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还能够将栏杆之外的夺命楼高,化作深渊,挪到它想攻击的人脚下!
但还有一点谜团:
它最初出现的那一次,为什么没有直接在楼上五人脚下显现深渊?
那或许是因为……那时候的它还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也许是岁闻的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给它带来了更多的变化;也有可能是绝望的人越多,它的力量就越强大!
全部的分析只在一闪念间。
一闪念之后,岁闻立刻张开五指,将原本伫立天台上方的红绿灯召唤到自己的手中!
巨大的红绿灯重新出现于岁闻手中时,从竖立变成横放,只听“哐当”声响,长长的红绿灯两头卡在天台上方,抓着红绿灯杆子的岁闻挂在深渊之上,晃了两晃。
一切静止。
只有原本冲向栏杆的黑色轿车,重重撞于栏杆之上,发出巨响。
栏杆剧烈一晃,张口吞噬岁闻的深渊也剧烈一抖,架在深渊上边的红绿灯随之一滚,紧抓红绿灯的岁闻跟着平移一段距离。
吊在半空之中的岁闻低头看了一眼,没看见深渊的底部。
这一下,之前被剥离的感情又回到了岁闻身体。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
岁闻出了一身白毛汗!
但战斗还没有结束,现在就害怕有点早。
岁闻定了定神,一面操纵着黑色轿车继续撞击天台栏杆,一面一点点用力,将自己从深渊之中拉起来……
好不容易。
黑色轿车的连番使缠绕栏杆的黑雾散开些许;岁闻用尽浑身力气,终于趴到了红绿灯上。
他重重喘了几口气,慢吞吞沿着长杆爬到裂口的边沿,刚才脚踏实地,就见身前一人宽的大裂口陡然消失,再度变回实地!
难道栏杆还想故技重施,在我现在所站的地面再变出个裂缝来?
岁闻心头警惕,手握红绿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但栏杆没有这样做。
栏杆的裂缝再度出现,出现于通往天台的楼道门前。
岁闻操纵黑色轿车撞向栏杆的时候,时千饮正拦着所有想要上来的绝望学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学生从学校的四方涌过来,他们拥挤着,推搡着,破坏了大门与墙体,终于有个人突破时千饮的防守,踏入天台之中!
栏杆的裂缝,就出现在这个人的脚前。
他前跨的步伐向下一踩,却没有踩到实地。他的脚一路下落,人也跟着一头栽下——
“不,小心——”
岁闻大叫一声,想也不想,就将拿在手中的红绿灯变到那人的足前,挡住了一路下落的同学!
可就在红绿灯消失于岁闻手中的那一刻,裂缝就重新出现在了岁闻脚下。
这个狡猾物忌的目标,从头到尾只有一个。
能够对它造成威胁的岁闻!
从高楼跌落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现在岁闻可以回答了。
他身体彻底失重,能够意识到自己正在飞快下落,但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恐惧感,因为时间太短,恐惧还来不及侵蚀心灵。
反而是那种打了麻醉后出现的麻木,从四肢逐渐向脑海侵蚀……
再下个刹那。
岁闻撞到地面,坠落停止,但非但不痛,反而有种软软的感觉。
他懵了一瞬,接着,一抹象牙白色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这抹象牙白狭长微弧,闪烁冷光,极其熟悉,正是时千饮的刀刃!
刀刃出现,时千饮握刀的手也出现。
岁闻意识到自己被时千饮接住了,此刻正呆在时千饮的怀抱之中。
持刀出现的时千饮抱住了他,看他一眼。
没有眼色,没有声音,但他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想法,就像冥冥之中自然有一道声音响在他的脑海。
岁闻张开手,他握住时千饮的手,也握住那柄象牙长刀。
冰凉的感觉从手掌一路传递到心里。
他感觉自己握着对方的手将刀举起,也像是对方扶着他,教他举刀。
雪白的刀刃向上扬起。
两种力量从各自的身体之内涌出,借由长刀,交汇一处。
雪亮的光芒在漆黑深渊之中倏尔闪现。
一闪之后,刀光划破黑暗,叫天空再现!
共同挥出的一刀抽干了两人体内的力量,深渊如同帛布一般被撕成两半,笼罩着天台的浓雾更像被飓风卷过,团团分开,片片消失。
最后,只剩下最浓郁的一团漆黑,掉落在栏杆之间,兀自颤抖着变出一条相较之前小了很多的裂隙……
这个时候,倒在地上的岁闻用最后的力量驱动红绿灯。
迷雾再现。
红灯亮起,黑车开过。
巨大的车轮冷酷地碾过地面裂隙,将栏杆最后的力量,碾为齑粉。
依附于栏杆上的物忌被彻底打残,天台上的最后一丝黑雾随之消散。
栏杆的力量一旦消失,被栏杆控制来到此地的学生纷纷停下。
他们原地站了几秒钟,呆滞的目光变得涣散,并于涣散之中软软倒在地上,双眼一闭,呼呼大睡。
周围的情况让岁闻松了一口气。
他四肢大张,躺在地上,无论脑海还是身体,都泛起使用过度后的酸痛空乏。依靠他力量支撑形体的红绿灯失去养料,重新变作一道墨痕,投回卡牌。
岁闻将红绿灯卡收回口袋。
他仰着头,看见刚才被车轮碾过的地方出现了一枚幽黑的球体,幽黑的球体在半空之中悬浮片刻,像吐口水似吐出个墨点来,然后就变得光华灿烂,洁净无比。
至于那点墨点,则悬浮空中,渐渐变成一面迷你栏杆。
一回生二回熟。
有了第一次红绿灯的经验,岁闻对眼前情况已经谙熟于心。
他看了一会光球,又看了一会墨点,再联想第一次的情况,脑海之中渐渐产生了个模糊的疑惑:
墨点是物忌的力量,是忌讳与怨恨的力量,应该正代表黑暗的力量。
光球是“岁闻”的力量,是降物的力量,也就是说,是“降服黑暗”的光明力量。
再结合每每光球和物忌相遇之后,物忌变得强大的结果来看,显然是黑暗力量占据了上风,侵染了光明并将光明窃为己有。
所以就形式来说,怎么都该是物忌把光球吞了然后变身。
但为什么两次下来,我看见的都是光球把物忌给吞了再变身?
岁闻有点狐疑,但这个问题显然无法简单地得到答案。
他略想一想就将疑惑放开,用休息数分钟后攒下来的一丝力气,抬起手来,冲向光球。
悬浮在空中的光球像是受到了感召,如乳燕投林,投入岁闻掌心之中,悄无声息融入他的手掌。
这一过程速度飞快,惊鸿一眼间,岁闻只在光球之中捕捉到了一个画面。
某间有着枣红色柱子和一扇明亮窗户的室内,他跪坐于地,看见棕色的木制地板,和自己的深紫色衣袍;还有位于面前两步外的一件织金大红、彩刻四爪神龙的衣服。
一双保养得宜,颇具丰腴的女性双手,正按在这四爪神龙龙身上边。
再下一瞬,光球消失,画面也跟着消失。
进入体内的光球像是一注清泉,滋润了岁闻干涸的身体,让恹恹的岁闻陡然恢复一点精神,并于此之际,将目光转向游荡空中的小型栏杆。
岁闻将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张空白卡牌来让栏杆依托。
不过在接收栏杆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想知道。
他拿出了旧书卡牌。
旧书来到外界,一下就看清楚了天台情况,它惊叹道:“降物师……你,你竟然真的打败了这么强大的物忌,能够跟着你,人家真的□□心了!”
