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哆嗦,往后紧紧靠住墙。
此刻,梁凉除了脸部表情极度委屈极度困惑以外,身上衣服完好平整,围裙已经被系上,后面打了一个极漂亮的蝴蝶结——至少看上去不像被强8奸的模样。
迎上桑先生审视探究的复杂目光,梁凉整个人的表情依旧软软的,唯独那眼睛里含着一大泡很清澈的水。她非常慌乱地摇手:“我,我,我其实都不知道怎么就想答应了……”
吴燕夏一走,她脑子好像终于又开始转了。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刚刚是被下蛊了吧?
☆、第 47 章
魏奎不出意外的缺席了7点钟的早会, 杨雨薇根本不关心。
宽敞办公室里,身边的打印机不断地吞吐着打印纸,双腿交叠,板板正正地坐在人工椅中。她穿了一件红色粗呢短袖,搭配着铅笔裙,整条洁白手臂除了钻石表以外没有任何饰物。
杨雨薇和《穿普拉达的女王》的女主编共享一个英文名, 尽管她年龄更像再造后的女主, 带着种分毫不差的漂亮和好品味。即使最挑剔的魏奎每次看到她出现在门口, 也会嘲讽地翻白眼前, 多看一眼。
杨雨薇早就知道“老太婆”这个外号。虽然他各种层出不断的麻烦让人崩溃,但如果下属勇敢对扛她,如果他们非常清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确实可以容忍反对的声音。杨雨薇曾经在职场晋升得如此快,除了85小时的工作时间, 是一个十足十的女刺头, 很敢为自己的意见发声。
不过魏奎心性和家世太高, 在她手里压久了也是麻烦。杨雨薇准备把他最近的工作进程递到副总, 无论如何得把这个绣花枕头从自己组里摘出去。
杨雨薇回家不过就睡了两个小时,再匆匆洗个澡就来上班。
她到中午,压着气给吴燕夏打电话。
“吴燕夏, 你昨晚怎么回事?你到底有眼色没有?”
杨雨薇一想到桑先生五大三粗的模样,清早没吃东西的胃依旧有点犯恶心。比起羞耻和黑历史,她更介意的是别人会知道光鲜亮丽的自己居然和一个料理师有过这种瓜葛。
吴燕夏在另一方笑得似乎很愉快:“我不是拦住他了么。”
杨雨薇向来敏感,但她这次没听出来。仅仅只是回忆吴燕夏单纯看热闹的表情, 就气不打一出来,甚至还有微微的失落。而杨雨薇也勉强承认,吴燕夏保护她顺利离开的举动,还算是男人。
她质问他:“月运里为什么没预测到这件倒霉事?”
“我待会重新看看你星盘记录,但我确实不可能把每件事推得那么准,误差永远存在。”吴燕夏顿了顿,他真心诚意地说,“雨薇啊,咱俩对男人的口味类型还挺一致。”
吴燕夏身上轻浮的毛病就这么来的,第一步就是很喜欢把不太光明的事揽到自己身上。比如杨雨薇偶然说起她知情的一幕桃色交易,当事人是俊男美女。占星师第一件事就是虚心点头,说他八成也抗拒不了诱惑,所以他得严格克制自己。
当然,吴燕夏的审美向来比较……极端。
杨雨薇冷哼一声,她想到了昨晚看到的梁凉。
容貌尚可,但眉眼间缺乏气度。世界上就有这样的女人,你会很奇怪居然有男人愿意去喜欢她们,那个满身蕾丝的小姑娘属于如此。
她不得不说对吴燕夏非常失望,本来以为占星师挑女(男)人品位更好一点。
吴燕夏却只问:“雨薇,你当初是怎么看上那厨子的?他好像对你印象深刻。”
他咬着这话题不松口,杨雨薇这种个性却也不能让人轻易打趣,淡淡回敬让他去死,干脆地挂了电话。
桑先生的面孔和谁最先采取的主动,在杨雨薇脑海里已经彻底模糊。以至于昨晚,她根本就没认出对方是谁。
杨雨薇只记得,她当时性格还没有如此坚硬,拒绝和男友考公务员回家结婚的请求,整个人想随便靠一夜情作践自己。异国他乡的旅途,却无意识地选了最熟悉的类型:身材削瘦、黑皮肤、总是沉默、很会听别人说话、下垂眼睛——这个男人像低配版本的谁?
杨雨薇昨晚匆匆逃走,不仅仅是为了她黑历史被揭发,只是怕坐久了会被吴燕夏发现什么端倪,他那种天然的、像潮水推动方向般的敏锐感。
隔着玻璃窗,她往外冷淡地看了一眼迟到前来的魏奎,他正大摇大摆地和身边同事闲聊。
吴燕夏居然想夺他的女朋友?杨雨薇微微一笑,但她若有所思,最终没有发送那封申请调走魏奎的工作邮件。
剩下的半天,梁凉都在晕乎乎中度过去。
那种被上门销售忽悠着,办了张野鸡美容院的会员卡,又被哄骗着往里面充值了一千万,而且这钱貌似还退不了的酸爽感。
呜呜呜呜,胁迫型欺诈合同可以取消吗?
但吴燕夏跑得没影,只剩下桑先生铜铃般地眼睛瞪着她,阴森地说:“他昨天晚上把我推倒在地,我的精神赔偿费能算店损里吗?”
梁凉心更是拔凉拔凉的。
她还没有答话,周围明明各忙各的员工却呼啦地涌上。
“老板,以后能让夏大仙给我算命吗?”
“老板,夏大仙那天带来的女的没你美。”
“老板,夏大仙的ipad又落在店里了,我帮你收起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梁凉却感觉脊背发寒。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怎么知道吴燕夏这人呀?“
吴燕夏前后就来了吉兆两次,但人人说起他的口吻又好像熟稔。
吉兆群众射来雪亮的监督目光。
世界上每个人是有点八卦热情的,尤其是每个人挺喜欢八卦自己的奇葩老板。
吴燕夏自以为含蓄着追人家姑娘,但他脸上那种思虑过多的反派表情除了想收购吉兆外,说明只对lo娘老板本人怀着不轨之心。而且,吉兆里的上上下下包括洗碗工圆圆,全部知情吴燕夏每天晚上都在堵着他们老板回家。
他那复古大自行车太有标示性了!
只不过,碍于老板脸皮向来非常薄,群众们选择故意看破不说破而已。
再至于昨晚吴燕夏带着杨雨薇来吃饭,也是“小两口吵架带第三人了”。
梁凉又彻底被说晕了。
那种“每个人都知道他在处心积虑地琢磨怎么坑你,唯独你傻乎乎以为那根本不是坑”的悲伤心情。
“我俩以前不是……“她无奈地想辩解。
全店的人继续亮着眼睛看着她,梁凉又抿起嘴。
梁凉虽然性格软,但从不把自己的私事带到工作的,而且真要说起前因后果,这纠缠能追溯得太远。比如说,很久很久从前,她只是牵狗买了一杯奶茶而已……
桑先生则在旁边冷冷地补刀:“新店就是夏大仙的房子。”
吉兆群众纷纷作了解状的点头
“一个人出商铺,一个人开店,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店吧?
“我们搬新店没有交房租对不对?”
