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包了吗?”苏阮知道陆朝宗的厉害,他计划如此周详,如若不是自己拖累于他,他也不至于会受伤,但是现下的她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也与这厮脱不得干系。
所以说到底,这厮算是自作自受吧?
但只一想到那时这厮在马上护着自己防利箭所伤,而后又安抚自己的模样,苏阮便觉,也许这厮也没有自个儿想象的那么坏?
苏阮不仅身子软,性子软,她的心也软。
明知面前的老家贼不怀好意,却还是闷着脑袋心生犹豫。
有些人,坏了一辈子,偶做件好事,能让人歌功颂德感激涕零,但有些人,好了一辈子,难得做了一小件坏事,便能被人骂的狗血喷头。
“不妨事的,只要是为了阿阮。”尽量放缓的声音带着一抹不可忽视的柔意,轻轻的敲在苏阮的心口。
陆朝宗觉得,比起将这小东西吓得瑟瑟发抖,不若拿蜜糖引了拎回窝里头去更好,这浸了蜜糖,滋味才更能香甜可口。
小家雀抿唇,在衡量陆朝宗说的话。
“皇叔。”小皇帝踮脚,伸手扯了扯陆朝宗勾着苏阮小手指的手,不高兴的噘嘴道:“奶娘是要嫁给朕的。”
但是现在奶娘跟皇叔勾手指了,所以奶娘要嫁给皇叔了。
想到这里,小皇帝悲从心中来,闷头就扎进了苏阮怀里。
她不要把奶娘给皇叔,皇叔可坏可坏了。
“奶娘,皇叔可坏可坏了,你别信他。”小皇帝仰起小脑袋,朝着苏阮告状。
听到小皇帝的话,苏阮这才如梦初醒般的恍然大悟。
是啊,陆朝宗这人多坏啊,她怎能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忘记了那时自个儿被他恐吓威胁到差点遗溺的事呢?
还有那些说她是一等俗物的话,虽然她的小账本不在了,但她都在脑子里头记着呢!
想罢,苏阮一把抽开自己被陆朝宗勾住的手指,伸手环住了面前的小皇帝。
陆朝宗收手,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那被苏阮护在怀里的小皇帝,细薄唇瓣轻勾,眸色微暗。
架在小溪边的鱼钩勾住了鱼,那鱼使劲挣扎着,把水面打的“啪啪”作响。
陆朝宗转身,一手拎起那鱼竿,将鱼扔进了一旁装着水的木桶里。
那鱼翻着肚皮,在木桶里装死,陆朝宗俯身,露出一抹温柔笑意,“别急,今晚就吃你了。”
苏阮抱紧怀里的小皇帝,觉得这副模样的陆朝宗可怖至极,令人头皮发麻。
拎起木桶走到苏阮面前,陆朝宗将它递给苏阮道:“阿阮,会杀鱼吗?”
“不,不会。”苏阮睁着一双眼摇头。
“那本王教你。”陆朝宗说的轻松,但苏阮却看得惊悚。
杀鱼,苏阮是没杀过,也没瞧见过的。
所谓的君子远庖厨,在陆朝宗的身上却似乎不适用。
陆朝宗手起刀落,动作利落的将手里的鱼刮鳞剔骨,就像是做过无数遍一样。
“皇叔好厉害。”小皇帝人小,心思单纯,早就将刚才的不愉快抛在了脑后,托着大脑袋笑眯眯的看着陆朝宗杀鱼。
陆朝宗杀完一条鱼,手上沾着血渍,他慢条斯理的用净水洗净,然后用巾帕擦拭干净。
苏阮站在一旁,对于陆朝宗这娴淑的杀鱼技能虽惊恐,但却也很是佩服。
谁能想到,一个日理万机的摄政王,会躲在这小破茅屋前头杀鱼。
“本王自小,便在野林子里头混。”看出苏阮面上的诧异,陆朝宗缓慢开口道:“那林子里头常年笼罩着瘴气,但却对本王无用,本王白日里抓鱼套兔,晚间便寻那獾来逮着吃。”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朕觉得,皇叔当皇帝,奶娘当母后,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怂苏:快快快闭嘴o(╥﹏╥)o
小宗宗:我想勾引我老婆,在线等,急。
小宗宗:会唱小星星吗?
苏二二:不会。
小宗宗:本王来教你啊~
鱼:我死不瞑目,咕噜噜
☆、85晋江文学城独发
“那獾肉极美, 肉质鲜嫩,今晚阿阮不若就与本王一道去瞧瞧?”陆朝宗拎着手里血渍渍的鱼, 脸上笑意温柔。
对于面前陡然转换了脾性的陆朝宗, 苏阮深觉不适,总是觉得这人笑的越发瘆人, 动作举止也有说不出的怪异。
抬手捂住小皇帝的耳朵, 苏阮试探性的道:“王爷,您是王爷吗?”
听到苏阮的话, 陆朝宗轻一挑眉,语气低缓, “本王不是, 那谁是?”
“就, 就是臣女觉得,您似乎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面前正在片鱼的陆朝宗,苏阮愈发按紧了怀里小皇帝的耳朵。
陆朝宗片好鱼肉, 将那白嫩细薄的鱼肉扔到一旁装着泉水的瓷碗里。
“阿阮真是无情,本王与阿阮心意深厚, 想讨阿阮的欢喜,阿阮竟如此说本王。”慢条斯理的拿过挂在一旁的巾帕擦了擦手,陆朝宗轻掀眉眼, 眼尾散开,犹如凤蝶展翅。
看到陆朝宗的眼神,苏阮赶紧垂眼,心口“砰砰”跳的厉害。
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苏阮睁着一双眼盯着怀里的小皇帝看。
小皇帝被苏阮捂着耳朵,模样乖顺可爱,白白胖胖的好似一个水灵的白萝卜。
对于不谙世事的苏阮来说,她对陆朝宗这种老家贼毫无招架之力,就如此刻,这人随意说出的几句话便能让她心神恍然。
苏阮是大房的老二,上有大姐,下有苏惠德,王姚玉与苏钦顺又不喜她,所以对于苏阮来说,难得的一点温情便能将她彻底打倒。
在这个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陆朝宗虽性情阴晴不定,时有发疯征兆,但却是个真真能靠的住的人。
陆朝宗是宋陵城内,人人敬畏的存在,少年得志,权倾朝野,容貌在宋陵城那些贵族子弟之内又是上乘,那些闺阁女子,谁人不倾心于他。
现下,那么一个人说欢喜她,苏阮深觉,自己配不上。
原本苏阮对于自己的设想,只是找个安分守已的读书人嫁了,哪里想的到会招来这么一尊大佛。
姑且算这陆朝宗是真的欢喜她,可是这欢喜能持续多久?就如这茅草屋,你吃惯了山珍海味,尝些粗茶淡饭便觉美味,但如若让你一直吃粗茶淡饭,住这破败的茅草屋,你定然还是会想念那山珍海味,富丽宫殿。
所以苏阮迟迟不应陆朝宗,一是因为怕。二是自己对他感觉朦胧,自个儿也分不清,那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三是觉得自己与这陆朝宗实在是相差甚远,地位悬殊,不是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之人。
苏阮私心,还是想找个好人家的,她能与其她女子一般,肆意出门游乐,与相公红袖添香,做风雅之事。
但因为顶着这么一张脸,所以苏阮自觉此事不大可能,甚至于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了。
陆朝宗是个多精明的人,当然能看出苏阮这副纠结表情是在想些什么。
他捏着手里的鱼肉,突兀勾起了唇角。
这鱼都切成片洗干净摆在他眼前了,他为刀俎,人为鱼肉,这入口还不是手起放下的一个动作罢了。
对于猎物,陆朝宗是极其具有耐心的,不然他也不可能手握重权,将那些不安分的朝臣官宦,氏族大家管的连冒头都不敢。
“阿阮,去将屋内的面粉拿出来。”伸手将瓷碗里的鱼肉捞出来,陆朝宗转头看向苏阮,面上神色柔和。
这副样子的陆朝宗,真的是很唬人,看习惯了之后的苏阮不知为何总是感觉心内堵得慌,涨热涨热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牵着小皇帝的手从屋内拿了面粉出来,苏阮站在陆朝宗三步远的地方,将面粉放在了石桌上。
此刻的三人相处融洽,活似一对久居深山老林的年轻夫妇。
陆朝宗伸手,捧出面粉置于瓷碗内,然后将鱼肉扔到里面裹粉。
“阿阮。”
“嗯……嗯?”苏阮正在盯着陆朝宗的手看,那里的疤痕很明显,似乎是因为浸了水,又不好好处理,所以有些发炎。
听习惯了陆朝宗唤她的小名,苏阮也并未觉出有什么不对,只偶听到的时候突觉两人之间,似乎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亲密关系。
“你瞧这面粉,可白?”