岁闻不禁打了个寒颤。
每天总有那么些时候,他要怀疑一下旧书的性别。
他说:“我有一个问题……”
旧书乖巧懂事:“什么问题?”
岁闻:“形灵的技能来自物忌原本的能力,没有错吧?”
旧书:“当然。”
岁闻:“如果一个物忌有两种能力,甚至有两种以上的能力,那么它的技能构成怎么算?”
旧书:“这就分情况了,如果这个物忌化身的形灵能够变成第二等级的形灵,那么它就能全部拥有两种能力;但如果它的形灵依旧是最低等的,那么它的两种技能就会随机保留一种。至于是哪一种,似乎没有规律,全部看脸……”
岁闻差不多明白了。
他翻出空白的卡牌,将漂浮于空中的形灵一路引导,让它投入空白的卡牌之中……漆黑栏杆投入白色牌面,光芒霎时绽开,这一道光比当初降服红绿灯时来得灿烂许多。
这道光芒之中,岁闻隐隐约约看见了属于栏杆本色的铅灰之色,冰冷坚硬的钢铁色泽游走在卡牌表面,将将渗入的时候,光华散去,墨色凝固,铅灰颜色也霎时消散,不见踪迹。
这时,旧书发出一声极其遗憾的叹息:“唉,就差一点点,如果形灵能将一些铅灰色保留下来,它就能进阶了。”
岁闻拿着全墨的栏杆卡牌,也有一些遗憾。
毕竟现在手头三张卡牌,全是墨黑色的,没有一张混入色彩拥有双技能。
他对旧书说:“你来看看这张牌拥有什么样的技能。”
话到这里,岁闻还有一点紧张。
最低级的形灵只有一种能力,也就意味着在栏杆表现出来的诱惑学生与地陷深渊之中,只有一个能力能够出现。
岁闻对前者并不感冒,但后者,真的又好用又酷炫——
旧书不再说话。它自牌面腾地飞出,于半空形成一道墨色长桥,投入新的栏杆卡牌之中。
须臾,墨字出现卡牌空白位置。
名称:栏杆
技能:裂渊
裂渊,既在地面裂出一道最宽两米,最长五米的地陷,将猎物吞噬。
16、单身公寓
技能出现的那一刹那,岁闻重重舒出一口气,有种血拼之后意外回了个血的惊喜。
他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将碎片与形灵逐个收好,转而去看坐在旁边的时千饮,发现时千饮背脊直挺,抱刀跪坐,看着依旧十分警惕。
两人目光对上。
时千饮的姿势缓了缓,问:“怎么?”
岁闻:“好不容易打完物忌了,你不休息一下吗?”
时千饮:“我正在休息。”
瞎说,你真正休息的时候是双手环抱,两腿盘坐,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打盹,偶尔还会点一下脑袋。
岁闻暗想。
不过这话说出来,他觉得时千饮会和自己翻脸的。
所以他明智地掠过了这一点,将关注点落在时千饮的刀上。
五分钟前,这把刀可摧枯拉朽地奠定了战斗的胜利。
岁闻:“这把刀真锋锐!”
时千饮:“当然。”
岁闻:“它有名字吗?”
时千饮:“形影。”
岁闻还有点意外,相较于时千饮种族的名字,这把刀的名字简直意外的简朴,他问:“这把刀的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时千饮想也不想:“它与我形影不离。”
岁闻:“唔——”
这样一说,他又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了。
就在这个时候,纷乱的脚步声突然从楼道门的方向传来。
焦急的声音同时响在楼道之中: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这么多学生跟疯了一样往实验楼的天台上跑——”
声音传来,天台上的两人顿时警惕。
躺在地上的岁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时千饮欺近抱起。
对方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和平常的声音有些不一样,像是直接响在他的脑海之中。
“,从凤凰羽翼而生,凤凰飞过,声音响起,阴影落下,就出生了。”
当这句话落下,抱着岁闻的时千饮带着岁闻来到了栏杆之前。
他脚步不停,仿佛百丈高空如同平定。
他带着岁闻从栏杆之上一跃而下!
岁闻:“?!”
狂风刮向天空,地面飞速接近,恐惧还未在身体之中酝酿,柔软的绒毛拂过岁闻的脸颊。
岁闻下意识转头。
白日里最后的光自天空乱射而下,浅淡的光勾勒出时千饮的轮廓,的力量来自阴影,力量接近枯竭的妖怪藏住了岁闻,但没能将自完美地藏在阴影之中。于是,在他淡如清晨的烟的身体之后,一幅巨大的羽翼迎天光舒展,于半空之中落下个骄美张扬的透明剪影。
***
昏厥只是短暂的。
岁闻和时千饮刚刚从楼顶跳落,大批大批的人就从或者昏迷或者失神的情况之中清醒了。
他们在学校领导惊慌失措的声音之中茫然地站起来,茫然地看着彼此,骚乱一直从楼顶传到楼下。
楼下也聚集了一大批人。
他们在实验楼大楼之前议论纷纷,再也没有了第一次的好奇和探究,改成恐惧与慌张。
这些人群之中,姜恒和英语张老师见了面。
这一回,他们逃过了天台,却在人群里意外相逢了。
看见彼此,张老师有点尴尬,但是短暂的尴尬之后,张老师朝姜恒走了两步,咳嗽一声,对姜恒说:“之前老师没有怎么照顾到你的心情,对你太过严厉了,是老师的错……希望你能原谅老师的错误。”
姜恒极其意外,结结巴巴:“那个,没事的,谢谢老师赶上来救我……”
地平线吞去了白日的最后一丝光。
太阳慵懒地睡了。
***
夜晚里,开遍城市的明亮的光,就像属于人间的灿烂星河。
天台事件之后,岁闻又紧赶慢赶写完了作业,此刻可以终于躺在位于学校旁边的出租屋的床上,回顾一下傍晚时分的战斗了。
位于学校旁边的单身公寓是他日常的住所。
从高一开始,岁闻就在这个小房子独自居住了。这里地理位置优越,出门过条马路就是学校,相较寺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方便许多。
至于最近这几天,主要是为了降服物忌喂给红绿灯,才天天回去。
现在寺庙的物忌降服得差不多了,他和时千饮又在战斗之中奠定了一定程度的信任,正好可以把对方带回自己的小房子,一起合住。
……就是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和妖怪同居。
小小的单身公寓中,摆了一张床铺与一个灰色像鸟巢样的懒人沙发。
床上的岁闻双手枕着后脑勺,开始临睡分析:“今天天台的战斗应该分成两方面看,好的一方面,我开发出了红绿灯的第二种用途,它做支撑杆非常合适;坏的一方面,当看见人质被卷入战斗之中的时候,我不够冷静,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优点应该继续发扬,缺点必须着重弥补。下一次,先确保人质安全,再处理物忌问题。”
时千饮对这一点非常不满:“为什么救人?”