梁凉满脸沮丧。
她真是委屈死了,虽然没交房租,但绝对不是因为答应当他女朋友才取得的福利啦……她之前可是一直在忍辱负重战战兢兢地捡狗屎。
等等,难道那时候吴燕夏就有坏心了吗?他这人怎么这样啊。
梁凉撅着小嘴,完全没有娇羞心情。她内心默默祈祷着,希望上午发生的事和说过的话都不算数。
但现实不允许她装鸵鸟。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突然有外卖上来敲门,送来整箱的冰镇奶茶。接着第二家外卖送来一个冰激凌蛋糕,第三家外卖送来尤带冷霜的进口水果。
上面附有留言,是吴燕夏请吉兆全体吃的。
随后,又堪称轰轰烈烈的送来好几箱零食和饮料。
到最后,再送来一大束玫瑰,点名送给梁凉。
一时间,吉兆就像回到活泼的学生时代,当班级里有人表白成功,男主会请其他同学兴高采烈地分吃着垃圾零食。
只有两人没碰。桑先生的胸口还被他那拳打得滋滋发凉,有骨气地拒绝。而梁凉脸整个都是红的,现在每个人都跟自己提起吴燕夏,她恼羞成怒极了,只想雇人去杀猪!
梁凉终于受不了这种普天同庆的感觉,匆匆逃出旧店,跑到新店面去盯着装修。
然而吴燕夏也同样贴心地往新店里送了点水果和饮料,只不过,他也没那么冤大头,送的水果饮料档次没有送往吉兆里的高。
……还挺会过日子的,梁凉酸溜溜地想。
还是想不通怎么就答应他。本来自己好好地走着人生大道,转瞬间就当上传销组织负责大哥女人的感觉。
正在这时,吴燕夏居然如有灵通般给她打来电话。
梁凉脸颊一阵高烧般地发热,差点摔了手机。新店里要等后天才装空调,装修工人是开着电风扇的。她赶紧就跑到电风扇前,边吹着风边小心地接听。
那边人上来就说:“美少女收到货了吗?”
“呃,”梁凉一呆,随后条件反射地说,“收到了收到了。”
她把今天吴燕夏送到店里来的火龙果啊桂圆啊哈密瓜啊奶茶啊蛋糕啊之类都报了一遍数量,虽然一口没吃,但还是根据职业习惯,仔细地把实物和快递条目检查完毕。
等梁凉絮叨地说完,吴燕夏帮她补充:“好像还有一束花。
梁凉不由把脸又往电扇前靠了靠,她瓮声地说:“……嗯,我也看到啦。”
她同样认真地数了数,确实是99朵波斯玫瑰,很大的一束,像浮华花云般拢在怀里。
满吉兆都是那股扑鼻的芬芳香气。
“哈哈,都收到就好。”
吴燕夏说完这句后沉默了好一会,梁凉盯着眼前飞速旋转的扇叶,心跳又开始加快。她总是不知觉地在害怕和畏惧,好像怕他会突然说什么,又怕自己控制不住地想说什么。
“唉……我太困了。”吴燕夏却只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在电话那方很痛苦地对着她撒娇,“凉凉,我感觉我好久都没睡觉。”
梁凉也愣住了,她猛地想到,吴燕夏今天确实是一幅比平常更憔悴的模样。而据桑先生说,早上八点多来店里,就看到吴燕夏正骷髅般坐在门口台阶上,“我大发慈悲才让他进来等你”。
“那,那你还是先睡吧,你今晚不要来吉兆了。你要睡觉的。”
她下意识地转身从电扇前离开,左顾右盼,想找个没噪音的地方听清他的声音。
吴燕夏又意思性抗争了几句,最后还是答应了。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跑吗?”他不等她回答,就又困乏地呻.吟了一声,自顾自地说,“但我肯定能把你搞回来,因为你就是我的姑娘。但我确实得养精蓄锐一晚上,那么今晚不过去找你了?”
她轻声说:“……你快睡啊!”
“好的。”
过了会,旁边的工头有事要找梁凉,就先问赤膊的工人。
“梁老板人呢?”
“刚刚还在跟她男朋友打电话。”
此刻的梁凉正躲在墙壁后,木木地拆了包柠檬茶喝。
为什么不把反悔的话说出来?嗯,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毕竟,吴燕夏再不睡觉跑过来质问她,她就真的会很担心。
不不,一点也不担心他。梁凉觉得更需要担心自己,同样是整晚没睡,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是那么莫名亢奋。连柠檬茶喝在嘴里,都有点像药却也有点甜甜的。
☆、第 48 章
梁凉小时候和魏奎长大, 到上初中的时候,父亲转业从商,一家从大院里搬出,不过她和魏奎依旧同班同校,感觉就没真正分开过。
魏奎他爸是军中拔尖的人物,他妈是续弦, 自然流产过一次才得这么个棘手混小子, 长辈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只好棍棒蜜枣的供着。
拥有这么多宠爱已经让魏奎无忧无虑, 更别说他从小确实聪明,在相貌中获取不少红利、爱折腾,运动神经极高。
梁凉的溜冰和羽毛球都是他亲手教的, 两人单独玩的时候,她的水平都发挥得不错, 只不过一旦有外人参战就成了猪队友。面对陌生人围观, 梁凉紧张到手颤;失误一次, 梁凉紧张到跑不开步子;他多骂她两句, 梁凉更紧张到默默流眼泪。
魏奎倒不介意哄着女孩子,但他好胜爱玩,最最讨厌和这样心理素质不好的人玩, 只嫌丢人显眼。后来每次出去打羽毛球,魏奎只要看到外人在,就算玩得正好也立刻急急忙忙地打发走梁凉,最多让她站在旁边替他们守衣服。
梁凉乖乖的照做, 果然没有让他再出丑的机会。
问题就是,当你打发一个人坐冷场太久,你们就慢慢不属于同一支队伍。
梁凉后来不再怯场,她的羽毛球在女生里打遍天下无对手,但她自己却再也不肯和魏奎玩。
而这时候,一定要提起梁凉在青春期里诸多形影不离的洋娃娃。
梁凉不管到哪里总是搂着洋娃娃,有时候高兴起来,还会一个劲亲洋娃娃塑胶脸庞。
经过长时间的锻炼,她的体寒已经比以往好多了。少女娇嫩的脸颊,瞳孔漆黑,粉而软嫩的唇瓣,甜蜜胡乱地亲吻着那半米多高、躺倒就会自动合上眼睛的瘆人洋娃娃苍白面孔。
莫名的天真,诡异的诱惑。
魏奎心猿意马之外,心情有点怪怪的。
将心比心,魏奎只是个青春期躁动的男孩子,也不是没琢磨点血热瞬间。但每当两人单独相处,梁凉总是慢半拍的不开窍,每当这时,她都会脸红红的摆弄腿上的洋娃娃。
仿佛那是全天下梁凉唯一珍重的事。
魏奎向来没什么耐心。
第二天,他选择直接把那碍眼的洋娃娃干掉——魏奎没自己动手,给两个小学生买了个冰激凌,趁着梁凉没注意的功夫,指使孩子把她摆在座位上的洋娃娃偷走。
梁凉独自在公共球场找了一天一夜,随后黯然放弃,第二天又抱着不同洋娃娃出现在教室。
……她原来不止一个洋娃娃。
魏奎头痛之余,也暗地松了口气。
魏司令曾经半是挖苦半是骄傲地说儿子:“那小子任何坏事都敢做,做了任何坏事都敢认。”
除了那一次。
魏奎当时眨了眨眼,他躲开了梁凉的视线,嘻嘻哈哈的,继续和那群狐朋狗友出去打球。
后来隐隐想起有什么不对,那天梁凉偶尔和他的眼睛对视,同样会迅速移开透亮眸子,仿佛怕自己忍不住质问他什么。而在丢了洋娃娃后,她一反常态地没有哭。
梁凉越来越沉静,慢慢不爱哭,她也几乎不怎么在他面前说话了。
至今在魏奎杂乱的卧室内,被偷走的洋娃娃始终锁在他保险柜深层,密码就是梁凉的生日。
这事越到后来越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以至于魏奎越发生理性厌恶这些东西。
当魏奎今晚如期完成他的工作,开着小跑儿又要一溜儿烟地开到梁凉的小区给他的青梅惊喜的时候。杨雨薇的电话在车载响起来,他整个人就像中毒样頽在方向盘里。
“miranda……”魏奎嘟囔着。
通常情况下,杨雨薇都不浪费感情,她在魏奎叫出自己的名字前就会直截了当地把要求说出来。但今天,等魏奎完整地发了7个音节的词后,对方依旧沉默。
魏奎开始出冷汗。
老太婆夺命call,他今晚是不是又要通宵工作……
过了会,杨雨薇才问:“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梁凉的女孩子?”
