法做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上面那句话后,他总觉得人偶低落了很多……
董深嗫喏了下,说:“也不是不相信……”
几人:“……”
费羽和陈兮兮以鄙视的目光看着董深。
信还是不信,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董深冷静了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管这个娃娃说什么,我都要真的见到了我妈才好下定论,所以我现在就回家看看我妈。”
好,有担当,平常真是看错你了,还以为你就是个油腻的胖子!
费羽陈兮兮正要鼓掌,十分有担当的胖子已经一把抓住岁闻的手腕,坚决说:“好同桌,请你和我一起回家。你是庙里头的人,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就是你的主场了!”
其余人:“……”
原来不是个油腻的胖子,是个怕死的胖子……
***
学校有教职工宿舍建的非常不错,一梯一户宽敞三居,哪怕老师带着老人小孩一起住进来,也不显得逼仄。
不过董深家里暂时没有老人,所以现在,紧闭的大门之内,就只有董友军和他的妻子。
岁闻与时千饮带着董深和陈兮兮站在大门口,缺了个费羽。
班长偶像包袱太重,坚决不肯过来和老师探讨封建迷信问题。
现在四人站在门口。
董深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鼓劲,掏钥匙开门。
大门开启,微风吹来,没有脑补的阴晦,宽敞的三室户客厅与饭厅连成一片,左右通透,窗明几净。
……只是正常人眼中的情况。
冰凉的玉白色瓷砖在为室内的同时,也带来些许寒冷。
岁闻的目光先凝结于主卧室的门上。
紧闭的房门门缝之中,正有丝丝缕缕的黑雾自门缝中透出,如同蛛网,正试图将门织入怀中。
接着,他又将目光转移到玄关一角,也就是自己所站位置的旁边。
这里有散落在地的塑料袋和透明盒子。
那上边残留着一点点的黑雾,还有一只小小的紫色薰衣草。
这时,卧房门咔嚓一声响,董友军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一眼见到在客厅一字排开的学生们,有点错愕:“你们怎么来了?”
当董友军出来的时候,乖巧呆在岁闻手上的人偶动了一动。
岁闻低下头看着人偶。
人偶又不动了。
董深上前一步:“爸,我……”
不等董深把话说出,岁闻先戳了人一下,在对方迷茫回头的时候,暗暗指指地上的东西。
董深低头看了一眼,了悟了,嘴里的话变成:“爸,这是装娜娜的盒子吧?它怎么被丢在地上了?”
董友军不是很在意地看了一眼:“昨天我和你妈说了,让她把一些没用的娃娃丢掉,这是你妈整理出来,刚准备丢呢……”他再看空盒子,奇道,“娃娃呢?”
岁闻不动声色藏起了娃娃。
岁闻没有二次暗示,董深就按照之前说好的开口:“爸,娃娃待会再找,我的同学关心妈妈,所以一起来看看,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董友军眉头皱起:“怎么这时候来?你妈正在休息呢。”
董深:“我们保证不吵到妈妈,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董友军坚决道:“现在不行,你妈心情还没稳定,等她好了点你再带同学来看她。”
董深:“爸——”
卧室的门缝之下,黑雾突然激涌,像是潮水一样,从薄薄的缝隙中汹涌喷出,一下就吞没了半扇房门!
岁闻心中一紧,提声叫道:“小心,卧室——”
但他提醒得太迟了,他声音响起的同一时间,卧室的门“哐当”一声开了。
手握玻璃碎片的女人站在门后,以和早晨在教室前的姿态一样,僵硬着,高高扬起手,重重刺向董友军——
有风自后呼啸。
前方儿子面露恐惧。
种种异样使董友军心生警惕,仓促间向旁一闪。
吹向后脑的劲风刮过他的肩膀,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什么划过,猛然一凉,随后产生撕裂似的疼痛!
董友军踉跄两步,跌倒在地,视线偏转,看见身后的女人。
同时间,女人追上董友军,再度扬起手来。
又一道凌厉劲风。
这一次,锐利玻璃寒光凛凛,直击董友军的眼睛。
这一次,岁闻也及时将物忌召唤出来了。
他伸入口袋的手扣住了栏杆卡牌,体内灵力一摧,附着于卡面的栏杆立刻吹出一团灰雾,凝结于女人足前,拦住女人前行的脚步,让她磕绊了下。
跌倒在地的董友军抓住这个机会,手脚并用,自地上爬起,向前两步,抱住女人的同时高高举起她捏着玻璃的手!
伤人者与被伤者正在角力,场面一时混乱。
董深先是呆住,跟着回神,他扑上去想要拉开两人,但紧密扭在一起的两人让他做了无用功,他急得团团转了一圈,突然叫道:“报警!爸爸,报警!”
董友军觉得妻子力大无穷。他气喘吁吁,断断续续说话:“报——报什么警,家务事不要找警察来!你们快走!我来安抚你妈妈。”
董深急得不行:“爸,这怎么行!”
董友军也是上火:“这怎么不行了?不要再刺激你妈了!”
急切之间,董深脱口而出:“我妈不是我妈,她和娃娃互换了身体,现在在妈妈体内的是个娃娃,我们要救回妈妈!”
混乱的室内居然有了一瞬死寂。
旋即,荒唐的话让董友军怒气冲天,一下爆发,先控制住妻子,再转脸朝儿子爆喝:
“你妈没疯,你疯了吧,给我滚出去!”
“砰”地一声,大门在几人眼前重重关上。
闭合的门如同守关的钢铁巨兽,威风凛凛伫立众人之前,隔绝内外。
董深都快哭出来了,他扑到门上用力敲门:“爸,我的亲爸,我没有胡说啊,你快开门,我有证据,我手头有娃娃,娃娃是我妈——”
回应他是来自门内干脆利落的“咔嚓”声。
董友军对儿子忍无可忍,不止关了门,还上了锁。
通过正常方式沟通董友军已经没有希望了,岁闻冷静地把董友军从门前拖起来,带到走道间:“你爸不相信我们说的。”
董深气得一脚踹向墙壁,在墙壁上留了一道脚印:“我爸教书教得脑筋都死了,他就不觉得我妈大变样了吗?”
