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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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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我寻聿明一时失语,怔忡良久,无言以对。

照顾外公真的很难吗?对别人来说艰难万分,可对庄奕,不过是匀出一间房子,多请几个护工的问题,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寻聿明搁下筷子,垂头道:不,不难。

可他不能因为这件事对庄奕而言很简单,便心安理得地占便宜,何况总有一天他要搬出去,那栋小楼里也迟早会有新人进来。

那你到底为什么?庄奕忽然拔高声音,眯着眼睛咆哮:我想不明白,你给我个理由!给我一个能解释一切的理由,哪怕是骗我。

他站起身,打开旁边椅子上放着的公文包,拿出一个明黄色文件袋,啪地扔在桌子上,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对我保持距离。你当年真是因为我的手伤,才跟我分手的吗?

如果是,为什么又把珍视的专利无偿让给别人,以此帮他重回斯坦福?为什么又在遭遇危险的时候,下意识地扑到他身上?为什么宁可不要巨额红利,也要研究治好他手伤的办法?

神经学艰深复杂,若只是想得奖,什么课题不好选择,为什么偏偏要研究备受争议,甚至被权威医学杂志彻底否定过的神经再生项目?

难道仅仅因为愧疚?

如果当真这样愧疚,当初又为什么决心分手?

庄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两手撑着桌沿,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圈嘴角猩红一片,我不信,我想不通。你是为了外公,才和我分开的吗?

寻聿明被他两道目光钉在椅子上,浑身泛起细密的颤抖,他张了张口,没有只言片语。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圆,他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终于黔驴技穷了。

你不是。庄奕冷静的声音透着凄楚,他双手骨节咯咯作响,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下一秒就会掀翻桌子。既然照顾外公不难,你就没必要跟我分手,对吗?

他英俊的脸近在咫尺,寻聿明想抬手抚平他凝结的眉心,却发现自己连动一动都难,即使他想点头,也无能为力。

岑寂和陈院长跟我说,你做了基因检测。庄奕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寻聿明的瞳孔倏然收缩,那一刻的震惊伪装不出来,悉数落进他眼里。

你给我抽血,让我签合同,你全是骗我的?!寻聿明顿时恍然,脑中轰雷掣电一般,蹭地站起身,筛糠似的抖起来,带得杯盘碗盏叮当碰响。

你凭什么你怎么能骗我!多少年的心血与隐忍,全白废了。

我骗你?庄奕拿起文件袋摔在寻聿明面前,我以为我明白了,我以为我终于洞察了真相,他自嘲地扯扯嘴角,事实证明,我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你根本没病。我倒希望你骗骗我,可你从来没有

他从来没骗过自己。

他只是不爱了。

我想不明白,庄奕无力地摇摇头,睁着一双求生的眼,无助地望着他:我就是想不通。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你欠我一个理由!

寻聿明瞬息之间思潮翻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我没病?你是说

他目光瞥向文件袋,一把抓起来,抖着手去拆封口,怎么会,我怎么可能!

那缠线像是故意与他作对,绕了一圈又一圈,怎么都解不开。寻聿明心跳如擂鼓,一口气提在嗓子里,眼前景象虚虚实实,一个踉跄又跌回椅子上。

他心急如焚,一分一秒也忍耐不得,扯着文件袋向两边撕去。偏偏那袋子牢固得要命,上面还封着塑膜,无论如何撕不开,寻聿明额头满是汗珠,干脆用牙去咬。

庄奕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疑窦丛生,按住他的手,道:我来。他三两下解开缠线,抽出那一叠报告。

寻聿明不等他递,劈手夺过,凑在灯下细细看去,只见末尾一页鉴定结果处用英文写着:it15基因(cag)n三核苷酸的重复序列中,发现(cag)n拷贝数为16/19次(一条正常重复16次,一条正常重复19次),未携带异常重复基因,不会导致该疾病发生,推测患病概率小于等于百分之零点零零一。

这怎么可能?他猛地抬起头,突然想到什么,拔腿便往外奔。

庄奕抓起文件追上去,在会所门口拦住他:我叫了司机来。

寻聿明正招手拦车,闻言,慌忙扑过去,与他钻进后车厢,回家,快!