魏奎下意识地隔着车窗望了望高楼,灯火点起的2001b,那是梁凉的家。
杨雨薇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吃一顿日料还上瘾了?魏奎是真的很不喜欢把这两个女人牵扯到一起,因为不是一个世界的,杨雨薇太精明到刁钻,像个算盘成精似的,反正会玷污到他纯洁的梁凉。
于是他只能打着哈哈说:“听名字挺耳熟的。”
魏奎期待对方千万不要说什么穿着lo装的女孩,那就是某人没跑了。
“吴燕夏跟我说起过她。”有那么片刻,杨雨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古怪,随后她决定打住,“明天早会你必须来,我们会引入新算法……”
唉,这倒霉催的又来了。
魏奎垂着脑袋听,他记性好,根本也不用动笔,各种嗯嗯啊啊,但她真问起细节什么,转着眼珠子就完全对答如流。
杨雨薇心里百味陈杂,也不知道欣赏这英俊小孩够机灵花哨还是骂他够蠢到没心没肺。
她想,先静观其变。
等放下电话后,魏奎唇边的假笑也彻底消失。
他突然就失去了今晚去见梁凉的心情,这种矛盾的感觉,就像魏奎明明无数次想把这洋娃娃还给她,又无数次地莫名缩回手。某种程度上,魏奎觉得他确实没梁凉勇敢,她对任何事情都认真对待的样子,总让他有点自惭形秽似的。
“烦!”魏奎念叨着口头禅,一踩油门,开走了。
在他副驾驶座上有一个厚册子,那是钻戒的订做图表,魏奎早已决定在他生日的时候送梁凉一枚订婚钻戒。
深夜,一个人的高层公寓,梁凉坐在床上对着那一大束玫瑰发呆。
九十九朵玫瑰真的特别重,她简直是凭着美少女战士赐予的力量,才能独自把它抱回家。在闷热夏夜里又是汗流浃背,感觉两条手臂彻底酸了。
等洗完澡后,依旧满身馥郁的玫瑰气味。
梁凉跟自己说“要冷静,要沉着,这只是糖衣炮弹,这只是一种来自猪的高级玩弄”。然后,她又开始心里痒痒地在网上搜索“吴燕夏+苗王”这两个关键词。
汗,原来“苗王城”是贵州的一个景点呀。
梁凉仔细地把介绍贵州的各种山水和古迹读一遍,又开始准备琢磨去看吴燕夏的公众号,但她猛地握住手机,愤怒地睁大眼睛。
就在一秒前,他他他居然更新了!
午夜12点,吴燕夏居然更新了一条星座状态,标题就叫《本周星象分析》。
梁凉心里那叫一个气,她急急地在评论区回复:“抢沙发!但你现在不应该睡觉吗?”
等了好久,都没有收到入选回复通知。
光看到阅读量蹭蹭上奔,这世界上信星座的人好多啊……
梁凉不高兴地把手机丢开在床角,又开始滚来滚去。柔软的腰间碰到一个硬物,摸出来,是早晨胡乱扔的梳子
她明明在早晨下定所有决心,坚决拒绝吴燕夏不切实际的告白,结果晚上回家就成这样了……
但梁凉看一眼梳子,再随手扔开。
不管了先不管了,明天再考虑吧。今晚让她继续亢奋会。
吉兆旧店马上就要进行闭店倒计时。
这几日店里来的都是老客。梁凉几乎每桌都亲自送了一盘水果,再认真记录他们的电话,承诺新店开门前就给他们打电话。
五年的吉兆,凝结了太多感情。梁凉记得她帮客人庆祝过升职、发财、表白、生子、求婚、离婚。桑先生曾经抱怨过这里的一切,菜单、价格、午市、游客、日本人、中国人、抽烟的夫妻、筷子、餐巾纸、地面上可疑的头发、丢散落四的人,每次上菜前先举起手机拍照的行为,店里还因为操作失误而有过一次大火。
真的很有感情呀。
而在这种巨大的自豪感之下,梁凉满意又遗憾地发现,她因为吴燕夏告白产生的那种轻飘飘、软绵绵的情绪已经不知所踪。
剩下来的,仅仅是……茫然感和愧疚感。
昨天是疯了吗?梁凉暗自想,她不能因为对魏奎的赌气或是对现状的失望,就答应做别人的女朋友。
梁凉知道她不讨厌吴燕夏,她怀疑世界上没有人能真正讨厌吴燕夏。这真是蛮了不起的性格,但那仅仅是一种很奇妙很跳跃的亲近感。
魏奎才是她的择偶标准,魏奎是多年刺在她心里的矛,而吴燕夏……他也值得更好更完整为他掏出心意的女孩吧。
她不可以的,她只是把他当成好朋友,她仅仅因为孤独没有守住对友谊的界限。
梁凉自责地想,自己一定也感染了吴燕夏不注意保持男女距离的轻浮毛病。
明日也正好到15日的轮休,所有工作坐完,梁凉和桑先生坐在桌前。
桑先生正看着新店里的装修情况,而梁凉则撑着头,仰着白莲的下巴喝了一杯清酒。
和外表相反,梁凉酒量其实很好,只不过她的酒品奇烂,属于喝开心后立刻眼泪汪汪抱着人大哭的类型。
梁凉平常很少主动喝酒,桑先生很讨厌和她喝酒,但今天,他对她的喝酒什么话也没说。
日料店是男性的天下,在日本,日料师傅几乎对女性绝迹。
也并非性别歧视,但日料师有点类似香水闻测师,根据科学研究,女性的荷尔蒙确实会影响体表温度,而细小的温度都会对高级刺身的品质造成影响。
日料店老板同样也少有女性,即使有也是那种男人婆,或者是银座下那种“妈妈桑”的精明世故类型。但梁凉,穿着这套傻乎乎幼稚又存在感极强的lo裙,把吉兆越开越大。
最初,桑先生觉得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在自己手下待不了三天,后来没想到她待了一周、三个月、一年……五年,还成了老板。
“老板,你结婚后还会开吉兆吗?”他冷不丁地问。
梁凉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整个白天都依旧举棋不定,思考答应吴燕夏的告白是不是巨大错误,完全没想到桑先生都深谋远虑地奔着结婚去了。
桑先生不以为然,他说:“很多女的开店,一到恋爱结婚生孩子,就忙着搞什么安居乐业的个人生活,把店的生意放到第二位。这样的人是开不好一流的餐馆的。而我只在一流的餐馆里工作。”顿了顿,桑先生遗憾地说,“你以前的状态就挺好。”
梁凉眨着眼睛,她委屈地说:“我现在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但你以后绝对不会更好了。”桑先生继续恶毒地发表他的厌女症总结,“情场特别坎坷的那种女人,一碰到个全心喜欢你的呵护你的男人,整个后半辈子就绝对没法成长了。”
