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连束发的发带都是带云纹的红绸,显得整个人多了些风流喜庆。若不是此刻他在躺着,单看绝不像个病人。
侯府匆忙去姜家提亲娶她过门,是因为翟三郎病入膏肓。原以为病者往往容貌有瑕,没料到翟栩依旧是个翩翩公子哥。
姜沁言见过知县,矮胖不说且老态龙钟,见了姑娘家便笑得色眯眯。
如今这么一对比,她心道光凭样貌,能嫁给他是极好的。
正在姜沁言偷偷欣赏之时,翟栩忽而睁眼,迎上她的目光。他的眼神深邃而淡然,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姜沁言偷看被抓住,红着脸移开目光,背对他坐在床沿,心跳陡然加快。
只那么一眼,她就认出了他。
方才看他面熟,但他消瘦了许多,神态也不似从前,所以她没敢往那里想。
可他睁开眼后,那双眸子还是跟从前一样的,深邃又好看。只是从前看人时多少带着笑意,现在只有冷漠,让人揣测不透。
烟云山上,他说自己姓翟,她那时叫他翟公子。
翟公子,就是翟栩。
姜沁言不由得想起初见时的狼狈,难为情地凝眉闭了闭眼,很不好意思。
若他们素不相识,他把她当成妻子或是侍女,都不打紧,她安心服侍他就是。
可翟栩帮过她,算她的恩人。
两个有一面之缘的人,忽而以这种方式成了亲,坐在一张床上,姜沁言尴尬难堪。
等她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是瞎担心。翟栩是什么身份,怎会记得那些小事情,记得她这么一个普通女子。
姜沁言微微偏过身子,见他目光依旧冷淡,没有半分情绪,不像认出了她。
姜沁言证实心中猜测,松了一口气,他不记得最好。
否则既要将他当成恩人,又要把他当成主子和夫君她一定会疯的。
两个人沉默无语,各自想着心事,一时之间陷入僵局。
翟栩忽又咳嗽起来,手握空拳放在嘴上,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姜沁言担忧不已,俯身靠近他问:“你咳得这样厉害,是哪里不舒服”
“咳咳咳,”翟栩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冷淡道:“无妨。”
见他不愿多说,可能是老毛病了,姜沁言起身道:“我先帮你倒杯热茶。”
翟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边咳边摇头,费力道:“不必,过一会有人来送药。”
他神情痛苦,苍白的脸色因剧烈咳嗽涨红起来,姜沁言手足无措。纵然被他拉着坐回床上,也没顾上害羞。
翟栩拉她坐好,规矩地收回手。
姜沁言觉得有些疼,低头去看,手腕上红了一圈。暗叹他究竟是个男子,看着虚弱,力气倒大。阿娘身体不好时,连端药碗的力气都没有。
翟栩渐渐止住咳,安静下来,看了眼桌上燃了三分之一的喜烛,淡淡地问:“饿吗”
姜沁言上一顿还是在清早,折腾了这么一天,水也没喝几口,自然饿了。
她诚实又不好意思地点头。
翟栩还未说话,便听小厮敲门道:“公子,少夫人。”
“进来。”
求玉一进里屋,见公子躺在床上,新少夫人微微低着头,坐在床榻边。
只随意一瞥也知是绝色美人,难怪,公子费了这么多功夫。
他把食盒放在桌上,端起药碗走到床边,姜沁言顺势伸手要接。
求玉看了眼翟栩,会意摇头道:“夫人,奴才来就行了。您累了一天,奴才命人备了膳食,您将就着先吃一口。素儿已经安置好了,等您吃完就进来伺候您卸妆洗漱。”
姜沁言也去看翟栩,见他面色如常地接过药碗,便知他是允许的,起身去了桌边。
食盒共有四层,有粥有米饭,精致的小菜碟里荤素皆有,清香诱人。
姜沁言饿了一天,现下虽食欲大开,可明姨娘家教颇好,她自小吃饭就慢条斯理,看上去仍斯文优雅。
