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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克在他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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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淡漠地问:“夏夏,不介绍一下吗?”

“啊抱歉,凉凉,这是杨雨薇,是我同学。嗯,雨薇,这就是她。”吴燕夏略奇怪望了一眼桑先生。

此时此刻,那位凶神恶煞的大厨仿佛被定在发怒前的一秒,他呆呆地立在对面,那双铜象般的凸眼睛惊恐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他们光顾着说话,旁边被桑先生呛了一句就被彻底忽视的顾客不忿起来,能来吉兆这种高级日料店吃饭的,多少都有点钱或者身份。

中年男人阴森地说:“你们店里怎么服务的?一个服务员就敢对着人喊?有人管没人管,把你们老板给我叫出来!”

梁凉还没有从吴燕夏骤然出现的场景里回神,她木呆呆地要走过去先道歉。

也就在此时,杨雨薇突然微笑开口:“这不是王总?”

杨雨薇因为身高,刚刚被吴燕夏挡得严严实实。随着她叫出他的名字,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是一愣,试探地露出一个略微尴尬的笑。

“miranda?”

杨雨薇笑容更深,她亲密地捏了下吴燕夏的手臂,悄声说:“我先去打个招呼,你俩去座位等我。”

当梁凉带着吴燕夏走入卡座,她看到杨雨薇坐在那差点起纠纷的桌食客旁边,彼此进行着招呼、换名片的流程。

比起中年人刚才谈论起梁凉服装的轻蔑,每个人看到杨雨薇的表情更加丰富复杂:有钦佩、有惊喜,有防备,以及梁凉在开餐厅后很少在他人身上收获的目光,带着尊敬。

一场无声的干戈就此化解。

梁凉听魏奎说过无数次杨雨薇的各种边角花料,但即使最讨厌她的魏奎也会不情愿承认,杨雨薇工作能力非常非常非常强,自我管理绝佳,个性拼搏,社交也广,几乎在男性为主的金融世界里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百闻不如一见,梁凉猜过杨雨薇的模样,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个打扮入时又冷漠有品的女人形象和魏奎口里鸡婆的“老太婆”联系在一起。

吴燕夏坐下的时候还絮絮叨叨地解释:“她是在网上直接订的位置,没找你开后门……”

一抬头,他注意到梁凉根本没有听自己说话。

吴燕夏顺着她飘忽的视线,发现梁凉正无声地注视着杨雨薇,那表情不是嫉妒和防备,就只是当小动物面对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时露出的好奇表情,毫无阴暗。

于是吴燕夏明智地闭上嘴,什么也没说,决定先低头看着折叠菜单。

他第一次来吉兆吃饭的时候匆匆一扫,梁凉的紧张多少感染了他,也没仔细看吉兆的食谱。

梁凉没过一会就回过头,她不习惯背后盯着人看。最重要的是,lo娘终于从再见吴燕夏的场面中缓过神来。

啊啊啊!!!太嚣张了太嚣张了!吴燕夏说完绝交感言、把她弄哭、玩消失那么久后现在居然还敢优哉游哉,不打招呼的来她店里吃饭!

他胆子是真的不小啊——当然,吴燕夏胆子肯定比她大。

梁凉伸手按住吴燕夏正在认真看着的菜单,她寒冷着脸但依旧有礼貌地问:“夏大仙,最近坦克和神灯在你家怎么样啦?”

吴燕夏却比她手更快地收拢那折叠纸菜单,他的大手正好将梁凉的手松松地裹在纸中间,微微温热:“唉,这么贵的餐馆里怎么有一只大苍蝇,就在我耳边嗡嗡嗡嗡嗡嗡的。”

“我……”

“嗡嗡嗡嗡嗡……”

等杨雨薇解决完那桌的应酬,踩着高跟鞋很稳的走回来,正看到那穿着lo装的小姑娘绷着脸作势要打吴燕夏,但她一直带着傻笑;而吴燕夏压根就没躲,双眼发亮地痴痴看着她。

任何人都能看出两人的亲密,只不过当这两个人看到她,又都恢复了常态。

吴燕夏继续认真地读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菜谱,而梁凉低眉顺眼在旁边等待。

☆、第 41 章

今晚是杨雨薇主动要来吉兆, 自从吴燕夏说了梁凉,便想会会所谓“很美”的女孩。

就刚才,杨雨薇已经敏锐地审视完梁凉,就像大多数“地球”那样,她第一眼也被梁凉的lo服给惊住,在梁凉今晚那双过度荧光发白的绑带丝袜无语地停留很久, 脑海除了好笑的想“穿得是什么”外, 依旧不能理解吴燕夏对女的喜好。

这家伙……难道喜欢s·m吗?

不过, 杨雨薇表面什么不显。

“点餐了吗?”她只是在吴燕夏面前坐下, 给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梁凉想回头去查看发脾气的中年男客那桌的情况,杨雨薇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便淡淡说:“刚刚你们大厨和王总有什么误解?王总挺生气, 现在已经没事。我跟他说这是我朋友开的餐厅——咱俩都认识夏夏,现在也算是朋友吧?”

“……嗯, 谢谢您了。”

“哪里的话。”

杨雨薇歪头笑着摆摆手, 她虽然刻意收敛, 但依旧有股上位者的颐指气使。

梁凉再次轻声地道谢, 没回答朋友不朋友的话题,

她当然知道杨雨薇只是客气,但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幸和魏奎天天挂在嘴边诅咒的上司能“成为朋友”, 而且,魏奎嘴里连声叫骂的“老太婆”真人居然如此年轻也如此婀娜多姿。

以任何地球人的眼光看,杨雨薇的配饰都没过分华丽,妆容也很淡。她说话凌厉冷淡, 但动作又透露出股女人味,整体感觉好像时装杂志社的高级女编辑,非常高级。

梁凉不自觉地瞪了一眼吴燕夏,占星师依旧心无旁骛地看菜单,卷毛无辜地蓬松着。

鄙视他超级鄙视他!

魏奎以前怎么说的,这就是猪的金主吗?

她刚这么小人的嘀咕,突然感觉杨雨薇目光一闪,梁凉立刻很实在地说:“今晚我为你们打8.5折吧?”

一听这话,吴燕夏立刻厚颜无耻地从菜单上抬头:“打折也包括酒水?”

“……包括。”

他因为她不情愿的语调笑了会:“凉凉,今晚有什么能为我推荐的?”

“……你想吃什么?”

