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皇上降罪。”
连婳说着便又要跪下去。
百里容笑道:“你就别跪了,当初在世安王府知晓朕的身份也不见你常跪!”
连婳吐了吐舌头便又站了起来,笑笑,道:“皇上体恤民情,爱民如子,自是舍不得婳儿跪的!”
百里容见连婳这般俏皮可爱的模样,倒也是打心底欢喜着她。只偶有“她是妘氏一族人”的念头闪现,便立马甩到一边去,看着眼前这未长开一般的小姑娘,百里容恍惚想起了自己的幼年。
百里容除了待他极好的哥哥百里颜外,还有三个哥哥,而下面也还有两个弟弟。只是后来三个哥哥有两个都在平叛的战争中去世,一个病殁,而两个弟弟最为年幼的夭折,另一个从树上摔下来断了气。
百里容不是傻子,他继承了百里狄禹所有的精明。战争、疾病、意外……虽然所有的事情都让人觉得无可避免,但是他仍然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只是为什么留下的是自己,他不明白。
百里家未有女儿降生,七个都是皇子。而百里容打小就想要个妹妹,这恐怕是所有男孩子小时候都想过的事情。
如今连婳站在百里容身边,一番乖巧的模样,再加上之前黑小子在百里容心中牙尖嘴利的形象,让百里容觉得这丫头若不是妘氏一族的人的话,定会收她当义妹。
连婳抬眼看那百里容一直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便道:“皇上是想这样坐一晚上?”
百里容听到连婳的问这才收神,笑笑,道:“朕只是过来看看你在这里住得习不习惯。”
“那皇上晚上还有政务要处理?”
百里容奇怪连婳为什么问这个,便道:“确实有些折子,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连婳想了想,而后道:“皇上,可否容婳儿冒昧地问个问题?”
百里容挑眉,这连婳怎么说起话来也带拐弯儿的了?
“说。”
连婳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百里容,小心问道:“可否告知婳儿,先皇寻日里除了批阅奏折之外,还喜欢做什么?”
百里容微微皱眉,问道:“你怎的突然问起先皇的喜好了?”
连婳含羞带涩地道:“当乞丐的那些日子,经常听另外的乞丐说起先皇骁勇善战能文能武犹如天神下凡,所以自小就带着向往之心。如今竟然能够有机缘暂住皇宫,还有机缘能够站在皇上您面前,所以……所以就想多了解了解先皇,以解小女儿家崇拜之意。”
一番话说得百里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是听闻百姓这般推崇先皇,百里容心内还是甜滋滋的,便道:“先皇励精图治,寻日里若是没有批阅奏折会见群臣的话,那必定是在习武或观阅史册。”说着,百里容站了起来走到了青巽殿的殿门处,看样子似乎是想去这青巽殿的小花园里走走。
只是,百里容这站起来走出去的片刻,便就没有看到连婳脸上那细微的表情。
似在努力地拼凑一个形象,但是却支离破碎无法完成,因为没有见到过。
“陪朕走走吧。”
连婳连忙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青巽殿内灯火辉煌,就是小花园里头都有着微红的灯笼掩映,连婳记得白日的时候有看到过这里芍药开得正好,大朵大朵的花将这里装饰得生机盎然。
“连婳,若是有一天,皇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可能够原谅他?”百里容突然这样说着。
连婳一怔,失笑道:“王爷能够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更何况,王爷高高在上,哪里轮得到婳儿来原谅?皇上……皇上这话折煞连婳了。”
其实,从连婳和白迦、百里颜三人离京那一天开始,三人的一举一动就都在百里容眼里了。当时百里颜带在身边的几个随从里有几近一半都是百里容的人。而对于此,百里颜亦是知晓的,只是不在意罢了。故而“商衍”谎称连婳是未婚妻以及其后在马车上真正地让连婳嫁予他,这些事情百里容都是一清二楚。
只是,百里容如今这样说……也只是说说而已。转瞬间便将话头牵扯到了一边去,笑道:“你刚刚不是问先皇寻日里都喜欢做什么吗?来人,备文房四宝。”
连婳颇有些莫名其妙,便见着青菀命几个小太监小跑着拿来了桌案和笔墨纸砚等物什,一一整齐地摆放在百里容面前。
连婳讶然问道:“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拿文房四宝除了写字便是作画,还有别的用途?”
“可是如今是晚上,而且这……”连婳看了看四周,虽然有灯笼,但是毕竟不比白日,四周仍然昏昏暗暗的。
可百里容却笑道:“先皇有一个独特的喜好,就是喜欢在夜间作画。”
说着,百里容便开始执笔勾勒起来。旁边好几个太监丫鬟打着灯笼,将百里容作画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但是连婳站的地方却无甚光线,让连婳怀疑百里容到底是不是真的可以看清楚她而作画。
连婳站得浑身酸软,正挪动了一下身子,百里容便道:“别动,马上就好……”
连婳只得又站了回去,心里直骂这百里容莫非是口头上说不记仇其实心里很记仇所以故意玩儿她?
可是人家堂堂一国之君,也不至于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过不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百里容笑笑放下了笔,道:“可以了。”
连婳扭了扭身子活动活动筋骨,走了过去,便见那桌案上宣纸中一个女子的形象婀娜翩跹。那画作虽晦暗,但仍然可以粗略地看出那画中女子身后的芍药花于夜色中绽放。
只是连婳看这画作,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着实有些急促,但绝大部分的笔墨都用在了身后的芍药上,乌黑黑的一片,而那芍药前的女子仅仅数笔勾勒,只得一个意想。
但这意想都不太像连婳,因为连婳那小身子骨,哪里有这般婀娜?而且那站立的姿态虽然也是方才连婳站立的姿态,可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连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