她以前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反正梁凉就有那种“你如果喜欢我就好,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什么也不做”的性格,甚至有时候,梁凉还悄悄地想她挺满意和魏奎目前这种若隐若离的状态,她知道自己谈恋爱会是什么样——虽然还没谈过恋爱,但是梁凉觉得她缺乏节制的细胞。
小时候看书必须一次性全部看完,被当成书呆子;玩洋娃娃会沉迷到把自己也打扮成这个样子,被当成怪胎;这辈子就打过一次工,结果职业就成了日料餐馆老板娘。
所以如果陷入恋爱,那绝对是傻乎乎的全身心彻底投入的疯魔类型,谁都拉不住。肯定也开不好吉兆了。
义正言辞地拒绝吴燕夏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梁凉走出吉兆前,重新确认了自己的心情。
很好,酒壮怂人胆,不不,她的意思是现在有足够的勇气再次说拒绝了。
唉,再想想吴燕夏昨天提的都是什么荒谬要求啊,什么叫“背着魏奎和我交往”,她还不想陪着猪浸猪笼呢。
梁凉走出门,她先犹豫了一下,慢慢抬头。
占星师今晚在熟悉街角等她,他没有骑车来,正举着一根还没剥皮的香蕉,低着头靠着灯柱看书。这人有时候如脱兔,但安静起来又很定得住,模样完全不是装腔作势,就好像书里有什么魅力的内容让他移不开眼睛似的。
梁凉轻轻走过去,站在旁边看了他很久,吴燕夏居然连头都没有抬。
之前他看桑先生星盘的时候也是如此,无视周围的一切,把所有精力都投在他目前重视并珍惜的事情里。
她歪头看了眼,他捧着的是一本讲篆刻的书,上面都是鬼画符的文字。
就这样静静过了好一会,终于,吴燕夏如梦方醒地抬起头,发现身边有人。随后“啪嗒”一声,手里的香蕉就吓得手软滚落在他凉鞋边。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谁也没说话。
最后他轻轻一笑,梁凉只感觉她的小心脏直接滑到崖底,因为昨天上午和晚上的感觉居然原封不动地又飞回来了。每次见到吴燕夏,都仿佛小动物被强行投食,他普通的一举一动,命中的精准度超出了梁凉喜欢厌恶惊讶烦恼等一切范围,最后只能像小松鼠一样表面气鼓鼓内心却很珍惜地把各种感觉藏起来。
☆、第 49 章
吴燕夏低头时并没有异样, 此刻一抬头,脸色非常苍白。他显然刚洗完澡,套着黑色的t恤,清癯面孔上有种刚刚被冷水猛冲后的整洁感。但男人的嘴唇微微脱皮,邋里邋遢的。
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线,强笑着打招呼:“下班啦?”
“你怎么了?”梁凉脱口而出。
吴燕夏的状态有点不对。
以往每次等她的时间, 他都像闲赖的路人甲, 够无聊又够专注地刷手机。占星师精于一种松懈外表后的洞察力, 只要愿意, 就能轻易动摇和诱惑他人而不觉得羞耻。但是,吴燕夏不属于那种能捧着高深的书边读边等姑娘的那种男人,他个性不太“装”——天生就不懂, 后天也没琢磨过。
今晚,吴燕夏居然肯安静看起书。他显然正通过阅读刺激大脑, 在她面前竭力地维持着精神。
或者说, 掩饰那一股遮也遮不住的糟糕疲态。
梁凉怔怔地瞧着他:“你昨晚又没睡, 对不对?”
吴燕夏先俯身捡起脚下那根黄香蕉, 手指紧捏着书,压抑着喉咙里的咳嗽。他若无其事地说:“嗯,这没什么。”
“……你昨天说你会睡觉的, 你都跟我保证了的!”梁凉瞪着他。
有那么一刻,她眼泪都要从眼眶中流出来。明明是吴燕夏没休息,但自己胸口被什么紧紧抓住,久久无法散去。
“那些星座之类的难道不能迟一点发?再重要的事情, 你也不能总不睡呀……”
吴燕夏微微诧异:“谁说我是为了那些才不睡觉?”
居然还敢狡辩!
她忍不住说:“我都看到了,你昨晚在零点更新了公众号!“
吴燕夏简单解释:“我的稿件是提前两天写好,再存在定时发送软件里,不是随写随发的。”他心一跳,试探地问,“凉凉,你主动关注我公众号了?”
“那个……”
看着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吴燕夏秒懂。
他高兴起来,再次无声地坏笑,下垂眼角居然乐出褶子。
“其实你关注我也不奇怪。我公众号是休闲娱乐类目里阅读量排名第一——还有,你时不时想我在上面给吉兆打小广告?也不是不可以,但,万事讲究有来有往,你得付出点代价吧美少女?”
他目光灼灼,语调不羁,满身骚浪放飞的味道。
梁凉握起拳,她脑海里只留有一个念头:好想用包里的ipad把眼前的人砸晕,让他此刻躺在马路上好好安眠。
当然,最好安眠一辈子。
吴燕夏笑着拉住气咻咻转身要走的lo娘,他的五指极修长,手背瘦骨嶙峋,让人想到巫峡上一晃而过的长臂猿略过岩石脉层,居然能同时握住香蕉和梁凉的手腕。
她慌忙地要甩掉,吴燕夏却更用力地一紧。
他收起笑容,哀怨地说:“我不睡是有原因的。凉凉,坦克最近在蜕皮,它的状态不好。”
与哺乳动物不同,蛇的鳞片外层布满死细胞,它的每一次生长都会伴随着蜕皮。最常规情况下,蛇每个季度至少都会蜕皮,一年里多达十多次。
随着坦克和神灯交换身体,坦克因为过激反应而大量进食,蛇身已经变粗了一圈,原本蜕皮的周期也提前不少。
一周左右前,坦克逐渐停止进食。它乌黑的双目开始明显地呈现乳白色,眼菱膜前仿佛被笼盖了蛛网般蓝茫茫的雾,尾底的金黄鳞片末梢边变得透明,原本鲜亮的金色黯淡混浊。
蜕皮持续了一周多,蛇皮还没有下来。
梁凉急匆匆地跟着吴燕夏,来到他家蛇室。
“你明明可以早点告诉我的?”
吴燕夏望了望她,他没解释。
两人居然同时想起,上次在吉兆门口分别时候的场景。当时她哭着转身跑走,他无可奈何离开,彼此都有一种旧事如梦的恍惚感。
在在此期间,吴燕夏经历着挠墙、窒息、相思、继续挠墙、柳暗花明的状态,而梁凉隔着麻木的一周多时间,重新看到那熟悉的、空荡荡的客厅,也有种豁然开朗的心情。
不过,梁凉随即大胆地瞪了吴燕夏一眼,他之前还不准自己来他家来着!