他们说话的时候,梁凉用余光也知道杨雨薇正蹙眉盯着自己的裙摆。

梁凉在电光石火间又做了一个正确判决:这个高级·杨·雨薇也不喜欢自己。

不得不说她的直接很准。

吴燕夏和梁凉又要准备一问一答,杨雨薇看着他俩两小无猜的感觉,只觉得莫名刺眼。她把那折叠菜单轻轻一扔,截断对话。

“能不能把你们料理长叫过来为我们推荐?我看他好像不忙,一直都往我们这里看。”

梁凉呆住。

好料理和好的用餐体验有时候是分离的,在吉兆尤其如此。

桑先生会主动介绍菜式,那是在心情不错的时候。但大多数时间,桑先生心情都非常非常错。

他每晚虽然牢牢站在料理桌后,但别人主动问也不怎么搭理。全程基本不和非熟客交流,当然,打架的时候除外。不过梁凉成为他的老板后,桑先生打架的机会也少了,她总是红着脸但坚决地用温柔花哨的大裙子隔开他和客人。

桑先生知道杨雨薇略微唐突的请求,出乎意料,没有冷笑着用各种文雅或粗鲁的脏话让对方继续做大梦,他只是和梁凉一样露出同样躲闪和沉默的表情,然后又问了一遍。

“那位顾客小姐说,可不可以麻烦桑先生你去推荐食料。”梁凉小心翼翼地重复。

她正等着桑先生一口拒绝,然后,自己会带着表面抱歉但内心无所谓的态度告诉杨雨薇这件事。

不远处,吴燕夏和杨雨薇两人正闲闲地聊着天。杨雨薇说话更多一些,吴燕夏边微微点头边继续读着那张菜单。

每家餐馆都代表老板的审美,吉兆店里的酒水和主食菜单都是b5大小的三页折叠纸,三个月更新一次。梁凉忍受不了破旧的塑封菜单,认为太脏。诸如此类的小事还有很多,比如店里正在播放的瓦尔蒂,进门时的地毯,以及墙上挂着的仅有一幅画,都是经过精心选择。

梁凉不知道有没有顾客去关注这些细节,但有人关注时她会很开心,可是此刻站在最熟悉最热爱的吉兆,渐渐的,她却糊涂了。

那个笑靥如花的杨雨薇是不是魏奎嘴里冷酷尖酸的“老太婆”,她居然和吴燕夏共同出现在这里。

梁凉是一直以为占星师有点孤僻,反正怪里怪气挺有问题,跟精英打交道时肯定会特别不搭调。但事实证明,吴燕夏完全能和任何人都聊得来!此刻的他好像浑身散发不同的魅力,对着杨雨薇微笑说话,感觉认真又随和的,总好像和平常不同。

第一次感觉他太遥远,也感觉太……花心了!

当最后这个词略过梁凉的脑海里,她突然愣住。

在她对面的桑先生已经激动地说完整整五分钟的话:“……相信吗?”

梁凉呆呆地回看他,她还为自己这个诛心评价震惊无比,根本都没听到桑先生说了什么。

“老板你没听我说话吗?”

桑先生觉得他的暴脾气有点想发作,梁凉以前跟着他当学徒,每当她自己走神后总是用这种极端纯洁、可怜和无辜的表情看着他。

但今天,桑先生决定不和迟钝的女老板计较了。

因为,今天是他的大日子。

“就是她。”桑先生言简意赅。

他太激动了,那天吴燕夏为他算星盘的时候,桑先生问过一百万遍他能不能和初恋再相逢,吴燕夏更耐心地一百万零一遍的告诉他,这种事情他确实看不出来。不过,吴燕夏断定他今年会有桃花的机会。

所以,她就这么出现了!

“谁?”

“我的初恋。”

“……谁?”

“你眼珠子淋醋被火烤了吗?就是她。坐在那里的女的!”

梁凉茫然地回过头。

对面两个人正好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吴燕夏对着她真心的微笑,而杨雨薇则微微眯起眼睛,她的表情和魏奎每次嫌弃她着装的表情如出一辙,带些讽刺又有些居高临下。

“你是说和吴燕夏坐在一起的小姐?”她最后一次问。感觉到天旋地转,“桑先生,你的初恋不是美国人吗?”

桑先生的初恋经历可以用一个字,“惨”来形容。

他以前没健身的时候,虽然高大,但佝偻、粗糙、皮肤黑,斜眼看人的模样不像日本人也不像中国人,只像一个十足十的穷人。

桑先生在米其林餐馆工作的时候有调岗,一年夏天被调到函馆,世界上最美夜景城市之一。

在如梦之梦的函馆,他平生第一次被说着流利英语的独身女客人搭讪了。

对方每天都在餐馆门口等着他,还毫无怨言地跟着桑先生来到他的蜗居。然后在不可描述的事情发生前,当桑先生战战兢兢地走出浴室,对方却已经不见踪影。

家里的财物金钱完备,她唯独留下一个米色的面纱。

桑先生收起面纱,发现是一个美国品牌,因此断定对方是美国华人。而在互联网查阅大量文字资料之后,上面说美国女孩都喜欢健身和动感型的男孩,痛定思痛后,桑先生在三十多岁高龄开始艰苦的健身,终于把自己练出全身的腱子肉。

梁凉终于从桑先生嘴里听完他初恋故事的完整版本,她只有一个痛定思痛的认知:桑先生选她当合伙人,不是因为他信任她能力。

是因为桑先生是一个脑残。

桑先生已经丢下石化的老板,他怀着一股对命运的跪服、对吴燕夏和杨雨薇关系的怀疑,和对爱情渴望即将炸裂的老处男真心,重新走到杨雨薇面前。

杨雨薇和几年前的面容没有任何改变,甚至更漂亮有气质不少,但桑先生已经从一个弱鸡成功改造为野猪,因此对方完全没认出来几年前一夜情未遂的黑历史对象。

当桑先生用一种压抑感情的声音,颤抖地说出今晚店里食材的时候,杨雨薇微微蹙眉。

她懂吃也会吃,几乎游遍全城的高级日料店,吉兆的大名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这家店因为订位紧张,暂时没机会来。

但别的不说,吉兆身为一家高端日料店,怎么服务员服装如此俗气,连餐馆灵魂的主厨说话都底气不足的模样。

梁凉则战战兢兢地跟在旁边,她很怕桑先生干出什么无法收场的事情。

现在才七点二十啊,这一晚好漫长!

也许是感受到今晚的古怪气氛,八点半的时候,店里的人居然就逐渐稀落,杨雨薇和吴燕夏吃得差不多。

他们点的是高级套餐,从酒肴到寿司。放下筷子,即使是最挑剔的杨雨薇神色稍霁,对今晚的晚餐没有二话。

“非常、非常好。”她慢慢地称赞。

远处转悠的桑先生脸微微红了。要知道,吉兆曾经招待过一个大使馆的官员,他却总是那张烦躁的脸。

梁凉矜持地点头道谢,忍不住又望了一眼吴燕夏,想听他的评价。

占星师却只是笑着看着她,平常嘴里都跟抹了蜜似得,现在却什么称赞的话也没有说。

这家伙……在金主面前装什么呀?梁凉沉默地收回视线。

☆、第 42 章

最后的甜品是桑先生亲自呈上。

他又整理了厨师服, 向来歪着的帽子也扳正。不出汗的大厨多么罕见,而桑先生罕见的彬彬有礼,唯独收紧的二头肌泄露部分真相。

桑先生抖着没挂干净的黑胡子,装着一派天真地问:“两位对今晚的食物评价怎么样?”

杨雨薇一笑:“我确实没想到,夏夏居然偷偷藏了这么一个好地方都不肯告诉我。”

她这么说,桑先生的目光跟小暗箭似得往某人身上狂戳。

吴燕夏此刻撑着头好奇地回视桑先生, 嘴角勾着股饶有兴致笑意, 也不知道看出来什么端倪没有。

桑先生的下巴紧了紧, 又把“夏大仙”的称呼恢复成“死骗子”。此刻, 师徒两人都不约而同产生想把葱姜味增泥塞到占星师的大脑里再把他卤烫,最后放到手工小火炉里炖煮一个小时的想法。

梁凉当然不敢那么血腥,她的意思是, 不介意桑先生这么做。

吴燕夏太无辜了,他只是在欣赏站在桑先生和梁凉的视觉反差而已。

在壮如昆仑的桑先生陪衬下, 梁凉越发显得娇俏温柔。她今晚出现在前堂的时间不多, 但每20分钟都跑出来查看一圈, 多细微的事情也瞒不过她的眼睛。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谁是日料店里的核心管理人物。

刚才占星师还对杨雨薇说:“她怎么样?”