陈兮兮说了句公道话:“实话实说,物理老师不信这些是正常的。”
董深:“但他可以不信,我妈不可以等啊!现在这该怎么办——”
岁闻:“你说到重点了。”
其余人一起看向岁闻。
董深:“什么意思?”
岁闻提醒众人:“我们的目的不是说服你爸爸,而是见到你妈妈。之所以要先和你爸爸说,只是因为他正好在家,阻止我们去看你妈妈。”
陈兮兮回过了味来:“你的意思是……”她的视线和岁闻的一碰,说出了岁闻的意图,“我们只要把董老师从屋子里调走,调虎离山,就好了,是吧?”
岁闻:“唯一的问题是怎么调走。”
陈兮兮沉思片刻,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有办法了,你们等着。”
说完,她理理头发,拨通了费羽的电话。
电话被接通。
当费羽的声音响在电话那头的时候,陈兮兮灿烂一笑,娇声说:“班长,又要麻烦你了。”
费羽:“……”
可怕,我现在挂了电话还来得及不?
***
学生们在的时候,嫌他们莫名其妙惹人烦。
学生们走了以后,又觉得这个屋子似乎有点空荡荡。
但无论如何,再次把妻子弄到卧室里安顿好之后,董友军还是长松了一口粗气。
他像之前一样仔细地关上卧室的门,按了按渗血疼痛的肩膀,来到客厅,刚倒了水刚刚喝上一口,室内就响起了急促的铃声。
嘈杂的铃声不知从何处传来,闹得人心烦意乱。
董友军放下杯子,茫然环视客厅一圈,才意识到铃声正来自自己身上,自己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手机,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响起了一道急促的声音:“董老师是我,三班的费羽!”
是三班班长费羽?他没事打电话来干什么?
董友军敷衍学生:“我今天请假了,你有什么事找高老师去吧……”
费羽气喘吁吁:“不是的,董老师,刚才董深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现在人在校医院!他看着摔得还有点惨,董老师你有时间就来看看吧!”
一个霹雳响在了董友军脑袋上。
“什么?!”董友军立刻站起,紧张急促的动作带得坐下的椅子发出“刺啦”的后退声,“你呆在那边别动,我立刻就下去!”
说罢,董友军再也不顾上什么,匆匆出门,冲下楼去。
***
大中午时间,阳光正烈,散乱的影子摇曳在水泥地面上,整个校园里,只有三两只小猫还在闲逛。
因此,当董友军急切仓惶的身影从楼宇之中跑出的时候,他的行踪立刻落在了藏身职工宿舍楼旁的三人眼中。
这三人正是岁闻、时千饮,还有陈兮兮。
陈兮兮的主意非常简单:用班长假传董深受伤的消息引出董友军,再由这两人拖住董友军;他们则打个时间差,趁机拿着董深的钥匙上楼,见董深的妈妈。
简单的主意显然十分好用。
董友军离开之后,岁闻三人光明正大地走进了职工宿舍楼。
电梯门口,陈兮兮钥匙交给岁闻和时千饮:“你们上去吧,我在这里给你们守门,等董老师来了就给你们发消息!”
岁闻伸手接钥匙,一下没有接过,陈兮兮根本就没有放手。
陈兮兮慎重道:“你们上去以后,记得开手机摄像,将一切诡异的事情摄录下来,这可是我说服班长胨奶跫!
岁闻:“……”
陈兮兮还没说完呢,她又叮嘱道:“当然,如果出现了什么危险,别管其他,拔腿就跑。岁闻弟弟,你的武力值很高,你哥哥就交给你保护了。”
时千饮:“……”
陈兮兮留在了门厅,两人带人偶上楼。
封闭的电梯之内,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一路上跳,当跳到十二层的时候,“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董友军的家门再一次出现眼前。
岁闻站在门口,正思考一件事:“你说,娜娜是因为被主人丢弃,所以产生物忌;再迁怒于董友军,为了杀死董友军而侵占了主人的身体吗?”
时千饮:“或许吧。”
岁闻:“你看上去不是很在意这些。”
时千饮:“我只在意力量的碎片。”
岁闻:“嗯……”他实话实说,“其实我也更在意这个。不过碎片和玩偶目前已经合二为一了,所以——”
时千饮:“所以?”
岁闻淡定回答:“所以如果物忌过于强大,我们就跳窗逃跑吧。”
说罢,岁闻用钥匙打开了房门,一步踏入。
窗明几净的屋子依旧窗明几净。
但没了董友军在,室内更加寂静无声,被黑雾笼罩的卧室门更加阴森不祥。
岁闻一鼓作气,几步上前,再推开了卧室的门。
这个瞬间,如大水决堤,浓郁的黑雾从中一涌而出!
23、暴怒
黑雾如同浓烟翻滚一阵,渐渐散开。
岁闻这才看清楚室内情况。
只见董深的妈妈正被束缚在床铺上边,被撕成一条条的床单绑住了她的手脚,她僵硬地躺在床上,像一根直直杵着的木棍。
躺在床上的女人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威胁。
但想想一天之内她的所作所为,就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威胁。
岁闻暗暗扣紧了自己的卡牌。
他这时才有了许多纠结。
物忌是要驱散的,但物忌占据了人类的壳子,万一他和物忌打斗,伤害到董深的妈妈,该怎么办?
正纠结之际,怀中的人偶突然动了动。
岁闻低头一看,看见人偶挣扎着向前伸手。
岁闻:“?”
这时床上也有了动静。
原本不言不动的女人转过了眼睛。
她牢牢盯着人偶,不再像个死人,而开始挣扎着想要靠近岁闻!
不对。
她要靠近的不是自己。
她要靠近的是人偶,人偶也想要靠近她。
发现了这一点的岁闻心生疑窦。
他犹豫了下,前走几步,带着人偶,来到女人身旁,同时他问怀中人偶:“你想干什么?需要字典吗?”