面粉是好面,宫里头特意送过来的,哪里会不白。
苏阮点了点头,正欲说话时,却是突然被陆朝宗掌心里的面粉扑了一头一身。
怔怔的站在原处,苏阮缓慢睁开双眸,就见那厮站在自己面前,还在往自己的头上抹着白面粉。
那粉窸窸窣窣的落下来,在苏阮纤长的睫毛上都铺染了一层。
“哇哇……白雪飞花,好漂亮啊……”小皇帝一蹦三尺高,开心的抱着苏阮的腰猛跳,小脸上沾着一层面粉,活像是个年画娃娃。
陆朝宗的头上也落着些面粉,但不多,细细碎碎的粘在髻发上,真如那绵密的白雪般玉粉。
伸手帮苏阮擦了擦脸上的面粉,陆朝宗突然露齿笑道:“阿阮觉得,此白头偕老的法子如何?”
可不是嘛,苏阮的头上密密扎扎的都是面粉,就像是覆着一层白细沙似得。
“咳咳咳……”吐出吸进嘴里的面粉,苏阮小心翼翼的伸手抓下胸前垂发上的一层白面粉,然后使劲的朝着陆朝宗的方向扔了过去。
陆朝宗微微一避,身形轻盈的避开。
苏阮咬牙,“王爷既然要与臣女白头偕老,何故躲闪?”
“阿阮错了,本王可未说要与阿阮白头。”陆朝宗说话时眼中闪着戏谑,犹如稚童般带着狡黠。
看到这副模样的陆朝宗,苏阮一愣,然后抱起那石桌上的瓷碗就朝着陆朝宗泼了过去。
如此大胆的举动,是苏阮从未想过的,她觉得,兴许是今日天色好,所以她的胆子大了,也兴许是陆朝宗装的太过温柔入骨,让她失了戒心,反正当苏阮回过神来的时候,三人的身上都是那白素素的面粉。
气喘吁吁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宽袖,苏阮坐在地上抹了一把脸。
小皇帝趴在地上,还在抓着面粉玩,甚至想往嘴里塞,被陆朝宗一巴掌打掉了。
捂着自己被打的红通通的手掌,小皇帝缩进苏阮怀里,凑在她的耳朵边上说陆朝宗的坏话。
苏阮轻咳一声,抚了抚小皇帝的脑袋。
她哪里治得了这尊大佛。
站在一旁的陆朝宗的突然抬脚往苏阮的方向走了几步。
苏阮赶紧一把抱住了小皇帝,捂住了她的嘴。
耳朵这么灵,隔这么远也能听到小皇帝在讲他的坏话?还是想收拾自己?
想到这里,苏阮浑身一颤,使劲的抱住了怀里的小皇帝。
“唔唔……”小皇帝闷在苏阮胸前,吃力的露出半个脑袋道:“奶娘,你太大了,朕喘不过气来了。”
听到小皇帝那奶声奶气的话,苏阮面色瞬时涨红,抬眸就瞧见陆朝宗又露出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阮蹙眉,红的耳尖发烫。
陆朝宗弯腰,抬手掐住苏阮的下颚,迫使她露出那张红涨小脸。
“雪肤花貌颜,倾城倾国色。”
被人当面夸赞,那人还是个俊美的男子,苏阮心中自是有些窃喜的,但好在她没有被男色冲昏头脑,除了那微不可见的窃喜外,更多的是惊诧和惶惑。
“朕知道,皇叔是在夸奶娘好看。”
小皇帝伸起小胖手,使劲的挺起胸膛。
陆朝宗轻笑,弹了弹小皇帝的额角道:“不错,今晚加一个肉饼。”
苏阮面色尴尬的咬了咬唇瓣,下意识的扭过了脑袋,然后瞧见了那置于一旁的水缸子。
水缸子里面印出她满是白面粉的模样,糊烂烂的一团发髻,看不清容貌的脸,哪里有一点什么“雪肤花貌颜,倾城倾国色”的意思。
这厮莫不是眼瞎了吧?
赶紧伸手用宽袖抹了一把脸,但那宽袖上沾着面粉,苏阮越擦越脏。
“别动。”陆朝宗伸手,掐住苏阮的手帮她擦拭脸上的面粉。
女子多心软多情,苏阮又是其中翘楚,说的难听点就是容易糊弄,陆朝宗这只老家贼用网兜着苏阮这只小家雀,一点一点的把她收紧在自己的温柔乡里。
“情人眼中出西施,阿阮的模样在我眼中,比之西施尤甚。”陆朝宗一字一顿的说着话,那信手拈来的情话惹得苏阮心口热涨,差点招架不住。
苏阮觉得,自从那晚以后,自己整个人就像是吃了魂药一样,被这陆朝宗三言两语的便撩拨开了,难不成自己真是被这厮喂了什么魂药?就如那日里自己莫名其妙的把小账本给了这人去?
“朕,朕也擦不干净。”小皇帝踮脚,使劲的掰扯着陆朝宗的宽袖。
“自己弄去。”陆朝宗斜眼,语气散漫,“皇上是天子,此等小事都做不好,如何管理天下?”
小皇帝噘嘴,闷闷不乐的走到了大水缸子前面自己洗脸。
苏阮扯着自己的宽袖站在原处,与面前的陆朝宗站的极近,近的都能瞧见他常服衣襟处的绣纹上缀着几朵花,几叶草。
“阿阮便是白头模样,也定然是那群老婆子里头最美的。”
老,老婆子?
苏阮瞬时想到自己满面褶子的站在一群老婆子里头的模样,当时就瞪圆了一双眼,眸中泛怒。
这混蛋才是老头子呢!
“哇啊啊啊……扑通,咕噜噜……”突然,一旁的水缸处传来一阵扑腾声,苏阮扭头看去,就见小皇帝浮浮沉沉的溺在大水缸里,正在使劲扑腾。
“哎!”苏阮大惊,赶紧要上前,被陆朝宗一把扯出了胳膊。
“自个儿起来。”陆朝宗缓慢开口,语气微沉,“弄脏了水,今晚的肉饼减两个。”
正在水缸里“扑腾”的小皇帝听到陆朝宗的话,瞬时就抬手扒住了水缸边缘,磨磨蹭蹭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看到小皇帝安全落地,苏阮这才突然想起在春风十里时,这小皇帝是会泅水的。
不对,春风十里?
苏阮睁眸,面色怪异的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陆朝宗。
这厮还说要与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呢,那春风十里的沉檀姑娘不是说被他给带回宫里头去了吗?
想罢,苏阮瞬时冒出一股不知名的怒意,这怒意来的快,难消散,将苏阮自个儿都吓了一跳。
感受到苏阮的变化,陆朝宗转头,轻挑眉眼。
苏阮气急,这厮还在跟她挑衅!