岁闻很迷惑:“救人还有为什么?我在你心目中就这样丧心病狂?”
时千饮:“但你陷入了危险。”
岁闻:“没有错,所以下次我会想一个更妥善的办法。你看,我们的意见达成统一了。”
时千饮:“……”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岁闻将不相干的事情泛泛带过,很快继续总结:
“同时,今天的战斗也暴露出我们的一个很严重的不足,我们的力量太薄弱了,要是栏杆坚持得再久一点,失败的就是你和我了。”
时千饮冷冷道:“你的不足。”
岁闻:“……”还真是。
于是岁闻问:“千饮,你知道岁闻是怎么提升本身力量的吗?今天的碎片带来的力量比我想象中的要少上不少。”
时千饮有点费解:“我怎么可能知道敌人怎么提升自己的力量?”
岁闻:“……你这么说也是很有道理的。”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时千饮对“岁闻”针对之下的认可让他生出了一点错觉,都忘记他们是敌人设定了。
想到这里,困意突然上涌,岁闻打了个哈欠:“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啪”的一声,灯关了。
岁闻躺在床上。
时千饮坐在懒人沙发上。
室内先是陷入黑暗,然后淡淡的月光从窗户射入,为房间蒙上一层朦胧的纱。
几息安静。
躺在床上的岁闻又开口:“千饮……”
时千饮:“什么?”
岁闻邀请:“你要不要来床上睡觉?”
毕竟几个小时之前,才被对方救过,再看着他坐在沙发上睡觉,就有点于心不忍,总觉得很欺负妖怪……
但最后,时千饮还是拒绝了岁闻。
他觉得像鸟巢的沙发挺好的。
岁闻也没有再劝,他闭上了眼睛,精神很快沉入漆黑而安静的世界……
***
仅仅一会之后,漆黑之中突然出现一点光明。
光明从远处射来,这一点微弱的光反而将大而无边的黑暗给束缚了,黑暗从四周向岁闻所在之处收拢,最后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甬道。
甬道的尽头,就是那点光明。
岁闻站在原地,有点惊奇。
这不就是我上一次回到过去时经过的那个通道?
难道说我每拿回一个碎片,就会梦到一段藏在碎片中的“过去的我”的记忆?
嗯……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抽卡游戏。
要将两者相类比一下的话,就是氪命成功必出ssr,这样想想,这卡池居然还挺良心的……
岁闻胡思乱想地往前走,如同第一次一样,看着冗长的甬道其实并没有那么长,他走没两步,光芒大亮,他从黑暗之中跌入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
棕色的木地板最先映入眼帘,接着,雪紫色的衣衫随后进入视线。
岁闻意识到自己正目光下垂,注视地面,并看见了自己衣摆的颜色。
这一幕我曾于光球之中惊鸿一见。
而当时光球之中,还显现了一幅红色衣摆,那是……公主的衣衫吗?
一道雍容的女音忽然从前方传来:“世上万物,形具而神生。降物师之力,来源于物忌;但除了将物忌降服为形灵,驱策役使之外,还有另一样秘法,可以增加降物师的自身灵力。”
咦?
这不是我睡前和时千饮谈论过的灵力问题吗?
是巧合还是……
岁闻竖起耳朵,专注听讲;同时尽力抬起脑袋,想要看清楚公主的脸。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过去的自己沉迷于地面,视线久久停留在棕色地板上不曾移动。
雍容的女音继续说话:“这个秘法既是,描形、蕴灵。降物师用自身的力量勾勒形灵的物体之形,在滋养形灵的同时,唤醒蕴藏于形体之中的无穷力量,增强己身。降物师自身的灵力就在这一过程中不断增加……”
“母亲,”岁闻突然听见自己的声音,那像是自己平常的声音,又似乎比自己平常的声音更加柔和一点,“是这样吗?”
一道墨色突兀出现室内。
这道有如墨痕的颜色在半空中上下翻飞,很快勾勒出一张古琴来。
伴随着墨痕的出现,身躯终于随着岁闻的意志行动了。他的视线一寸寸上抬,看见衣摆,看见手,终于看见公主的面孔。
坐在他面前的女人面颊丰满,长眉入鬓,凤目轻扬。
岁月已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但这些痕迹并不损她的天姿国色,她的美就如酒,越酿越陈,越酿越香,越酿越烈。
身着四爪神龙衣裙的公主双目幽深,注视岁闻。
这道视线太过深沉,并不像是看着亲人的眼神。
17、玩偶
当天晚上,市双语学院正在召开一场人数不多但非常严肃的会议。
校长、党支部书记、公会主席,教务主任,还有德育处主任,五个人团团坐在会议桌前,面色凝重,如丧考妣。
须臾,校长开始说话,语气极其气愤:“今天的天台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就三五天前,我们学校才出了一场天台玩闹事件,五个师生挂在栏杆之外,说一些神神鬼鬼的闹剧!现在好了,没过两天,他们又一个个疯了似的往天台上跑,天台上有这么多吸引他们的东西吗?他们上天台想干什么,从天台上跳下去吗?!你们知不知道,要是我们学校发生了集体自杀事件,在座的诸位,包括我,我们会在哪里再度相见重新聚首?我们会在全国人民轻蔑愤怒的语气中,会在这个城市关押罪犯的监狱里!”
其余几人垂头丧气,不敢答腔。
尤其是德育处主任,明明天气不热,他也不胖,偏偏手上擦汗的帕子就是停不下来,从开会到现在,他都换了三条手帕了。
片刻,几人嗫喏:“校长,这个事情,确实有点奇怪,几天之内发生两起相似事件,尤其下午这一次……您看,是不是我们学校犯了什么冲……”
校长咳嗽一声,打断这几个人,同时犀利地瞪了他们一眼。
瞎暗示什么呢,大家都是高知分子,能说这种鬼话吗?
随后校长平心静气:“好了,事情既然发生了,并且没有酿成恶果,那就到此为止吧……反正这么奇怪的事情,说出去大家也将信将疑。还有,高三虽然艰苦,但高考年年都有,也不能因此让同学们的心里产生问题,蒋主任——”
德育处主任姓蒋,他慌慌忙忙说:“校长,您说。”
校长拉着脸:“从现在开始,狠抓学生心理健康工作,明白吗?”
蒋主任:“明白,明白!”
校长又对其他人说:“几位主任——”
其余人:“校长您说。”
校长加重语气,意味深长:“我们也要开拓思路,用一切手段,预防事情再度发生,明白吗?”
其余人心领神会:“明白!”
校长:“散会!”
散会之后,以校长为首,五个学校高层领导不约而同地翻着手机通讯录,从中找出某某大师的号码。
所谓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一面狠抓学生心理健康,一面联系大师看看学校风水忌讳,双重保险,双重安心!