吴燕夏在她不满的目光中,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的担忧。他暗悔不已,居然又让梁凉跟着自己回家。但在lo娘此刻开心又夹杂想算旧账的小表情中,他只能一言不发。如果此时再不识趣地把她赶走,就算玉皇大帝都难补救他俩的关系。
两人重新走到蛇室,共同在蛇笼蹲下。
梁凉忍不住往吴燕夏背后躲了躲,再畏缩地看那条团在笼子里的黄金蟒。匆匆一瞥,看到它在笼子深处,静静地盘成个复杂粗缠的8字,
然后她轻松的表情立刻消失。
梁凉太怕蛇了,怕到了每次来到这里,都能不厌其烦地把这句话先重复一万遍。她再次无法控制的回忆起在这间蛇室里的遭遇,现在想来,坦克滑出笼子无声地到她身边,重重地贴着她的腿,那胸腔窒息的感觉依旧如此清晰。她简直会因为这种恐惧感放弃世界上一切而飞速逃跑。
但,梁凉现在没有逃。
吴燕夏正蹲在她旁边。他一点也不怕,还全神贯注地看着坦克。
一路上,她都在偷偷地看他,像观察一个哑谜,而吴燕夏毫无察觉。随着时间每一秒的流过去,梁凉花费全天准备的拒绝都在大段地消失。
她听到自己关心地问:“神灯以前蜕皮需要多久?”
“最快两分钟,最慢也就五分钟吧。”吴燕夏看着笼子里黄蒙蒙的坦克,有点嫌弃有点心疼。
黄金蟒现在脏,蛇眼也灰灰蒙蒙的。
顿了顿,他轻声说:“但坦克已经’待蜕皮’八天,它处于超长待机状态啊。”
“那如果它总是不蜕皮,会怎么样?”
吴燕夏心里说,估计会死。
比起同种类同年龄的蛇,神灯原先的体型非常纤弱。而坦克上了它的身后又暴饮暴食,吴燕夏确实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最近几日尽量多留在家写稿和进行网络星盘咨询,每半小时都会去看看坦克。它已经具备蜕皮的所有条件,但好像僵硬了般缩在笼子一动不动。他只能多拿着湿抹布擦着整条蛇身,尽力地让它舒服一点。
这两天,坦克表皮越发干裂紧绷,蜕皮的症状越发明显。这时期的蛇通常是处于最虚弱的状态,吴燕夏已经不敢再贸然伸手碰它。他在笼子里面放了不少砖头和粗树枝,因为蛇蜕皮的时候需要摩擦力,靠外力磨开唇部的那层老化的表皮。
但问题是,坦克总缩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的,这就分外让人担忧。
吴燕夏几乎有点阴郁地回答:“坦克必须蜕皮,否则拖久了,它会被自己身上的旧蛇皮活活勒死。”
梁凉的心刚悬起来,就听他继续一字一顿地冷冷说:“我也不会让它这么死,到了必要时刻,我亲自把它老皮剥下来。”
……这人怎么还那么可怕啊。
但她悄悄地笑了。
吴燕夏想多分点注意力在梁凉身上,但确实没心情。
德勤山人上次告诉过自己,黄金蟒肉身不死,不管装着谁的灵魂,灵宠对这间公寓的威慑力就存在。换句人话,如果黄金蟒挂掉,不管什么原因,吴燕夏最好也赶紧搬家吧。
这就是凶宅无疑。
抛开这些暂时难以证实的灵怪因素,一来吴燕夏是真懒得搬家,二来吴燕夏表面闲云散鹤,但他这人的心一旦重起来,会产生非常可怕的毅力。
吴燕夏年少的时候,学校坐落在半山上。他早晚总爱在大街上闲逛一圈,因此上学经常迟到。他父亲很说一不二,把儿子捆在门口打弯了一堆晾衣架,吴燕夏依旧我行我素。到了十五岁那年,他转到县重点高中,突然有一天就决定不穿鞋。于是足足三年,吴燕夏都赤脚走路,即使跑一千米也不例外。学校完全是看他成绩好且又是少数民族的份上,才忍耐没给他警告处分。
吴燕夏如今重新穿上鞋,还穿上一身“不算命”的t恤,靠天上的星星赏饭吃,只不过这可恶的苗人,对命运的敬畏感依旧不算太多。
他只是不希望梁凉的狗在自己手里出什么事。
这几天睡得断断续续的,吴燕夏每次醒来,先走到蛇室里观察坦克状况。但就像神灯之前的不进食行为,坦克同样遭遇到了它的狗生最大问题,它不懂怎么进行蛇类的蜕皮,只会躺着。
他觉得有点愁。
“难道应该给它点爱的鼓励,让它加把油?”吴燕夏皱皱眉,自言自语。
一回头,他看到梁凉正呆呆地看着自己。她就像披着华美羽毛的鸟,但骨骼又小小的,手乖巧地搭在膝盖中。
吴燕夏顿时想到梁凉在蛇室的遭遇,略微歉疚。
“别担心了,可能到明天早上坦克就蜕皮了。”他故作轻松地说,顺便又厚着脸皮握住她的手,“我尽量不会让坦克挂掉。好了好了,今天太晚了,我先把你送回家。”
梁凉的手却在他掌心轻微挣扎了一下。
她闷闷地说:“我想摸摸它。”
吴燕夏愣住,过了片刻,他古怪地问:“你不怕蛇了吗?”
梁凉怕蛇,很怕很怕,但是,吴燕夏此刻对坦克表现出的由衷关心,却让梁凉觉得内疚极了。
因为这根本不关他的事。
坦克曾经是最抚慰她最心爱的小狗,但自从变成蛇后,梁凉知道她一直尽力地躲避它、逃开它,甚至从来不多看它。梁凉发自内心觉得,拥有坦克灵魂的黄金蟒,也不过是世界上一条可怕的普通蛇,对她是惧大于亲切。
但现在,当坦克命悬一线,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坦克以前是幼犬,在不会下楼梯,不敢出门的时候,都是被她柔声拍打着哄出去。所以,梁凉就很想……摸摸它。
吴燕夏沉默了会,他手一揽,就把梁凉搅到自己怀里,她的心顿时开始跳起来,不,这次不仅仅是因为怕蛇。
“那大胆摸一下吧,我会保护你的。”吴燕夏在她耳后轻轻说。
……按照常理,难道男朋友不应该说:“不要摸!有危险!我好心疼你!”这种台词吗?
蜕皮前的蛇,是出于最温驯的状态。即使是毒蛇也不会咬人。
但梁凉全身僵硬到不知如何是好,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一时的勇敢后悔,就看着吴燕夏利落把蛇笼打开。他没有让梁凉独自把手伸进笼子,反而坚定地把手罩在梁凉颤抖的手上方,陪着她一起把手伸到笼子里。
两个人的手交叠,吴燕夏的手就在上方,像乌云一样,严丝密缝地虚笼着她。而在笼子外,她稍微一动就能后靠到他的肩膀上,梁凉头晕目眩,心跳声大得惊人。但隔着这么近,梁凉发现听不到身后人的任何呼吸声,她呆了呆,随后反应过来吴燕夏此时正在紧张地屏声。
在上方吴燕夏的护卫下,梁凉无法说她是鼓起勇气,还是精神恍惚、全身起着鸡皮疙瘩的情况下,她平生第一次亲手触碰到了蛇。
软、出乎意料的软。那触感不像鱼皮,也不像狗毛,就像冰冻后的丝袜,还像涂抹奶酪的骸骨,有一层肥肉又有一层厚骨。蛇不同于哺乳动物的肌肉纹理,是非常肉感的那种细腻光滑。
梁凉最初整个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吴燕夏甚至感觉她整个身体都在轻颤和尖叫。但随着指尖轻触到坦克,一切就仿佛顺理成章,她的手慢慢下滑,就在他还担心她随时在自己怀里晕过去的同时,梁凉居然已经镇定地摸完了整条尾巴。
随后,梁凉又以莫名的胆量,嘟囔道:“……加、加油,坦克,你,你要快点蜕皮。”
坦克依旧一动不动地盘着,要蜕皮前的蛇是很脆弱的,全无抵抗能力。
“不要死,求求你了。”她轻声说,然后又以刚才的动作,摸了摸坦克的尾巴,手势非常温柔。
一如她摸曾经的泰迪。
就在此时,梁凉突然感觉手下僵硬的蛇轻微地一扭。吴燕夏反应比她更快,他迅疾地先捉住蛇的七寸,在她耳边轻喝:“出来!”