人偶没有理会岁闻的建议,在岁闻向床上女人走去的过程之中,它始终执着着伸出手,直至与女人的距离不过只剩最后一点点。
这一点点的距离,好像只要再倾倾身,哪怕是一只小小的人偶,也可以够到了。
到了这个时候,原本急迫的人偶和女人一反先前,都平静了。
女人重新躺回床上,静静看着人偶。
人偶也看着女人。
长久的凝视之中,连空气都沉寂凝固。
好像不用任何沟通的媒介,文字、声音、手势,只通过眼神,就能够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样的对视持续了一分钟。
一分钟后,人偶突然向前倾身,抬高手臂。
它的手掌碰触到了女人的面孔,它轻轻抚摸女人的脸庞。
女人的眼神依旧空洞冷漠,但两行淡红的泪,从她眼眶之中,静静淌了下来。
下一瞬,岁闻发现卧室里的黑雾动了起来。
游离在卧室各处的黑雾被吸收入女人体内,在女人身上不停旋转,最后化成一道黑色旋风,冲入人偶体内!
***
隔着十几层楼,正发生在卧室的惊人变化完全没有影响到门厅中的陈兮兮。
大中午的,左右都没有人,陈兮兮无所事事,正拿着手机刷微博。
结果才将自己的爱豆舔过了一遍,身后倏忽伸来一只手,粗暴地将她的手机给夺走!
陈兮兮吓了一跳,正要发怒,一眼对上董友军的面孔。
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背后的董友军站在阴影处,看不太分明。
陈兮兮舌头打了个结:“董……董老师!”
风呼地从门口吹过,发出“呜呜”的怪声。
董友军手握陈兮兮的手机,还没有暗下的屏幕在厅中散射着刺眼的光。
门厅内外,似乎光暗两个世界。昏暗之中,董友军的脸色有点不好。
一些奇怪的气氛正在酝酿。
就在陈兮兮退后了一步,忍不住想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
“叮——”
电梯门骤然滑开,乘电梯下来的人从中走了出来,交谈声冲破了门厅的安静,他们还向董友军打了声招呼。
教职工宿舍楼中,就没有不认识的住户。
董友军侧头看了几人一眼,缓了缓神色,和几人寒暄两句,看着他们走出了宿舍楼,才转对陈兮兮说:“你没事呆在这里干什么?”
有了之前的缓冲,陈兮兮镇定多了:“没干什么啊老师,我就是在这里玩一下手机。”
董友军打量了陈兮兮一会,冷冷道:“学校规定不能带手机进来,你的手机我没收了,回头让你父母来我这里领。”
陈兮兮可怜兮兮:“老师,你别这样,我妈会骂死我的……”
董友军不管这个学生,收了手机进入电梯,直接上楼。
刚才打开的电梯再度合上。
当两扇门拢住最后一丝缝隙的那一刻,一人向上,一人往外。
陈兮兮立刻收起自己的张苦逼脸,拔腿向外,跑去找董深和费羽。
现在岁闻两人现在还在楼上,肯定被董老师堵个正着,得把董深叫来把捞回两人!
***
狭小的电梯之中,光线明亮。
陈兮兮的手机还亮着,上面正显示当红明星江兴的微博主页,看着就像是陈兮兮说的那样,呆在职工楼下玩一玩手机。
董友军将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
他有很多疑惑。
刚才他接到儿子跌下楼梯的消息匆忙出来,跑到一半想起来给校医院的医生先打个电话,结果对方告诉他,整个中午根本没有人来他这里看伤。
儿子根本没有跌下楼梯。
这一群小鬼合伙起来骗我,是为了什么……
电梯轻轻一震,到达指定楼层。
电梯门滑开,董友军向前迈步,他无声无息打开了外头的门,随即箭步往前,猛地推开卧室的门。
他大喝一声:“你们——”
但卧室空荡荡的,除了坐在床头的妻子,一个外人也没有。
现场当然有人!
董友军来得太快,岁闻和时千饮甚至来不及拉开窗户跳窗逃跑。
千钧一发,时千饮将岁闻往身前一拉,使用能力将两人一同隐藏。
岁闻的背撞在了时千饮的胸膛上。
他们贴合一起,站在床头柜前,窗户旁边。
三室的屋子不小,但主卧不算大。两人和董友军只隔着一张床的距离,能够非常清晰地看见对方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的面孔。
他眉头扭起,嘴角抽搐,瞳孔微微紧缩,呈现着一种从未呈现在学生面前的愤怒。在岁闻的记忆里,这位物理老师一向平平淡淡,不怎么生气,偶尔还挺幽默的。
卧室里一片安静,董友军没有说话,女人也没有说话。
很快,也许是因为没有看见外人在,董友军脸上的愤怒变成了狐疑,他向前走了两步,先看了衣柜、洗手间,这样能够藏人的地方,但一无所获。
他的神情平静下来了,还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他沿着床头走到妻子所在的床边,中途经过岁闻和时千饮所在。
卧室就那么大,床的边沿到窗户的位置,压根不容三人一同并立。
时千饮调整位置,侧身避让;岁闻也连忙将身体再往后靠,两人斜靠彼此,脸贴着脸,肩膀挨着肩膀,完全挤在了一起。
咚咚咚。
董友军越走越近,脸上的细纹清晰可见。
咚咚咚。
董友军越过他们,两者衣服相互摩擦,对方毫无所觉,径自向前。
岁闻悄悄地呼出了一口。一口气后,才察觉到响在耳旁的两道心跳声。
这两道心跳声,一道是自己的,一道是时千饮的。
它们一同跳跃,快要融合在一起了。
董友军走到了妻子跟前,他问妻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女人抱着娃娃,没有说话。
董友军又问:“刚才有没有人进来?”
女人还是没有说话。
于是董友军骤然抬手,一巴掌重重扇向妻子的脸:“和你说话呢!”
“咚”地一声,女人脑袋撞上床柱,整张双人大床剧烈一抖,鲜血自被凌乱黑发覆盖的脸颊下淌出,滴落在床单一角。
董友军视若无睹,再度一声爆喝:“装疯卖傻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董友军的行为毫无征兆,等岁闻反应过来之时,一切已经发生了。
瞬间的吃惊与震动之后,这件事情的最后一点叫人疑惑之处也解开了,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子。
一切疑问都解决了。
人偶为什么只针对董友军,为什么在看见董深妈妈的时候哭了,为什么轻而易举再和主人交换回身体……
人偶不是想要侵占董深妈妈的身体。
它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主人。
因为董友军家暴!
岁闻于一团乱麻之中理清楚了一切。
这时,前方再传来“啪”的一声!