***
漆黑的夜幕深藏秘密,孕育罪恶。
来自校长的会议刚刚结束不久,市双语中学的教职工宿舍之中,细碎的呢喃从一扇亮着灯的窗户后传出。
“今天月考成绩出来了,小深考得很好,有班上的第十名,年段十五名。”
“按照往年的情况,这个成绩再加上一些省市的获奖,小深可以直接申请航空大学的保送名额,只要航空大学通过,小深不用参加高考,就能够直接达成他想上航空专业的大学的目标了。”
“你知道吗……我的小深越来越懂事了。”
“前天我生日,他买了一束花送给我。晚上他还走进厨房说要帮我做饭……”
天花板上,柔亮的光照亮室内。
一位女人坐在书桌之前,对着个精致人偶絮絮叨叨。
这位靠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温柔文秀,只是眼唇有些皱纹,暴露了她真实的年龄。
十月份的开头,天气其实并不冷,暑热还眷恋大地,迟迟不肯离去,学校里大多数的师生都还穿着夏天的短袖衣裳。
但屋子里的女人不止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肩膀上还搭上一条披帛。
她泛着青的手指按着披帛,不时将披帛整理,确保披帛能够好好地遮住自己的整个上半身。
为了将自己彻底遮住,她佝偻肩背,几乎缩在椅子里,看上去像被冷到了。
至于那尊坐在桌面的人偶,它漂亮又讨喜,精致而美丽。
它有长长的睫毛,丰满的双颊,微红的嘴唇。它一头灿烂的金色大卷发温顺地垂下来,扎成两束,落在胸前。层层叠叠的白色蕾丝长裙盖住它的膝盖,它的左手挽着篮红彤彤的苹果,右手臂弯处栖息一束薰衣草。
它的眉眼可爱地弯着,仰着下巴,关心又专注地看着女人。
连灯光都喜爱它,特意给它打了个金边。
它陪伴女人很久了。
女人习惯地将心事告诉它。
它也习惯倾听女人的心事。
它就像之前每一次异样,耐心地听着女人说的一切,听女人叫它:“娜娜……”
开门声陡然响了起来。
卧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样貌平凡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如果岁闻站在这里,就能发现,进来的男人正好是教他们班物理的老师。
物理老师走到书桌前,将带回来的物理书往桌子上一丢。
椅子上的女人朝旁边避开了下。
一避之下,正让物理老师看见摆在桌上的人偶。
精致的人偶睁着足有面孔三分之一大的眼睛,剔透的玻璃体无声无息地盯着男人看。
物理老师心头一阵不舒服,对女人说:“都什么年龄了还和小女孩一样玩娃娃,你也不害臊?明天就把娃娃给扔了!”
说完他又走了,去拿衣服准备洗澡。
卧室沉寂许久。
最后,一滴透明的水珠砸在人偶的脸上,模糊人偶的脸。
夜真的深了。
四下没了声音,也没了灯光。
那扇窗户也陷入黑暗之中。
今天没有月亮,只有星星的微光洒入窗户,照亮被妥当装入透明盒子之中的精致人偶。
这天的最后,女主人还是听从了男主人的话,决定将这一陪伴了自己许久的娃娃送给别人了。
躺在黑暗之中,娃娃脸上面对女主人时候的温柔似乎消失了。
它被抛弃了。
它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它沉默着,大大的眼睛无神地看向远方。
它漂亮的身体之内,一点黑雾突兀出现,渐渐弥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柔亮的光突然照亮窗户。
这点宛如好几只萤火虫聚在一起飞舞过来的光线之中,一枚小小的光球徐徐出现。光球像是被玩偶吸引,一路飞到人偶放上,吸收着自人偶体内的滋生的黑雾……当它将所有黑雾吸收完毕,它和之前所有的同类一样,由光明变成漆黑。
随后,这道漆黑的光投入人偶的体内,霎时,相较之前更强大数倍的力量突兀冲出!丝丝缕缕的黑雾凝成了长长的黑鞭。
黑色的鞭子像是女人的长发,又像是漆黑的长蛇,从人偶体内,一路游入卧室,冲入睡在床上的女人体内。
刹那,女人睁开眼睛,人偶闭上眼睛。
***
一个晚上很快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时间还早,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似乎也正打着盹儿,不愿张眼。
岁闻在床上发了一会呆,突然想起昨夜梦见的片段。
他一下清醒,伸手在床头摸了一下,摸出了自己的三张卡牌。
红绿灯,旧书,栏杆。
三张卡牌依次出现在岁闻的掌心之中。
他望着三张卡牌沉思了一下,先将昨天才降服的栏杆挑出来,降服时间太短,还不了解卡牌特性。
接着他又将红绿灯卡牌给挑出来,好好的卡牌上黏了张记事本的纸条,每次一看见,浑身的强迫症都犯了。
三去其二,手中只剩下孤零零的旧书卡牌。
旧书就旧书吧,好歹还能说话,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反馈。
岁闻仔细想想,觉得旧书挺合适的。他开始回忆梦中公主的声音,伸出手指,在半空轻轻一划,尝试着像过去的自己,直接于空中构出物体的形态……
但并没有成功。
他使出全力,只有手指在前方傻傻划过,不见一痕墨色出现。
岁闻:“……”
他假装一切无事发生,收回了手,换个方法。
他将手指按在卡面上,再度控制着体内的力量。
正如形灵需要载体,当他手指上的力量有了依托物的时候,力量就如臂指使,一路流转指尖上边。
一缕幽光的光闪在他的指尖。
这光恰似碎星,纷纷落在卡面的墨迹上,水似渗透,为其添上一缕漆光。
岁闻的灵力渗入卡面墨迹的同时,一道模糊的轮廓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就像手上描绘的东西同时出现在了脑海。
描形,蕴灵。
万物形具而神生。
梦中的话再度浮现耳畔,岁闻若有所思。
当旧书的整个轮廓被岁闻用灵力描绘完毕的时候,一道暗光于卡牌上一转而过,卡面上的墨迹像是被水洗了似的清晰明亮。
岁闻突然感觉到了雨雾似轻薄的灵力。
这些灵力就聚集在自己指尖之下,旧书的轮廓之上,他心头一动,薄雾似的灵力就汇入他的身体……
“嗯啊——”突然一声□□响在安静的室内,旧书娇羞说,“降物师,你真讨厌,突然就对人家做了这么快乐的事情。”
时千饮:“什么快乐的事情?”
两道声音同时响在室内。
岁闻和时千饮对视。
情况,突然尴尬了……
18、醉酒
旧书根本不明白室内为什么突然安静,它依旧使用欢快的语调说:“妖怪醒了吗?刚才降物师突然很温柔很深入地抚摸人家的身体,人家被他抚摸的地方,现在还残留着热度呢——”
岁闻冷静的捂住旧书卡牌,将其塞在背包的最深处,确保它的声音再也传不出来之后,才面向时千饮:“该上学了。”
时千饮:“嗯。”
岁闻:“吃早餐吧。”
时千饮无可无不可:“嗯。”
早餐时间,单身公寓的小桌子被利用起来,岁闻拿出牛奶和吐司,时千饮拿出蓝色的rio。
三样东西一同摆在桌子上,两双目光共同落在吸睛夺目的rio上。
片刻,岁闻奇道:“这瓶酒是从哪里来的?”