实际上他这并不是疑问句,更多是有点自豪的肯定。

两个人同龄,互相很熟。杨雨薇今晚喝了点酒, 余市20年,面颊散发着一股艳光,但目光依旧是冷的。她性格里有很克制的成分,对魏奎那样的泼猴性格只淡淡一笑, 全力镇压。

杨雨薇同样天然性排斥的那套繁复lo装。她只觉得梁凉穿得像五颜六色的浑水,却跟“美”这词差得十万海里。过了会问:“这姑娘多大岁数?这身裙子和袜子是店里配来的制服?”

“哈哈哈,我看凉凉平时也都这么穿。”

“她在日常生活里也这么穿?工作也这么穿?休闲的时候也这么穿??”

“……反正她去我家也穿成这样,我没看她穿过别的。所以我猜就是吧。”

杨雨薇停顿片刻,用手拨弄着剩在盘子里的薄荷叶,似笑非笑地问:“她去过你家?你俩进展够快的。”

他简单说:“说来话长。”

此时桑先生抢步走过来送甜点,两人对话被打断。

杨雨薇只好转头应付那个山林野猪般的板长,露出石膏面具般精致无暇的笑容。

这个大都市里,无论想靠婚姻和事业改善自己命运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会相信“命”。男占星师超越gay蜜,是摩登女郎最受欢迎的朋友之首。

杨雨薇更贪心点,她的事业和爱情都得选最好的。吴燕夏身为她的灵魂军师,几乎帮她看过所有男朋友和预备发展男朋友的星盘和合盘,从之解读出的精准度和预测让人害怕。虽然这两年开始,吴燕夏慢慢不愿意多说了,他笑称自己怕死,过多窥探他人命运是一件损自己福分的事情,不过,他从没有拒绝过她的看盘要求。

懒洋洋的吴燕夏在她眼中是最佳好友,介于流浪汉和无业者,男性和女性之间的中性角色。她需要他时他会出现,不需要他时他就没影。杨雨薇所有的人生节点,交往过的全部男友,一切工作晋升,吴燕夏几乎都了若指掌。此外,她住的那套公寓也是吴燕夏的产业,他至今没收过她房租,早忘了有这么一茬事。

好像是头一次,杨雨薇突然意识到,吴燕夏在她生命里占据的分量比想象中更重。但吴燕夏那不欲多谈的姿态,第一次让她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想说点什么又忍下了。

吴燕夏换上嬉笑的脸,先夸了几句:“我朋友眼界向来很高,她也说吉兆很不错。”

杨雨薇嫣然一笑,桑先生觉得他呼吸都停住了。但杨雨薇笑完后压根不往自己这里看,她虽然态度客气,眼神却飘忽,他非常失望的发现她没认出自己。这失望之后又燃起一丝希望,桑先生知道他现在的形象大变,可不打算放过多年前突然消失的女神。

他没搭理吴燕夏,很锲而不舍地问她:“您以前去过日本玩吗?”

杨雨薇对服务人员的礼貌非常流于表面,她无动于衷说:“每年休假会去那么五六次。”

桑先生被这回答噎得一下子卡壳,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紧跟着他的梁凉对这尴尬局面同样不适应到瑟瑟发抖,但这是她的餐馆,她的大厨、她的客人、她的房东……下辈子真的不要再开餐馆,心太累。

桑先生直愣愣戳在原地,梁凉只好鼓起勇气帮着他接茬:“那,那您最喜欢日本哪个城市?”

她颤颤悠悠地一问,杨雨薇又冷眼发现梁凉腰间居然还系着条极度作妖的毛绒腰带,也幸亏她腰细才没显得突兀。

杨雨薇觉得难看极了,但看那个花枝招展的lo娘满脸快哭的表情盯着自己,也只好耐着性子陪她把场面圆好,微笑说:“嗯,东京很不错,适合购物。但我私人比较喜欢伊豆群岛和名古屋。”

梁凉佩服地想杨雨薇果然很有品味啊。

桑先生脸色阴沉,杨雨薇足足说了三个地名却完全没有说函馆,他都有些不确定此刻的杨雨薇是不是曾经的女神。

吴燕夏又是一直都没开口。

他做占星师那么久,第六感确实比他人更敏锐。如果说之前没有察觉异样,那么现在,吴燕夏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今天刚刚说到近期的星象是水逆和满月,容易遇到旧人。

当桑先生罕见殷勤的凑上来,吴燕夏就饶有兴趣地左看看,右瞅瞅,再仔细盯着桑先生手腕上的粉晶。他潜意识里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此刻谁都没有关注占星师若有所思的神色,

杨雨薇最先厌烦了这种尴尬对话,她从来不喜欢餐馆这种过于殷勤的服务,感觉很被打扰。

何况,梁凉布满蕾丝樱桃的服装,到梁凉盛世白莲的纯洁表情,到她整个人,到这家水准极高的日料店,都让杨雨薇觉得碍眼极了。她索性在lo娘或桑先生想出下一个愚蠢问题前让他拿账单。

魏奎之所以讨厌杨雨薇,是因为那股女强人的气场能不可思议地挑逗甚至伤害到男人自尊心。而她那种隐隐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果然彻底引爆了公然坏脾气的中老年大叔的理智。

“你你你,五年前是不是去过函馆的 labyrinth 餐馆?”桑先生突然就炸了,他不作不休地把所有都爆出来,“穿着条星星格纹的连衣裙,胸口这样的——然后你说英语,我也说英语。不过我英语不好,当时只能听你讲话……”

桑先生还算知道分寸,说话声音很小,但他极快速又激动吐露的内容足矣让其他三个人都清楚听到。

杨雨薇的瞳孔深处有十足惊吓和裂开的表情,半秒没到的功夫,她就镇定地否定:“我想你认错人了。”

她的话寒冷的像冻过的钉子一般,桑先生几乎要相信了。

只可惜旁边吴燕夏出卖了杨雨薇。

他刚才听到“函馆”这地名就情不自禁地眯起那双亮闪闪的褐色眼睛,恍然大悟,强忍即将笑喷的表情。

随后,梁凉清楚地看到杨雨薇在桌子下面不动声色地用鞋尖狠狠地踹了吴燕夏的小腿,她的高跟鞋尖得像剔骨刀。吴燕夏立马不乐了,低头不吭声地捂住伤处,显然疼得受不了。

桑先生同样不瞎。

“绝,对,是,你!”桑先生惊天地敬鬼神地一吼。

杨雨薇冰雪版的脸上有了很小的裂痕。

此地不宜久留,就在桑先生继续嚷嚷的时候,她迅速站起来就要离开。

桑先生伸手要拦,但急急地刚伸出去,还没碰到衣角就被吴燕夏迅速截住了。他依旧是那种嬉皮笑脸:“哥们好好说话,别对女士动手。”

杨雨薇匆匆往后看了眼,桑先生瞪目发亮,就像野人那般粗糙可怖。她脑中已经嗡嗡大乱,挺直腰头也不回朝着门口快步逃去。

桑先生直接甩开吴燕夏,急急地又要拉佳人手臂质问,结果一眨眼吴燕夏又来到他面前。这个时候,对方脸上轻浮随便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整个人突然变得不容回旋。

“唉,我们男人就别纠缠了,她想走就让她走吧。”

“你懂个屁,滚!”