司机答应一声,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寻聿明周身不住发抖,一双手仿佛帕金森发作,控制不住地敲打着车门把手。庄奕虽然一头雾水,但心中隐隐约约也猜到一些事,忙按住他肩膀,沉声道:冷静点,一会儿就到。

我知道,我我知道。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真知道,上下牙齿直打颤。

明明,看着我。庄奕扳过他脑袋,注视着他的眼睛,柔声说:无论如何,这是好事,知道吗?不要怕,我在这里。

寻聿明迎着他深邃的目光,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点头道: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别担心,发现就发现了,不会再有误会。

后面还有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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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笑一笑

汽车终于开到家,寻聿明流矢般冲进客厅, 三步并作两步往二楼跑。那楼梯铺的石英石, 打磨得滑不溜手, 他一个没留神, 脚下踩空, 膝盖着地,摔得龇牙咧嘴。

明明!庄奕一步跃上去,将他抱起来,捧着他的膝盖问:疼不疼?明明?说话。

寻聿明疼得腿直晃,嘶嘶声像在流火铄金的夏日里喝了一口冰可乐,挤着眼睛道:啊太疼了。

我看看。庄奕想出声责备他莽撞,见他这副模样又舍不得,只好撩起他裤腿细看, 雪白嶙峋的膝盖上,一块鸡蛋大小的淤青, 已经高高肿起来。

他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叹道:也不小心一点。

别管它。寻聿明缓过那一阵,摆摆手说:快让我上去。

庄奕按着他不让动,低下头替他吹了吹膝盖:我抱你。说着,将他打横抱起, 登上楼梯。

去我屋。寻聿明指指卧室门, 心急如焚地催促,快点!

别着急。庄奕却不听他的,一步步走得稳稳当当, 踢开门,将他放到床上,要什么?

寻聿明爬到床边,伸手示意他将桌上自己的笔电拿来,庄奕拔下充电线递给他:到底做什么?

别说话!他眉目一横,强凶霸道,瞬间将庄奕吓噤了声。

你看,寻聿明打开那只放着专利权转让证明的文件夹,给他另一个命名为筛查的文件,这是我大学毕业那年,在美国明尼苏达州的a.n.g.实验室做的基因筛查。

他将页面拉到最后,上面同样用英文写着:经检测,在该样品的it15基因(cag)n三核苷酸的重复序列中,发现(cag)n拷贝数为16/45次(一条正常重复17次,一条异常重复45次)。检测结果阳性,推测患病概率大于等于百分之九十。

a.n.g.是明尼苏达州最权威的实验室之一,当初做测验我花光了所有积蓄。他的积蓄不多,但相比于近几年国内几千便能做的检测,价格还是颇为昂贵,这怎么可能会有错呢?

寻聿明抬头看着他:你怎么不说话?

庄奕凑到他跟前,委委屈屈道:你不是不让我说。

寻聿明忍不住拍他一下,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抱歉。庄奕笑了笑,没有反驳。

他哪里是开玩笑,分明真被他刚才凶巴巴一句别说话吓了一跳,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没见他那样恶狠狠过。

所以,不是你这份检测结果出问题,就是我这份出问题了。庄奕把文件袋给他,这家检测中心是英国皇家认定的基因研究机构,论权威,还是比你那个强一点。

他找的这家机构一般不对外做检测,但他生怕鉴定结果有误,不敢随随便便选家医院筛查,特地联系了祖父母,请他们托关系争取到一个机会,再让老舅用诊所合作的名义,才将这份申请表送去。

可寻聿明脑中一团乱麻,这个结果让他既惊喜又愤恨,想了想,掏出手机道:我问问老师。

安格斯教授?庄奕低头看看表,才想起方才在会所给他擦脸时,将腕表落在了桌上,只能瞥一眼手机时间,现在那边才七点多,你导师未必起床。

寻聿明心中焦躁异常,哪里还等得住,拨出号码,道:没关系,老师一般五点多起,他年纪大了睡眠少,我

话音未落,电话刚好接通,寻聿明忙用英语说:老师你好,这是寻聿明,抱歉这么早打扰您啊,没有没有,工作生活都很好,我也想念您。是这样的,我有事想咨询

他将自己的遭遇复述一遍,安格斯教授震惊得连叫基督耶稣,问他是在哪家检测机构做的基因筛查。

寻聿明如实相告,安格斯教授也是难以置信:这怎么会呢?a.n.g.可是最权威的实验室之一,上帝啊!我马上帮你联系,最晚后天给你答复!