时千饮抬了抬眼:“这真的是酒?”
气泡酒也算酒吧,毕竟都是含酒精饮品。
岁闻:“当然是,怎么了?”
时千饮有点挑剔:“和我过去喝的不太一样,我还以为是□□呢。”
说着,他用指尖往瓶口点点,细颈玻璃立刻一分为二,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利刃一分为二。
岁闻看出了时千饮的想法,连忙道:“等等,你要喝酒?大白天的喝酒不太好吧?”
时千饮扬扬眉,奇异地看了岁闻一眼,才说:“你以为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它的意思是——饮遍千杯酒,千杯不会醉。”
话音落下,他举起瓶子,豪爽地将整瓶酒一口闷了。
一瞬之后,瓶子变空,岁闻和喝完了酒的时千饮对视。
岁闻:“……嗯,感觉如何?”
方才喝酒的豪气如同潮水一样从时千饮脸上消褪了。时千饮眉头打了个疙瘩,他表情奇怪,似乎胃部不适:“没怎么样。”
看来妖怪也不能抵御气泡的威力。
岁闻体贴的没有戳破这一尴尬场面。
他吃完了自己的早餐,舔舔残留在嘴角的奶白,刚才转身将杯子放到水池,就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岁闻吓了一跳,循声一看,发现原本放在桌子上的酒瓶掉到了地面,正在地上来回转悠。
他再看本该拿着酒瓶的时千饮,意外地发现沙发上的人从盘坐变成了跪坐,并将两只手安安分分地放在膝盖上。
他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轻视,但换了个姿势之后,就连这样的轻视都显得有些可爱了。
情况好像奇怪。
岁闻狐疑地瞅了两眼时千饮,弯腰将滚到自己脚边的空瓶子捡起来丢掉:“你还好吧?”
时千饮坐得四平八稳:“当然。”
岁闻没看出什么不对劲,于是继续:“差不都收拾东西出门了?”
时千饮:“嗯。”
他应了一声,但没有动。
岁闻很快将东西收拾好,一路走到门的位置,正想开门,突然发现时千饮还在原位,老神在在一动不动。
岁闻:“……”
他又狐疑了下。
但在他开口之前,坐在沙发上的时千饮突然动了。
他安静的时候像尊雕像,这时候却又快得和一阵风。
他一下就来到岁闻的身旁,像岁闻在学校里偶尔会做的一样,猛地勾住岁闻的肩膀,将他来到自己臂弯里,大声道:“走——”
岁闻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栽到时千饮的怀中。
他这回算是明白了。
别管对方脸色白皙,目光清明,身上没有酒气,实际上也只喝了一瓶3度的气泡酒,在喝之前还吹自己千杯不醉所以叫千饮,但是显然——
他还是醉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醉了几分。
他无语说:“走去哪里……”
时千饮:“去喝酒。”
岁闻:“不,我们要去上学。”
时千饮很认真:“喝了酒,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岁闻:“……”
算了,怕了你了……
***
因为中途的一点意外,两人来到学校的时候稍微迟了一点,穿过人来人往的楼梯与走廊,正要进班级们的时候,岁闻一个没有注意,走在前头的时千饮就和董深撞个正着。
岁闻这位胖乎乎的前同桌看着又两个时千饮那么大,手里还捧着叠得老高的大堆书籍,结果两人相撞,一声“哎呦”。董深和董深手里的书,全部像是纸糊出来的那样,被轻轻一碰,就向后飞退!
时千饮朝前看了一眼,然后他慢吞吞伸出手。
如同天女散花般飞出去的书籍在这一刻又像是磁铁被磁石吸引,违反物理学,一本一本地飞回时千饮的手掌,无比乖巧地在他手掌上方排列叠加,稳稳站好。
他托住它们。
单手。
正响着朗朗早读声的班级突然安静,一双,两双……无数双目光集中在了时千饮身上。
叫人窒息的安静持续了几秒钟,激动的鼓掌声和惊叹声一同在班级里响起!
“靠靠靠,这也太厉害了吧!”
“这是变魔术吗?是什么原理?”
“酷毙了酷毙了!为高手打call,求高手一笑!”
站在后边的岁闻长叹一声。
唉,我就知道……
昨天不闹事,今天会闹事;今天不闹事,明天也会闹事的……
还好,素质教育,反对迷信。
下次我一定让时千饮远离酒精,和酒精饮料。
“早读开始了!还站在走道上干什么?”一声威严的女音响在教室之中,班主任夹着教案从外头站在外头。
她用锐利的目光将杵在门口的时千饮和岁闻逼进教室,随后跟着进来,扫了一眼众多学生,放缓语气:
“先通知你们一件事情。大家这一段以来学习辛苦了,学校开会之后决定组织高三年段秋游活动,秋游地点是森林公园——”
意料之外的通知让震耳欲聋的欢呼响在教室!
响声淹没了班主任的声音,同时惊醒时千饮。
妖怪陡然一惊,晃晃因为rio而有点昏沉迷糊的脑袋,警惕地左右环顾,问:“发生了什么?”
好消息来得太突然,岁闻也不能免俗,他冲时千饮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千饮,我们要去秋游了!”
时千饮:“???”
他更警惕了:“我们之前不是还在出租屋里吗?还有,秋游是什么?”
岁闻一顿,想了想,解释说:“秋游就是秋天的游玩活动,整个班级的人一同去一个地方,进行相同又不同的玩乐活动。”
时千饮眼中的警惕并没有消退,并且还多了两分怀疑:“这有什么值得兴奋的地方?”
还是上课考试做作业少了啊。
岁闻有点唏嘘,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回答时千饮:“等你多上上学你就知道了,任何非学校内的活动,都值得兴奋,值得狂欢……”
两人交谈的同时,在班主任接连两次的提醒之下,班级里兴奋的声音总算停下。紧接着,朗朗的读书声再度响起。
能在市双语中学上实验班的学生,要么脑袋非常好用,要么自律能力特别强,绝大多数两者并存。
班主任有点欣慰,带这个班还是比较有成就感的。
不过……
环视整个班级每一位学生的班主任看见了一个人。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这位公然拿着ipad看视频的人身上。
毕竟是国外回来的,一时半会跟不上国内学习的进度,也是有可能的。
学习这种东西,三个月一轮。
现在过了一个月,再给对方两个月的时间,如果……哼!
下定了决心的数学老师重重看了时千饮一眼,转身离开教室。
不过多久,铃声敲响,早读结束,开始上课!