桑先生眼看着杨雨薇像惊弓之鸟般,前脚已经跨出大门,他几乎暴怒地推开吴燕夏,对方却跟钉在地上似的牢牢都没动,桑先生是极执拗暴烈的个性,大力拽着对方衬衫袖口要往地上摔。

吴燕夏整个人的气场顿时就冷峻阴沉下来。

梁凉第一次见识到红颜祸水在真实世界里的影响力,脑海里正以20000赫兹的声音循环播放“要惨”、“要完”、“大家就不能静静地吃顿饭”、“公安局又在等桑先生”的提示音。

而在事态进一步恶化前,梁凉几乎下意识地扑过来挡在桑先生面前:“不要打架!”

吴燕夏在百忙之中扭头看她一眼。

下一秒,强壮的桑先生脑海里也传来轰轰轰鸣声,他像被正面飞速驶来的火车头撞倒而掀仰在地,人脸和灯光同时天晕地转,等他后背终于摔倒的时候拉掉整排的桌子和椅子,把几个价格不菲的餐具摔得粉碎。

梁凉脸猛然一白,连忙跑过去要扶桑先生。幸好对方除了自尊心显然没有任何受伤之处,他狂怒的咆哮,自己迅速从地面站起来。

除了同样目瞪口呆的食客和餐馆里的其他员工,行凶者的位置早没影了。

吉兆门口的道路上同样空无一人,杨雨薇早就不见踪影。

她的同伴也是。

吴燕夏简直就是一个巨大深渊型人格,他穿西服玩过肩摔的姿势出乎意料地利落。但在一举清除了桑先生这么大的阻碍后,就以梁凉所见过平生最快的速度溜之大吉。

……且没有付饭钱。

☆、第 43 章

今晚的闭店比平常更迟了一些, 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桑先生的目光。

整个气氛非常压抑又非常古怪,仿佛目睹一条史前霸王龙被外太空来的外星人揍得满地找牙。

幸好桑先生表面还算是平静,至少他只是用咆哮地口吻对梁凉说:“今,晚,我,闭, 店。”

这话不需要说第二遍, 梁凉从善如流地脱下围裙准备撤退, 她也觉得自己需要独自静静。

脑子里很乱, 先是想了杨雨薇,又想到了桑先生,再想到了吴燕夏。

话说, 杨雨薇当初是怎么看上桑先生的?桑先生口口声声说相信真爱,那他就不要玩一夜情嘛。还有, 猪到底在搞什么!

那帮人一团乱麻的(精彩)人生经历, 真是让单纯的梁凉感觉非常头痛。

猪、真是猪、全部都是脑残的猪!她轻声念叨着, 也不知道在骂谁。

刚低头走出吉兆没走几步, 草丛里有一把熟悉男声,细声细气地叫她名字:“凉凉?凉凉?凉凉?”

梁凉惊悚地站在原地,以为出了幻觉。

她回头看了很久, 终于在吴燕夏的指示声中发现他半蹲在街心的花坛里。占星师高大身躯严密地隐藏在灌木之后,那缩头缩脑的模样,再配上明亮又警惕的目光,显得非常……猥琐。

吴燕夏赶紧说:“别走过来, 先回头看看你们店那个大厨有没有跟踪你?”

……真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变态又猥琐吧?

不过梁凉还是回头仔细地看了看身后,她小声说:“应该没人跟着。”

吴燕夏这才放心地抖了抖肩膀,像一只大黑乌鸦般从灌木里轻捷地蹦出来。他那身西服确实是高级货,在经过打架、逃窜、隐匿的过程后,依旧没有过分的褶皱。

梁凉盯着他:“……你刚刚不是都跑走了吗?”

吴燕夏用更奇怪的目光看着她:“难道不是你让我跑的?”

“我什么时候让你跑走?”她愕然。

吴燕夏上下打量她:“你之前那么哀求地盯着我,感觉都要哭了,那意思不就是说你很害怕出事,让我赶紧先溜掉吗?”

他振振有词,梁凉一时之间倒也糊涂起来。当时场面乱糟糟,她确实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对吴燕夏传达了什么错误信息……

她只好郁闷地说:“那你既然都跑了,就跑远一点嘛……”

既然都跑走了,怎么又回到这里蹲着啊,怪吓人的。虽然说自己暂时还没被吓到,可是吓到花花草草也不好。

但梁凉觉得,她内心好像确实存在一个模模糊糊的预感,他会等着自己。

吴燕夏果然更奇怪地看过来:“你还留在这里,我怎么能跑远呢?”

梁凉屏住呼吸。

她双手悄悄伸到背后面,先把袖子上的蝴蝶结系紧。

全世界的猪里,眼前的猪真的是让人最不爽的一只。他脸上有种特殊的奇异神采,刚刚还为杨雨薇出完头打架,现在转过头又能对别的女孩照说不误这种暧昧的话。

吴燕夏当然可以满不在乎的乱说,他是大仙啊,但自己听多了几次……会乱想的。

梁凉只能板着脸说:“麻烦你替我向杨小姐道歉,桑先生只是有点冲动,但他不是坏人。”

吴燕夏感觉出来梁凉对自己话的不置可否,他张了张嘴想解释,然而向来有理有据的吴燕夏却想不出任何话为自己开脱,支支吾吾的,感觉自己的脖子被桑先生掐住。

安静了会,梁凉低头绕过他往前走。

跟吴燕夏不过说了几句话,她却在今晚第一次真正生气,又根本不明白原因究竟是什么,只是步伐越走越快想赶紧甩开他。

上天赶紧派个鬼把他吃掉!

吴燕夏脸上同样绝望和烦躁并存,他眉毛纠结地皱着,露出一种复杂的坚决。突然间一瘸一拐地追了几步拦住她。

“先等一下,凉凉。你还记得我说过让你给我当猫的话吗?”

一个男人化身为拦路虎感觉超可怕,梁凉反射性地朝后退了一步。她已经不高兴极了,沉着脸:“夏大仙,我说过我是不会给你当——”

吴燕夏干脆地截断她:“当猫就是当女朋友。”

他对饲养是不是有执念呀,又说什么当猫,嗯嗯……女朋友?

什么,女……女朋友?

吴燕夏沉默地看着她,他轻声说:“你没听错。”

声音沙哑。

吴燕夏的眼睛在暗光下是纯碳褐色,一种坦诚、复杂略微迷人的浅色瞳孔。他正等着梁凉对上自己的目光,她却慌乱地移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

她的脖子非常美,像天鹅般垂下。

……完了。梁凉感觉她在这个慌乱多事的夏日夜晚,又得了场未名瘟疫。一瞬间只感到病态般的有气无力,如果不是lo裙重重拽着她,整个人都会化为稠密的热水流淌到地缝。

吴燕夏却命令她:“先看着我。”

她只敢紧紧盯着吴燕夏的喉结,看它滚动了一下。

“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完这些话,凉凉。”

梁凉终于费力地直视吴燕夏的眼睛,他现在一点也没笑,那独特目光投在她脸上变得像陌生人一样认真冷静,又像引诱人去喝毒酒般耐心:“我和杨雨薇只是朋友,我今天带她去吉兆,因为我一个人在你店里吃饭感觉就像变态。”

他的自我认知总是非常正确,梁凉模糊地想。

“但我喜欢的人是你,我以后还会娶你。”他静静说,“我告诉过雨薇,我现在也该告诉你。”