用力的甩开陆朝宗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这几日被陆朝宗养大了胆子的苏阮鼓着一张脸,一把牵住小皇帝的手就将人给带进了茅草屋。
“奶娘,是朕错了。”看到苏阮这副生气模样,小皇帝乖巧认错。
“不关皇上的事。”是外面那个混蛋太可恶!
“那奶娘为什么生气呢?”小皇帝抬头,浑身湿漉漉的滴着水,神色懵懂。
苏阮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小皇帝,然后蹲下身子压着声音道:“呐,臣女问皇上,皇上可知道宫里头的沉檀姑娘?”
“唔……”小皇帝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然后恍然点头道:“啊,是一直跟皇叔呆在一起的那个人吗?”
苏阮瞪眼,怒气翻滚上涌,怎么止都止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朕好像失宠了o(╥﹏╥)o
小宗宗:呵,你什么时候受宠过?
脑补苏:哼,生气[○?`Д?? ○]
无辜小宗宗:(⊙_⊙)?
☆、86晋江文学城独发
苏阮深觉, 自己病了,而且病的非常严重。
她夜不能寐, 脑子里面转着一个沉檀姑娘, 片刻后又冒出个孔君平,然后看到陆朝宗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若是放在从前, 她哪里敢生这厮的闷气, 只一瞧见这厮的影子,便老早跑远了。
陆朝宗端着手里的茶碗坐在苏阮侧边, 身后的雨过天清的深山老林,潺溪幽径。
苏阮气呼呼的起身, 不愿瞧见这人, 就提着裙裾去茅屋门口折拐枣吃。
不远处走来一挑着扁担箩筐的男人, 身形高大,穿着细薄的汗衫。
苏阮一开始以为又是那李阳飞来送物事了,但待人走近, 却是发现这人不是李阳飞,而是一个陌生人。
“姑娘。”放下手里的箩筐, 那人笑眯眯的道:“小人来给摄政王送东西。”
苏阮蹙眉,抬手一指茅草屋,“里头呢。”
那男人盯着面前婀娜百媚的苏阮定看了片刻, 然后才弯腰将一个箩筐搬进茅草屋。
苏阮有些不喜,使劲的折下一只拐枣扔在那男人身上,“所谓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非礼勿言,你的主子没教过你吗?”
男人愣了一下,伸手拾起地上的拐枣捏紧。
苏阮继续道:“那看来真是主子没教好,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
心里头存着气,苏阮说话难得的尖酸刻薄了几分,但如若不是这男人刚才看向她时目光猥琐恶心,苏阮也不会将自个儿的气撒在这不相干的人身上。
男人拎着手里的箩筐,看了一眼坐在里头闲适吃茶的陆朝宗,又看了一眼站在拐枣树下的苏阮,突然猛地一下起身将手里的箩筐朝着陆朝宗扔了过去。
苏阮背对着茅草屋站立,还在细碎碎的念着话,突然听到身后的动静,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掐住了胳膊。
“啊……”宽大的常服笼罩下来,将苏阮纤细的身子裹进里头。
苏阮用力的喘气,浓厚的檀香味弥散,熟悉的味道让她慌乱的心绪瞬时就沉静了下来。
“别睁眼。”一手捂着苏阮的眼睛,一手捏着手里的匕首,陆朝宗双眸深谙,浑身散发出凌冽的戾气,犹如初登人间的恶鬼阎罗。
男人被陆朝宗捅了数刀,躺在地上不知生死,浓厚的血腥气弥散,苏阮被陆朝宗罩在衣袍里,呼吸之际有些难受。
“走。”一把将苏阮从地上托抱起来,陆朝宗抬步走进茅草屋,一手拎起还躺在罗汉床上打着小呼噜的小皇帝。
苏阮趴在陆朝宗的肩膀上,无意睁眼看到那浑身是血躺在门口的男人,当即就干呕一声。
小皇帝迷迷瞪瞪的还没醒,挂在陆朝宗的胳膊上蹬着一双小短腿,被陆朝宗甩到了后背。
茅草屋的旁边拴着一匹马,陆朝宗翻身上马,将苏阮和小皇帝固定在自己怀里。
缓过了一阵气的苏阮战战兢兢的坐在马上,说话时声音发颤,“我们是被发现了吗?”
“嗯。”陆朝宗慢条斯理的应了一声,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苏阮额上被吓出的汗,突然嗤笑一声,“胆小如鼠。”
若是放在刚才,听到陆朝宗如此说自己,苏阮自然是还要怄上一番气的,但是此刻,她的命都挂在陆朝宗的身上,只能忍气吞声作罢。
哼,还说什么欢喜她,连哄哄她也不愿意……
苏阮鼓起小脸,伸手抱住面前的小皇帝。
小皇帝光着小双脚缩在陆朝宗怀里,白胖的身子随着马儿颠颠的哆嗦。
“是不是冷了?”
陆朝宗的马骑得并不快,但因为小皇帝身上只穿了一套刚才午歇时候的亵衣亵裤,林中森木繁多,阴气较重,所以刚刚从被褥里被拎出来的小皇帝自然会觉得有些冷。
“唔……”抱着苏阮的胳膊,小皇帝跟她一道挤在陆朝宗怀里。
“没事的。”安抚着不安的小皇帝,苏阮抬眸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陆朝宗,“王爷,咱们去哪?”
“回宋陵城。”陆朝宗话罢,突然加快了马速。
苏阮猝不及防的一头扎进陆朝宗怀里,跟小皇帝的脑袋磕在一处,撞得“砰砰”响。
陆朝宗单手一拢,散开的常服宽袍便将两人罩在了里面。
苏阮吃力的冒出半个脑袋,突然瞧见身后浓烟四起。
“王爷,着火了!”
苏阮伸手拽住陆朝宗的衣襟,使劲的用力,“山烧起来了。”
“嗯。”陆朝宗似乎早已料到,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之后把苏阮的脑袋给压了回去,然后策马拐进一旁的小路。
小路崎岖坎坷,泥土湿滑,但好在这匹马是好马,驮着三人也依旧平稳前行。
火势渐大,已然引起山底下人的注意,苏阮瞪着一双眼,掌心冒汗,神色焦躁。
陆朝宗说她胆小如鼠,真是没说错,她一生长在苏府内,见识少,胆识小,只随了这陆朝宗几天,便比她在苏府内活了十五年还要跌宕起伏。
可想而知,这陆朝宗以前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要有如何的胆识谋略,才能在一众豺狼虎豹之中称王。
古木参差,浓烟滚滚,山下有村民提着水桶上来救火。
人群混乱,呼喊叫骂声此起彼伏,几乎冲破苏阮的耳膜。
在此刻,苏阮突然意识到了那横在陆朝宗和她之间的深沟巨壑。
说到底,不是这人配不上她,而是她配不上他。
世人称陆朝宗为奸雄,他是注定为天下而生的男人,与天下比起来,苏阮突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陆朝宗弃马,拎着苏阮和小皇帝上了马车。
刑修炜穿着平常山野村夫的短汗衫坐在车辕后面,慢悠悠的赶起了马,与惊惶上山救火的村民背道而驰。
苏阮惊魂未定的抱着怀里的小皇帝坐在马车里,大口喘着气,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吃茶。”给苏阮推了一碗茶水,陆朝宗一副慵懒模样的靠在马车壁上,似乎又变回了那个不可一世的陆朝宗。
苏阮恍觉,那在茅草屋内的几日就如黄粱一梦,镜中花月般可见不可触。
小皇帝捧着茶碗“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然后扯着苏阮的袖子道:“奶娘,我们要去哪里呀?”
