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聿明顿时松口气,怒火腾腾而起,扑上去推他一把:你为什么不答应?!
庄奕一个踉跄,转过身,皱眉道: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寻聿明气得满脸通红,扯着嗓子质问:我叫你那么多遍!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答应?!
没听见。庄奕轻描淡写一句话,打发了他,接着去倒水。
寻聿明气不打一处来,他刚才以为庄奕出事,来回跑了两趟山路,一颗心上云霄、落深谷,此刻头晕眼花,看着地面高低起伏,竟站不稳。
庄奕却是这个态度,寻聿明浑身血液直往头顶冲,狠狠搡他一把:你个混蛋!眼泪不由自主,夺眶而出,我让你不答应!我让你不答应!
一面说,一面发泄般使劲推他。
庄奕接连被他撞得几个趔趄,目光闪过,只见他脸上泪痕宛然,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再也压抑不住,一把攥住他领口,红着眼圈控诉:你哭什么呀?啊?你哭什么!
该哭的人是他吧。
他力气大得吓人,寻聿明被他拎起来,如同风中一片旋旋飘落的秋叶,颤颤巍巍道:我以为你被人绑票了,我找了你一个多小时,我找了你一个多小时一口气堵在喉咙,忍不住放声大哭: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庄奕双眸通红,紧紧盯着寻聿明,目光似要在他身上灼出一个洞。恨意像附骨之蛆,带着牙齿嚼得他五脏生疼,可爱意却像一只温柔的手,抚平所有伤口。
半晌,他闭上眼睛,将人搂进怀里,长长叹了一声: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啊,我的小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庄奕得知明明有遗传病(马上甜回来,别打我)。
汽车里放的吉他乐是jess cook 弹奏的 canción tris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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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真相(一)
对不起。
寻聿明贴着庄奕的耳朵,反反复复说着这三个字, 每说一遍都在心上割开一道细小的伤口。泪水氤氲了视线, 哽咽了喉咙, 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长河一道的泪流。
别说对不起。庄奕拇指轻揩他眼角, 摇头道:我不想听。
他要的不是道歉,是理由,是一个能让他骗过自己,从此认命的借口。
我寻聿明垂下头,久久没有言语。
沉默使人崩溃,无回应使人绝望,庄奕的眼神像一把雪亮的刀,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分明没说话,却比千言万语更让他痛楚, 一只手攥在心上, 收紧又放开,放开又收紧,无休无止。
求求你他仰起脸,汗与泪杂糅交融, 让他看起来异常狼狈, 别这样看着我。
寻聿明捂住脸,仿佛痛苦至极,整个人顺着流理台滑了下去。地上满是玻璃残骸, 方才争执中碰落杯子,摔得粉碎,好像一个人的心。
庄奕蹲下身,捡起他膝盖前的两块碎玻璃,任由锋利的尖角扎进手心,血液潺潺流出,落了满地鲜红。他抬起胳膊,手背轻轻碰到寻聿明额头,好烫。
你发烧了。
方才他心急如焚,在山上来来回回地跑,出了一身汗,再被秋天的冷风一荡,兼之情绪失控,嚎啕大哭,岂有不发烧的道理。
寻聿明睁开眼,刚想摇头,目光倏然定在了他手上:你快松开!