从小到大,梁凉接受过不少告白,她拒绝他人时的态度总是过分真诚,仿佛一切过错都在于自己。然而没有哪一次,任何一次,梁凉像现在这么头脑混沌,她真真切切从骨头里体会着剧烈害臊。全身简直正冒烟,什么,什么女朋友,娶什么啊……他在开玩笑吗?、

吴燕夏苦笑说他没有开玩笑,没人拿这事开玩笑。

她却小小地摇着头,正在与喉咙里发痒想笑的冲动和脑海里极端的困惑作斗争。脑海里全是大朵大朵的空白,有点害怕又有点怀疑,但心底同样升腾一种强烈到毫无理由的骄傲,让她全身虚弱,让她心胸澎湃,让她心中产生一股没有任何理由只想微笑的强烈冲动。

吴燕夏这只猪居然跟她告白了,他说他喜欢她。

仿佛裸.露的高压电线上落下一只闲情的鸟,又危险又愉快,等着她决定。

心跳好快,越来越快。

吴燕夏看着她第二次坚决地摇头,他面无表情的,但整个高大的人在她面前好像都缩成一团。

吴燕夏自己都觉得声音很刺耳:“那这样吧,如果你不愿意,你就冲我喵的叫一声来拒绝我。”

梁凉里有一根弦突然被高强度电流烧断了。

她脱口而出,“汪”了一声。

独自跑回小区,梁凉满身大汗,衣服和头发已经全乱了。

她再也忍不住,突然弯腰大笑起来。那放肆却依旧清脆动听的笑声从一个淑女身上发出来是很可怕的,如果这时候有人路过,大概觉得这个洋娃娃彻底被人夺舍或者疯了。

梁凉完全无法控制,她知道自己一定是精神失常了,至少是某方面。

吴燕夏那副痴呆的表情和惊恐语气,一闭眼就像印在脑海里似得。他腿受伤了,跑不过她,此刻肯定正百爪挠心的猜测她这声狗叫是什么意思。

这种滑不留手的人物在她面前就好像永远傻傻的,露出落在下风的无奈感。

……所以自己终于也成了资深变态了是嘛。

梁凉笑中有泪的推门回家,今晚最后的惊喜正躺在沙发上等着她。

魏奎看着梁凉出现在他面前,她一个剧烈的哆嗦,女孩瞬间灿烂微笑的表情简直就像被整桶冰水从头到脚泼下来。

他不由微微眯起眼睛:“你怎么那么高兴啊?捡到钱了?”

“你怎么在我家?”

“这话多奇怪,你家住在这里,我能跑去哪儿?”。

魏奎的话和不久前吴燕夏的话差不多。

前一秒,她整个人都像啤酒上的轻浮泡沫,足矣轻飘飘又叛逆地流淌到世界里任何地方。这一秒,她的后背却紧紧地贴着门,就像按了全面stop的红键。

今晚发生的一切,打架、告白、狗叫就像场仲夏夜梦,看到了魏奎那秒后咒语消散,又到了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模式。

魏奎依旧怀疑地看着她,梁凉局促地站在门口,好像他才是这家里的主人,怎么都不敢走近。

但等他故意把脚翘到茶几上,梁凉立刻着急又悄悄地踱过来,把他的腿轻轻推下去,再费力地把玻璃茶几,推到魏奎大长腿祸害不到的角落。

魏奎嘴角全是笑意。

梁凉的头发随着刚才的奔跑已经全部散开,此刻像瀑布一样柔腻地散落她的肩头。这让他觉得曾经的少女又回来了。

她是那种执拗又羞涩的个性,小时候爱摆弄洋娃娃,任何人碰一下都会急哭。等长大后留了长发,发质极好,同样不允许任何人随便摸。但梁凉的恼火也总是软的,稍微挣扎就乖乖的服从。她从来没跟谁真正生过气,哄哄总能破涕而笑。

一个蜜罐子里长大,太乖、太听话却过分固执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的,向来无法无天的魏奎就特别喜欢逗她,看她完全不敢违背自己的话。他的大男人主义得到了充分的施展。

梁凉唯一背叛他的,就是成为一个lo娘。

“你今晚回来的怎么这么晚,约会去了?”魏奎板着脸盘问,心里却知道她刚从吉兆回来。

梁凉手不易察觉地抖了抖,她小声地说:“不是。”

魏奎“呦”了声,他阴阳怪气地说:“是‘不是’,还是‘没有’啊。”

梁凉沉默着,感觉自己的心正在往一个没有止境的地方跌落,她摇了摇头,终于鼓起勇气说:“吴燕夏陪我回来的。”

这话果然让魏奎迅速地从她身上移开注意力,他皱眉:“那个骗子怎么还在缠着你……吃杨雨薇的软饭还没吃够吗?”这时候看到梁凉犹豫的表情,不禁又追问,“又怎么了?娘娘你说话能一次性说完吗?”

梁凉只好说了杨雨薇和吴燕夏今晚去店里吃饭的事情,再至于随后发生的所有争执,她守口如瓶,一个字也没透露。

但这事已经让魏奎吃了一惊——

“老太婆居然去你们店吃饭了?还带着夏大仙?他俩还真是奸夫yín.妇一家亲啊,有完没完啊?”魏奎从沙发上跳起来,他踱了几步,紧张地说,“他们聊天的时候,有没有提起过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好像没有。”

魏奎用脚尖勾起一把椅子,让梁凉坐在他旁边。她依言坐下,魏奎伸手就勾住她的长发,一瞬间梁凉突然不适应极了,手脚无措地抱着膝盖。

他低声说:“其实你这样也很好。像有些女人那么多欲望,那么想要求富贵……”

魏奎开始老生常谈地抱怨起杨雨薇,但他心里有点虚,因为明白杨雨薇在事业上的努力可以匹配野心,她确实比他见过的任何男人都更拼更聪明。

“我估计她除了吴燕夏,还有别的算命师——你说她一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急吼吼地往上爬?”魏奎喃喃地说,“娘娘,我就希望你不要变。”

梁凉借机把自己的头发拉回来,她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魏奎那一张英俊端正的脸,眼睫毛深黑,抱怨的时候像被宠坏的孩子样绷着嘴角,这样的相貌,即使变残了也需要至少十年。

他们到底应该怎么定义彼此的感觉呢?她有时候不赞同他,也不知道怎么和魏奎相处,但同样不知道怎么和他分开。

自己的生活圈子是不是太小了?

梁凉以前一般不多思考这种深沉问题,她觉得车到桥头自有路,生活不分内外之类的。而现在,她确实闻到一股明显的糊味。

魏奎也闻到了。

迎着梁凉的目光,他干笑着、干笑着、干笑着。

魏奎终于想起来自己今晚来梁凉家是来熨那件意大利手工白衬衣,梁凉家挂烫机很高级的。而现在……嗯,光顾着说话,这电源线好像……没有……拔掉

梁凉无奈地收拾残局的时候,她终于也忍不住碎碎念了一下。

“魏奎,你工作不要这样子,还是要细心点。有些时候你细心一百次,才会让别人觉得你靠谱,让别人相信你。但你如果总这样……”

她小心翼翼地回头的时候,魏奎已经在沙发上酣然入睡。

梁凉停止了自己手头的工作,她仰天想,魏奎真是只是白长了一个精英脸啊,有时候,梁凉真的能感觉到让魏奎做自己下属的无奈,杨雨薇一定也是要快要逼疯了吧。

相比之下,吴燕夏就只是……捉摸不透外加发疯而已,但做事感觉是比较认真的。

梁凉用尽全力不去想他的告白,因为她的心跳依旧不可思议得快,但同时伴随对魏奎的强烈内疚。就有没有可能夏大仙只是喝醉了胡闹,今晚他们点的酒四千块……

哎呀!