“回宋陵城。”苏阮回神,声音有些哑。
“哦。”小皇帝点了点小脑袋,然后神色沮丧道:“朕不想回去。”
“皇上为什么不想回去?”苏阮低头与小皇帝说话,转移注意力。
“朕回去,就见不到奶娘了。”
“这……”苏阮的面上显出几分犹豫神色,靠在一旁的陆朝宗却是突然道:“不日,便可日日相见。”
“真的吗?是奶娘要跟皇叔成亲了吗?”小皇帝人小,懂得却多,她拍着手,神色兴奋道:“朕要跟奶娘和皇叔一起钻洞洞。”
“钻洞洞?”听到小皇帝的话,苏阮奇怪道:“钻什么洞?”
小皇帝歪着小脑袋回答不上来,只说是听到那些小宫娥说的。
陆朝宗低笑一声,慢条斯理的捻着手里的茶碗,眸色晦暗,语气低哑,“洞房。”
苏阮一愣,面色瞬时煞红。
“对对,要跟奶娘和皇叔一起钻洞房。”小皇帝奶声奶气的附和道。
苏阮用力的扯着自己的宽袖,不知人事的她对于洞房二字有些羞耻,而且再加上这两个字是陆朝宗提出来的,所以苏阮更觉面颊烧红。
“你可不能钻。”陆朝宗嫌弃的看了一眼小皇帝,突觉如若不是有这小东西在,刚才那胆小如鼠的小家雀抱得人,怕不就是他了吧?
想到这里,陆朝宗下意识的将目光盯在了苏阮的身上。
与头次相见时,这小东西的身段愈发窈窕勾人,即便穿着素衣宽衫,却依旧掩不住那一身的媚气,举手投足间酥香软骨,天生尤物。
饮下一口茶,陆朝宗觉得心口有些烧火,怕是这几日肉吃的多了,受不得刺激。
想罢,他将目光从苏阮的身上移开,难得好心情的给小皇帝捻了块糕食。
小皇帝欢喜的捧过,然后缩在苏阮的怀里吃,那细细碎碎的落屑掉在苏阮的裙裾上,就像是落下的飞絮。
苏阮伸手捻掉那些碎屑,面颊依旧红的厉害,戴着两只玉兔耳坠的白玉小耳也烧的通红。
陆朝宗半阖上了眼,靠在马车壁上小憩,整个人完全没有被人追杀的窘迫和狼狈,反倒只是像个出行踏青,尝试山涧野林之乐的贵公子。
苏阮抚着怀里的小皇帝,用绣帕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糕饼碎屑。
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宋陵城,厉蕴贺一身戎装的带领着一群锦衣卫立在城门口相迎,街道两旁已然肃清,并无百姓一人,街道正中是一连串被缚双手,身戴枷锁的人。
那些人中,男女老少皆有,身形狼狈的被迫站成一条,长长看去,几乎看不到尾。
陆朝宗踩着马凳下马,一身常服的他姿态从容,面色冷峻,犹如帝王。
苏阮抱着小皇帝坐在马车里,透过身旁的窗绡,小心翼翼的往外面看去。
“王爷,国舅府家一共五百零三口人,皆在此。”
厉蕴贺拱手,未敷白.粉的面容清俊却不羸弱,撑在一身戎装内,尤其气势十足,与平日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嗯。”陆朝宗低应一声,一双厉眸缓慢扫过那些正跪在地上哭天抹地的阴家人。
原先爬的有多高,现在摔得就有多惨。
“陆朝宗,你这个奸贼,不得好死!”戴着厚重枷锁的国舅从里头冲出来,面如枯槁,身形狼狈。
若不是此奸人诈死,他哪里会得意忘形的不顾妹妹劝阻,被抓住把柄。
陆朝宗站在原处,连衣角都未动,身旁的厉蕴贺就一脚将那国舅踹倒在地。
“陆朝宗,你这个奸贼!”国舅不死心,依旧梗着脖子怒骂陆朝宗,似乎真是那为国为民的大忠臣不畏强权,在怒斥天下间人人喊打喊杀的大奸贼。
陆朝宗垂眸看向面前的国舅,嘴角轻勾扯出一抹讽刺笑意。
“多日不见,国舅怎生如此狼狈?”
居高临下,语气嚣张跋扈,是陆朝宗惯有的行事作风。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二二:也不哄哄人家,哼,小拳拳())捶你胸口,大坏蛋(● ̄(?) ̄●)
☆、87晋江文学城独发
“奸贼, 我大宋百姓不会放过你的!”国舅扭动着身子,还在妄图想攻击陆朝宗, 却是被陆朝宗一脚踩在了脚下。
厚实的皂靴碾在国舅爷那糊着黑髯的脸上, 毫不留情。
陆朝宗慢条斯理的开口,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国舅爷呀, 你可知道本王从你的国舅府里搜出多少家私?”
说到这里,陆朝宗的语气陡然一变, 脚下一使劲,那白发黑髯的国舅爷立时就吐出了一口血。
嫌弃的踢开那国舅爷的脑袋, 陆朝宗蹭着脚底, “可比两个国库的家财, 国舅爷真是腰缠万贯,富可敌国呐。”
说罢,陆朝宗嗤笑一声, 继续道:“国舅爷搜刮的民脂民膏不少,足够咱们大宋的百姓吃喝一年了, 本王如果说这些国库充银皆是国舅爷所出,那大宋的百姓确是应当叩谢您国舅爷,唾弃本王了。”
“唔唔……”国舅被陆朝宗踢得直翻白眼, 整个人差点昏死过去。
“啧啧。”看到这副模样的国舅,陆朝宗摇头讥讽,“国舅爷若是听太后的话,安分守己, 哪里置于落得如此下场。”
陆朝宗话罢,不远处便摆来一阵浩浩荡荡的龙凤撵。
陆朝宗勾唇,眼中嘲讽笑意更浓。
龙凤撵急行,停在陆朝宗面前,身穿宫装的阴太后由宫娥扶着步下龙凤撵,粉黛浓厚的面容上蕴含怒色。
“妹妹……”国舅爷挣扎着爬出陆朝宗脚下,朝着阴太后伸手。
阴太后赶紧上前将国舅爷从地上扶起,然后眸色凌厉的看向陆朝宗怒斥道:“陆朝宗,你有什么权利关押国舅府的人?”
陆朝宗慢条斯理的一拢宽袖,语气讥讽,“阴太后,本王乃是大宋的摄政王,您饱读诗书,难道不知‘摄政’二字为何解吗?”
话罢,陆朝宗不等阴太后答,便又道:“所谓后宫不得干政,阴太后如此大张旗鼓的出宫护短,不觉得有失咱们大宋的脸面吗?”
“陆朝宗,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扳倒了国舅,这大宋朝堂就是你的了吗?”
阴太后挺直胸脯,目光直直的瞪向面前的陆朝宗,但那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却越按越紧,甚至紧张到指尖泛白。
对于阴太后的叫嚣,陆朝宗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嗤笑一声,反手掏出一对花中花盘在掌中,负手而立,姿态闲适。
阴太后气急,大喘着气,身后是那呼天号地的叫惨声。
她阴家世代立足于大宋,出过数位皇后和太后,外戚掌权多年,即便是先帝都奈何不得他们阴家,却是不想被这横出的陆朝宗给揭了底子。
“陆朝宗,你要什么,阴家给你便是,何必做的这么绝?”阴太后知以自己一人之力难以扭转局势,只能压下心头怒火,与陆朝宗相谈。
陆朝宗掀眸,慢条斯理的道:“本王要的是国舅爷的万亩良田,不知国舅爷给不给的起呢?”