今天的第一节课是物理课。
高三三班的物理老师是位风趣幽默的中年老师,姓董,叫董友军,常常会在上物理课的时候给大家讲一些有关物理学家的小故事,颇受学生的欢迎。
岁闻对这个老师的好感度也很高,一方面是因为他讲课不错,另一方面是因为对方的儿子曾经和他同桌好一段时间——就是胖乎乎的董深。
至于呆在爸爸当老师的班级里,董深的学习生涯究竟有多水深火热……众人就幸灾乐祸,不太敢想了。
每天上午的第一节课总是自带催眠效果。
身旁的时千饮依旧专心致志地看着ipad,他学习的内容已经从幼儿园到了小学,正在看数学的加减乘除内容。
岁闻有点无聊。
他托着下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扭头看向窗户外边。
金秋十月,灿烂的银杏叶子铺了满地,就像阳光片片破碎,凝结成型,洒在了校园的走道上边。
大早上的,校园的走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偶然有一道影子,也是匆匆来去。
岁闻的目光随性地投放,他看教学楼,看操场,也看一只沿着笔挺树干跑到窗台上的胖松鼠。
灰黄的松鼠手握松子,好奇地看着岁闻。
岁闻拣起桌上的笔,朝松鼠晃了晃。
松鼠的两只小眼睛盯住了笔,它的脑袋随着笔的转动,来回活动,摇头晃脑……
“哒。”
“哒。”
“哒。”
奇怪的声音突然响在走廊之中,听起来像是个沉重的大口袋,正砰砰地撞击地面。
教室里,坐在靠走廊位置的学生漫不经心地朝窗户外瞥了一眼,正看见一道黑影从走廊的尽头走来。
走来的当然不是个沉重的大口袋。
那是一位女人。
她长发披肩,容貌秀气,只是眼尾嘴角的皱纹清晰地向旁人昭示她并不年轻的事实。
此刻,她双目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似乎根本不需要眨眼;她抬着脚步往前,每一下都高高抬起,重重落下,发出刚才那种沉重布袋落地的声音;她保持着这样僵硬的姿势,一路走到了教室之前。
这下,不止坐在走廊边的同学看向女人了。
教室里的同学们都看见走到门口的女人,讲课的董友军也停了课,他错愕地看向门口,接着快步走下讲台,朝对方走去:“老婆,你来干什么?有事打我电话不就好了……”
莫名的预感让逗弄松鼠的岁闻转回了头。
转头的同时,盈满门框与走道的漆黑的雾冲入他的视线。
自人体内部而生的黑雾将站在门口的人包裹在内,再四下放射,张牙舞爪,当董友军走到黑雾范围的时候,这些涌动的黑雾像是闻到了血腥的鲨鱼,陡然前射,化成根根触须,尽数搭在董友军的身上,将董友军一同吞噬!
涌动的黑雾里,银光一闪——
19、物理老师的灾难
“小……小心!”岁闻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起身的速度很快,撞到身下椅子,使椅背和身后的桌子相撞,发出好大的“哐当”声响。这声响声引起了班上同学的注意,也吸引了刚刚走到女人面前的董友军,让他转了下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是这个时候!
岁闻单手撑着桌面,身体旋过长桌,直接从座位里头跳到走廊外边。
而后他向前疾冲,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奔跑到董友军身后,将人抓住,向后重重一扯!
“砰”地一声!
岁闻和董友军一同摔在了地上。
物理老师摔得七荤八素,懵了半天,才发怒道:“岁闻,你在干什么——”
“当啷”轻响。
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银光乱射,晃到董友军的眼睛里。
董友军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转过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看见一柄长长的水果刀掉落在地上,如同银蛇断了的尾巴,兀自跳动。
水果刀的后边,站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门口的时千饮。
他一手拿ipad,耳机依旧塞在耳朵里,一脸闲适。但他的另一只手,捏着女人的右手腕,高高举起。
女人被提得踮起了脚尖。
她像是一只关节生锈的人偶,以一种扭曲又奇怪的姿势斜着身体。她向自己被抓着的手极力伸手,可无论如何,都够不到自己的手。
她的挣扎无力又可怜。
叫人完全无法想象,在这只正无力张合的手掌之中,掉下了把水果刀来。
“砰。”
“砰砰。”
靠近教室门口的学生们,一个接一个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随后,“哗——”
惊恐的叫声如同浪潮。
十五分钟后,警车进入学校,值班的警察来到高三三班,将岁闻、时千饮,还有董友军夫妻带到年级办公室,进行情况的了解与询问。
来到学校的两位警察一高一矮,高的年长,矮的年轻。
个头稍矮的警察负责岁闻和时千饮,他看着年级挺小,像是刚出校门成为警察没有多久,也许就比岁闻和时千饮大个四五岁。他问岁闻:“你为什么要冲上去拉住老师?”
岁闻:“因为我看来教室的人手上拿着把刀。”
时千饮:“一样。”
矮个警察不动声色,继续询问:“但你是坐在第四排第六张桌子,没有错吧。”
岁闻:“没错。”
时千饮:“嗯。”
矮个警察:“所以你是怎么在看见对方亮出刀子到刺下来的短短时间中,冲过大半个教室,拉倒老师的?”
岁闻明白对方隐约的怀疑。但他很镇定,因为除了物忌没有告诉警察之外,其余所有他都实话实说,没有隐瞒:“我比较擅长跑步。”
时千饮:“嗯。”
问话有点问下去了。
矮个警察看向时千饮:“……同学,我还没有开始问你呢。”
一直低头的时千饮此刻抬起了头,他用冷淡的目光盯着警察看了一会。
气氛有点诡异。
岁闻将背往椅子上靠了靠,手藏在后边,不动声色地捅捅时千饮的背部。
时千饮:“……哼。”
妖怪出了声,扬起眉角,那点莫名的压力就消失了:“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矮个警察:“……”一时没有想到还有什么好问的。
时千饮漫不经心,看在岁闻的面子上屈尊纡贵回答说:“之前所有问题的回答都和他一样。”
矮个警察:“……”他这才发现时千饮耳朵上还挂着耳机,手里的ipad也还在放着视频……
说好的警察威严呢?
可恶,现在的学生一个比一个更j!
矮个警察还在愤愤,旁边突然传来声响。
也不知道高个警察说了什么,董友军很激动地反驳:“你干什么?你凭什么带我老婆去警察局!”
高个警察说:“你不要着急,我们带你的妻子回警局只是例行询问……”
高个警察越让董友军不着急,董友军越着急。他激动得从位置上站起来,直接挡在了女人面前:“我老婆不去警察局,谁都不能带她走!”
高个警察一时也是无语,他朝董友军身后的女人看了一眼,正看见对方睁得大大、但毫无神采的眼睛。
那双眼睛看上去,像是死人的眼睛……
高个警察有点不自在地转过视线,继续盯着董友军,苦口婆心说:“我们真的没打算对你妻子做什么。拿着水果刀出门,并且有伤人倾向,算是情节显著轻微,尚不构成犯罪,我们只是打算对她教育一下……”
“不行。”董友军无比坚决,他看着警察的目光像看着罪犯。他稳稳站在女人面前,将身后的妻子保护得密不透风,“我是当事人,我没有要求,你们无权对她做什么!如果你们想强硬带她回去,我就投诉你们!”