梁凉脸红红的差点把牙膏咽下去,自己真的也是一只猪对不对!

居然忘记追缴饭费了!

☆、第 44 章

梁凉感觉她自己只睡了半个小时而已, 天就大亮了。

她整晚好像隐约都在梦到坦克,小泰迪在家里面对主人的时候总是安安静静的,乖巧怜惜。但牵出去就有点招人烦,因为坦克经常对着其他的大狗小狗跃跃欲扑,时不时狂吠几声,仿佛招惹是非的小霸主, 梁凉只好每次对其他狗主愧疚的道歉, 拽着狗链把它往后扯, 尽量半夜去遛狗。

吴燕夏那句“猫就是女朋友”就像一条失控的狗链, 弄得梁凉手慌脚乱,她干什么都想到他,整晚情绪都被拖着狂奔。

他这次不但说了喜欢她, 还放话直接要娶她……

不不,重点不是这个。吴燕夏是一个还算心直口快的人, 但是他平时神情里、目光里, 头脑里的什么显示绝对不是那种什么话都肯讲的人, 他对她的言行还算有理有据, 不会平白无故欺负人——而且他不是占星师吗?大仙居然也要找女朋友,太不体面啦。

这只猪好烦啊啊啊啊!

一大早,梁凉很勉强地爬起来, 她长吁短叹,对着镜子梳那头柔顺的长发。

突然间,家里的门铃无预警响了。

她整个人一阵战栗,迅速地光脚打开卧室门, 冲到客厅。

魏奎早已经从沙发坐起来,打着哈欠走过去看完显示屏,点击按钮允许楼下人进入。他奇怪地看了一眼穿着睡衣的梁凉,意味深长地说:“娘娘,有个野男人找你。”

梁凉的心骤然一沉,汗湿的掌心仿佛又被塞来昨晚睡梦中的那条无形狗链。

她看着壁钟,早晨七点三十,吴燕夏这种懒鬼就肯冲过来了,而他直接找上门,肯定是问她昨晚那声“汪”到底是什么意思。

昨天不应该这么冲动,梁凉对天发誓,自己从来不是冲动的个性,唯独每次和吴燕夏在一起,就总变得怪怪的。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真的。

“汪”代表着拒绝,她已经有了魏奎。

辗转难眠一个晚上,梁凉终于做出这么个简单的决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只是不懂,这次做决定的时间为什么会那么漫长。

但等待对方乘电梯到敲她家门前的两分钟,梁凉整个人都变得如同圣诞节早晨僵尸那般苍白晦暗。仅仅想到待会打开门,吴燕夏一眼就能看到魏奎大清早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自己家,魏奎又肯定会对着吴燕夏大喊大叫的场面,内心某个角落里就传来隐约刺痛感。

她感觉到一种暴风雨席卷前的孤独。

以及,深深的难过。

然而这只是虚惊一场。

来敲门的只是魏奎叫的早餐外卖小哥,魏奎之前这么故意这么说,也只不过是在逗梁凉让她紧张而已。

他喜滋滋地接过小笼包和加糖加冰的大杯奶茶,大清早就要吃这种垃圾食品续命的,全世界也就魏奎这种奇葩。

“娘娘,你要我给你留一口吗?”魏奎含糊地问。

梁凉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摇了摇头。那感觉是胸口发闷,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万分。

她返回卧室,继续梳头,又过了会,突然把梳子赌气般地扔到地板。

这就是梁凉表达郁闷的最高阶段。

魏奎送她去餐厅,距离近,跑车几乎是刚启动就到了目的地。

魏奎知道吉兆最近要搬新店后,摸着下巴说:“说起来,我还没去过你们店。”

梁凉开店将近五年,魏奎从来没有踏入过一次吉兆,他总是说他厌恶桑先生,桑先生也厌恶他。梁凉从来没有勉强过他,她不喜欢勉强任何人,但今天,她试着说:“你现在可以跟我进去看看,旧店后天就暂停营业。”

“……呃,今天还是算了吧,我得工作。”魏奎毫不犹豫地拒绝她,“等你搬了新店,我肯定叫土豪朋友去给你暖场子。你就乖乖等着我吧娘娘。”

魏奎那口气轻松极了,让梁凉完全分不清这是玩笑还是真打算这么做。

她看魏奎的跑车一溜轻烟的消失在街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甚至没有感觉任何失落。,

每个女孩都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最温柔的一面。梁凉曾经也幻想,她做刺身的时候,魏奎会在远处微笑看着她,而她害羞觉得她自己侧面轮廓长得也挺不赖。但自从吉兆越来越步入正轨,梁凉和桑先生的分工越来越明确,她几乎不负责食物制作,这念头几乎就没了。

魏奎讨厌她的lo装,行事又不按常理,但也许魏奎就是那种,那一刻他是特别真诚的,之后就忘了的性格。何况,他这么爱玩却毫不手软地拒绝其他女孩子,多年过去,他俩之间真的只有彼此。

梁凉总是想,她有机会的吧?她同样也应该给魏奎机会吧?不然的话,独自等待这么多年到底算什么呢?

☆、第 45 章

但走进吉兆, 梁凉的心再次开始像昨晚般狂跳起来。

吴燕夏和桑先生居然正坐在吧台前,两人面前放着ipad,两杯水和一个小碟子,碟子里那是渍白果,味道甘甜但又有轻微的毒性,吉兆一般只给客人提供一小碟。

桑先生的表情暂时很平静, 毒死吴燕夏的想法并不太明显。这两个一壮一瘦的黑皮异常和谐地聊着天, 仿佛昨晚发生在吉兆的愚蠢斗殴是梁凉的幻觉。

梁凉记得, 桑先生上次跟人光天化日之下和人微笑聊天, 仅仅因为那时候对面坐了两个警察。

但眼前的桑先生表现出巨人新娘等待见公婆的羞涩感,尤其当对方夸他满身肌肉,他羞红了黑脸, 摇了摇自己蒲扇般的手掌,忸怩地说:“我每天都举铁。”

吴燕夏特别不见外地和他勾肩搭背, 继续猛夸:“很好很好, 帅哥你身材真完美哇。”

桑先生抿嘴一笑, 他完全不记得在昨晚是谁把“拥有完美肌肉”的自己完美摔到地上。

梁凉迷迷糊糊地旁观了会诡异得令人发毛的情形, 又不得不打断他们。

马上快十点了,今天需要为隔壁的办公楼准备三十份午市食材,而下午两点还要再接货。如果再不准备开店, 时间肯定来不及。

吴燕夏这时转过身面对她,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

“梁凉,”他的语气仿佛之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我来店里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桑先生, 帮他摇了个星座筛子。”

桑先生则哼了声,两条浓眉快连在一起,他冷不丁地粗声地问:“那小子没跟着你进来?”

梁凉反应片刻,随后整张脸红得简直滴血,双手死死地抓住裙子,在指缝间拧着。

以吴燕夏和桑先生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门口,刚刚,他们肯定能清楚看到自己弯腰从魏奎的车里走出来。

他绝对也看到魏奎送她来上班的场景了,梁凉木然地想。她控制不住地再瞥了他一眼,吴燕夏会不会认为自己是每天晚上被他接,早上又被魏奎送的轻浮女孩?