那万亩良田乃国舅府立身之本,若无户邑可食,他这个国舅也不过就是个空架子,空有爵位,而无实权。
“陆朝宗,你欺人太甚。”阴太后咬牙。
这万亩良田若是给了,她阴家那就是硬生生的被割下了一块肉,伤筋动骨还要百日,这一块肉去了,猴年马月才能补回来,元气大伤不说,是再难与得了万户后如虎添翼的陆朝宗斗。
“太后莫急,这命重要,还是户邑重要,您可得自个儿掂量着办。”话罢,陆朝宗转身,径直便回了马车内,将阴太后一人晾在原处。
阴太后怒火攻心,气得面容涨紫。
马车内,苏阮收回自己凑在窗绡处的脸,白嫩额角上印出好几条窗绡细痕。
陆朝宗撩起后裾落座,然后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苏阮道:“阿阮你瞧,这万亩良田有了,还差一份十里红妆,咱们去哪取呢?”
苏阮抿唇,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那阴太后不是还没答应吗?”
“呵。”陆朝宗低笑一声,“这答应与不答应,有何干系?”
苏阮垂眸,闷不吭声的扯了扯小皇帝脑袋上的两个小髻。
确实,他陆朝宗想做的事,什么时候会给人回旋的余地。
马车辘辘前行,往苏府的方向去,苏阮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阴太后和国舅府一家,深觉荣辱衰败,富贵荣华,不过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奶娘,不要扯朕的揪揪,揪揪会痛的。”小皇帝打着哈欠,声音奶气。
苏阮红着脸,赶紧收回了手,然后下意识的往陆朝宗那处看了一眼。
陆朝宗把玩着手里的那一对花中花,面前是一盏温热清茶,马车内茶香四溢,味道清雅,与外头那剑拔弩张,呼天号地的大街简直犹如天上地狱。
苏阮动了动脚,觉得有些不安。
陆朝宗轻抿一口茶,缓慢开口道:“阿阮呐,陈郡富饶丰裕,养出来的兵也是精锐,本王抢了那百万雄师过来,给你抬十里红妆,如何?”
陆朝宗说的轻巧,但苏阮却听得心惊。
这厮知晓他在说什么吗?这从古到今,哪里有让藩郡王的jūn_duì给出嫁女子抬红妆的道理?
看出苏阮面上的心惊,陆朝宗低笑,“我的阿阮要出嫁,自然是要最好的。”
“不是皇叔的阿阮,是朕的奶娘。”小皇帝一本正经的摇头,抱住了苏阮的腰。
苏阮涨红着一张脸,觉得万分羞赧。
这人为何总是能用那张一本正经的脸说出这些不正经的话来呢?谁是他的阿阮……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也不反驳小皇帝的话,只道:“休息了这么多时日,皇上的课业不能落下,今日回宫便补起来吧。”
小皇帝瞪圆了一双眼,赶紧放开自己抱着苏阮腰肢的小胖手使劲挥舞着,“朕不要了,不要了,还给皇叔。”
陆朝宗斜睨小皇帝一眼,毫不留情的吐出两个字,“晚了。”
小皇帝一瞬垮下一张胖脸,可怜兮兮的拽了拽苏阮的宽袖道:“奶娘,你帮朕跟皇叔求求情好不好?”
“这,臣女说话,王爷怎么会听。”苏阮有些尴尬的握住了小皇帝的胖手,然后伸手拢好自己被她扯开的衣襟,掩住那片雪色肌肤。
小皇帝噘着小嘴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的陆朝宗接话道:“阿阮都没说过,怎么知道本王不会听?”
苏阮抬眸,对上陆朝宗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低头又看到小皇帝那双乌黑亮眸。她酝酿了片刻,终于是朝着陆朝宗小心翼翼的开了口道:“那,王爷让皇上少做些课业?”
陆朝宗不答,只把玩着手里的花中花。
苏阮有些窘迫的低头,她就说嘛,这人怎么会听她的,就是拿她来取乐的。
小皇帝见状,伸手扯了扯苏阮,凑到她的耳朵边上道:“奶娘,你要说你是皇叔的,这样皇叔才会高兴。”然后她就会少很多很多的课业啦。
小皇帝说话声音不大,但却奶声奶气的在马车厢内十分清晰。
陆朝宗盘着花中花的动作一顿,脸上又露出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来。
苏阮抬眸,就看到陆朝宗在盯着她瞧,似乎是想听到她说那句话,但苏阮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见苏阮不说话,小皇帝有些失落,“奶娘,你这么害羞,皇叔如果跟那什么沉沉跑了怎么办?”
苏阮大惊,手忙脚乱的捂住小皇帝的嘴,但坐在对面的陆朝宗却听得清楚,他讶异挑眉,缓慢吐出二字,“沉沉?”
“没,没什么的。”苏阮急忙否认,一张脸又羞又急,恨不得把小皇帝给按到马车底下去。
这口无遮挡的小东西,真是气死她了!
“唔唔……”小皇帝在苏阮的手里使劲挣扎着,然后被陆朝宗单手拎住后领子给拉到了自己身边。
“说,说的好了,今日的课业便免了。”把小皇帝扔在自己旁边,陆朝宗以利诱。
“不准说!”苏阮瞪眼,威胁小皇帝,“皇上若是说了,那臣女便将您遗溺的事也抖落出去。”
小皇帝转着一双眼珠子,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陆朝宗,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苏阮,觉得还是课业更重要一些,什么遗溺,她才不放在心上呢,她是天子,除了皇叔,谁敢对她不敬。
想罢,小皇帝撅着屁股,趴在陆朝宗的耳朵边上和盘托出了苏阮在茅草屋内问自己的话。
陆朝宗听罢,脸上笑意更甚,眼尾上挑,显示出极其愉悦的心情。
苏阮缩在一旁,活像是一只快要被烤熟的活虾。
她现在真想把那小皇帝的嘴用手里的绣帕堵住。
马车拐进一旁街道,两边热闹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苏阮听在耳中,只觉心绪烦乱,羞的连脑袋都不敢抬,因为她不敢想象,当她抬头的时候,看到的是怎样表情的陆朝宗。
“那沉檀,确是被本王接进了宫。”陆朝宗缓慢开口,打破了苏阮兀自的尴尬。
苏阮揪着手里的绣帕,心下一沉。
明明说好只她一人的,现下又出来个沉檀,怕是明日里那孔君平也要一道进宫了!
苏阮咬牙,觉得自己的病越发严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啾啾~
我要娶小皇上做皇后(^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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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沉檀进宫, 只是因为,她是刑修炜的亲妹。”陆朝宗慢条斯理的说罢, 抬眸看了一眼苏阮后又道:“不然阿阮以为, 是何故?”
苏阮抿唇,声音嘟嘟囔囔的道:“既是刑修炜的亲妹, 那作甚要跟在你身边忙前忙后的。”
说完, 苏阮突兀面色涨红,显然是意识到了自己这句话的不对劲。
她不是应该惊讶于那沉檀是刑修炜的亲妹吗?为什么突兀会冒出这句话来?
陆朝宗低笑, 低头看了一眼小皇帝,“小胖子, 你可有闻到这马车里头有一股怪味?”
“怪味?”小皇帝歪头, 一脸懵懂。
苏阮面色更红, 她绞着手里的绣帕,觉得头疼脑热的整个身子都几乎要被炸开。
她真是病的太严重了,回府后一定要去找朱大夫瞧瞧病。
马车外传来刑修炜的勒马声, 苏阮赶紧装模作样的伸手撩起旁边的马车帘子看了一眼,然后结结巴巴的道:“苏, 苏府到了,我要回去了。”
“奶娘,朕要跟你一道回去。”小皇帝兴奋的一把抱住苏阮的腰, 止住了她急匆匆下车的动作。
苏阮为难的看着那挂在自己身上的小皇帝,轻声安慰道:“皇上是要随摄政王回宫的,怎能跟臣女去苏府呢?”
