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时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三爷会好起来的。他现在虽下不了床,可气色比从前好得多,照这样下去迟早能养好,你可不要听信那些传言。”
姜沁言红着脸笑笑,反过来安慰田氏,“嫂嫂放心,沁言不委屈,只要三爷身子慢慢好起来,旁的都不要紧。”
田氏欣慰不已:“你果然懂事,这也算三爷的福气。”
没几步到了饭厅,田氏便松开她的手,姜沁言安静地跟着走进去。
菜已上的差不多了,两边站着伺候的人,又等了会,几房的女眷才姗姗来迟。
听语提前跟她说过几房的关系,故而她对来的人都有所了解。
长信侯府的长房在战场上为国捐躯,没留下子嗣,由二房也就是老侯爷袭的爵。老侯爷死后,又由嫡长子也就是翟栩的大哥翟期袭爵。
长信侯府不曾分家,三房四房都住在一起,一大家子的人,听说小侯爷对两位叔父极为孝顺。
三房共有两位公子一位小姐,四房没有子嗣。因此今天来的女眷没有几人,除姜沁言跟田氏,还有三老夫人和四老夫人,二嫂杨氏跟大小姐翟锦兰。
姜沁言将来人一一对应上身份时,几个女人也在打量她。
姜沁言一袭月白色莲纹锦缎长裙,本是素雅清淡,腰间配的红珊瑚禁步却甚是显眼。在场的人都是何等身份,只一眼便知那禁步是难得的无价之物。
“一个村姑也配。”大小姐翟锦兰轻声嘀咕了句,又瞥了眼姜沁言那张被老天眷顾的脸,眼里露出一丝妒忌。
“嘘。”杨氏轻轻拍了下她的手。
入了席后,按着宴京城的席上规矩,姜沁言该给两位长辈敬酒。她不善饮酒,可在宴京城,人人爱饮酒,无论男女宴席,为了助兴是必要喝的。
姜沁言端起酒杯,起身恭敬道:“沁言敬三婶婶,望您日后多加包容教诲。”
三老夫人一身紫红色锦缎,头上布满金钗珍珠,配上张圆脸很是富贵。她的眼睛不大却黑亮,露着精明市侩,瞧人时直白到让别人无处可躲。
她抿了口酒便放下杯子,见姜沁言只喝一口,板起脸冷笑道:“这么点大的杯子,我做长辈的尝一口就罢了,你一个新妇也不喝完,摆明看不起我是不是。头一顿家宴你就如此,难道是耍派头来了这是烟云镇的规矩,还是你们姜家的规矩总之不会是我侯府教的。”
听语分明强调过,女眷席上喝酒只是点到为止,无需饮尽。
知道这三老夫人有意为难,她忍下尴尬,面上得体地微笑道:“三婶婶教训的是,沁言不懂规矩,还望三婶婶包容。”
田氏见她将那半杯酒喝下去,三老夫人却仍旧板着脸,端杯起身笑道:“三婶婶您别生气,是安柔没跟沁言说明白,您要怪就怪我。安柔给您赔罪了。”
三老夫人这才高兴起来:“什么怪不怪罪的,我只是想教教三侄媳,这是为你跟侯爷好。别哪天带出去,丢了咱们长信侯府的脸。”
“三婶多虑了。”田氏脸色一僵,勉强笑着坐下。
姜沁言不知是被她说的,还是酒量太差,觉得自己的脸都烧了起来。
应付完三老夫人,她又将酒杯满上,敬了四老夫人一杯。
比起三老夫人的珠光宝气,四老夫人朴素许多,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意。她和颜悦色地端起杯盏:“我身子差喝不得酒,今日就以茶代酒,你别见怪。坐下吧,不必多礼。”
姜沁言坐下后,田氏看出她不胜酒力,两杯下去人脸色就不太对了,吩咐人给她端了杯茶来。
翟锦兰跟二夫人杨氏对视一眼,理了理衣袖,起身道:“三嫂,你尽管坐着,该我这个做姑子的敬你了。”
说罢轻松地一饮而尽,拿起帕子缓缓擦拭唇角,精致小巧的脸上张扬又得意。
姜沁言淡淡地笑,硬着头皮又喝一杯。
吃了还没几口,杨氏又要跟她喝,田氏伸手将杨氏拦下:“咱们妯娌间还客气什么,不必喝了,多吃些菜才是正经。”
三老夫人瞥田氏一眼,缓缓开口:“安柔,你这话说错了,你们妯娌这是第一次同席,往后要处几十年呢,难道不该喝一杯”
姜沁言不肯让田氏为难,笑着端起酒杯,“三婶婶说的是。”
等妯娌三人一起喝了杯,大家这才正式吃起来。