占星师此刻表情又很平静,完全看不出波澜,即使此刻听桑先生说起魏奎,除了移开目光外根本没有插话,显然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梁凉也低下头,仿佛有人迎面给了一个响亮耳光。她再默了默,小声说:“那我先去换衣服。”

吉兆全店就只有梁凉一个女孩子。比起装修完善的男员工更衣室,那逼仄堆放着扫帚、清洁液和破沙发的小角室,再拉上简易的帘子,是专门供老板使用的“更衣室”。

lo娘早在上班前就打扮好一切,所谓“换衣服”也就是找个地方扎扎围裙,整理下衣衫,静静心。

今天围裙后面的蝴蝶结系了几次都无法成型。

梁凉索性放弃,坐在沙发上越过勾勒着花瓣的裙摆望着马头鞋发呆。

她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缺乏灵气和勇敢的笨蛋。梁凉甚至怀疑自己今后的人生,是否还会有哪一刻比现在的感觉更糟糕。

正在这时,眼前的门帘猛地被打起来,一撮卷毛鬼鬼祟祟地探头进来。

目光对视,两人同时吓得哆嗦了一下。

“千万别喊啊!”吴燕夏立刻说。

梁凉捂着嘴,后知后觉瞪着他。即使身心都处于最沮丧的境地,她也真的很想再精神崩溃一次,这人怎么就永远没有男女有别的观念??

“大仙,这是店里的女员工更衣室呀!”她结巴地说。

吴燕夏恍若未闻,他蹙眉看了她一会后,竖起两根长而直的指头:“两个问题,我昨晚忘了确认。第一,你现在是魏奎的女朋友了吗?”

占星师现在的眼神阴渗渗,极细的红痣漠然地藏在眉宇间,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掂量劲。突然之间,他又恢复到最初那个在她面前视而不见走过的年轻占星师,黑、懒且傲慢,那股目空一切的怪劲头把魏奎都排挤到角落。

梁凉垂头磨蹭了好一会,她才老实地说:“……还不是。”

几乎是把这句话喃喃地说出口的时候,梁凉感觉自尊心又被无形刺伤,对吴燕夏的磨牙又冒出来。

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不管和魏奎怎么样,她和猪之间真的是不可能的。

但吴燕夏一听这话,刚才的冰霜颜色立刻变成眉开眼笑。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和梁凉挤在小沙发中。

“那第二个问题就不需要问了,我怕我再受到100000点的精神伤害。魏奎那小孩挺横啊,他一定是神经失常了才会不牢牢看住你。你以后当我女朋友,你要敢跟别的男人多说一句闲话,我就绝对不准你再穿这小花裙子出来了。”吴燕夏顿了顿,又从头到脚看了她一眼,认真地说,“不过我家凉凉今天还是美美的。”

他的语气就是十足的淘宝卖家,但莫名其妙地带着点真心实意。

梁凉脸一下子又涨红,那蔷薇般的粉色直泛到雪白的耳根。

不大的更衣室,单独坐着就已经很挤,被吴燕夏这么强力一插几乎透不过气,他那股带着橘子苦橙共同糅合的熟悉柠香,有时清爽,有时疏离,像咒语样似有似无的包围着自己。

她反抱着手臂,拼命往里缩。

但吴燕夏只顾着自己狂吃醋,他正板着脸,长达一分钟都不停地攻击魏奎:“……还有那辆傻车!他以为他是什么,富二代吗?”

“……魏奎就是富二代。”梁凉紧紧地贴在墙上发颤,小声地提醒他。

吴燕夏一噎,他讥嘲地说:“呵呵,那我爸还是苗王呢!”

“真的?”她睁大眼睛瞪着他。

“当然不是了!你是不是真傻啊!”吴燕夏无奈了。

梁凉哼哼着:“那你还这么说……”

吴燕夏却笑着看她:“那好吧,既然我说什么你都相信,你肯定还记得我昨天晚上的话?凉凉,千万别跟我说你忘了。”

当吴燕夏知道了魏奎和她没关系,还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就仿佛失而复得的宝物,居然很顺手把她额前的头发轻轻拨了下,然后捏了捏她的小下巴。

梁凉立刻跟烫到似得往后退缩了一下,感觉到心烦意乱和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魏奎已经超级难应付,幸好两人从小长大,彼此早就找到了固定的相处模式。梁凉很早就知道,保持镇定,继续等待,魏奎最后也许就会兜兜转转地回到自己身边,而她是真的坚信自己和魏奎走的将是同一人生轨迹。

但吴燕夏……吴燕夏就是某一天突然从深夜里冒出来的危险人物。仅仅因为两人的宠物魔性地交换了身体,他就开始在她的生活里不停地出头,刷存在感,像喜鹊一样扑通又总是贪得无厌的提奇怪请求。

吴燕夏的职业是占星师,喜欢蛇,喜欢奇怪的东西。那自己在他眼里算奇怪的东西吗?梁凉混乱地想,她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喜欢她。

直到现在,自己每次面对他的前几秒时依旧害怕到魂飞魄散,但又同样感觉到某种程度的不可自拔。

梁凉勉力地看着膝盖,她决定在小脑瓜再次晕头前,直接了当的拒绝他。

“昨天的事情……对不起,我,我不能当你的猫,也不能当你的女朋友。”梁凉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她的语气非常严肃,比寻常女人拒绝他人时更不容回旋,“对不起,夏大仙,真的对不起。真的不可以的。”

吴燕夏无声地看着她,如果梁凉此时敢稍微抬头,她会发现他的脸色同样很差。

他说:“你就试着当一下我的女朋友,行不行?”

这事怎么试啊,她咬着唇摇头:“不行啊。”

“你当我女朋友,我不亲你,也不抱你。那这样行不行?”

她心底不由又一慌:“不行!不行!”

“你只要当了我女朋友,我就永远不收你房租,也不让你拣狗屎,你还能总去我家玩,这样行不行?”

为什么吴燕夏说这些明明乱七八糟要求时,就显得那么有诱惑力啊?

她虚弱地说:“……不行啊。”

“怎么这不行那也不行?之前让你学猫叫你也不肯答应。那好吧,我不缠着你,咱俩握握手告别下,你就当安慰我受伤失恋的心。”

吴燕夏边说边伸出右手,梁凉还被他劝得晕晕乎乎的,她说:“只握手对吗?”

“对,只握手。”

梁凉刚刚全程恨不得一直背对着占星师,刻意都不去看他的眼睛。此刻终于转过身,茫然地伸出自己细白的手。

那个握手……没问题吧,虽然这要求怪怪的。

等两个人掌心即将相触的时候,吴燕夏的铁掌突然沿着她胳膊上移,双手直接紧握住她肩膀,把她柔软的身子全面扳正过来,然后狠命地摇了她肩膀好几下。

梁凉被晃得七荤八素,长发就铺在肩头,她惊慌失措地抬起小脸看他。

吴燕夏在她面前终于沉下表情:“梁凉,老实承认吧,你是不是认识我之后,就感觉没那么喜欢魏奎了?也不会偷偷把我和他比了?”