小皇帝噘嘴,有些不大乐意, 她转着一双眼珠子,突然扭头看向陆朝宗,“皇叔,朕跟奶娘回苏府,朕每天都在奶娘面前夸皇叔。”
陆朝宗掀开眼帘,朝着小皇帝挥了挥手。
小皇帝欢喜万分的在苏阮怀里滚了滚,然后赶紧抓着苏阮的手下了马车。
“哎……”被小皇帝拉拽着的苏阮面色燥红,扭头之际正巧瞧见那陆朝宗似笑非笑的盯着自个儿看,那双眼似乎已然洞悉一切。
苏阮赶紧低头,心口处“砰砰砰”的跳的厉害,就像是揣着只活物般。
这难不成是上辈子自己被那陆朝宗一剑穿心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奶娘,快些走。”生怕陆朝宗后悔的小皇帝拉着苏阮的手蹦下马车,浑身轻快的像只胖燕子。
刑修炜站在一旁,伸手接住蹦跳下来的小皇帝。
苏府门前依旧站着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苏阮踩着马凳下车,仰头看了一眼那硕大的匾额,突然感觉心中恍惚。
在旁人看来,这些锦衣卫是陆朝宗派来禁锢看责苏府的,但苏阮却知道,如果没有这些锦衣卫,她苏府怕是早已被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瓜分入腹。
“给摄政王妃请安,给陛下请安。”
李阳飞像座门神小山似得杵在苏府门口,看到牵着苏阮蹦蹦跳跳过来的小皇帝,赶紧伏跪请安。
苏阮伸手拉住小皇帝,朝着李阳飞盈盈回礼。
小皇帝端正身子,挺起小肚子,努力摆出陆朝宗让她学习的帝王姿态。
看到身边挺着半个西瓜肚的小皇帝,苏阮抿唇轻笑了笑,然后牵着人往里面去。
王姚玉听到通传,赶紧带着人急匆匆的迎了出来,看到苏阮,双眸通红的使劲掐她的胳膊,“你哟,你哟,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哎呦,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母亲。”好笑的躲开王姚玉的手,苏阮抬手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珠子,声音轻细的安慰道:“女儿很好,父亲也会没事的,只要阴家之事一了解,父亲便能回来了。”
“果真?你不是在骗为娘的吧?”听到苏阮的话,王姚玉眸色惊诧,脸上显出几分期待神色。
没有了苏钦顺这个苏府的顶梁柱,王姚玉日日提心吊胆的食寝难安。
“没有骗母亲,母亲再耐心稍等几日,您瞧,皇上都在这处呢。”
说完,苏阮让出钻在自己身边的小皇帝。
小皇帝仰头,目不斜视的跟王姚玉对眼,王姚玉赶紧下跪叩首,高呼皇上万岁。
小皇帝摆手,仰着小下巴道:“起身吧。”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王姚玉提着裙裾起身,身后是急赶来的苏致雅和苏惠苒二人。
“阿阮。”
“大哥,大姐。”苏阮一一与两人点头问好,然后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府中可安好?”
“安好,安好,有锦衣卫在,谁人都不敢上前闹事,只是咱们也出不去罢了。”苏惠苒伸手挽住苏阮的胳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道:“阿阮,我瞧着你怎的好像瘦了?”
“哪里瘦了,这几日山珍海味可吃的海了去了。倒是大姐,你的伤如何了?”
“挺好的,那姚太医不愧是太医院院首,简直是药到病除。”苏惠苒喜滋滋的甩了甩手里的绣帕扭腰,显然身上的伤已然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苏阮点头,面上显出几分笑意。
“给皇上请安。”苏致雅是见过小皇帝的,所以在看到站在苏阮身边的小皇帝时,赶紧伏跪请安。
苏惠苒紧随其后,也叩首行礼。
“起身吧,朕此次是微微出巡,你们不必多礼。”小皇帝神气的用力伸长了胖乎乎的肉脖子,小胖手背在身后,那副模样与平日里的陆朝宗极为相似。
听到小皇帝那响亮的“微微出巡”四字,苏阮俯身,凑在她的耳朵边上道:“皇上,是‘微服出巡’。”
小皇帝晃着脑袋上的两个小揪揪,面色微红的强词夺理,不愿在别人面前丢了颜面,“朕是悄悄的来的,当然是‘微微’了。”
“阿阮,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王姚玉怕苏阮得罪了小皇帝,赶紧伸手扯了扯她。
苏阮笑了笑,没说什么,此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一行人往内宅走去,路过二房时却是正巧瞧见那急匆匆出来的苏惠蓁。
打扮素雅干净的苏惠蓁面上虽施粉黛,但却依旧能看出神色不好。
“呵。”看到苏阮,苏惠蓁冷笑一声,“陪了那摄政王这许多日,也未将父亲救出来,苏阮你也就只有这点子本事了。”
苏阮停步,抬眸看向面前的苏惠蓁,突然勾唇轻笑,“使了卑劣手段想嫁入衍圣公府,却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败坏了咱们苏府的名声,待父亲回来,你怕是连这一隅破院都没的呆了。”
苏惠蓁万万没想到,这只出去了几日后再回来的苏阮竟变的如此伶牙利嘴。
“苏阮,我告诉你,好歹我还要嫁进衍圣公府,但是你呢?你不过就是那陆朝宗玩剩下的一双破鞋!送给宋陵城城门口的乞丐都没人要!”
苏惠蓁气急,“破鞋”二字几乎破音。
王姚玉上手,猛地一下就朝着苏惠蓁的脸面扇下了一巴掌。
“苏惠蓁,你二房平日里欺辱我大房就罢了,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日你们也太蹬鼻子上脸了,这是苏府,是大房的地界儿,你们哪样吃的用的不是大房的东西?啊!竟然还敢如此说话!”
“母亲,气大伤身,像此等没有良心的卑劣之人,咱们理她作甚。”苏阮伸手拦住气喘吁吁地王姚玉,语气微冷,“恶人做的恶果,最终还是会自己食的。”
说完,苏阮率先离开,连一眼都未看那苏惠蓁。
不是苏阮大度,她只是明白,苏惠蓁已然走进了死胡同,与她多说无益,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苏惠蓁捂着脸站在原处,咬牙切齿的看着苏阮,双眸通红。
芊兰苑外,平梅等丫鬟早就等在了垂花门口,正踮脚一趟一趟的往外头看。
“二姐儿。”平梅惊喜的上前,双眸含泪。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苏阮伸手替平梅抹了抹眼泪珠子,眉目轻挑,媚色无双。
“奴婢只是太高兴了。”平梅知晓苏阮是被陆朝宗带走的,她素闻陆朝宗的名声,还听说那陆朝宗在回宫途中遭遇不测,因此在芊兰苑内担心受怕了许多日,生怕苏阮与那陆朝宗一道去了。
但刚才她听闻陆朝宗回来了,所以猜想着二姐儿应当也回来了,便带着丫鬟婆子们一道候在院门口等人。
果不其然,把人给盼回来了。
“傻平梅,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苏阮伸手握住平梅的手轻捏了捏,然后笑道:“我已经好几日未好好洗漱过了,你去让厨房给我备上热汤,再打扫出一间屋子给皇上住。”
“皇上?二姐儿,皇上要来咱们苏府?”平梅紧张的睁大了一双眼。
“朕在这里。”小皇帝努力的踮起脚尖,有些不高兴。
平梅低头,看了一眼站在苏阮身边的小胖墩,顿了片刻之后赶紧下跪行礼。
小皇帝哼了哼,但自觉自己是明君,不能像皇叔一样滥杀无辜,就只好点头道:“起身吧。”
“多谢皇上。”跟在平梅身后的一众丫鬟婆子齐齐谢恩起身,对于这个小皇帝十分惊奇,但却不敢多看,生恐触怒龙威。
作为没见过世面的内宅婆子,她们便是瞧见小皇帝头上的那两个小揪揪,也觉得是龙相天生。
“好了,别站在外头了,皇上想必也饿了,进院用些吃食可好?”苏致雅上前,毕恭毕敬的跟小皇帝说话。
小皇帝威仪的点了点小脑袋,奶声奶气的道:“朕要吃奶酥。”说完,似乎是怕丫鬟不懂,又继续补充道:“要一大盘奶酥。”
皇叔不在,她可以吃好多。
作者有话要说: 胖燕子小皇帝:朕不胖!你们再这样,朕就要不开心了,朕不开心了以后是很恐怖的,哼╭(╯^╰)╮
小皇帝……不知道第几篇日记:
黄叔真笨(~ ̄(oo) ̄)ブ真才不会夸他呢,黄叔是^(* ̄(oo) ̄)^
微服出巡
微服出巡
微服出巡
……
哼╭(╯^╰)╮真多朵的写就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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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苏阮虽不在, 但芊兰苑内的主屋里却日日都被平梅打扫的很干净,就连那窗棂都被新糊上了一层窗绡。
绮窗外的芭蕉叶有些微黄, 宽大的阔叶随风轻动, 天色微凉,再过几日便是霜降, 说冷就能冷下来。
圆角柜里已然摆放好了秋日里穿的薄袄裙, 架子床上也多添了几层被褥。
禄香捧上蒸好的奶酥和刚刚做好的杏仁茶,小心翼翼的置于圆桌上。
一行几人端坐在圆桌上, 瞧着小皇帝一手一个奶酥的往嘴里塞,似乎是饿的狠了。
苏阮给小皇帝喂了一口杏仁茶, 然后又帮她擦了擦嘴, 动作娴熟。
王姚玉坐在苏阮身旁瞧见她的动作, 脸上显出几分怪异神色。
苏阮并未察觉,只帮小皇帝收拾好身上落下来的碎屑子,又帮她挽起宽袖露出一截圆藕似得白玉小胳膊。
苏惠苒盯着小皇帝白胖胖的脸看了半响, 然后转头看向苏阮道:“阿阮,你这几日到底是去了何处?”