高个警察:“……”
矮个警察:“……”
服了服了,随便他了。
高个警察冲矮个警察挥挥手,表示没什么好聊的,可以收队了。
两人走到门口,高个警察脚步顿了顿,忍不住回头说了一句:“你妻子看着有点不对劲,没事多注意下你妻子的精神,带她去医院看看吧。”
董友军已经走向了女人,他小心地抓住女人的肩膀,将人揽入怀中:“不用你来关心。”
警察们再也没有话说,很快离开。
随后,呆在外面的老师相继进来,一些和董友军交情好的老师连忙对董友军说:“今天我帮你代课,你赶紧带着妻子回去休息吧。”
董友军冲说话的人感谢笑笑,扶着妻子,一步步向外走去。
被他揽在怀中的女人紧绷得像根木头,她没有挣扎;而且从出现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发出声音,一丁点也没有,好像并不会说话,天生就是个哑巴。
僵硬的女人靠在董友军身上,让董友军的姿势也跟着僵硬奇怪了。
两人慢慢地向前走去,互相搀扶着离开办公室,走下楼梯,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办公室内的气氛有点低。
看着两人离去的大家多少觉得有点奇怪,但下一瞬,各人开始忙自己的事情,说要替董友军代课的另外物理老师就对还站在年级办公室之内的岁闻和时千饮招手:“好了,跟我一起回教室,都高三了,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和你们没关的事情少关注。”
岁闻收回看向前方的目光。
他拉着时千饮,和说话的物理老师一同往教室走去。
刚才发生的种种始终在他脑海里回旋。
巨大的黑茧穿梭于走道,吞噬人类的画面给了他很深的印象。
来到教室、又被董友军扶着走的妻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阴晦,那是自物忌之中才可能散发出的力量——
可是……
这不对。
人怎么可能会是物忌?
岁闻和时千饮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还闹哄哄的,每个人都在谈论刚才的事情。
其中,就属学习委员陈兮兮的声音最为明显。
漂亮的女孩子转头和前后桌说话,声音轻快,言谈无忌:“……之前我听到过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大学里头发生了老师在上课的时候被校外的人捅死的事情。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我们班也会出现流血事件。”
“你说什么呢!”一声大喝响在教室,不知什么时候,董深站在了陈兮兮的位置旁边。
一向笑呵呵,是班级里老好人的胖胖学生这一次不笑了。
他白皙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一跳一跳,直直瞪着陈兮兮看。
陈兮兮错愕一瞬:“你叫什么?我没说什么。”
董深质问陈兮兮:“你刚刚说有老师被捅死了,你凭什么这样说?你觉得这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陈兮兮也生气了:“我没觉得这是好事!我说的是还好班级里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董深:“你——”
他伸出手,一下扯着陈兮兮胸前的衣服,将陈兮兮扯得直接站了起来。
班上再度响起尖叫。
尖叫声中,坐在董深和陈兮兮旁边的男生连忙上前,分开两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学,有话好好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但是瘦猴一样的男生根本无法撼动满身肥肉的董深。
董深手上持续用力,一阵衣襟开裂、线条崩断的声音响起。
这一下,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陈兮兮也捂住胸口,尖叫了起来:“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厉声尖叫中,两人争执,同学惊呼,教室里陡然像是煮沸了的水,翻腾起来。
20、娃娃在看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房间里的女人刚刚开门离开的时候,被装在透明盒子里的人偶动了。
剔透的冰蓝色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一圈,低垂的脑袋慢慢抬起,弯在胸前的小手咔嚓向前。
而后,“刷啦”。
透明盒子散开了,塑料袋被重力扯得张开,人偶掉在了地面上!
冰凉的地面直袭人偶的面孔。
人偶在地上挣扎了好几下,从地上爬起来,站稳身体,踉跄向前。
装着苹果的小篮子还套在它小巧的手腕上,但那束紫色的薰衣草则掉落在地,混在了塑料袋与透明盒子之前。
人偶似乎并不在意它的小配件。
它走路不稳,歪歪斜斜,跌倒又爬起来,也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总算来到了虚掩的门前。
它抬手推了推门,门巍然不动。
它将自己的身体合在门上,向前推挤,没还是蔚然不动。
它的蓝眼睛僵硬地转了转,看见门的缝隙。小小的一道缝隙,恰好够大老鼠从容进出的宽度,也许……
它不再试图推门,改成向门缝挤去。
狭窄的位置挤掉了它的帽子,勾花了它的衣服,但它还是从房间里头顺利的走了出来。
它来到楼梯间中。
它抬头看去,高高的电梯按钮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碰到;它再向旁转去,每一截楼梯,都有它三分之二个身体那样高……
许久。
人偶动了,它走到楼梯之前,开始向下。
跳下一个台阶,又跳下第二个台阶。
当它再跳第三个台阶的时候,僵硬的关节不足以支撑身体,它从台阶上一路滚了下去,一直摔到楼梯间,才算停下。
又是许久。
“咔”地一声,倒在地上的人偶抬起了手……
***
刚刚从办公室回来,进入教室的岁闻一下就被热闹的教室给惊到了。
他的目光在热闹出处停了停,简单地将热闹分清楚之后,脚步一拐,没有前往自己的位置,而是直接来到董深身后,冷静地掰开董深的手,轻轻松松将人抱离陈兮兮处,又越来一同进来、正要阻止的老师,带着董深走到教室外的走廊处。为了不影响大家上课,他还直接来到走廊的尽头的楼梯前。
他对董深说:“冷静点,你爸你妈都没事。”
两人一路走远,之前叫人心慌意乱的嘈杂声就像隔了层毛玻璃那样,还能听见,但不至于再被人影响。
愤怒褪去,焦虑涌上。
深深的焦虑促使董深一把抓住岁闻的手,对岁闻说:“岁闻,刚才警察把你叫出去了,他们和你说了什么?我爸爸妈妈什么情况?你告诉我吧!”
汗津津的手掌拴住他的手腕,两人皮肤的接触之处起了一层潮湿,站在对面的人牢牢盯着自己,岁闻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紧张。
他想了想,抬手拍拍董深的肩膀,把刚才的大体情况告诉对方,最后安慰道:“没有什么事情,我回来的时候,你爸爸就带着你妈妈回家了。”
董深长长舒了一口气。
岁闻趁机问:“那个,今天你妈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你妈平常也这样吗?”
董深一口否定:“我妈平常才不这样。她平常很……”
正常两个字,在儿子的嘴里转了一圈,又被吞了回去。
如果平常是正常的,那现在岂不是不正常的?
董深挑了个别的词汇:“她平常很温柔的。”
岁闻:“也就是说,她是今天才变成这样的?”
董深:“没错,早上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岁闻:“她变成这样之前,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物品之类的东西?”
董深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回答,反问岁闻:“你的问题奇奇怪怪的,你到底想问什么?你觉得我妈怎么了?”