他朝前看去,正看见董友军夺过妻子手中的人偶,用力一拽,向旁一丢!
人偶在董友军的粗暴动作下身首分离,飞上天空。
等、等等……
岁闻心头咯噔一声,极快地伸出手,想要捞住人偶,他的手掌也确实碰到了人偶,但飞在半空中的人偶像根冰柱,又像只刺猬,还才碰到一点,已经让岁闻手指疼痛麻痹。
他一下没有拿稳,让人偶飞过了自己的指尖。
这个抛物线还是完成了。
人偶掉落在地。它的身躯并在地板上弹了两下,无力地平摊着;脑袋则骨碌碌转了一转圈,最后稳稳站在门口处,冰蓝色的眼睛,直直看向董友军。
……好像也在看着自己。
岁闻心头冒出了一股寒气,正要召唤形灵,又一声哗啦响动自背后传来,董友军将女人从床铺上拉扯在地,狰狞又疯狂地踢着女人的小腹。
女人倒在地上,黑色的长发覆盖她的面孔。
疼痛也不能让她闪躲哭喊。
她似乎彻底放弃了。
黑雾开始弥散了。
这些原本被束缚在人偶体内的阴晦力量,正慢慢地从人偶的断口处蔓延出来。
但它们不再四散于房间之中。
它们就沉淀于人偶的残破的身体之下,组成了一块圆形的黑斑,一缕一缕的黑雾出现,又一层一层地往下降,稀薄的黑雾变得浓稠,浓稠的黑雾滴出水来,再凝成了一层果冻似的形体。
这道黑浆似的形体刚刚生成,还有些迟缓。
它迟缓着,慢吞吞沿墙壁与地面慢慢向前,目标明确,正是殴打妻子的董友军。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董友军没有关门,赶来的董深带着陈兮兮和费羽一起冲了进来,刚才进门,他就大喊一声:“爸,是我让我同学进来的——”
而室内的情况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被加害者与受害者共同掩藏的一切终于曝光。
董深懵了:“爸……?”
岁闻要冲上去阻止董友军家暴的步伐停住了。
因为董深比他更快。
董深在短暂的茫然之后,以和体型绝不相称的速度直冲上前,拦在自己妈妈面前,他叫道:“爸,你干什么打妈妈,娃娃俯身到你身上了吗?!”
他喊声才落,黑浆就蔓延到了董友军的身后,它接触到了董友军影子。
然后,影子蠕动了起来。
它攀上董友军的脚踝,小腿,腰部,后背,最后来到对方的肩膀。
一道长长的,仿佛人形一样的黑浆,就这样紧密贴合在了董友军的背后。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个恐怖。
陈兮兮和费羽倒抽了一口冷气。
拦在妈妈面前的董深呆了呆。
董友军也感觉到脖子凉嗖嗖的。
在儿子叫喊之下也没有停下动作的他这时候倒是顿了顿,看清楚了众人惊悚的目光。
怎么了?
不等他伸手向后,一直躺在地上的女人突然蹿了起来,将丈夫和儿子全部拦在身后,她无比刚强地保护着家人,由自己面对这一巨大的恐怖黑影,她尖叫一声:“娜娜,停下!”
可董友军再度一巴掌将拦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扇开。
他并非没有看见身前的危险,他也正战栗于眼前的恐怖。
他的一切动作只是下意识的,下意识决不让女人忤逆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岁闻:“……”
他内心,徐徐响起了一道声音。
糟糕,完了……
真的完了。
这一幕最终完全激怒了人偶。
岁闻仓促召唤出的栏杆被人偶一脚踢散,疾驰向人偶的汽车更被人偶随手撕裂。狂怒之中,人偶身上的黑水爆炸了,黑浆如箭,射中室内的每一个人。
它不再只针对董友军,它吞噬了现场的所有人!
24、玩偶世界
这里是一间更衣室。
天花板上蒙着层最普通的碎花壁纸,旁边是两条长长的衣服架子,各色各样的衣服密密塞满了架子,从裙子到裤子,从男装到女装,旁边还放置有鞋与包,甚至还有十来顶款式不同的假发。
坐在地上的岁闻茫然了那么一小会。
人偶爆炸之后,他毫无抵抗能力地被抛了起来,他感觉天旋地转,更在旋转之间感觉到一阵恶心。
然后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这个有些奇怪的更衣室。
岁闻瞅着衣架上的衣服,他觉得它们看上去很不对劲,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于是他继续巡视着这间屋子。
从左向右看去,当先的一面靠着墙壁的落地穿衣镜,但镜子的边框不是木头也不是钢铁,反而神奇地用了塑料材质……现在还有人用塑料包裹镜子吗?
岁闻将疑惑放在心间。他继续向下看。
镜子的旁边,椭圆的灯贴在墙壁上,正闪烁明亮而暖黄的光芒。
这是正常的。
但是灯的下边,又摆放着一个圆形的大鱼缸。
鱼缸的水是蓝色的,里头的鱼是彩色的。
岁闻突然明白这个更衣室为什么一直带给他某种奇怪的感觉了。
他从地上站起来,来到浴缸之前。
透过蓝色的水幕,他清楚地看见游动在其中的鱼儿的材质。
和镜子边框如出一辙的塑料就是鱼的身体。
可塑料鱼们畅游水中,追逐摇摆,找饵吞食,欺负同伴,还有翻着肚皮仰泳假死的……每一样动作,都机灵可爱地和真正的鱼儿一样。
岁闻想了片刻,将手伸向浴缸,还没碰触到水面,水里的鱼儿已经望风而逃。
这时,他又在反射着头顶光的浴缸玻璃上看见了自己模糊的倒影。
他心中升起了许多不好的预感。
他慢慢转身,朝旁边的镜子看去。
塑料边框的镜子忠实照出他的模样。
他穿着件白衬衫,背蓝色背带裤,有一头咖啡色的头发,画出的五官,圆球似的手与脚。
一个人形布偶站在镜子之前。
暴怒的人偶把所有人都带入了它的世界。
欢迎光临,玩偶的世界。
“啪。”
安静的空间里,忽然一道响声自岁闻背后传来!