苏阮捏着绣帕的手一顿, 良久后才道:“去了山上。”
“山上?这好端端的去山上做甚?”苏惠苒显然十分不能理解。
“大姐儿,这人平安回来就行了,问这么多做甚?”王姚玉面色不愉的打断苏惠苒的话, “现下只要人平安,就是最大的福气。”
说到这里,王姚玉突然轻叹出一口气,开始抹起了眼泪珠子, “就是不知道老爷在那狱中过的如何了,我听说那狱中蛇鼠横行,食不果腹,衣不裹身,老爷他那般倔强的人若是再碰上些不好言语的人,这不是活受罪嘛。”
苏致雅见状,赶紧伸手给王姚玉倒了一碗茶水宽慰道:“母亲,我明日就去寻摄政王,看看能不能见上父亲一面。”
“好好。”听到苏致雅的话,王姚玉用力点头,声音哽咽,“致雅呀,咱们苏府的一线生机可都系在你的身上了。”
苏致雅轻笑摇头,“母亲,苏府的生机不是系在儿的身上,而是系在二妹妹的身上。”
听到苏致雅的话,苏阮抬头,眸色轻动。
小皇帝还在吃着手里的奶酥,似乎对苏家人说的事完全不感兴趣。
“二妹妹,摄政王有意迎娶你进门,你若是有意,可细细考虑一下。”苏致雅声音温柔的道:“依大哥看,摄政王诚意十足,应当是真心欢喜二妹妹的。”
“可是我听说那摄政王阴晴不定的,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呀。”王姚玉面露担忧神色。
小皇帝鼓着双颊插嘴,“皇叔可坏了。”
每天都给她留好多好多的课业,写不完就不准用晚膳。
“皇叔是天底下最坏的人。”小皇帝噘嘴,又重重的补充了一句。
听到小皇帝的话,王姚玉原本就难看的面色愈发惨白了几分,她私以为,小孩子不会说谎,连这小皇帝都说陆朝宗坏,那这陆朝宗得坏成什么模样呀!
就是她寥寥见了几面,也深觉那人城府极深,深不可测,不是阿阮这般性情绵软之人能应付的了的。
“这,这,那这可如何是好?”王姚玉急了,攥着手里的绣帕半日后憋出几句话道:“反正这庚帖也没换,咱们也没收那摄政王的聘礼,不若就当没提亲这事?”
“母亲,那摄政王的脾性你应当也是有所耳闻的,此事不是咱们说算了,就能算了的。”苏致雅摇头,面色难色。
苏阮坐在一旁,在听到苏致雅的话后不自觉的松了手里的茶碗。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听到王姚玉说要将此亲事作罢的时候,她的心口闷闷的有些难受,直到苏致雅说完话后才堪堪有些好转。
“平梅,去开扇绮窗。”苏阮转头与平梅道。
“哎。”平梅应了,去打开了内室里的一扇绮窗。
清冷的秋风夹杂着含苞羞菊的凉意顺势而进,一瞬让人神清气爽。
王姚玉在叹气,她转头看向苏阮,在对上她那张柳媚含春的脸时,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她这二姐儿小时玉粉可爱,老爷还是欢喜的,可自从稍过了年岁,便越长越不对劲,老爷不喜,她也就逐渐将人疏远了,再加上四姐儿心智不全,她心力交瘁的瞒着上下,就更忽略了这个二姐儿。
此时再看,突觉女儿已长成,到了要出嫁的年纪了,可论起来这大姐儿才是嫡长女,要出嫁也应该是大姐儿先嫁。
想到这里,王姚玉将目光转向苏惠苒,犹豫片刻后才开口道:“大姐儿,那厉将军上次与你提亲,你瞧着……”
“母亲,别与我提他,我就是嫁猪嫁狗都不嫁他。”苏惠苒蹙眉,绷着一张脸道:“那种蛮横的野人,我才瞧不上。”
“确是有些蛮横。”王姚玉想起那厉蕴贺前来提亲时的模样,有些不喜的摇了摇头。
那厉蕴贺与陆朝宗是一丘之貉,皆不是好相与的人。
厉蕴贺虽看着瘦弱,但毕竟是个久伐战场的男子,脾性力气一点也不输平常男子,甚至比那些平日里看着健硕有力的男子更为蛮横。
“母亲,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将父亲从狱中救出,其余的事容后再议吧。”苏惠苒似乎是不想多提那厉蕴贺,岔开了话题。
“是是是。”王姚玉赶紧点头,期待的看向苏致雅,“致雅呀,你明日可要好好求求那摄政王,若是要银钱,我那处还有些,不够的话我把田契宅子先给抵了,总之是要先把人救出来才行。”
“儿自当尽力,只是那田契宅子母亲还是先留着吧。”
“也是,那摄政王怎么会瞧得上咱们这一点小钱呢。”说到这里,王姚玉又是悲从中来,觉得命苦,她苏府好好的怎的就摊上了这么一桩子烂事呢。
“母亲。”苏阮伸手,轻覆上王姚玉的手背道:“母亲莫急,船到桥头自然直,”
“哎。”王姚玉伸手握住苏阮的手,双眸红肿,在经历了大劫之后才顿觉,只要一家子人好好的在一处,就是最大的福分。
几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苏致雅便起身去准备明日的事了,苏惠苒扶着精神不济的王姚玉回了院子,小皇帝吃饱喝足,靠在苏阮的身上睡着了。
苏阮抱不动小皇帝,只能让平梅进来将人抱到了自己的架子床上。
架子床上是新换的被褥,平梅特意用熏香烫过,幽香撩人,分外好闻。
小皇帝白胖胖一团的缩在里头,苏阮帮她解了脑袋上的两个小揪揪,然后亲自给她换了亵衣亵裤。
小皇帝是女儿身的事自然是不能让旁人知道的,便是平梅苏阮也不想说,不是不信,只是怕将人卷进来。
这种掉脑袋的事,能少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知道的好。
“平梅,你在这处看着皇上,我去沐浴。”
“是。”
平梅搬了个绣墩过来,坐在架子床边尽职尽责的看管着人。
小皇帝睡觉喜欢踢被子,平梅帮她盖了数十次,在盖到第三十三次的时候,苏阮顶着一头漆黑湿发从净室里面出来了。
“平梅,今日就让皇上在我这处睡吧。”苏阮坐在梳妆台前,涂抹香玉软膏,用以护手。
“皇上在这处睡了,那二姐儿在哪处睡?”