正说话的两人没有注意,他们交谈的时候,一道小小的黑影正艰难地攀过这层楼的最后几级台阶。
为了不影响正在上课的同学,交谈中的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如今正走到楼梯旁边。
当这道小小的黑影费力地攀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它就看见了董深的鞋子。
熟悉的球鞋让它瞬间激动,它猛地前扑,扑在了球鞋上边,并牢牢抓住董深的裤腿!
它激动地想要开口,可胶合的嘴巴让它甚至无法张嘴,没有舌头,没有口腔,别说说话,连一丁点的声音都不可能泻出。
正和岁闻说话的董深只觉得脚上一重。
他下意识低头,正看见一个人偶趴在脚下,在他的目光之中慢慢抬起头来,用毫无感情的蓝色眼睛,盯着他看。
董深冷不丁被吓到了,顿时发出惨叫:“啊——这是什么东西!”
他猛地踢腿,想将扒在腿上的人偶给踢开。
但人偶牢牢地抓住他裤子,怎么踢都踢不掉!
本来只被吓到的董深这回真的吓得不轻,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弯腰就把挂在腿上的人偶狠狠撕下,重重挥开。
人偶被打了出去,啪地摔在地上,跳了两跳,没有动弹。
事情发生得很快,站在一旁的岁闻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事情已经这样了。
难道?
他仔细冲人偶看了一眼,但没有阴影,没有黑雾,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不好的感觉。
躺在那里的人偶不是物忌……就像个很单纯的人偶。
他拉住还在跳脚的董深:“冷静点……”
董深哆哆嗦嗦:“一,一个娃娃冲出来抱住了我,太可怕了!它动了,娃娃怎么可能会动!”
岁闻安慰对方:“实际上来说,娃娃也是有可能动的,现在有很多电动娃娃,不止能动还能说话。”
董深:“可是——可是——”
没等他“可是”出来,下课铃声敲响,喧闹四起,一群人瞬间冲出教室,来到走廊之间,高三三班的同学也在其中。
时千饮是最先出现的,一个月时间,如今他已经习惯和岁闻形影不离了。
紧接着,挽着同桌手,准备一起去洗手间的陈兮兮也来到楼道间,她路过看见董深,不由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董深也没好气地扭过了头。
两方人擦肩而过,陈兮兮挽着的同桌突然叫道:“兮兮,地上有个很漂亮的娃娃!”
陈兮兮下意识扭过头,一眼看见躺在地上的人偶。
地上的人偶被捡了起来。
它头发散了,衣服黑了,无瑕的脸被刮花了。
但就算这样,它依旧精致与美丽,还有些可怜,叫人不由怜惜起来。
将其拿在手中的那一刻,陈兮兮就喜欢上了这只可怜兮兮的人偶。
人偶被带进了教室。
下课时间,新鲜的东西引起了半个班女生的围观。
她们坐在陈兮兮的桌子旁,叽叽咋咋地讨论人偶及人偶的主人。
“娃娃好漂亮啊……”
“它的主人是谁啊?怎么舍得把这么漂亮的娃娃丢掉?”
“哇,你们看它的鞋底,又烂又湿,里头还夹杂草屑,简直像是跋山涉水了似的。”
此起彼伏的声音之中,脏兮兮的人偶轮替出现在周围的每位女生手中,同样的时间里,陈兮兮和她的同桌准备好了照顾人偶的小东西:
梳子、皮筋、沾了水的手帕。
她将人偶接回手中,先用湿手帕擦去人偶脸上和身上的脏污,接着散开人偶乱七八糟的头发,开始替人偶梳头。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转眼结束,铃声敲响,众人回到自己的座位。
纷乱的人群之中,人偶看见董深了。
董深正像所有学生一样,往自己座位上走去。
它不由自主,朝董深所在的方向看去。
正替娃娃梳头的陈兮兮清楚地看见这一幕:
人偶看向前方的冰蓝色的眼睛突然旋转,瞳仁一路偏斜,斜到眼眶左边沿,眼角险些将瞳仁给遮住,它的目光盯在了一处,那处是……
陈兮兮的手顿了顿。
眼前情况十分诡异,但她意外的冷静。
她若无其事,继续为人偶梳头,同时朝人偶所看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处是……董深?
岁闻和时千饮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还是有点在意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偶,但他和陈兮兮的位置相距半个班级,陈兮兮周围又围绕很多人,一个下课时间,他愣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只能借着老师还没来的功夫,和时千饮悄悄咬耳朵:“你看见那个娃娃了吗?它是不是妖怪?”
时千饮奇怪地看了岁闻一眼:“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岁闻:“我觉得那个东西确实有点诡异……”
时千饮:“它是物件,就算诡异,也该是物忌,而不会是妖邪。”
岁闻否定:“它身上不存在物忌的特性。”
时千饮:“它身上也没有妖怪的气息。”
岁闻还是觉得这个答案很不可能。
但也许,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就是唯一的可能?
岁闻:“那就是说,这个娃娃没有任何问题……”
“嗡嗡——”
放在口袋的手机一阵震动。
岁闻将其掏了出来,低头一看,自己被拉进一个名叫“突然遭遇灵异事件”的微信三人小组。
陈兮兮在小组之中冒头。
陈兮兮:董深,娃娃在看你诶。
21、五人小组
班主任走进了高三三班的教室。
她有点心累,脑海还回荡着刚才和校长与德育主任的见面。
坐在办公椅上的校长手捂胸口,一脸需要速效救心丸的衰弱表情。
他语重心长地说:“小高啊,我们学校最近是不是发生了太多事情了?”
高老师:“……”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了。
校长脆弱地说:“我认为我们学校不应该再发生更多的事情了,你说呢?”
高老师还能怎么说,她当然不想发生更多的事情了……
所以她无比和颜悦色,拿起黑板下的粉笔,敲了两下抖抖上面的灰,正要开始讲课,突然听见哐当一声,有人翻了座位,跌倒在地。
大家吓了一大跳。
董深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知为什么,还哆哆嗦嗦的,一句话停顿了好几次:“不,不好意思,没坐稳。”
高老师更和颜悦色了:“没关系,坐下休息一下吧。”
董深坐下了。
坐下的同一时间,他飞快埋头,在手机上重重敲击,于微信群内发言:
董深:“我就说!这个突然冲出来扒在我腿上的娃娃有问题!!岁闻还说娃娃会动很正常!!!!!”
陈兮兮:“娃娃会动是正常的,但娃娃动得特别像人,这就不正常了。”
岁闻也忍不住说了两句:“现在还不能证明娃娃有问题吧?”
陈兮兮:“岁闻,你从头到尾都否认娃娃可能存在问题,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还是恰好恐偶?”
岁闻有点哭笑不得……
他的表情和屏幕上的光吸引了时千饮的注意。
时千饮将自己的目光从ipad上□□,朝岁闻的手机看了一眼。
然后他发现自己没有看懂。
他的目光就凝注了,对闪烁在屏幕上的字体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这样的表情,岁闻太熟悉了。
他不等时千饮发问,就说:“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