岁闻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听见更清晰的声音响起来。
“啪。”
“啪。”
声音由远而近,由小变大,自闭合的门外响起,像有什么东西,正朝这里一路走来,最后,停在门口。
情况不明,呆在屋子里的岁闻屏息凝神。
然而,“吱呀——”一声。
闭合的门被推开了,漆黑和比漆黑更黑的影子一同出现。
一只黑鸟站在了门口。
站在外头的黑鸟比此刻的岁闻矮三分之一左右,胖乎乎肥嘟嘟,羽毛蓬松,油光水滑。
它站在门口,两只翅膀并不安然贴在身体上,反而向前交叉,抱于胸前,一根细细的,闪亮白光的狭长物正被它抱于怀中。
岁闻提起的心猛地一松。
他认出了对方,时千饮。
紧张的气氛消散无踪,但空气依然安静,没有人说话,想要说话的岁闻和时千饮都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岁闻和时千饮面面相觑。
布偶和黑鸟面面相觑。
片刻,岁闻将手伸入吊带裤的大口袋,掏摸了半天,总算用圆滚滚的手掌黏出一张小卡片来。
接着,他照着空气挥了一下,一个比平常可爱许多、还换了个粉色封面的旧书从卡片中跳了出来。
岁闻操纵旧书显示:“见到你真好……”
时千饮走上前,他没办法操纵旧书,于是举起翅膀,直接在旧书空白页面上书写:“一点都不好。”
岁闻稀奇:“为什么?”
时千饮:“因为现在,我经受了平生未见的耻辱。再来一百个契约也没有用,等我出去,先解决你……”
岁闻:“……”
时千饮:“……”
两人都没有动,只有时千饮在书上写出的那句话,慢慢显示,点点消失。
岁闻久久不语,然后他揪掉了对方的一根羽毛。
时千饮:?
他警惕岁闻:你干什么!
岁闻不解释,运用高度压下时千饮,用力揉毛,尽情享受。
时千饮:???
时千饮奋力挣扎:你给我走开!
岁闻淡定搂住时千饮,尽情摸索与享受。
反正出去两人还要打一场。
那现在,当然是能怎么舒服就怎么来了——已经好奇对方漂亮的羽毛很久很久了!
***
两人会合一处,未知的世界好像也变得不太恐怖了。
岁闻从这间更衣室中走出来,更衣室的外边是条长长的走廊,走廊是漆黑的,但走道的尽头存在光源。走到这里,有两条楼梯,一条往上,一条往下。
站在楼梯之前,岁闻试着问了问旧书:“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和时千饮会出现在这个童话的世界里,变成娃娃?”
旧书和两人一样不能说话,但它依旧可以将字显示在白纸上边。它回答岁闻:“降物师,你还记得物忌的第四个阶段吗?”
岁闻:“物禁?”
旧书:“物禁的禁,所指不单是禁止,更有禁闭的空间的意思。人偶已经变成物禁了,我们现在,正存在于它的空间之中……”
昏暗的灯光之下,缓缓浮现文字的旧书十分诡异。
两人看着彼此,不理旧书,继续向前。
进都进来了,还能怎么样,别说只是在人偶制造的空间里,就算是在人偶的身体里,他们也得继续前进……
沿着楼梯一路向下,眼前豁然开朗,室内变成了室外,一大片美丽的薰衣草田出现在岁闻和时千饮眼前。
有风一吹,整个薰衣草田层层荡漾,如同浓紫海浪,
岁闻和时千饮发现了藏在薰衣草田中的一个布偶。
它戴着草帽,弓着背,埋下脸,手拿一个小铲子,一下一下的铲着。
两人朝这个布偶走了两步。
布偶默默前挪一步。
两人又朝这个玩偶走了两步。
布偶默默朝前挪了三步。
岁闻确定自己的猜测了,他召唤出旧书,在旧书上写下一行字,然后让旧书出现在前方布偶身旁。
会飞的书本还是比较惹人注意的。
草帽布偶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一眼之后,它一丢铲子,蹬蹬蹬跑到岁闻和时千饮身前。
书本也跟着回来了。
空白的纸业上还显示着之前岁闻写的那句话:“我是岁闻。”接着它又显示,“说不出话可以在书上写字。”
草帽布偶写道:“我是费羽。这是哪里?”
岁闻:“人偶的玩具世界。”
费羽:“……”
明明布偶的脸都是画上去的,在写完这句话的时候,岁闻依旧从陡然僵硬的费羽脸上看见了晴天霹雳般的痛苦。
好久,僵硬的费羽弱弱写了句:“真的?”
岁闻安慰费羽:“开玩笑的,其实我们都在做梦。”
这个安慰也太没有诚意了!
费羽乱糟糟地想了一会,接受了自己变成布偶进入人偶世界的事实。
然后他的脑筋就可以转动了:“你们一路走下来的时候,有看见其他的布偶吗?”
岁闻:“没有。”
费羽:“我看了一个,但是当时害怕就绕路走了。现在想想,它穿着粉红裙子扎着辫子,也许是陈兮兮!”
有了方向,队伍就由费羽带路前进。穿过这片盛开的薰衣草花园,几人又进入了个苹果树花园,沉甸甸红彤彤的果子缀在树枝上,将树枝都压弯了。
岁闻这回知道人偶手上的苹果和薰衣草是从哪里来的了。
过了这片树林,再向前走,就是一个小花园,花园草木丰茂,有喷水池和秋千。
一个红裙子扎辫子的布偶正坐秋千上,一荡一荡,还歪头扬手,跟众人打了个招呼。
看见这一幕后,岁闻就确定这个布偶是陈兮兮了。
毕竟,好像,他们一圈之中,只有陈兮兮这么大胆……
旧书再度派上用场。
岁闻第三次写道:“我是岁闻……”
粉色布偶瞅了一眼,立刻跳下秋千回复说:“我是陈兮兮!岁闻弟弟,为什么大家都变成了人,就你变成了一只鸟?”
时千饮:“……”
陈兮兮还没说完呢:“变成鸟就算了,为什么还那么宝贝地抱着一根筷子?这根筷子有用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时千饮拔出了刀!
陈兮兮奇道:“你冲我拔筷子干什么……”
岁闻连忙按住时千饮,大家还在危险地带,不能内讧啊!
他又操纵旧书,在空白的纸面上写道:“你少说两句。”
陈兮兮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她纳闷问:“这本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要说什么就必须写字,而你可以直接让书显示出字来?”