小皇帝虽小,但却还是个男子,平梅觉得这还是要避讳些的好。
“我睡你的床,你回自个儿的屋里头去好好睡上一觉,晚间让婆子搬了被褥守在主屋门外头就行了,不用你。”
苏阮不在的这几日,平梅日日操心,夜不能寐,眼底下已泛出青痕,苏阮看着心疼,赶紧赶着人去歇息了。
平梅出了主屋,还不忘将那些碗碟收拾了去。
苏阮绞着自己的头发,透过面前的花棱镜看到一张桃腮粉脸。
她未施妆,只是因为刚刚沐浴完,所以面颊含粉,犹如上了桃花粉妆。
以前,苏阮是不喜自己这张脸的,就算是梳妆打扮的时候都不想多瞧见,但不知道为什么,当那厮说自个儿好看的时候,苏阮便突然有些感谢自个儿这张脸了。
如果没有这张脸,那陆朝宗怕是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自个儿,那自个儿就救不了苏府,救不了苏府,她就逃不过被那陆朝宗一剑戳心的命运。
所以说到底,凡事无绝对,这张脸会害人,但是却也能救人。
伸手抚上自己的脸,苏阮顺着面颊触到双耳上的一对玉兔耳坠。
孔君平说这对玉兔耳坠是宫里的银作局做的,银作局做事皆有上头的吩咐,所以她可不可以认为,这对玉兔耳坠其实是陆朝宗吩咐那银作局给她制的?
“奶娘……”小皇帝趴在架子床上,迷迷瞪瞪的赤着小脚下床。
“怎么了?”苏阮赶紧起身,把小皇帝牵回架子床上,然后用巾帕帮她擦脚。
小皇帝眯着一双眼,看到苏阮那在晕黄的琉璃灯下散发出莹润色泽的玉兔耳坠,突然歪头道:“这个耳坠子朕曾见过的。”
“皇上见过?在哪处见过?”难不成这耳坠子是被别人戴过的?
苏阮绷起了一张脸,替小皇帝擦脚的动作不禁粗鲁了一些。
小皇帝缩脚,抱着腿滚在架子床上扬声道:“朕在皇叔的纸上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朕是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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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什么纸?”苏阮抬眸看向小皇帝, 提着裙裾坐到了架子床上。
“就是作画用的纸。”小皇帝抱着小脚在抠,被苏阮用巾帕包着手给拿开了。
“作画?皇上是说, 这对玉兔耳坠是摄政王自个儿画出来, 然后让银作局照着做的?”
“嗯嗯,邢太太说是这样的。”小皇帝点头, 开始打起了哈欠, 一副昏昏欲睡的小模样。
苏阮赶紧道:“皇上既然醒了,那臣女就帮皇上沐浴换衣吧。”说完, 苏阮帮小皇帝把鞋穿好,然后拉着她下了架子床。
苏阮不是第一次给小皇帝洗澡了, 所以比起在茅草屋里的手忙脚乱, 她已然十分熟练。苏阮觉得, 日后她也可以给她的孩儿洗澡,不必让嬷嬷等外人插手。
不对不对,她还没嫁人呢, 想什么孩儿。
面色羞赧的低下脑袋,苏阮给小皇帝捋了捋那头湿发。
小皇帝还小, 头发不多,沾了水以后就更少了,更衬出那张圆圆的大脸和一双水汪汪的黑眼睛。
苏阮虽然没见过别家的孩儿洗澡沐浴时的样子, 但却私觉得像小皇帝这样乖巧坐在木桶子里头让她擦身洗发的肯定不多见。
“好了,皇上自个儿穿衣裳。”苏阮擦了擦手,把挽起的宽袖放下来。
“嗯。”小皇帝乖巧的点了点头,笨手笨脚的自己穿好亵衣亵裤。
苏阮拍了拍自己的袖口, 牵过小皇帝一道上了架子床。苏阮帮她掖好被褥,然后从软枕下头拿出一个玉盒子来。
“皇上伸手。”取出一点面膏粘在指尖处,苏阮朝着小皇帝道:“涂点这个。”
“这是什么?”小皇帝凑过去闻了闻,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好香。”
说完,小皇帝张口就要去舔,被苏阮点住了额头。
“这是涂在脸上的面膏,不能吃。”赶紧把指尖处的面膏点在小皇帝的脸上,苏阮顺手合上了她的小嘴。
“香香的,跟奶娘一样。”小皇帝半睁着一双眼,任由苏阮帮她涂面膏,露出一副舒服的小模样。
苏阮轻笑,帮小皇帝涂好脸之后又帮她搓了搓手,最后将那玉盒翻转,露出下面那一层。
“哇,这是什么?”小皇帝凑上去闻了闻,那细细的粉末白白的就像是面粉似得,但却没甚味道。
没有闻到香味,小皇帝瞬时就失了兴趣,她扭过小脑袋趴在软枕上撅起小屁股乱动,鼻子里面香喷喷的都是熏香味和面膏味。
苏阮沾了一点珍珠粉入口,然后又捻出一小撮拿到小皇帝的面前道:“皇上张嘴。”
“这是可以吃的吗?”小皇帝瞬时双眸一亮,“啊啊”的张大了小嘴。
苏阮一点一点的将那珍珠粉撒到小皇帝的嘴里,然后看着她使劲的舔着嘴唇吃,模样贪食非常。
“好吃吗?”
“唔唔……”小皇帝摇头,失了兴致,“没有味道,没有奶酥好吃。”
“这是珍珠粉,吃了以后可以白白的,皮肤滑滑的。”
“就像是奶娘一样吗?”小皇帝歪头,伸手摸了摸苏阮的脸,然后抱着小手笑呵呵的道:“皇叔说奶娘滑滑的,朕也要滑滑的。”
听到小皇帝的话,苏阮面色涨红,羞赧万分。
那厮到底是在小孩子面前说了什么浑话!
“奶娘,朕还要吃。”顶着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小皇帝看着苏阮手里的玉盒子捧脸,“朕要变的好看,然后娶好看的皇后。”
听到小皇帝的童言稚语,苏阮想起她身为女儿身的事,不自觉的便敛了面上的笑意。
“奶娘,你怎么不开心了?”小皇帝伸手摸了摸苏阮的嘴角,然后小心翼翼的道:“朕不是不想娶奶娘做皇后,是皇叔不让朕娶,不过如果奶娘不开心的话,朕去问皇叔把奶娘要过来,好不好?”
“没事,臣女没有不开心。”握住小皇帝的手轻揉了揉,苏阮勾唇轻笑道:“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要睡了。”
“那朕要奶娘陪朕睡。”小皇帝举手。
“臣女可以陪皇上睡,但如果臣女陪皇上睡了,皇上不能告诉别人,好不好?”
“嘘,朕连皇叔都不告诉。”小皇帝压着声音,一本正经的捂嘴。
苏阮帮她捋了捋头发,然后抱着人躺倒在架子床上。
在茅草屋时,苏阮是和小皇帝一起睡的,陆朝宗则是睡在外头的木桌上,但他人高马大的,那一张木桌容不下他,只能又搭了两个实木圆凳和几张木椅子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