庄奕想对他笑笑,却没笑出来,被他一根根打开手指,将那两片玻璃丢掉,道:没事,不疼。
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我给你包扎。寻聿明吸吸鼻子,哭过的声音闷闷的,先起来。
庄奕却不动,只是用那种仿佛要将他看穿的眼神盯着他,直到他不自在起来,才站起身,一把将他扛到了肩上。寻聿明不敢叫,面对困兽般的庄奕,他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小心翼翼地安抚,等他慢慢平复。
庄奕将他送到大卧室,去卫生间投了块湿毛巾出来,蹲在床边给他擦脸。湿漉漉的睫毛耷在粉莹莹的眼皮上,被水一抹更显得可怜,寻聿明看着他,黑亮的瞳仁里透着无助,比任何时候都乖巧。
在这待着。庄奕放下毛巾,给他拉上被子,右手捂住他的眼睛,道:睡觉。
我不想睡。寻聿明眨眨眼,扫得庄奕手心伤口发痒,好吧。
不等庄奕说,他先服了软,乖乖闭上眼睛,发烧后的脑袋昏昏沉沉,不久,当真睡过去。庄奕端详着他宁静的脸,一时愁肠百转,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卧室右边的走廊尽头有间闲置的小屋,他进去将方才抽剩的烟蒂拿出来扔掉,又到楼下厨房打扫了满地玻璃渣,拨通迟归电话,问他发烧的人适宜吃什么。
听筒那边,迟归正搂着海湾湾看电影,一双手在他身上揉揉捏捏腾不出空,按下免提道:发烧熬粥最好,吃点清淡的。
庄奕拉开冰箱门,许久不去超市,里面只剩下一包坚果、两盒生火腿、一条鱼、葱姜还有几个鸡蛋和一点水果。最后迟归就地取材,让他把火腿切成细丝,和榛子碎一起熬了一锅白粥,另外蒸一盅蛋羹。
等饭熟的功夫,庄奕到院子里四处检查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安全漏洞,才将饭端上楼。时间还早,寻聿明也不困,只眯了一小会儿便悠悠转醒,卧室里飘着淡淡的香味,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庄奕左臂不能动,便只用手托着碗底,那粥还冒着热气,他用白调羹舀起一小勺,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嘴边:迟归指点我做的,尝下味道。
寻聿明张口吞了,顶级云腿本身便有咸味,混在粥里愈发鲜口,加上榛子增香,的确不错。他尝了两口,伸手去拿调羹:我自己来。
他只是发烧,怎能让胳膊脱臼的人喂饭。却不知庄奕心里喜欢喂他吃饭,只是拿他生病当借口,况且今天喂了,有没有明天都还不一定。
你吃了吗?寻聿明吃着粥问他:我叫了外卖,你看到了吗?在在流理台上。
看到了,我一会儿去吃。庄奕摸摸他发心,语气终于恢复温柔,我刚才在储物间里抽烟,没听见你叫我。
他心里烦躁,想自己静一静,抽支烟,又怕弄得卧室烟熏火燎熏着寻聿明,便去了那间屋。这房子隔音太好,又没开窗,寻聿明如何着急他自然瞧不见。
我以为你被绑架了。寻聿明仍旧后怕,方才见不到庄奕那一小时,是他平生最无助、最恐惧的时刻之一,上次这样还是在开罗车祸后,接到外公生病住院的电话时。哦对了,我刚才
他放下粥碗,将方才汽修城工作人员的话告诉他,又道:我们要不要报警?
你是因为这个才到处找我的?庄奕皱了皱眉,见他点点头,叹道:傻瓜,你觉得他能绑走我吗?
那可说不准。寻聿明垂着眼睛咕哝,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那人又阴险。
好了,别胡说了。庄奕扯扯嘴角,笑容一闪而过,脸色复又沉凝,温声说:听话,把鸡蛋羹也吃了。
寻聿明微微颔首,此刻他饿也得吃,不饿也得吃,他不想再忤逆庄奕的意思,我打算搬出去。
庄奕闻言,点头道:嗯,是该搬出去了。
强留也无益,不过,得等那人落网以后。
可寻聿明万分纠结,这次的事情凶险异常,如果不是凑巧遇上泥石流,他们一路开下去岂非要葬身悬崖,他实在不想连累庄奕了。
何况事到如今,他们以后连朋友怕也不好再做。
没有可是。庄奕挖起一大勺摇摇晃晃的鸡蛋羹,全部塞进他口中,令他含含混混说不出话来。多吃点,只喝粥不管饱,一会儿就饿了。
寻聿明一口接一口,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吃完最后一勺蛋羹,庄奕给他擦擦嘴角,道:先别睡,再吃点药。
药箱里有布洛芬和对乙酰氨基酚,但寻聿明有十二指肠和胃溃疡,不适合吃刺激性药物。庄奕又去楼下翻找半天,在书房寻摸出半瓶酒精,连带着卫生棉一起拿上去给他擦身降温。
寻聿明百无聊赖地躺在他床上,晕晕乎乎间还记得给他放热水,隔一天洗一次澡,刚好是今晚。他翻身下床,只觉头昏目眩,刚才急得高血压,至今走路还有些不稳。
好容易摸到卫生间,他打开花洒冲干净浴缸,又想起浴盐似乎还在之前的行李箱里,转身出门,刚好遇见上来的庄奕。二人撞个满怀,庄奕忙搂住他:你不躺着,到处跑什么?
我给你放了水。寻聿明道,浴盐忘放哪了,我去找找。
庄奕低头瞥他一眼,示意他自己看:你手里那是什么?