这个问题太过犀利。
连像只蛾子似绕着众人翻飞的旧书都僵在了原地。
陈兮兮又写:“还突然停下,一副特别心虚的样子……”
一句没有写完,前方突然传来瀑布一样的哗哗声。
站在花园中的几人对视一眼,突然拔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声音很近,绕过花园的转角,众人就看清楚了所有的情况。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副奇景。
脚下的花园,旁边的屋舍,还是正常的样子。
但除了这些之外,前方更有一张巨大的桌子和一把巨大的椅子。
以及坐在椅子上的,巨大的娜娜。
不是娜娜变大了,是他们变小了。
他们变成了比人偶还小的布偶,人偶则变成了人类的大小。
现在,这个巨大的桌子上还摆放一个杯子,杯子中有把银勺子,银勺子靠着杯壁,柄上牢牢绑着个人,正是他们的物理老师,董友军!
岁闻一眼看见董友军,再向左右看去。
果不其然,他立刻在桌子的不远处看见了一张精致的小床,小床上边,董深和他妈妈全被小毯子裹成茧,排排放在小床上。
董深此时正焦急扭动身体,但似乎没什么作用,小毯子牢牢束缚着他。
这时候,人偶动了。
一直不能说话的它奇异出声了。
它说:“你,欺负,我的主人……”
说完,提起桌上的水壶,将壶口对准勺子上的董友军,浇下水去。
哗啦啦——
瀑布声再度响起!
25、娜娜
红茶从天而降,被绑在银勺子上的董友军就像一条毛毛虫那样, 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茶水还是烫的, 他的皮肤被烫红了,开始大声惨叫, 但是水流封锁了叫声,呆在桌子下的几人根本听不见;而张开嘴巴叫喊的董友军更被水灌入口中,重重呛咳起来。
呛咳也并不是结局,如同洪流的水柱将他包裹, 他很快感觉缺氧,缺氧让他的挣扎霎时攀上高峰,连带着紧连身体的银勺子也跟着抖动起来, 但一切都没有用处, 水依旧稳稳地从天降下,董友军脸色涨得通红, 眼睛也开始出现红丝……
水壶空了。
人偶将水壶放下。
从窒息之中捡回一条命, 银勺上的董友军半个身体没在茶杯的茶水中, 他抽搐着,破风箱般剧烈地喘息着, 也不知是恐惧还是疼痛。
没等他彻底平静下来,人偶又拿起了薰衣草。
这束薰衣草不像众人之前看着的那样矮小,它有正常花束的高度,拿在人偶手中刚刚好。
人偶拿起花,看着董友军,它再说:
“你, 该死。”
声音落下,薰衣草也落下。
紫色的花劈头盖脸地打在董友军身上,杯子和银勺随花起舞似当当作响,花枝挥舞之间,还有紫色簌簌落下,真像下了场浪漫的紫色花雨。
但是银勺上边,董友军衣服被抽破了,脸被抽肿了,他的身体也流血了,他的嘶叫从一开始的高亢变成现在的低微。
这一幕幕……真是好笑之中带着些许恐怖。
岁闻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想要叫停人偶,可是不能说话,只好让旧书一路飞到人偶身旁,显示句子:
“娜娜,你先停下。”
“娜娜,我们说说话,你别再打董友军了。
“娜娜,你先放了床上的那两个人,你的主人肯定也想和你说话。
“娜娜,我相信这次的事情之后,董友军再也不敢做什么了。”
但是没有用,无论旧书显示什么样的字,坐在桌子旁的人偶动也不动,专注地对董友军执行惩罚。
董友军的挣扎渐渐微弱了,倒是床上的挣扎越来越强,都引得精致小床发出“咔咔”的声音。
正急切间,一枚石头突然掠过岁闻脸颊,飞上天空,砸到人偶身上。
用花枝抽董友军的人偶停下手,冰蓝的眼珠徐徐转过眼眶,看向他们。
几人立刻站定,齐齐看向人偶。
人偶与几人对视一会,又转回眼珠,继续打董友军。
刚才拣起石头的陈兮兮一看不行,又开始丢石头吸引人偶的注意。
在不能说话的情况下,这大概是最好的方法了。
岁闻也开始学陈兮兮的方式,随手抓了东西就朝人偶丢去。
草屑、石头、巨大的昆虫,地上有的一切东西都飞向人偶。
人偶不为所动,这些如同挠痒痒似的攻击对它没有照成任何影响。
直至某粒石子飞得太高,越过了它,掉落在靠近精致小床位置的桌面上,坐着的它才突然发怒,挥手向下!
天空骤然变暗。
巨大的人偶有巨大的手掌。
巨大的手掌落下来的时候,像是一座大山从天而降!
人偶的巨手比他们此刻的半个身体还要大,直面从天而降的巨手,没有人想要力敌,他们一哄而散。
可布偶的小短腿跑得太慢,扭身没有两步,巨手落到地面,大地震颤,树折草摧,劲风席卷,奔跑中的众人齐齐跌了跟头。
岁闻的运气最不好,其余人都是被地动和劲风带倒的,就只有他,结结实实被人偶的手指扫到,当场跟丢了线头的风筝似的,腾云驾雾,飞出老远,重重落地。
疼倒不是很疼……
就是非常晕乎。
岁闻努力从地上爬起来,他正晃着脑袋想要削减些晕眩感,背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来,将他拖进伫立在草场上的小屋。
岁闻吓了一跳,还没反应,就见一个草帽出现眼前。
刚才冒险拖人的,正是费羽!