☆、第 46 章

在吴燕夏的眼里, 梁凉红红的嘴唇,湿漉漉的眼睛,白白的领子,但梁凉的脑子已经同时彻底害臊和羞愤到爆炸。

这人就有毒吗?有吗?没有吧。绝对有吧!自己最初是会对比下吴燕夏与魏奎的不同,然后鄙夷的得出“果然谁谁谁更丑”的结论,甚至还乱猜吴燕夏喜欢魏奎。

但好像某个隐约的时间点过后, 梁凉就再也不琢磨这事了, 应该是从吴燕夏第一次说“当猫”又逃跑后, 梁凉就觉得此大仙必有奸计, 怎么也不肯把两个男人去对比了。

是因为已经得出了比较结果,还是……她也在对自己的动摇掩耳盗铃?

梁凉自己一走神,吴燕夏就又不耐烦地开始摇着女孩子的肩膀。

他手劲倒也不疼, 梁凉感觉就像一只被主人腾空举起的小猫,因为知道眼前的人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只是想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但梁凉从昨晚就没睡好, 头脑晕晕的, 被吴燕夏现在连续摇了几下后简直无法思考。

“别, 别晃我了……”

吴燕夏开始往魏奎身上泼凉水:“恕我直言啊,你对魏奎真的就是小女孩的幻想,小孩子过家家的喜欢方式!不信你仔细想想, 你在我面前有表现出那么喜欢魏奎吗?”

梁凉被他说得心如刀绞:“我,我谁都不喜欢……”

“原来你谁都不喜欢啊,啧啧,这就跟我就相反, 我可是看到一个女孩子就喜欢一个女孩子的类型。”

他看到梁凉那大眼睛轻微地一眨,瞳仁里委屈的神色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防范升起来。吴燕夏对人的情绪非常敏感,他立刻知道有戏:“美少女,我不喜欢别人,我就喜欢你。我之前说过一遍,我现在再说一遍,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吴燕夏又开始摇她肩膀,梁凉则僵着身体挺在那里,她觉得自己可怜极了,但根本又流不出眼泪,就听到自己像个举世无双的大傻帽一样重复着:“……我,我真的不能给你当女朋友,我,我真的不行,对不起,我还是给你捡屎吧……”

“那么我们先换一个话题,凉凉,你喜欢我吗?”

“吴燕夏……”

“你喜欢我吗?我的名字你喜欢吗?”他温柔地说。

他就这么低声发问,一遍遍,气息下沉,像拿着长鞭子抽打靶心,一遍遍后又一次次。

梁凉根本就无法回答。

吴燕夏简直是空前绝后的性格,平常那么懒洋洋,真想要做什么就又化身为深海章鱼,拖着八条奇怪的腿但行动迅猛,有种无法言表的特殊气质,即使被看上疯疯癫癫都要达到目标。

梁凉全身就像被点了暗火,却陷进一个看上去疏稀实际却牢固的深海渔网里。

再坚决拒绝一次,她虚弱地鼓励自己,虽然对他确实存有好感,但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的人,绝对是魏奎……吧?

因为,吴燕夏家有蛇,她绝对不可能喜欢养蛇的人。他住的还是凶宅。他也没那么好看。他不可信。他前几天为什么都不出现,他去哪儿了?总之十万种花样百出拒绝的理由,随便说出一个来!

可是她只能像鸵鸟样呆呆地看着他。

“你做我女朋友吧。”

他第一万次的重复。

梁凉第一万零一次地茫然摇头。

占星师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他活了快三十岁,却也算一帆风水极了。在读书和“算命”行业中都属于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到现在都没见过比他更心大的人。但中文系也塑造了他疲懒性格以外非常自律的部分,吴燕夏对世俗物确实有种文人般的轻蔑。

直到看到梁凉从魏奎华丽的跑车里走下来,看上去就像离开另一台大型玩具,那么般配和谐。他五味陈杂,才感觉现实给了自己一个闷棍。

杨雨薇的话也萦绕在他耳边“和魏奎相比,女孩子会选你真的可能性很低”“他们才是同阶级的人”之类的话。

梁凉的眼睛乌黑清澈,哭起来的时候水汪汪,一尘不染。这娇软姑娘很容易让人觉得别人对她占尽上风,为所欲为,但她有股绵长的抵抗力,像个山间小机灵鬼。如果不一次拿下,到了下次梁凉肯定又笑嘻嘻地问他们有什么吗?发生过什么吗?

她就是和他见过的其他女孩子不一样。

吴燕夏始终不相信,他人生中第一次迟来的失恋如此猝不及防。

在他颓然地放开自己的手前,梁凉没头没脑地解释了一句:“魏奎昨天只是借住在我家,他每次都睡在沙发上的。”

其实梁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说完后就有些糊涂了。等等,不是要拒绝他的吗?

她几乎是机械地补充:“我不能当你女朋友的……”

好像这句枯燥的话正支撑着她人生一样。

吴燕夏同样吃惊地望着她,片刻后,他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交通重大事故中活泼泼的满血格逃生出来,人只要命好的话,其他什么都是浮云。上帝垂青他们少数民族男同胞,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才压抑住某种要嘭发的情绪。

他直接找到问题关键,语气凌厉地说:“那好吧,我们先不告诉他。”

“……不告诉什么?”

“我暂时不通知魏奎你已经喜欢上我,也不告诉他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他皱眉说,像个不情愿的大尾巴狼,“你和魏奎的事,在你不给我戴绿帽子的情况下,我争取当着没看见。”

她,她什么时候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梁凉张大嘴,现在连被侮辱的感觉都没有了,因为实在快被吴燕夏侃晕了:“我,我不知道……我头疼,你别摇我了,你让我再想想可以吗。”

吴燕夏突然又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梁凉又感觉她刹那间被他用手臂高高地举到了半空之中,除了头晕目眩,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你好好的当你的变装美少女,别跟魏奎学玩弄人家心情的坏毛病,”他认真地盯着她,“凉凉,这事有什么可想的?你至少不讨厌我,对吧?”

梁凉没说话,随后感觉自己在半空中被那双手用力晃了晃,她只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他立刻打蛇随棍上:“那就只能做我女朋友了,反正咱俩宠物都交换身体了。”

所以这件事跟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但吴燕夏的手就深深地插在她的肩膀里,梁凉依旧下意识地躲闪他的目光,突然间,她直接放弃了。

“……唉,那好吧。”她悲伤地说。

吴燕夏反而愣住了,简直像没反应过来似得,那双明亮但隐隐憔悴的眼睛正瞪着她。

梁凉也鼓起勇气瞄了他一眼,又再赶紧低下头。

两个人都在沉默里等待,心虚忐忑地等着谁先破功说“哈哈这是我的玩笑终于上当了吧你这个小白痴”,但谁都没等到。

这时候,桑先生突然阴森森地在外面喊:“人呢?这里的老板死了吗?”

随后,他看着吴燕夏就像被踩到尾巴似得冲了出来,伸出拳头狠狠地在他宽厚的肩膀上锤了一下。用力之大,桑先生简直又要被锤得当场吐出口老血,人生第二次被这个臭小子攻击,但吴燕夏脸上的疯癫表情,简直像是刚刚在他们店的柜子里发现了九亿元现钞,极度扭曲变态和兴奋。

威猛的桑先生对真正的变态还是有点忌惮,他很怀疑地盯着对方,再用眼角目测怎么能在案板拿到刀,进行自卫。

“你老板是我的人了,以后少欺负她一点!”

桑先生一愣,他迅速大步走到换衣间。

梁凉独自站在里面发呆。

她听到桑先生重重的脚步声响,随后看到他浓眉大眼地出现在帘子后,不由再打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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