只听求玉在床榻边忧心问道:“方才听人说公子咳嗽咳得厉害,以前从没咳过,今天是怎么了”
翟栩喝药的手一滞,略带威胁地瞪他一眼,示意他立刻闭嘴。
洞房
求玉被瞪得莫名其妙,摸了摸后脑勺,嘟起嘴委屈道:“公子你瞪人家干嘛”
翟栩不理他,他紧张起来:“莫不是新染了风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有病千万不能瞒,我这就去喊大夫来。”
“站住。”
翟栩沉声斥住求玉,捧着药碗去看姜沁言,后者安静地吃饭,余光都没往这里瞟一眼。
“昨晚被子没盖好,半夜才觉凉,些许是受了风寒。我现在不想折腾,明日再看,若还咳就去请大夫。”
他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堆,将喝净的药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脸色很臭。
姜沁言听见,偷偷放下心来,原来是风寒引起了咳嗽,那即便传染上也不碍事。
求玉看出来自己这是被嫌弃了,却不知公子今晚脾气为何这样大。
难不成新婚夜两人吵了架
求玉去瞄新夫人的脸色,见她神情宁静淡然,也不像不高兴的模样。既然夫人心情颇好,公子也没道理暴躁啊。
算了,求玉懒得揣测,公子的心思一向难猜,总归跟自己没关系。
“那我出去了,公子您好好歇着,要是身子难受千万喊我。”
在翟栩几乎忍无可忍时,他快速将床幔放下来,安心地送药碗出去。
路过姜沁言身边时,还不忘弯腰行个礼,嘴边挂着孩子气的笑,脸颊上两个小酒窝,眼睛迷成月牙状。
姜沁言不由得心情好了几分。
求玉性格活泼,最擅长交朋友,跟素儿在屋外谈了会心,两个人就熟络了。
素儿想多打听些姑爷的事情,又怕触犯什么不当提的,只好挑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
她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正屋,还是没忍住,小心地问:“求玉,三公子会喜欢我们姑娘吗”
“会的。”求玉眯着眼睛笑,点头道:“你放心,一定会的。”
素儿昂着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我”求玉挠了挠头,看向别处,“我猜的,夫人生的美,公子应该会喜欢的。”
素儿本该开心,听了这话又不大开心,低声嘀咕了句:“以貌取人啊”
求玉心一颤,完了,好像说错话了。正想解释,素儿已经离开了。
约莫着夫人该吃好了,求玉才进去,果然姜沁言已经放下筷子,漱过口正在喝茶。
“夫人,菜可合您的心意”
侯府的厨子非姜府可比,姜沁言端着茶碗点头,“合的。”
“那便好,您明日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我。小的求玉,求佛的求,白玉的玉。”
见他外向多话,姜沁言心里欢喜,笑着道:“麻烦你了。”
“夫人哪里的话,伺候您是求玉的福气。”
“聒噪。”床幔里,翟栩翻了个身,冷冷地评价。
求玉缩了缩脖子,却并不怕他,依旧笑嘻嘻的,“我去唤素儿来侍候您。”
突然他一拍脑袋,“对了,大夫人怕素儿一人伺候不过来,给您挑了个一等女使,名唤听语。您现在要见见吗”
长信侯是翟栩的亲哥哥,大夫人即是翟栩的长嫂。
素儿跟她初来乍到,各类事都不知道,此时来一个人帮衬再好不过。
“嗯,让她进来吧。”
床幔垂着,姜沁言看不清里面,也不知翟栩有没有睡。便轻手轻脚地走都碧纱橱外,从外合上雕刻花鸟的隔扇。
梳妆台和她的衣柜都置在这里,还另铺了张小床,以便她夜里照看翟栩。
姜沁言嘴角勾起,心里庆幸,还好,不必跟他睡在一起。否则他那般严肃冷漠,她一定会失眠的。
没一会儿,素儿跟听雨进屋来了。