随着梁凉惊惶地把手抽回来,她个人虚软无比,后倒在吴燕夏怀中。而他也迅速跟着收回手,紧锁上笼子。
方才在笼子里似乎陷入沉睡中的坦克,仿佛清醒起来,它扭动着蛇身,无声地昂起头。如果蛇有情绪,可以感到它进入一种无比的焦躁状态,就仿佛垂死的囚犯被锁在正逐渐弥漫致命毒气的密室里,找寻最后生存的可能。
此时坦克三角蛇头一抖,它扭动身体,开始高速绕着整个笼子底部游滑起来,带着令人目眩胆颤的疯狂挣扎状态,冲撞得铁笼砰砰作响。
两个人同时闻到一种油味,那是蛇蜕皮前散发的味道。
梁凉感觉她的脖子被铁链锁住了,体会到最纯粹的恐怖。不自觉地要再向后躲,被后面的吴燕夏用手臂紧紧抱住。
他惊喜地,一眼不眨地说:“它要蜕皮了!”
坦克拖着长长的蛇身,在笼里不断抽搐和奋力前进,越来越快。笼子被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大,如果坦克此刻依旧能发出犬吠,大概会发出在深夜里最让人不安的那种长长的、哀鸣似的预警声。
它不断地以头撞击笼子中间的粗糙的石块,紧紧地缠绕后再松开,仿佛没有痛觉。
梁凉已经看到它吻端的上下颌处有了道细小的、仿佛透明塑料壳那样的裂缝,她惊呼一声,而坦克仿佛也有了感觉,全力往这处缝隙处来回用力地撕磨。
它全力地绕着灰色砾石、土黄树干,一遍遍地游走。
缝隙终于被坦克扯得越来越大,一层好像人工塑料的乳白色皮层正从缝里掀起来,崭新的身体就在老皮中央。坦克不断地在拐角处迅捷地扭动着它的身体,就像孩子想甩掉脚上的袜子,而那老旧皮层在尾部也越堆越长,终于,从头到尾逐渐的剥落。崭新的、斑纹亮丽的黄色蛇鳞越露越多。它受到振奋,精神抖擞地不断吐着信子,眼睛慢慢恢复了之前的水润乌黑,而随着它最后一圈奋力地游走,旧蛇皮终于像窗帘布样全部被剥了下来,落在笼子底部。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蛇完成了全部的蜕皮过程。
☆、第 50 章
蜕皮后的坦克, 像游动的速度逐渐缓慢下来。它惬意地又环绕一圈,再找到了水盆,开始喝水补充能量,也并不管笼子外面目瞪口呆的人类。
蛇室里一片寂静,旁边的神灯静静地趴着,偶尔摇摇尾巴。
梁凉不知觉间, 已经彻底倒在吴燕夏怀里。
他们坐在地上紧紧拥抱着, 共同看完这场自然和动物间新陈交替的过程。
“……我, 我难道真是小仙女吗?”
梁凉的整张脸发红发热, 布满汗水,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狼狈可笑,但是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好神奇啊, 自己只是摸了两下而已。
在坦克进行蜕皮的时候,梁凉一直紧紧地盯着笼子, 那是一种无意识的注视。心情说不上是紧张、激动还是害怕或震撼, 也许言语永远不能表达她的全部感受, 只有同样亲眼看过这幕的人才能懂得这种生命的感染力。
梁凉发自内心觉得这一幕很美, 尤其在坦克拼尽全力地剥落旧皮的瞬间,她居然热泪盈眶。
吴燕夏看着她的眼睛,静静地补充:“可能真的是仙女吧。”
他除了微微惊叹蛇蜕皮的时机发生得如此恰好, 并没有梁凉那么大的感受。吴燕夏只是把她刚刚摸过蛇的那只冷湿的小手举到自己唇边,低头轻轻地吻在她的手背处。
“我喜欢你,凉凉。”吴燕夏清晰地说。
当占星师干燥的唇落下去,她不自觉一个轻颤。
虽然不合时宜, 但面对他第二次告白,突然间,梁凉回忆起首次看到神灯出现在脚下的那一秒。多么强烈的惊吓,陌生人的家里居然出现一条活蛇!闻所未闻,当时她整个人,整个心跳,和全部的呼吸都停住了,耳朵里嗡嗡作响,手心在渗出冷汗。
但当这种奇特的感情和恐惧一起渗入内心,梁凉发现,以自己这么胆小警惕的性格,居然从第一次见面起就非常信赖吴燕夏,信赖到,她从没有怀疑过他说的任何话可能是假话。
从他第一次说喜欢她开始。
但梁凉依旧忍不住问:“……为什么呢?”
这到底是什么感情呢?为什么吴燕夏会喜欢上她呢?她真的不懂。
他们明明认识的时间没那么久,他可能都不怎么了解她。比如说,梁凉自己谨慎地暗恋了魏奎那么多年,她依旧羞涩到,不敢公然承认“喜欢”这两个字。
……喜欢到底是什么?
吴燕夏却笑了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上你就是很自然的事情啊。”
梁凉怔然看着他。
潜移默化中,她也学会了他那种独特的、一眼不眨地凝视方法。
吴燕夏咳嗽了声,他略微后仰着身体,用双手支撑地面。
“……美少女你先从我身上下来吧。”
梁凉这才意识到她正坐在他身上,慌不择路地站直身体,脸整个都红了。
吴燕夏身上终于一轻。
他不是不想享受温香软玉,问题是,lo装是属于看上去很美,只有穿上去才知道多热多闷多重的服饰,更何况梁凉买的蕾丝裙价格不菲,都是高级蕾丝,刚刚就像大山大河大海一样压着他。
吴燕夏边咳嗽边朝着梁凉竖起一个大拇指,代表着滔滔不绝的敬仰和佩服。
“你真的太厉害了。居家怡室还镇宅啊。”
梁凉却呆呆地看着蛇笼子。
杨雨薇上午先去开了会高层,回到办公室后就先打了个喷嚏。随后,她所见的下属除了魏奎以外,都似有似无地给了她一个莫测的眼神。
她不动声色地来到自己的开放办公室,知道了原因。
有人居然送来99朵玫瑰,而在这个以进口玫瑰种为时髦的年代,对方选了十年前最火的“蓝色妖姬”,一种传说中的黑玫瑰实际上却以人工蓝色染料漂成的玫瑰。
杨雨薇内心隐约有了点预期,但翻开附带卡片后,还是骂了句脏话,因为桑先生的大名正签在上面。再抬头的时候,魏奎正罕见过于聚精会神地翻看文件,后脊背在硬括的衬衫里活像一根竖起的嘲笑又鄙视的中指。
她忍了又忍,到下午的时候,才若无其事地让保洁把这束玫瑰扔了。
魏奎但凡感觉到杨雨薇心情不好,他的心情就特别好。
本来今晚加完班后确实要回他的小别墅。但是,他毫不犹豫地又跑到梁凉家。
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梁凉早已经自己睡了。
客厅的桌面上摆着个盒子,魏奎随手打开一看,里面有淡黄色微韧的一层长长蛇皮。他好奇地捏了捏,感觉沙沙作响,仔细认出来什么东西后立马扔地上。
“什么玩意儿啊。”魏奎一皱眉,赶紧冲进去洗了洗手,再用卫生纸胡乱地把纸盒子重新包起来放在原地。
他有心想问情况,但看了看确实太晚了。于是在梁凉家冲了个澡就陷在她家沙发上随便睡了。
唉,其实总睡沙发是有点不太舒服啊,魏奎模模糊糊地想。
梁凉第二天早上打着哈欠走出来,看到沙发上睡着不请自来的魏奎,又愣住了。
今晨第一道的微光照在他出众的脸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感觉身为颜控的尊严慢慢地回来了。
魏奎真帅,魏奎真好。梁凉从小就知道他胆大包天,几乎不怕任何惩罚,轻狂到了有些铁石心肠的地步,以至于她好像从来没有指望过,这样的魏奎在自己身边逗留太久。
她隐隐知道,魏奎拒绝了魏家的背景,自己执意要闯出名堂,至少他这举动就比她只会开餐馆的小生意强太多。
然而一瞬间,梁凉的心情复杂得难以描述。因为魏奎对于她,也像隐藏在蛇皮后的蛇。
比起深入了解他,她更习惯去靠自己想象他。
魏奎一醒来,正好看到梁凉凝视自己的场景。
梁凉连忙低头,慌乱地把他散落在地的西服捡起来,那昂贵的西服面料饱满,纹路清晰,抱在怀里有些沉。
魏奎每当看到梁凉神不守舍的样子,总是心情大好,他故意说:“娘娘,你在想什么?”