费羽费力地把岁闻拖了进来后,岁闻也彻底摆脱晕眩状态了。
他立刻爬起,和费羽一起藏在玩偶小楼一层的大柱子后边,朝外看去。
外边的草坪上,人偶娜娜似乎还没有消去怒火,它踏着大步,弯着腰,张开手,正追着抓捕一个粉色的布偶。
尽管粉色布偶灵活异常,上蹿下跳,旁边还有只黑鸟拿着筷子时不时骚乱阻止,它和娜娜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只要再来一次,她就要被娜娜抓住了。
关键时刻,一个音乐盒从玩偶小楼中飞出来,砸中了娜娜的脸颊。
随即音乐盒掉落在地,盒子散开,露出里头绕着圆盘跳舞的芭蕾舞者。
悠扬的音乐开了个头,就因为不知道哪里的零件损坏,卡顿起来;漂亮的芭蕾舞公主还没有转上半圈,就孤零零停在水晶似的盘子一角,不再动了。
娜娜低头看了音乐盒一眼。
它生气了。
它丢下陈兮兮,转个方向,朝玩偶小屋伸手。
巨大的手探入小屋之中,插裂墙体,弄碎窗框,簌簌粉尘,掉落砖块,全都不要钱般从天空掉下来。
藏在柱子之后的岁闻和费羽抬头看了一眼就在自己头顶一公分处的大手,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刚刚插入墙体的大手又动了动。
“哔剥哔剥——”
蛛网一瞬密布两人的视野。
两人冷汗淋漓。
毫无疑问,再不赶紧逃出这里,他们的唯一下场就是被活埋废墟。
过去从来不知道,巨人是这么的可怕……
千钧一发,岁闻伸手往口袋一摸,摸出了红绿灯卡牌。
他的灵力冲入卡牌,红绿灯和轿车一同出现在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连串的纸张翻页声。
粉红色的旧书在天空中扑腾飞舞,岁闻操纵着旧书飞到陈兮兮身前,并显示:“快上车!”
正奋力向前的陈兮兮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身旁多了一辆儿童车大小的黑色轿车。这个大小的车子和娜娜一比当然不值一提,但正符合他们此刻的体型。
大喜之下,陈兮兮向旁一扑,立刻拉扯车门把手。
结果一拉没拉开,再拉还是没拉开。
车门锁上了!
陈兮兮险些气昏厥。
开不了车门怎么上车?!
这时旧书又显示:“爬上车顶,抓着车顶走!”
陈兮兮瞬间麻爪:“臣妾做不到……”
但没等岁闻再度回复,刚写完这一行字的她牙一咬,心一横,瞬间爬上车顶,扒着车顶缝趴好,她趴好的下个瞬间,车子腾飞起来。
黑色轿车轻捷灵巧,咻地绕过站在小屋之前的娜娜,飞到小屋的角落,稍稍停顿。
下一刻,藏在角落的岁闻和费羽跑了出来,两人依葫芦画瓢上了车顶,还没抓稳,就和娜娜对上了视线。
娜娜站了起来。
她抬起了脚,脚底对准黑色轿车。
可这一次,黑色轿车迅疾如同闪电,赶在娜娜的大脚彻底落下来之前,一溜跑了。
劲风扑面,趴在车子的三人尽力将身体紧贴车顶,只怕一不小心,就被飓风刮走。
这时,陈兮兮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她费力地腾出一只手,在书上写道:“等等,岁闻弟弟呢……”
下一瞬,旧书显示文字,岁闻回答:“上面。”
扑扇翅膀的声音同时从上空传来。
费羽和陈兮兮抬头看去。
只见黑鸟嘴叼筷子,扑扇翅膀,一路追着飞了过来。
费羽陈兮兮一阵惊叹,也不知是这只胖墩墩的鸟真的能飞,还是惊叹这时候时千饮也不忘记他的筷子,宁愿用嘴叼着也要带走。
这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呼啸,追不上他们的娜娜直接拔了根小屋的柱子,朝他们丢过来,正正砸在半空中飞行的时千饮身上!
两者相撞。
时千饮一下从空中坠落,车顶上的岁闻连忙伸手,捞住歪歪斜斜的黑鸟,将其按在自己的胸膛之下,牢牢抱住,再驱动轿车,飞驰逃走。
“呜——”
呼呼的风响起怪声,红绿灯始终悬浮轿车前方三步,三色灯中,红灯直亮,为众人保驾护航,逃离战场。
***
黑色小车驰骋半空之中,在草地上慌不择路地飞了好一会,等到身后紧追不放的脚步声渐渐变远,岁闻才指挥着小车冲入附近的建筑群中,挑准了一个四面都是建筑、半空用长绳子挂着花花绿绿小彩旗的花园,降落车子。
时千饮最先从岁闻怀中挣扎了出来,他扇扇翅膀,落在地上,大概因为战斗失利,有点无法面对众人,索性先行一步,随意挑了个房间走进去。
剩下三人也没有异议,跟着时千饮进入房间。
这似乎是一间起居室,起居室整体粉白,靠墙的柜子上满是书籍,床铺上有很多小娃娃,桌子靠窗放置,微风将白窗帘吹起,阳光就透过缝隙,洒在桌面。
这间很温馨的房间之内,三人瘫坐,一鸟独立。
他们互相看了一会之后,费羽招来书本,在书上写字:“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从这里出去?”
岁闻正想回答,陈兮兮抢先一步,她夺走了书,在上面写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先打赢娃娃,再从这里离开了,是吧?岁闻,岁闻弟弟。”
……你是真的聪明。
岁闻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陈兮兮又写:“所以现阶段的问题是,我们要怎么打赢娃娃。说起这个,岁闻,车子是怎么回事?”
关于这个问题,岁闻已经想好要怎么回答了。他表示:“这是我进来时候捡到的道具,一共三张,一张是旧书,一张是车子,还有一张……”
陈兮兮精神了:“还有一张是什么?”
待会众人还要一起对付人偶,瞒是瞒不过的,岁闻很大方地将第三张卡牌召唤了出来,一面迷你栏杆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前两样好说,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费羽和陈兮兮迷惘地对视一眼,陈兮兮发挥自己大胆无畏的精神,伸手碰了一下栏杆。
没有反应。
陈兮兮刚还失望,一道裂缝突然出现在她脚下,她失足掉落。
还好旁边呆着个时刻警惕的费羽。费羽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捞住。
岁闻也赶紧操纵栏杆,将裂缝闭合。
岁闻歉意道:“不好意思,它脾气不是很好。”
陈兮兮重新站稳了。她并不生气,还稀罕地绕了栏杆一圈:“感觉这是个很厉害的道具。岁闻弟弟手中的筷子也是在这里捡到的吗?那根筷子很锋利,我刚才看见他用筷子在人偶手上留下划痕了。”
费羽插话:“其实我有一点不明白。这又不是在玩吃鸡游戏,还落地捡个东西来战斗。在它创造的世界里,它为什么要留给我们能够伤害到它的东西?”