田氏紧张地看向姜沁言,眼里流露关心之意,似是有些自责。姜沁言忍着喉咙里辛辣,和胃里翻涌的不适,朝田氏笑笑示意不要紧。
三老夫人趁着下人添饭的功夫,缓缓开口:“听说你家是做药材生意的。”
姜沁言放下筷子,恭敬回话道:“是,祖父留下的药铺,如今父亲在经营。”
“嗯,”三老夫人点点头:“一个药铺是赚不了什么银子,怪不得你父亲舍得送你来。”
说话间,那酒劲慢慢上来,冲的她目眩,姜沁言左手掐着手心,克制住醉意。
三老夫人这话颇有尖酸,姜沁言正不知道怎么退让时,借着酒劲,想起翟栩同自己讲的话。
她看出来了,三老夫人今日有意跟她过不去,无论她怎么说都不会讨这长辈开心的。
以退为进是行不通了。
姜沁言心里有了主意后,淡淡开口:“药铺赚不赚银子沁言不知,只知侯府显贵,三爷出色,父亲希望我嫁得好,才答应下这门亲事。既然并非是“送”,儿女婚嫁乃是天理,不知三婶的舍得二字是什么意思”
这一反问,田氏的笑也淡了下去。三老夫人的意思是,翟栩没人肯要,姜家贪财把女儿送来毕竟是长辈,这话未免说的过了。
田氏冷冷地斥责下人道:“眼睛怎么长的,还不添饭来。”
三老夫人见田氏将气撒在下人身上,也知自己被她抓住话柄,不免有些恼羞成怒。这商户女方才还温顺退让,一副怯懦的样子,现在却突然反咬回来,小家子出来的果然会装模作样。
醉酒
正想发作,只听儿媳杨氏清咳了声,三老夫人忍气高声问:“这么说你父亲是个慈父,那他给你备下了多少嫁妆”
侯府上门时,姜继兴就说过,小门小户的人家没有嫁妆。侯府自然看不上那些东西,只想着人早些进来图个安心,便说一概不要。
这事三老夫人是知道的,现在提出来,只为让姜沁言难堪。
田氏口气冷淡:“三婶,咱们匆忙去求亲,是侯爷特地吩咐,不要那份嫁妆。”
翟锦兰嗤笑一声:“大嫂,那份是哪份是三嫂家里备下的,咱们侯府不要的那份”
她们这种世家小姐,一出生就在筹备嫁妆,为的就是在夫家有一席之地。头一回听说嫁女儿不肯给嫁妆的,心里早就鄙夷这姜家,笑话乡下人登不得大雅之堂。
“不错。”田氏冷漠敷衍,不愿意再多说,轻声对姜沁言道:“多吃些菜。”
姜沁言点头,却吃不下去,胃里如火烧般,头晕目眩地甚是难受。她微微皱起眉头,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想多清醒一会。
那些话一句句钻入她心口,血淋淋的,将她刨开来给人看,让她半句辩驳的话都没有。父亲贪财轻女,在烟云镇尚且为人不耻,何况在这样的人家。
杨氏笑着圆场:“不提这些玩笑话,沁言脸色都不对了,怕是生了气。你们再说,她要摔筷子走人了。”
姜沁言抿了抿嘴,“二嫂言重了。”
田氏看向杨氏,“是不是玩笑沁言听得出来,她不是开不得玩笑的人,弟妹不要随意揣测。”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女使进来,行了礼道:“三夫人,三爷现在身子不舒服,正发脾气要您回去呢。”
田氏反应过来,立刻道:“沁言,你快去吧,三弟那离不开你。”
三老夫人放下筷子,擦嘴笑道:“栩儿也是,脾气这么大,饭都不让媳妇吃完。他这是找媳妇,还是找丫头婆子呢”
见姜沁言脸色已然很差,四老夫人和蔼笑道:“咱们吃的差不多了,我正打算回去歇着,好孩子,你去忙吧。”
姜沁言感激地福了福身,强撑着退下,几步路走的极为艰难。
直到出了饭厅,她终于没忍住,一个晕眩软了脚。素儿早有准备,心疼地搂住她,跟听语两个人扶着她回去。
姜沁言走后没多久,宴席便散了。
田氏面色不快地离开,好好一顿饭被三房的人搅成这样,让她连样子都不想再装。
“若不是安柔请了又请,她也配来跟我们吃饭。不过让她喝几杯酒,说了她几句,装出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给谁看。”三老夫人往回走,语气尖酸。
杨氏笑了笑:“婆婆跟她计较什么,乡下来的丫头,如今刚飞上枝头,哪懂什么规矩。”