梁凉回过神,她小声地说:“你怎么来了?”却不敢看他。
魏奎没有察觉有异,反正,梁凉以前对自己也这么躲躲闪闪的态度。
他正盯着梁凉细看。
她今天的睡衣很薄,纤细的腰,纯白真丝睡袍下面有起伏的胸脯,上面绣着精美的玫瑰。
女孩长发如瀑,方才看着他的目光柔得像软水,魏奎的脸也不由微微红了。如果她平时也这么穿多好,他烦躁地想,他不要求她每天穿名牌或多有设计感的东西,但至少像普通女人一样穿着,脱下那碍眼又该死的lo服。
……所以,那订婚戒指是送还是不送?
魏奎觉得特别犹豫,他不是不喜欢梁凉,但经常不知道拿她怎么才好。如果梁凉脱下lo服,或者她的个性像杨雨薇,反正是能强烈刺激到他,那么一切就简单很多。
此时此刻,梁凉已经把他的西服搭在旁边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向魏奎说一件事了。
她坐在沙发上,双膝并拢,规规矩矩的像个小学生。
魏奎看着她那样子不由再叹气,梁凉怎么就没半点美女的气场,一举一动都像小鸡啄米似的无聊。
唉,还是先订婚吧。魏奎实在被他爸和他叔叔催烦了,反正他也根本忍不了其他如狼似虎的女孩。
“那个,那个,我昨天晚上又去了吴燕夏家里。”
“谁,夏大仙?“魏奎皱眉问。
以他的广阔心脏,也仿佛感觉吴燕夏这名字最近在耳边出现的频率有点太高了。不过,魏奎对吴燕夏的态度非常像杨雨薇对着桑先生——魏奎只是把曾经在吴燕夏手上吃过的亏,当成被野狗咬了一口。这是意外,本质上,他没时间也没耐心去了解吴燕夏这种人。
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就像lv和河马,原子核和米老鼠,金融机构和丐帮。类似这种对比。
不过魏奎恍然大悟,他手一伸,就把她昨晚遗落在客厅里的蛇蜕皮拿起来。
“你最近和吴燕夏走动很密切啊?我说呢,你这盒子里的皮是哪儿来的。他家里有条蛇,对不对?你不是最怕蛇——我懂了,是不是他告诉你,家里放蛇皮能招财?那你这蛇皮我拿走了,我也要招财。”
梁凉慌乱地说:“……不不,这蛇皮不能给你。”
魏奎眉一挑,刚想继续坚持,但他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吃惊地说:“娘娘,你哭什么?”
梁凉连忙用手背把脸上掉落的眼泪擦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就很沮丧很难过。大概内心知道,要和曾经重要的东西告别了。
魏奎已经坐到她身边,他抓住她的手,俊容严厉:“你怎么了?梁凉,你是不是被那死算命的欺负了?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弄死他。”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已经恶狠狠起来,梁凉连忙摇头。
她不好意思地推开他的手,魏奎这才不情愿地放开她,但依旧专注地看着她每一丝表情。
被他这种目光凝视,梁凉感觉心跳加快
不过与面对吴燕夏不同的是,她整个人都变得很害怕,就像被即将发怒的桑先生尖声训导。
“他跟我告白了……”她细声细气地说。
“啊?”
“吴,吴燕夏……”她鼓起勇气,“夏夏说他喜欢我,然后要我当他的女朋友,我,我……”
魏奎一愣。
他并没有像梁凉猜想的反应那样,露出种被伤害或者是惊讶的表情。比所有的反应更糟糕的是,魏奎大力地捶着沙发笑摊在了沙发,而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 51 章
魏奎大笑到止不住:“那个死算命的苗族人居然说他喜欢你?要你当他女朋友?他不是一直号称自己是大仙要修仙, 他们苗族的村是不是养蛊需要样本啊?不对,他说自己不懂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神了这人,我懂了,肯定是这人那天晚上请老太婆吃饭,没钱付饭费, 然后把自己抵给你了!他这种张嘴就来的人说话你也信!”
梁凉被他说得满脸都是红晕, 她突然想到, 自己确实又忘了找吴燕夏收餐费了!而眼前魏奎满目含笑的轻蔑样子, 也让梁凉非常不好受。以往觉得魏奎大笑的样子倜傥非凡,现在看到却内心扎着一根刺。
然后,魏奎听到梁凉轻声说:“我, 我答应了。”
魏奎终于不笑了,他坐起来。
一股熟悉的恼火感油然而生。魏奎突然间想到杨雨薇总是数落他的口头禅“不要幼稚”, 他每次听了都想发疯。
魏奎不需要梁凉解释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
像魏奎自己有时候跟女孩子开玩笑, 性子上来纠缠对方喊哥哥老公的。但该闹的闹完, 转脸就不认人,并不想真正发展暧昧。他猜测的情况是,吴燕夏跟杨雨薇结伴去梁凉店里吃饭, 随后那死算命的开玩笑说让梁凉当她女朋友,傻姑娘梁凉真信了。
魏奎却知道,他和吴燕夏是同道中人,反正特别能侃能闹的货色, 说话等于放屁,只有最笨的女孩子才选择相信一时兴起的鬼话。
梁凉小心地说:“……可我觉得,他不会拿这事开玩笑。”
她知道个屁!
魏奎突然沉下来的脸色让梁凉更害怕了,她大气不敢喘,艰难地把话说完。
“但,但我虽然答应了,如果你不高兴,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做,那我我我,我就算了吧……如果你说不可以,那就算了。我以后就再也不见他了。但是我,我一定要先告诉你,我不会瞒你的……”
魏奎同样厌恶的,是梁凉每次做任何大小决定都会跑过来烦他。如果他回答时态度不好,她的脸色就迅速黯淡下来,仿佛责怪自己猜不透她的心意。大多数时候,“被需要”很满足男人的自尊心,但问题是梁凉需要的关注太多了,她这种无时无刻的放低和柔软就在渴求一种腻在水草湖里的纠缠。
魏奎通常没这种心情,他待会还得保留精力上班反怼杨雨薇。但梁凉刚刚才哭过,他也不好疾声厉色。
于是魏奎难得的耐着心,他先挤出微笑:“娘娘,你知道答应做别人女朋友代表什么意思?”