哦,对啊。寻聿明眉心微蹙,怔怔看着自己掌心里的浴盐,脑袋上挂着两个问号,我怎么没发现。
你都烧糊涂了。他那天在大山里就有些着凉,回来后忙忙碌碌,每天高强度的工作之外还要照顾自己,庄奕道:不生病才怪,赶紧回去躺着。
那你怎么洗澡?寻聿明仰起脸,眼珠移动速度明显慢下来,看起来有点呆,我给你拿浴盐去,你先泡泡。说着,又要往外走。
庄奕举起他的手,边推着他往里走,边说:烧傻了你。我等会儿有事,先不洗澡,你睡觉吧。
他将人强行按回床上,不由分说拉开他衣领,用棉球蘸着酒精擦擦脖子和胸口,命令道:我出去一趟,你乖乖睡觉。门窗我都锁了,等会儿我会打开电网,你别乱跑,知道吗?
寻聿明整个人埋在云朵般的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来,听话地说:我知道了,不乱跑。
好,睡吧。庄奕关上灯,反锁卧室门,随便换上件带拉链的外套和运动裤,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沓现金,打车去了医院。
岑寂今晚值夜班,早已在办公室里等着。庄奕进门冲他打个招呼,二人顺着走廊,去了大厅后面的杂物室。那边放着许多旧轮椅,灯却是坏的,只能透过窗户借路灯的光。
庄奕抽出支烟,递给他问:抽吗?
不了,值班呢。岑寂摆摆手,道:寻老师不是住你家呢,干嘛还搬出来?
他不抽烟,庄奕便也只握着烟盒没动,过段时间他就要搬出去了。
那他不回单位宿舍吗?岑寂刚才收到他的消息,说让自己给寻聿明租套房子,不禁疑惑:而且他外公家不也闲着呢么?
不是没地方住。庄奕主要担心寻聿明一个人不方便,万一有什么事自己以后不能去帮他,好歹身边有个认识的人在。我主要想让他离你近点,有事拜托你多帮帮他。
我那儿有套空房子,离医院不远,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跟他一起去住,省得你们还要租房子。就是别跟他说是我的,或者你们出去租。
他拿出那只装钱的信封,道:房租给你。
岑寂见那信封里厚厚一叠,想必钱不少,笑了笑说:你俩这是闹什么呢?这么苦情的戏码,我可不玩儿。他早晨还跟我说,什么结局已经注定,希望怎么着来着?
什么结局?庄奕不解。
岑寂道:我问他为什么不跟你和好啊,他就这么说的,可能觉得和你注定没有好结果吧。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科学预测的别闹了,科学还能预测这个?
科学预测?庄奕瞬间一懵,脑海里无数条线索乱麻一般涌上,犹如置身迷雾之中,可直觉却告诉他,这句话必有深意。他原话怎么说的?你给我复述一遍。
嗯我想想。岑寂凝眉思索起来。
庄奕越发心急,盼着他赶紧说,又生怕他一开口说忘了,只好颤着手去点烟。打火机按了几下,偏没点着,左手无名指狂跳不止。
哦!岑寂突然一拍大腿,拿过他的烟,点燃说:我想起来了,他说的不是科学能预测爱情,是说预测基因。对对对,没错。
庄奕狠狠嘬了一口滤嘴,反复掂量着基因两个字,灵台一丝清明,猛然间想到什么,拔腿便跑。岑寂一晃眼的功夫,面前人竟消失不见了。
喂?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number you have dialed is busy, please try again later.
庄奕抖着手挂断电话,冲到马路上招手拦车。寒风吹得人浑身发冷,他却遍体热血沸腾,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中间横冲直闯,引起无数愤怒的喇叭声,甚至有人降下车窗破口大骂。
嗨!疯了么你?不要命一边儿死去!
帕萨特里的光头一句话刚啐完,庄奕忽然拉开车门坐进来,迭声催道:去悦玺华府,快!快!快!
有病吧你?光头一脸不可理瑜:我这是私家车大哥!
庄奕刚才骤然想起一事,当年寻聿明外公是找老陈看的病,彼时老陈还是小陈医生。他们祖孙具体发生过什么事,老陈必定清楚,又想起之前老陈曾一脸高深莫测地跟他说:我什么不知道?
他恍然若有所悟,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此刻开飞机都嫌慢,这司机却磨磨唧唧不肯动,气得他拉开拉链浑身摸索,掏出一叠人民币,一把粉红色的纸票子纷纷扬扬撒了过去,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