岁闻:“……”
这……他能怎么回答。
一个谎言总是要用另一个谎言来掩盖的。
陈兮兮托着腮:“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家里有剪刀吧?你没事会觉得剪刀能够伤害你吗?”
这个例子举得好,费羽一下无言以对了。
就在房间稍稍安静的当口,一只黑色翅膀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只黑色翅膀写道:“你们看。”
众人顺着黑翅膀看去,看见了一本大本子躺在桌子上。
此刻,这本本子被翻了开来,一张张照片出现在众人眼中。
岁闻走上前一看,看见这样一张照片:
一位四五岁的小女孩高举着双手,她眼睛黑而明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小脸红扑扑。她的背后,有个大大的玻璃橱窗,玻璃橱窗里放满了各色各样的精致人偶。其中还有一个空缺位置,那个空缺位置,是……
是娜娜吗?
这是董深妈妈和娜娜的最初见面,董深妈妈在一众人偶之中挑中了娜娜,并将娜娜举了起来。
岁闻逡巡着照片,于心中暗忖,随即再往下看。
第二张照片里,小女孩在室内玩着玩偶小屋,地上散落着厨房小道具。
第三张照片,小女孩在树下游玩,树下铺了个小毯子,毯子上同样有很多娃娃的玩具。
第四张照片,小女孩趴在床上,床上有很多娃娃的衣服,她的双手正在编着条金色的小辫子。
岁闻很快意识到了。
这是人偶娜娜眼中的幸福世界,也是董深妈妈的成长历程。
可是幸福终止于相册的二分之一处。
这个时间里,董深妈妈结了婚,生下了孩子,孩子一路上了初中,董友军也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明快灿烂的照片的变了样,变得晦暗,阴森。
照片里,董友军从责骂到推搡再到殴打,而妻子总浑若无事地掩盖着一切,于是照片也从黄昏的色调变成夜晚的色调,再到鲜血淋淋。
无声的照片不能照入人的内心,将他们内心的话语显现出来,它只能照下真实发生的这一切。
最后的最后,照片结束。
它眼里的世界,定格在卧室里的那一滴眼泪上。
主人哭了。
几人把一整本相册看完了。
他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陈兮兮最先表态:“董友军不是东西,我们干脆别救人了吧。反正看样子,娜娜也只针对董友军而已。”
费羽在旁边吐槽一句:“我记得你的物理成绩不怎么样的,你真的不是在公报私仇吗?”
陈兮兮:“切,我这是雷达准确,就不认真听人品不行的老师的课。”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两句,突然将目光转向一直没说话的岁闻身上。
费羽:“岁闻,你怎么看?”
岁闻托着下巴,旧书显示他的想法:“董深和他的妈妈还在娜娜那边,我们先要把他们带出来。董深的妈妈,真的愿意让娜娜把董友军杀掉吗?董深又是怎么想的呢?”
两人:“……”
陈兮兮长叹一口气,转向费羽:“班长,你摸摸口袋,看能不能摸出手机来。”
费羽纳闷地摸了摸,还真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不过进入玩偶世界之后,手机也变样了,变成了bb机似的样子。他拿着bb机,问:“是这个吧,你要手机干什么?”
陈兮兮从费羽手中拿过手机,她解释:“手机不是都有拍照功能吗?我想试试看还能不能用,能不能把这些照片都照了带出去,好歹也是董友军家暴的证据呢……”
写着,她将手机对准照片,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按下面板上的各种按键。
“咔嚓咔嚓”的声音之中。
风再度吹起窗帘,白色窗帘上下起伏,岁闻透过窗户,看见了挂在庭院之中的彩色旗子。
费羽和陈兮兮因为照片摇摆不定,岁闻却不动摇。
对他而言,人偶娜娜是一定要处理的,至少,要将力量从对方体内收回。
从乘坐轿车逃离娜娜开始,他就在思考要怎么对付这个“巨人”。
现在,他看着这些挂在天空的旗子,脑海之中渐渐浮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人偶的耐性是很好的。
赶走了骚扰者,娜娜重新坐回位置上,继续处理被绑在银勺上的董友军。
爆发的人偶将房间里的所有人带入自己的世界。
岁闻几人变成了玩偶,可是董深一家却还维持着自己本来的模样,只是变小了许多。
娜娜将勺子从茶杯里拿了起来。
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的董友军惊恐地发现,娜娜一路将勺子拿离桌面,拿到草地上方,他意识到这个巨大的人偶想干什么了。
他在勺子上抖得像是枝头的落叶。
他瑟瑟哀求:“不,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我,我会改的,我不再欺负你的主人了。老婆,老婆快救我——”
“娜娜……不要这样……”
低低的呼喊同时从床铺的位置传来,董深妈妈开了口。
但是娜娜置若罔闻。
它对董友军说:“我,每一天,都在心里,想要阻止你。所以,我知道你,不会改变。”
它松开了手。
董友军从桌子的高度直直掉落,掉到草地上。
哀嚎猛然响起,又猛然降落。
掉落在地的董友军感觉自己整个都碎了。
他的每一根骨头都摔成数节,每一块内脏都摔成碎块,他瘫在地上,感觉自己从此都爬不起来了。
但是下一刻,他又被人提了起来。
娜娜再度将董友军提到桌子的高度,再度放手。
董友军又一次摔到地上。
刚才麻木的神经经受了又一次的痛苦,痛苦叠加痛苦,如同锯齿,按在神经上方,慢条斯理地来回切割。
接着,他被第三次提了起来。
这一次,只看见高高的地面,董友军已经崩溃。
他的神经绷断了,他开始大喊大叫,撕破了嗓子,叫出了血来,也没有停止,这无穷无尽没有终点的痛苦,让他无法承受,彻底疯了。
这时,远处突然亮起红灯,浅浅的红色通道之中,一辆黑色轿车风驰电掣,冲向娜娜!
如同离去时候一样,三人一鸟同时趴在车子的顶端;但是又和离去时候不同,当车子将要靠近娜娜的时候,两人一鸟一同从车上跳下,岁闻手中还拉扯一条绳子,绳子上挂满花花绿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