梁凉的脸果然嫣红一片,她咬住唇。
魏奎忍不住盯着她花朵般的柔唇,嘴头冷言冷语:“呵呵,吴燕夏不是一个少数民族?也许他们盛行走婚,你要两女侍一夫啊,你就不怕老太婆跑过来大耳光子抽你?”
还有句话他没好意思说,魏奎总觉得吴燕夏没有男性能力,难听点说,吴燕夏嬉皮笑脸到让人有些看低他了。不然,哪个孬种会允许自己无怨无悔的被杨雨薇那种女人驱使利用?
梁凉果然又被魏奎的话唬住,脑子陷入迷糊。
她不了解魏奎,但好像也不太了解吴燕夏了——苗族真的盛行走婚吗?好像有一个民族确实提起过这个,她可不想谈这种奇葩的恋爱。
“……他,他说了和杨小姐就只是大学同学。”
魏奎深吸一口气,这大早上的心情算是彻底毁了,早知如此就不来梁凉家睡沙发。不过,魏奎想起件事,掏出手机给梁凉看上次的照片。
“看到了没有?哪个大学同学这么形影不离的?“
魏奎简直都不想生气了,虽然在某一瞬间,梁凉执迷的神色让他感觉到一丝醋意,但他的骄傲更迅速地压制了他。
他简直服了。梁凉肯定就是国内两.性知识完全没普及到位的那种傻子,想到梁家父母宠着女儿就像宠小公主的错误教育也真是奇葩。
梁凉长久地盯着魏奎的手机,就在魏奎以为自己终于说服了这个小榆木脑瓜的时候,她抬起小脸孔,淡淡地问:“你手机里为什么存着杨小姐的照片?”
他一愣:“我?我顺手拍的,正好看到她和死骗子在吃饭——”
梁凉轻声说:“你从来没告诉过我,杨小姐这么年轻又这么好看。”
梁凉回忆起见到杨雨薇时,那股泛在心底的轻微酸涩感,她这几年差不多天天听魏奎抱怨“老太婆”的事迹,而魏奎自己一定不知道,他一方面嫌弃她幼稚和不成熟,而拿来对比的对象,就是他嘴里满口厌恶的“老太婆”。
而现在,向来只存球赛和跑车照片的魏奎,居然偷拍了杨雨薇的照片。
梁凉感觉心里有重重一坠,她不由盯着魏奎。
“我删了还不行?”
迎着梁凉清澈的目光,魏奎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他莫名心虚,赶紧抢回手机,这大早上的什么情况啊,弄得他好像犯什么错似得。
魏奎真诚觉得他一点错都没有。
他已经换上了平时玩世不恭的那种表情,看上去很耐心,一副深情到死的模样,实际上思绪已经转到别的上去。
魏奎站起来,又开始把梁凉家的挂烫机拉出来,没事人似的准备熨西服。
“我真是跟你说不明白,”魏奎打着哈欠,他把话题赶紧绕回来,“你上次不是还跟我骂吴燕夏说他是骗子么?怎么现在又转变立场,真是女人心海底针,算了我管不着,你随便。”
“什么?”
魏奎恶毒地说:“我说娘娘你不怕下蛊被毒死的话,那就跟那吴燕夏试试……”
他几乎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但梁凉比他动作更快。她忽地抱起桌面上装着蛇皮的盒子跑回房间,再把卧室门重重反锁上。
魏奎敲了半天门都没开,而且怎么叫她名字,里面都没有回应。
他一看表,知道再不离开的话今天上班又要迟到,便突然狠狠砸了一下门:“梁凉,我拜托你不要总以为自己还是一个小公主好吗?成熟点!没人能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还有,赶紧把你lo服扔了!不准去见吴燕夏!”
梁凉正以背抵着门,魏奎那一敲吓得她把整个盒子砸落在地。蛇皮已经干扁下来,梁凉连忙蹲下去捡,
她想,魏奎好像没说不同意吧?那就是同意了。
桑先生今天休息。
他早晨的时候从床上醒来,同样拿起自己的手机,先把“萌萌哒夏夏占星”发布的星座运程又看了一遍。
“……射手座……太阳和木星角度,会带来贵人……避免因为过度投入情绪化。爱情,有些决定一个人做不了主。”
桑先生读了三遍,随后不小心拉到公众号下面。
“萌萌哒夏夏占星”一周推送两次,阅读量篇篇在八小时内都破十万加,而评论区非常热闹。后台每次都会选出50个精选留言,其中不乏占星大神对吴燕夏的星象分析作出继续解读,俨然成了一个小小的占星爱好者交流地。
吴燕夏自己从来不现身回复,无论占星质疑还是“夏夏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准啊”“夏夏美女求算命”这种留言。
但在这次推送后,“萌萌哒夏夏占星”后台只放出一个精选留言。桑先生一眼认出梁凉的私人微信,她的第一句话是“抢沙发……”
就这么一句白痴话,被置顶,被加精,被回复。
而吴燕夏的回复是:“陋室唯一的沙发。宇宙无二的你。”
桑先生愤愤地合上手机,趴在床边,山崩般地干呕了会。他觉得这事和这回复真的太恶心和太假公济私
占星师在上次又帮他免费看了一次占星筛子,吴燕夏还好心地劝他把水晶手链摘了,显然也觉得粉晶太扎眼。
“你怎么不戴青金石?”
“难道青金石也招桃花?”
“青金石是传说中的帝王石,你觉得,身为帝王还需要桃花吗?”吴燕夏盯着他,这占星师身上有种邪气,既不是卖水晶也不是算命的,怎么讲,就感觉一切尽在掌握,他说,“恋爱是讲究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缘分,缘分不到,硬要去谈就是扯淡。所以,您也别管我那天不让你追我朋友。”
吴燕夏虽然不肯透露杨雨薇的更多信息,但同样对桑先生说,他和杨雨薇只是大学同学。
但桑先生还是太不开心了。
他,不,服。
到中午的时候,举完铁且穿上西装的桑先生,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西静大厦楼下。
这里进入电梯前都要刷卡,但桑先生居然神通广大的搞到了访客牌子,他特意换上自己最好的西服,显得有点像破产企业家。
但一上18楼他就彻底晕了,四周都是香水味和黑裙白衬衫,还有衣冠楚楚的各种人走来走去,所有人都干练稳妥,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杨雨薇的冷淡高傲表情,然而又不是杨雨薇。
杨雨薇今天没空骂魏奎,她刚刚和客户一起联合撕完了律师和审计。在ipo中,沟通成本常常远大于实际成本,
她精疲力尽,坐在员工休息室里发呆。这里刚装修完,桌椅颜色明亮,角落里全是零食。冰箱里有牛奶酸奶汽水啤酒,全身昂贵的品牌。水果放在精致小瓷盘中,而休息区里全是苹果电脑,偶尔穿插一张桌上台球桌。
杨雨薇独自坐在沙发里,打量周围一切。有时候,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该得到的,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的能力并不足矣得到这一切。
微微一笑,感觉是女强人“皇冠综合征”。
她懒洋洋地打开手机,准备看“萌萌哒夏夏占星师”当放松精神,但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