听语年方二八,只比素儿大一岁,看着却沉稳懂事许多。一张鹅蛋脸上含着笑意,很好相处的模样。
“听语见过三夫人。”来人恭恭敬敬地行礼,“大夫人怕您住不惯,特让奴婢来伺候您。往后您有吩咐就说,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您只管打骂就是。”
听语说起话来利落清楚,口气不仅让人听着舒服,还十分的可靠。
“我初来乍到,日后要麻烦你,你不嫌烦就好。”姜沁言扶起她朝她轻声道。
“折煞奴婢了,这是奴婢的本分。”
听语说罢,与素儿一同伺候姜沁言卸妆洗漱。素儿自知许多不懂,想着不能给小姐丢脸,便认真地在旁记着流程。
听语手快且细心,一边吩咐素儿帮忙,一边手上动作不停。姜沁言不知洗个脸也有那么多的讲究,便安静地坐着。
等到伺候沐浴时,素儿终于积极地揽活:“听语姐姐,洗澡我是会的,我来吧。你忙到现在,去歇歇好了。”
看她说的坦白,听语忍不住闷声一笑,将用具香露介绍一遍便退了出去。
姜沁言坐进木桶里,水汽氤氲,熏的她脸色红润,连睫毛都带着湿气。
泡了一会,她懒懒地软声开口:“素儿,你住的惯吗”
素儿用帕子给她擦拭雪白的背,“住两天就习惯了,只要跟姑娘在一起,哪里都一样。”
说着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跟听语姐姐住一间,侯府真气派,下人的屋子都比咱们从前住的好。”
又道:“听语姐姐人很好,怕我不懂,方才教了我许多规矩,让我跟她慢慢学。小姐你放心,我会跟她好好相处,但不会乱说话,毕竟咱们是在新地方。”
素儿虽天真烂漫,但跟着明姨娘和姜沁言多年,自会看人脸色,深知谨言慎行以自保。
姜沁言原本还想嘱咐她,听她这么说,欣慰地去摸她的脸:“素儿长大了。”
素儿没来得及躲开:“哎呦,小姐你手是湿的。”
抹了素儿半脸的水,听到她抱怨,姜沁言拿手背半掩着嘴笑。
这一笑把素儿都看痴了,现下姜沁言卸了妆,脸色红润娇艳,露出白皙的颈脖,愈发的清艳动人。
素儿往门口处看了眼,小声问:“姑娘,三公子他长得好看吗”
“嗯,还行。”姜沁言不大好意思。
素儿想起求玉说的话,又期待道:“那他觉得你好看吗”
“这我哪里知道。”
素儿一想也是,摇了摇头颇觉无味,自家姑娘这么漂亮,偏偏姑爷是个卧床不起的。不过,就算他觉得好看,那也没什么用只求他多活两年。
因侯府交代,姜沁言嫁过来不仅没带嫁妆,衣物也没带一件,这边一概备齐了。
她的亵衣寝衣都是红的,艳丽喜庆,姜沁言反应过来,若按平时,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可翟栩连坐都坐不稳,何谈旁的。
回到卧房,便听求玉隔着屏风在外道:“少夫人,公子已经睡下了,劳您费些心。夜里若有事,您就喊我。”
“知道了。”
等人都退出去,姜沁言才有机会独处,享受这片宁静的自在。今日她连喘息都没时间,除了疲惫便剩下紧张。
正准备睡觉时,却听翟栩又咳起来,咳得异常痛苦,好像随时会喘不过气。
姜沁言匆忙下床,走到里间,撩开床幔去看他。
翟栩夜里习惯在屋里点盏灯,光线不至刺眼,且能稍稍照明,有事方便许多。
意料之中的脚步声焦急走过来,随即床幔被打开,她紧张关心的脸出现在他眼睛里。
她不施粉黛的模样与方才的明艳截然不同,长发如丝绸披散在肩上,在隐隐约约的光线下,恍若降落凡尘的仙子。
大红的寝衣宽松而暴露,脖子连带胸口露了大片,隆起的地方看得出身段极好。
这样诱人的衣装,偏偏一双眸子干净得不染纤尘。
翟栩喉咙动了动,不咳了。
姜沁言将他的被子盖严实,压内侧被子时,她直着腰伸手过去,长发散落了两缕在他脸颊旁。
“染上风寒,多出出汗兴许好些。”
翟栩的脸被那发丝刺的发痒,却没躲开,声音有些低哑:“我没事,你去睡吧。”
姜沁言听他嗓子都咳哑了,轻柔道:“我先给你倒茶润润嗓子,明日一早就请大夫来。”
翟栩还是摇头,“不喝