寻聿明又和他谈了许久,挂断电话,垂头道:老师说,我最好再找一个机构做次筛查,如果结果还是没事,基本可以肯定是a.n.g.的问题了,如果总之,他已经帮我去找行业监察协会咨询了。

只有这样了。庄奕点点头,不过,不只要重做鉴定。

那还做什么?寻聿明不解。

当然是找律师。庄奕打开王昆仑的联系方式,跟他约了明天下午六点在迟归餐厅吃饭。

如果基因筛查无误便罢,但如果有误,这中间白白蹉跎的八年岁月,这中间寻聿明承受的莫大委屈,这中间自己苦苦熬过的三千多个日夜,不是一句弄错了就能了结的。

相信我,明明。庄奕将泪眼婆娑的寻聿明搂进怀里,咬牙道:要是真弄错了,我一定告到他们倒闭!

嗯,我信我相信你。寻聿明此刻惊喜交加,爱恨交融,情绪终于崩溃,眼泪夺眶而出,止不住地向下落。

他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捂着眼睛,水珠仍是顺着指缝,滴滴答答流下来,打湿了庄奕的领带与衬衫。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泣不成声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仿佛再说一万遍,也难消心头悔恨,愧疚之情几乎将他生吞活剥。

庄奕心尖针扎一样疼,竟分不清是狂喜,还是难过,亦或是如释重负,他紧紧抱着寻聿明,多少年铭心刻骨的思念,自重逢以来一直压抑着,到这一刻才终于倾泻而出:感谢上帝!

感谢上帝,虽然历经重重磨难,过程酸甜交集,却还是许他们一个圆满的结局。

也感谢自己,尽管现实风刀霜剑,他们始终不改初心,永远护着彼此。

寻聿明从无声的哽咽,渐渐放声大哭,伏在他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对不起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明明,明明。庄奕被他一声声哭喊摔碎了心,眼眶也不由得发酸,一下下顺着他的背,沙哑着嗓子道:你只是在保护我,这都不是你的错,不能怪你。别哭了明明,别哭了,你把我的心都哭碎了。

真真的吗?寻聿明闻言仰起脸,泪痕满面地望着他,不是我的错?你不怪我?

不是你的错,我从来没怪过你。庄奕捧起他的脑袋,吻了吻他嘴唇,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嗯?

没有。寻聿明摇摇头,你没有骗过我,是我,我一直在骗你。

他真的很不乖。

可现在又很乖。

庄奕将他按进怀里,情不自禁勾起嘴角,那笑容愈扩愈大,愈扩愈绚烂,低低的震动声从胸腔传出,感染了寻聿明。

好像一辈子的高兴,都凝聚在这一刹,是狂喜,是生命,是奔流不息的爱,尽情地挥洒着。两个人笑得眼泪缓缓流淌,笑得肠胃紧紧绞缠,笑得如同雪地里面一丛火,伴着朔风灼灼燃烧。

寻聿明笑累了,倒在他身上直打嗝,庄奕扶着他双肩,与他深深对视,彼此化作对方眼中的光亮,明明,我真高兴。

我也是。寻聿明一说话便忍不住咧嘴,虽然还没有定论。

尽管现在不知哪份筛查报告准确,但以庄奕找的那家鉴定中心的权威程度,以及目前鉴定技术的成熟度而言,他们心中都有数,a.n.g.十成九是弄错了。

庄奕抬头亲吻他的额角,啄他的眼睛,眉心、鼻尖、下巴一一爱过,最终衔住两片花瓣唇,辗转流连,细细描绘,呼吸渐次紊乱,浑身血液沸腾。他压抑着喘息,含着寻聿明的一只耳珠,低低问:可以吗?

什什么?寻聿明脑中第一反应是他想抽烟。

我想你。庄奕声音异常低沉,喉咙里含着一口欲望,在他耳边轻轻呵气,可以吗?

寻聿明脸一红,喉结滚了滚,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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