翟锦兰想到她通身的锦缎首饰,不快地冷笑:“大嫂真当冲喜能救命呢,现在捧着她当宝,她这枝头栖得舒坦。等三哥一走”
“锦兰。”三老夫人出口打断,看了看左右,“在外面别乱说话。”
翟锦兰被呵斥一句,不耐烦起来:“事实摆在那里,有什么不让人说的。三哥都多久没下床了,也就咱们还自欺欺人。”
杨氏笑意盈盈地安抚小姑子,“看破不说破就是。”
三老夫人被杨氏扶下台阶,笑哼一声,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翟栩是个自小被惯坏的主,最恨旁人插手他的事,任性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侯爷跟安柔擅自定下这门亲,以翟栩的脾气,你以为她有好日子过”
“话虽如此,可是您瞧瞧咱们这三夫人,花一样的娇艳,那容貌瞧着便赏心悦目。三爷怕被迷住了,不然怎么这么会功夫,还派人来喊她。”
“那是拿她当使唤丫头,乡下来的狐媚子罢了,翟栩那么容易被迷,会及弱冠了房里半个人都没”三老夫人摇头否定。
翟锦兰讥笑道:“三哥房里至今没人,是对顾家那位痴情,可惜人家现在已为人妇,他”
“嘘,这事别提。”
这边姜沁言被扶回屋子,脱力地趴在床上,眉头紧锁。她从前滴酒不沾,头一回连喝四杯酒,宛如送了半条命。
素儿将她鞋袜跟外衫脱去,拿湿帕子将她脸和手擦净,才退下让她好好睡。
屋里安静,香炉中点的清香阵阵,阳光被拉上的帘子遮住,正宜午睡。
那铺天盖地的醉意霎时间涌来,方才听到的羞辱,一句句在她脑海里回荡。
自小到大,各类各样的羞辱她未曾少听,每一次都要装作没听见,做作不在意。
她一辈子没有做坏事,所有人却都喜欢拿她的弱点来刺她。好像弱者已经够可怜了,仍该受尽屈辱和鄙夷。
她不喜欢哭,从前怕阿娘担忧,所有委屈都独自忍下。连爹爹要把她送人做妾,她也安然接受,没掉过一滴泪。
可现在,趁着醉了,趁着无人,她终究还是委屈。将头埋在臂弯里,无声哭了一场,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
姜沁言做了个反反复复的梦。
梦里,阿娘嘴边溢着血,跪在雪地里。任凭她如何哭喊,如何磕头求情,主母也不看她一眼。
“阿娘”
姜沁言在梦里大喊,一惊便醒了过来,鼻端仍是翟栩房里每日点的香,宁神清爽,才意识到自己又做了噩梦。
她轻轻喘着气,眼睫上还有几分湿意,心里恐慌与虚惊一场交织缠绕。
好在,那些事都已过去,再不会发生。只要自己在翟家立足,阿娘在姜家就不会受欺负,一定不会。
她又合上眼,想着许多心事。忽然,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着,像在安抚她噩梦后的惊慌。
她以为是素儿,便静下来没作声。等她有几分清醒,睁眼看到湖色绣着兰草的床幔时,吓得半点睡意都没了。
在她肩上的手掌宽大炽热,不是素儿的。
“醒了,头疼吗”冷淡低沉的声音传来,那气息就贴在她颈脖后。
姜沁言闻言僵直了背,良久,才茫然无措地转过身子。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星眸深邃,剑眉浓长,稍薄的唇因缺水有些干,她缓缓眨了眨眼睛。
她不说话,他也不作声,不敢与他对视,她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在被子上瞧了眼,脸上又是一红,他们居然同盖一床被子,当下翻身就要坐起。
翟栩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及时伸手按住了她,将她圈进怀里。
“你睡够了就要走”
他说的话轻佻,表情却再认真严肃不过,那气息离她耳朵太近,以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